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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十五节 恺・亚当姆斯得到了大学学位之后,就在她的故乡找了个小学教师的职业。在 迈克尔失踪后的头六个月,她每星期都给他母亲打电话,想打听他的情况。考利昂 太太每次都很友好,每次结束时总是说:“你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你还是把迈 克尔忘掉吧,还是另找个好丈夫吧。恺对她的话却并不生气,反而认为,母亲是出 于对这个处于无可奈何的境地的年轻姑娘的关怀。 她教完了第一学期之后,决定到纽约去买些像样子的衣服,顺便看看大学里的 女同学、老同窗。她还想在纽约找个有趣一点的工作。差不多快两年了,她整天读 书、教书,拒不同男子幽会、拒不出外,甚至在她决定不再给长岛镇打电话之后, 仍然整天闭门读书。她心里明白,不能长此下去。她的情绪越来越烦躁、苦闷。但 是,另一方面,她却一直相信,迈克尔是会给她写信的,是会给她用什么方式通通 消息的。他没有同她联系,使她感到委屈;另一方面他对她如此不信任,使她感到 伤心。 她乘坐的是清晨开出的火车,下午四点左右就住进了她预定的旅馆。她的那些 朋友虽是姑娘,但却都有工作,她不想到她们的工作部门去打扰她们,打算晚上去 拜访她们。经过累人的火车旅行之后,她实在不想逛商店了。孤单单地一个人在旅 馆里形影相吊,当年她同迈克尔在旅馆房间搂着睡觉的往事,一一都历历在目,这 使她产生了凄凉之感。这种凄凉之感使她产生了要给郊外长岛镇迈克尔的母亲打个 电话的想法。 接电话的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汉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她听来,就是典型的 纽约腔调。恺要考利昂大太来接电话。电话停了几分钟,恺就听到了外乡腔调很重 的声音问她是谁。 恺一下子有点尴尬。 “我是恺・亚当姆斯,考利昂太太,你不记得我了吗?”她问。 “当然记得,当然记得,我记得你,”考利昂太大说,“你怎么啦,好久连电 话也不打来一个?莫非你结婚啦?” “哦,没有,”恺说,“我一直很忙。” 她感到诧异的是,这位母亲因为她好久不打电话而明显地感到不快。“你听到 迈克尔的音讯吗?他一切还好吗?” 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考利昂太太的声音,这次她的声音响亮而有力。“迈克 尔已经到家了。他没有给你打电话?他没有去看你? 震惊,屈辱,使她难受得想痛哭一场。恺感到瘫软了。她泣不成声地问道:“ 他,他回家好久了?” 考利昂大大回答说:“六个月啦。 “啊,我明白啦,”恺说。 mpanel(1); 是的,她真的明白了。迈克尔的母亲也认为他这样对待她实在是把她看得太下 贱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浪,接着,她感到的是愤怒。对迈克尔感到 愤怒,对他母亲也感到愤怒。即使恋爱中断了,也应该保侍友谊的表面关系,意大 利人连这一点普通礼貌也不懂呀。即使他不再同她睡觉了,即使他不再同她结婚了 ,她也会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而照样关心他。这,难道迈克尔还不懂吗?那些可怜的 没有见过世面的意大利姑娘,在失身之后,接着又被抛弃,就想寻自尽或当众人吵 大闹。难道他认为她也是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意大利姑娘吗?尽管越想越愤怒,她 还是尽量保持了冷静。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她说,“听到迈克尔又回家了,而且安然无恙, 我很高兴。我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从电话里传来的考利昂太太的声音显得很急切,似乎恺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她 根本一点儿也没有听见。 “你要看迈克尔,你这会儿就到郊外来,给他来个惊喜交加。你雇一辆出租汽 车,我找个人在大门口等着你,好替你付出租汽车费。你不妨告诉出租汽车司机, 他按钟点计价可以得到双倍收入。要不然,他就不愿把车开到这么远的长岛镇来。 但是,你不要付钱,我丈夫手下的人在大门口等着替你付钱。” “考利昂太太,这,我不能去,”恺冷冰冰他说。“如果迈克尔有意,那他早 就会到家里来看我。显然他是不想恢复我们之间的友谊了。 电话里传来考利昂太太的声音,显得很轻快。 “你这个姑娘非常好,你的两条腿倒挺好,但你的脑筋却不够使。说着,她格 格地笑了。“你来是看我嘛,不是看迈克尔嘛。是我有话要对你说,你马上就来, 别给出租汽车付钱,我等着你。”考利昂太太把电话挂断了。 恺本来可以再回个电话,就说她不打算去,但是她总觉得她必须见见迈克尔, 同他谈谈。哪怕是礼节性的交谈也好。如果他如今在家里,公开地在家里,这就意 味着他不再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问题了,可以正常地生活了。她跳下床,马上准备要 去看他。她煞费苦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衣服也很讲究。要出发的时候,她照了 照镜子,凝视自己的模样。比起当年迈克尔失踪的时候,她是不是看上去更漂亮了 ?或者,他会不会觉得她显老了,不再有吸引力了?她身段长得更富于女人味了: 她的臀部更滚圆了,乳房更丰满了。据说,意大利人就喜欢这样的体型。不过,迈 克尔却总是说,他喜欢她那么苗条。其实,这一切都无关痛痒,迈克尔显然不愿意 同她再保持任何关系了。要是他有意保持关系,那他在家这六个月里,肯定早就会 向她打一声招呼。 果然,她雇的那辆出租汽车先是表示不愿意送她到长岛镇,后来她嫣然一笑, 说她愿意付双倍里程费,才答应下来。出租汽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从她上 一次访问到现在,长岛镇林荫道的风光已经大大地改变了。周围筑起了铁栏杆,入 口处安上了铁门。有一个穿灯笼裤、红衬衫上面罩着白上衣的男人,打开大门,出 来把头从窗口伸进汽车看了看里程仪,给了出租汽车司机一些钞票。恺看到司机拿 到钱不但没有争执,还很高兴。她下了车,走过林荫道,进了中心大楼。 考利昂太大亲自给恺开门.一见面就热情地拥抱她,这是悄原来所没有料到的 。然后,老大大又以欣赏的目光把恺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漂亮的姑娘,”她语气坚定他说,“我儿子很傻。”说罢,她把恺拉进 门,领到厨房里。厨房里的一个椭圆形的大浅盘里早已摆好了吃的,炉子上还放着 一壶咖啡。 “迈克尔很炔就要回来了,”她说,“你这一来会使他喜出望外的。 她们坐了下来。老大太硬要恺吃饭,同时又以很大的兴趣问这问那。她感到高 兴的是恺当了小学教师,她来纽约是要看看女同学、老朋友的,她目前也才二十四 岁。老太大不断地点头,仿佛一切事情都符合她私下所定的规格似的。恺有点心神 不安,她只问答问题,而一点儿也没有提别的什么事情。 他回来了。她首先从厨房窗口看见了他。一辆汽车停在门前,车上先下来了两 个人,后下来的就是迈克尔。他笔直地站着同其中一个人在谈什么。他的侧面、左 脸,她看得很清楚:他脸的左边龟裂了,凹下去了,活像洋娃娃的塑料脸不小心给 踢了一脚。说起来也有点稀奇,畸形的脸,在她的心目中却无损于他那潇洒的风度 ,但却触动了她的心,她落泪了。她看到他转过身要进屋子的时候,掏出雪白的手 绢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她听到门开了,听到他的脚步声从门厅转向厨房里来了。他进来以后,看见她 同他母亲在一起。他显得无动于衷,然后微微地笑了一下,破裂的左脸抽扯得他无 法大笑。恺只说了一声:“嗨,你好。”说得极其冰冷,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离开了 座位,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去了,把自己的脸偎在他的肩上。他吻着她那热泪横流的 脸蛋,抱着她,一直等到她哭够了之后,才领她出了门,上了汽车,一挥手让保镖 滚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一溜烟把汽车开走了。眼泪把她脸上擦的脂粉冲刷得乱 七八糟了,于是她索性用手绢把还没有被眼泪冲掉的脂粉彻底擦去。 “这,同我原来的意思相反,”恺说,“可就是没有人告诉我,人家把你打成 这个样子了,” 迈克尔放声大笑,自己用手摸了摸那被打坏了的左脸。“你的意思说的就是我 的脸吗?这,没有什么。只是鼻窦有点不舒服。如今我回来了,也许要把脸修整一 下。过去的情况不允许我给你写信或用别的方式联系,”迈克尔说,“这一点你首 先必须理解。” “我会理解的,”她说。 “我在市区找了个地方,”迈克尔说,“咱俩就到那儿去,行吗?要不,就到 饭店吃顿饭,顺便也喝点酒,行吗?” “我不饿,”恺说。 他们坐着汽车直奔纽约,双方沉默了好久。 “你取得学位了吗?”迈克尔后来问。 “取得了,”恺说,“我在我家乡的镇上教小学。人家找到了那个杀害警察的 真正罪犯了吗?是不是因为人家找到了真正的罪犯,所以你才能够安全回家? 迈克尔沉默了一会儿。 “是的,人家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他说。“这在纽约所有的报纸上都登过了 ,敢情你读报没有读到这类消息?” 他否认自己是杀人犯,她感到很轻松。她带着这种轻松感,哈哈大笑起来。 “在我们家乡只能订阅《纽约时报》,”她说,“我估计这样的消息可能登在 第八十九版不显眼的地方了。要是我早就读到这样的消息,那我也会更早点给你妈 妈打电话。”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很奇怪,你妈妈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根据 她说话的语气,我几乎相信你就是杀人犯。在你还没有回家之前,我同她在一起喝 咖啡的当儿,她才告诉我说,那个神经失常的人已经交代了他的罪行。” 迈克尔说:“也许我妈妈原来也真的相信那个人是我杀死的。” “你自己的妈妈也竟会相信?”恺问。 迈克尔咧嘴一笑。“当妈妈的都同警察一样,他们相信最坏的估计。” 迈克尔把汽车停在一爿汽车修配厂里,修配厂的老板似乎认识他。他领着恺走 到一栋相当古老的褐色砂石砌成的房子。这幢房子夹杂在年久失修的房子中间,看 上去也很协调。迈克尔用钥匙打开前门,他们进到里面,他才发现里面的摆设既豪 华又舒服,简直就像百万富翁的市区住宅。迈克尔带她到楼上的一套房间里,这套 房间包括一间特别宽敞的起居室,一间很大的厨房,一问卧室,厨房同卧室之间隔 着一道门。起居室的一角有一个专门放酒的柜台。迈克尔掺和了两杯酒。他们俩一 起坐在一张沙发上,迈克尔平静他说:”咱们不妨到卧室去。” 恺喝了一大口酒之后,对他嫣然一笑。 “好,”她说。 事后,恺觉得,迈克尔同过去相比,显得更加粗野,更加直截了当,不像以前 那样的温柔。 “你本来早该给我写信,你本来早该信任我,”她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身子 偎依在他的身子上。“我会遵守新英格兰各州传统的缄默的原则。你也知道,新英 格兰人嘴也是很紧的。”迈克尔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原来根本没有料到你会等我,”他说,“尤其是出了那样的事之后,我绝 没有料到你会等我。” 恺连忙说,“我从来都不相信杀死那两个人的是你。不过有时候你妈妈好像认 为是你,我也跟着受了点影响。但是,我内心从来都是不相信的。我太了解你了。 ”她听到迈克尔叹了口气。 “是我也罢,不是我也罢,这都没有多大关系,”他说。“你务必有这样的认 识。” 他那种冷冰冰的腔调,把她弄得莫名其妙。她说:“那你马上告诉我,到底是 不是你?” 迈克尔坐在枕头上。黑暗中突然一道闪光,他点着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要 是我要求你嫁给我,是不是在你答复我的要求之前,我必须先回答你提出的这个问 题呢?” 恺说:“管它三七二十一,我爱你。管它三七二十一,要是你也爱我,那你就 不必怕给我讲实话。那你也就不必担心我会告诉警察。道理就是这样,你觉得对吗 ?你真是个强盗,对吗?但是,说实在的,我才不管它呢。我担心的只是你显然不 爱我。你回家了,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迈克尔在抽他的香烟,有些热灰掉在悄的赤条条的背上。她给烫得缩了一下, 并语意双关地开玩笑说:“别拷问我了,我不说。” 对这样的俏皮话,迈克尔并没有笑。他接着说话的语气有点心不在焉。“你要 知道,我国到家里,看到家里人,我爸爸、我妈妈、我妹妹康妮、还有汤姆,我都 不那么高兴。回到家里当然好,但我实在觉得无所谓。不过,今天晚上回家看到你 在厨房里,我才高兴起来。这是不是你所说的爱情?” “这同我所说的爱情很接近,”恺说。 说到这里,他们两个又互相拥抱起来。这次,迈克尔比较柔和一点了。过后, 他出了卧室,倒酒去了。他回到卧室,坐在扶手椅子上,面对着床。 “咱俩都得认真考虑,”他说,“你嫁给我,你觉得怎么样?” 恺对他笑了一下,同时招手让他上床。迈克尔以笑还笑。 “要严肃对待,”他说,“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我什么也不告诉你。目前,我 在给爸爸效劳。我正在接受锻炼,准备承担家族的橄榄油生意。但是,你知道,我 家族有敌人。我爸爸有敌人。嫁给我,你很可能当一个年轻的寡妇,这种可能性是 存在的,但也不一定,反正这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今后我也不会把每天发 生的事情告诉你。有关我的业务上的任何问题我都不打算告诉你,正如人家常说的 ,你将只是我的老婆,但却不是我的生活伴侣,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 恺坐在床上。她把床头柜上的大台灯开亮,接着点了一支香烟。她靠在椅背上 ,平静他说:“你实际上是在对我说,你是个强盗,你所说的言外之意,岂不就是 这样吗?你实际上是在对我说,对那些遭杀害的人你是有责任的,对那些与谋杀有 关的犯罪活动你是有责任的。你的那一部分生活,我一点儿也不能过问,甚至连想 一下也不可以。也就像恐怖影片里,大坏蛋要求美丽的姑娘嫁给他那样。” 迈克尔笑了,他转过身,破裂的左脸正好对着恺。 她悔恨他说:“啊呀,迈克尔,我根本不会去注意那种愚蠢的事。我发誓下去 注意。” “我知道了,”迈克尔笑着说,“我倒愿意保留破裂的左脸,只不过,不治治 的话,可就是经常流鼻涕。” “你刚才还说要严肃嘛,”恺接过来说,“要是结婚了,我应当过什么样的生 活哪?像你妈妈,像个只围着孩子和锅灶转的意大利主妇吗?要是发生了意外,怎 么办?我估计,到头来你总有一天要坐牢的。” “不,不可能坐牢。”迈克尔说,“遭杀害是可能的;坐牢,不可能!” 听了这种信心十足的话,恺笑了,这种笑包含骄傲和骄傲所引起的开心之感互 相交融的有趣的复杂感情。 “你凭什么那样说呢?我想知道你的实际情况。” 迈克尔在叹气。“这类事正是我不能告诉你的。” 恺沉默了好久好久。“这些年月,你硬着心肠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到如今你 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哪?我在洞房里就那么使你满意吗?” 迈克尔严肃地点了点头。 “当然罗,”他说,“但是,我目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同你入了洞房了,难道 你认为我就因此才要娶你吗?注意,我眼下不要你作出回答。咱俩今后要经常见面 ,你可以先同你父母谈谈这个问题。我听说你父亲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你就先听 听他的意见吧!”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娶我?”恺说。 迈克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块白手绢,然后按在自己的鼻子上。他先 用手绢擤鼻涕:接着又用手绢把鼻子擦了一下。 “不嫁给我,你是有最充分的理由的,”他说,“让一个经常擤鼻涕的人守 在自己身边,这日子怎么过?” 恺不耐烦他说:“别东拉西扯,要严肃认真。我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还没有 回答呀!” 迈克尔把手绢拿在手上。 “好吧,”他说,“下不为例。你是唯一令我爱慕和关怀的人。我之所以没 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自从发生了这一切变故之后,我认为你根本对我不感兴趣了 。当然罗,我本来也可以不断地追求你,也可以哄骗你,但是我不愿意这样。如今 我相信你,我给你讲一件心事,希望你甚至也不要对你爸爸讲。要是一切进展顺利 ,再有大约五年工夫,考利昂家族就可以完全合法化。必须先处理一些非常微妙的 问题,然后才有可能。那个时候,就是你可能成为有钱的寡妇的时候。如今,我想 要娶你到底为的是什么?好吧,就是因为我想要娶你,想要建立一个家庭。我还想 要孩子,这是我该有孩子的时候了。我不想要我的孩子就像我当年受到我父亲的影 响那样地受到我的影响。我并不是说,我父亲有意影响我。他压根儿不想影响我。 他甚至还根本不要我插手家庭事务。他想要我当个教授,当个医生。但是,情况很 糟糕,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为保卫我的家族而战。我之所以感到自己不得不战斗, 就是因为我热爱并敬佩我的父亲。他是我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人。他是个好丈夫、 好父亲,对生活中遭到不幸的人来说,他还是一个好朋友。他或许还有另一个侧面 ,但是对于作为他的儿子的我来说,那个所谓另一个侧面则毫无关心的必要。无论 如何,我不愿意咱们的孩子也过那样的生活。我想要咱们的孩子受你的影响。我想 要他们长大成为纯粹的美国孩子。具有真正的纯粹的美国气质,整个身心结构都是 美国式的。也许他们或他们的子孙也会进入政界。” 说着,迈克尔笑了一下。 “说不定他们中间有一个能当上美国总统。妈的,干吗不能?从前在达特茅茨 学院,在历史课上,我们还对历届美国总统的家庭背景作了一点研究,发现他们的 父亲和祖父没有处以绞刑就算是托了天福。但是我要安排我的孩子能当上医生、音 乐家或教师。他们将来绝对不必卷人地下家族业务。到时候,他们能当上医生啦什 么的,那我无论如何也要退休。到时候,你和我就加入农村俱乐部的行列,过一过 小康人家的美国人所过的那种美好而朴素的生活。这个规划你觉得怎么样?” “好极了,”恺说,“但是你好像漏掉了当寡妇那一部份。” “当寡妇的可能性也并不那么大,我提出这一点,为的是把情况描绘得全面一 些。”说罢,迈克尔用手绢把鼻子擦了几下。 “我不相信,说你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恺的脸上 现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这一切我硬是不懂,怎么会是这样,我也不懂。” “好啦,我不再作进一步解释了,”迈克尔说。“你要知道,这种事情,你根 本没有必要去想,这同你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等咱们结婚了,同咱们的共同 生活也没有任何关系。” 恺摇摇头。“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为什么表现出像是爱我的样子?你从来都没 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但是你刚才说过你爱你的父亲。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 ,要是你不信任我达到了这样的地步,以致你不能把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哪?你怎么可以去讨一个你不信任的老婆呢?你父亲就信任你 母亲。这,我知道。” “对,”迈克尔说,“但是,他信任她,却并不意味着他把一切都告诉她。你 要知道,他是有理由信任她的,这倒不是单纯因为他们结为夫妇,她是他老婆,而 是因为她在生孩子还不那么安全的时候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当他遭到枪击后,她护 理他,保卫他。她信仰他,四十年如一口,一向把他当作她第一忠诚的对象。等你 把这一切都做到之后,那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实际上是不愿意听的事情。” “咱俩也一定得住在林荫道吗?”恺问。 迈克尔点点头说:“咱俩要单独占一幢楼房,房子也不会那么坏。我父母不会 干扰咱们的私生活,但是在一切条件具备之前,我还得住林荫道。” “因为住在林荫道以外的地方对你是危险的,”悄说。 她从认识迈克尔以来,这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他生气了。这是一种冷酷的、令 人不寒而粟的愤怒,一种没有通过挥拳瞪眼或呵斥嚎叫而表现出来的愤怒。这种愤 怒是一种仿佛死亡一样的冷气,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恺觉得,要是她决定不同他 结婚的后,那么驱使她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关键就是这种冷气。 “问题就是电影和报纸上所宣扬的乌七八糟的那一套,”迈克尔说,“你对我 父亲和整个考利昂家族形成了错误的成见。我想作最后一次解释,这是真正的最后 的解释:我父亲是一个很讲究实际的人,他竭力设法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想为自 己有朝一日可能用得着的三朋囚友提供方便;他不接受这个社会的清规戒律,因为 这些清规戒律捆住他的手脚,迫使他那样一个魄力超群、性格非凡的人去过那种同 他不相适应的生活。你必须理解的一点是他队为他自己是同总统、首相、最高法院 的法官以及州长等这样的伟人是一样的,他拒绝按照别人所写下来的清规戒律去生 活。但是,因为社会本身不能真正保护那些没有能力的社会成员,所以他首先使自 己具有一定的力量,然后进入这个社会,同时,他是按照一套伦理原则办事的,而 他认为那套伦理原则大大优越于社会的法律结构。” 恺用怀疑的神态打量着他。 “但是,那也很荒唐,”她说,“要是每个人都那样想,那可怎么办哪?社会 怎么能够维持下去呢?那我们都将退回穴居的原始时代去。迈克尔,你本人也并不 相信你所说的,对吗? 迈克尔对她呲牙咧嘴地笑了。“我告诉你的只是我父亲的原则。我要你理解的 是,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或者说,至少在他自己创造的社会里 ,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他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坏,他并不是一个手持机枪胡乱 扫射的暴徒。他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不过方式有点独特罢了。” “那你相信什么哪?”恺平静地问。 迈克尔耸了耸肩。 “我相信我的家庭,”他说。“我相信你和咱俩建立起来的家庭。我并不相信 社会能够保护咱们。我无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那些达官责人的手里,那些达官贵人 唯一的本事就是设法哄骗一群人来给他们投票。但是,这只是我目前的态度。我父 亲已经来不及了,他过去所做的事情,今天不冒很大的风险就再也不可能办到了。 咱们欢喜也罢,不欢喜也罢,考利昂家族将来不得不加入那个乌烟瘴气的社会。但 是,当考利昂家族加入社会时,我希望自己先具备充分力量之后再加入。我希望, 我的孩子在开始分享人类社会的总命运之前,我能够尽量把他们培养成为可以在社 会上站稳脚跟的人。 “但是,你当年曾志愿参军保卫自己的国家,你还当上了战斗英雄,”恺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改变了观点呢?” 迈克尔说:“社会把我们整得实在没有容身之地。但是,也许我只是一个地道 的老式保守分子。我关心自己,我个人。历届政府实在没有为人民做多少事情,这 是问题的结果而不是问题本身。我所能够说的也就是:我不能不帮帮我爸爸,我不 能不站在他的一边。而你目前必须对站在我这一边的问题作出决定。”说罢,他朝 她微笑了。“我觉得,结婚是一种坏主意。 恺“啪”地把床拍了一下。“结婚是怎么回事我不懂,但是我身边没有男人已 经熬过两年了。我可不会把你轻易放走了,快到这儿来。” 当他们俩一道上了床的时候,灯熄了,她小声对他说:“你相信我打从你离开 之后就一直没有同男人睡过觉吗?” “我相信你,”迈克尔说。 “那,你哪?”她用更加小的声音说。 “我同别的女人睡过觉,”迈克尔说。 他感到她暮地一下有点僵硬了。“但是最近六个月以来没有。 这也是真的。自从阿波罗妮娅死后,恺是与他睡觉的第一个女人。 第二十六节 一套布置得花花绿绿的房间,可以把旅馆后院的花园一览无遗。新移植的一棵 棵棕榈树给一串又一串的橘色灯光照得通亮。两个很大的游泳池在沙漠地带的垦光 下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远处地平线上全是沙石山,环绕着给霓虹灯照得璀璨夺目的 山城韦加斯。约翰呢・方檀把那金碧辉煌、五光十色的刺绣窗帘放了下来,然后转 过身来参加房间里的活动。 房间里有四个人,一个赌场老板,一个发纸牌的人,一个预备替换发纸牌的人 ,还有一个身芽单薄的夜总会服装的鸡尾酒久侍,他们正在准备进行赌博。尼诺・ 华伦提躺在那套房间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他注视着赌场里的人在摆烁 木桌子,马蹄形桌子的四周还放了六把有软垫的椅子。 “这玩艺儿好极了,这玩艺儿好极了,”他用还不算十分醉的含糊的声音说: “约翰呢,过来,跟我一道同这些小杂种玩玩赌博。我现在走红运了,咱们会赢的 ,会把他们的油煎馅饼也赢过来的。” 约翰呢坐在长沙发对面的矮凳子上。 “你知道,我是不会赌博的,”他说,“你这会儿感到怎么样,尼诺?” 尼诺・华伦提对他毗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好极了,每到半夜就有女郎来陪我 睡觉,然后吃夜宵,最后又回到栋木桌子跟前来。我让整个赌场的人总共输了五万 美元。” “我知道,”约翰呢・方檀说,“你一命鸣呼之后,打算把那笔财产留给谁呢 ?” 尼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约翰呢,你到底是怎样捞到了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名 的?你整天光吃干粮也不出外活动活动。约翰呢呀,本市的游客都比你更会寻开心 呢!” 约翰呢说:“对呀。把你扶到那栋木桌子跟前去?” 尼诺挣扎着在沙发上坐直,双脚牢牢地踏着地毯。 “我自己能走,”他说。 酒杯从他手上落到了地板上。他站了起来,步子十分稳健地到了栋木桌子跟前 。发纸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赌场老板站在发牌人的背后注视着。那个预备替换发 纸牌的入坐在离赌桌很远的一把椅子上。鸡尾酒女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她选择位 置的角度刚好便于看到尼诺・华伦提的一举一动。 尼诺用手指敲打着赌桌。“快拿筹码来!”他嚷道。 赌场老板从衣袋里掏出一沓借款条,填好一张,连同一支小钢笔一起摆在尼诺 面前。 “请签字,华伦提先生,”他说,“一开始通常都是五千美元。”尼诺在借款 条的下边歪歪斜斜地签了名,赌场老板把借款条收起来,装进自己的衣袋。然后对 发纸牌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发筹码了。 发纸牌人用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巧的手指从自己面前专门放筹码的格状架子上拿 起了一沓沓黑黄两色、每张一百美元的筹码,不到五秒钟工夫,尼诺面前就摆好了 五沓同样高的筹码。 赌桌上有六个比纸牌略大一点的方格,这些方格好像蚀刻似的印在绿色桌布上 。每个方格的位置同每个赌徒的座位刚好对准。尼诺往三个方格里放赌注,所谓赌 注就是一张一张的筹码,这就是说他要连续玩三盘,每盘一百美元。他拒绝三盘合 起来算,原因是发纸牌的人已经多得六点,拿了一张“胀死”牌,结果发牌的也真 的胀死了。尼诺把自己的筹码用手扒回来了,回头对约翰呢・方檀说:“今天晚上 旗开得胜,哈哈,约翰呢,你看怎么样?” 约翰呢笑了。对于像尼诺这样的赌徒来说,在进行赌博时签署单据也是绝无仅 有的。对于赌红了眼的人来说,一句话就行了,也许人家是怕他喝醉了,会把应该 支出的忘得精光。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尼诺把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尼诺一直在赢。第三盘过后,他向那个鸡尾酒女侍翘起一个手指。她随即到专 门放酒的柜台跟前,用玻璃杯给他端来了黑麦威士忌。尼诺用右手接过酒,然后又 换到左手,这样他就可以用右手搂着女侍了。 “坐在我跟前,亲爱的,玩几盘吧,给我带来好运气吧!” 女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但是约翰呢早看出她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拉客能手 ,而不是一个有个性魅力的姑娘,虽然她拼命想显出迷人的样子。她对尼诺笑得合 不拢嘴。但舌头却伸得长长的,想把那一堆黄色筹码敌进去。约翰呢在寻思:她究 竟为什么就不应该得到一些筹码呢?他感到遗憾的是,尼诺花钱换来的只是几张筹 码,而并不是什么更好的东西。 尼诺让女侍替他打了几盘之后就给了她一张筹码,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让 她离开了赌桌。约翰呢向她做了个手势,要她给他端一杯酒。酒端来了,她递酒时 的那副媚态活像是在最富戏剧性的影片里扮演最富于戏剧性的情节。她把身上全部 迷人的魅力一股脑儿都倾注在大名鼎鼎的约翰呢・方檀身上了。她的眼睛闪烁着温 情的光芒,宛如求爱似的。她走起路来屁股扭呀扭的,那种步态实在是最富于色情 的罕见的步态。她的嘴微微地张开着,简直就像性欲冲动的母老虎,但是她的那副 媚态却是故意的矫揉造作。约翰呢・方檀在想:啊,基督啊,同那些女郎是一路货 色。这是那些想同他睡觉的女人所采取的最普通的手法。这种手法仅仅在他喝醉了 的时候才灵验。他对这个女郎咧嘴笑了(他的咧嘴笑是很有名气的),接着说:“ 谢谢你,小宝贝。 女郎端详着他,嘴唇微微咧开,流露出了“谢谢你”的笑意。她的眼睛雾蒙蒙 的,她那穿着玻璃丝袜的长腿从上面逐渐细下去,她上半截身子稍稍向后仰着,因 而全身绷得很紧。她身体内部也似乎形成一种异常巨大的张力。她那对乳房似乎更 鼓了起来,简直要把她那薄薄的紧身外衣顶破似的。接着,她的全身轻轻一抖动, 随着这一抖动,她身上散发出来了一阵性感气味。她这一切表现给人的印象是因为 约翰呢・方檀对她微笑了一下,并说了一声“谢谢你,小宝贝”,她就立即陷于性 欲亢奋的冲动之中了。她表演得妙极了。约翰呢以前根本没有看到过如此美妙的表 演。但是他认定全是骗人的把戏。经验一直都证明:凡做出这种表演的女郎,总是 令人讨厌的。 他注视着她回去坐在原来的椅子上,然后他慢慢地品着她端来的酒。他不愿意 再看到那种小把戏了,今天晚上他没有那样的情绪。 过了一个小时,尼诺・华伦提想走了。他先是向前一倾,又摇摇晃晃地朝后一 仰,然后猛地往前一冲,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但是,赌场老板和预备替换发纸牌的 人看到他摇晃就连忙过来一把抓住他,这样他才没有栽倒。他们把他扶起来,抬着 他穿过掀开内帘的门,进了卧室。 约翰呢一直在旁边注视着,那个鸡尾酒女侍帮着另外两个人给尼诺脱衣服,把 他推进被窝里去。赌场老板数了数尼诺的筹码,井在那沓借款里作了记录,然后用 发牌人的筹码把赌桌占住。约翰呢对赌场老板说:“这次晕倒要多久才能好?” 赌场老板耸了耸肩:“今天晚上发作得很早。他头一次发作时,我们请驻旅社 医生来,不知医生用什么方法把他治好了,还给他讲了一套养身之道。然后,尼诺 告诉我们说,今后他晕倒了也不必请医生,只要把他放到床上睡一个晚上,第二天 早晨就好了。我们也就是这样办的。他运气倒挺好,今天晚上又赢了,赢了差不多 三千美元. 约翰呢・方檀说:“好吧,那咱们今天晚上就把驻旅社医生请到这里来吧,同 意吗?” 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裘里斯・西加尔就来到了。约翰呢一看,感到愤怒的是 ,这小子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医生的样子。今天晚上,他穿的是宽大的镶着白边的马 球衬衫,脚上没有穿袜子,赤脚穿着白色的小山羊皮皮鞋,手里提着传统的黑色医 疗提包,看上去真使人笑破肚皮。 约翰呢说:“你要出洋相的话,还不如找一个装高尔夫球棍的长袋子拦腰剪断 ,把你的东西装在里面。” 裘里斯心领神会地一笑,“这个医学学生用的大提包真成了个大累赘。把人都 能吓得惊叫起来,起码也能把人吓得面如上色。” 他走过去到了尼诺躺的那张床边,在打开提包时对约翰呢说:“那次我只是个 顾问医生,你给我寄来的钱,我谢谢你。你寄来的钱大多,我做的工作并不值那么 多钱。” “你还没有忘记,”约翰呢说,“管它去,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尼诺是什么 病?” 裘里斯给病人很快地检查了心跳、脉搏和血压。然后他从提包里取出了一根针 ,漫不经心地把针扎进尼诺的胳膊,接着就推压针后面的柱塞。尼诺睡着了,他脸 上的蜡白色消失了,脸色正常了。 “非常简单的诊断,”裘里斯说得很干脆,“当他头一次晕倒的时候,我曾经 有机会给他进行检查,同时也进行了一些试验。在他恢复知觉之前,我喊人把他送 到了医院。一检查,发现是糖尿病,温和、稳定,成年型,只要注意一下,注意吃 药、饮食什么的,这种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明明病了,他却故意不管。另外 ,他还要喝酒,要把自己喝死。同时,他的肝功能正在减退。脑功能将来也要减退 。眼下,他是轻度糖尿病昏迷。我的意见是把他转到别处去。” 约翰呢听了感到一阵轻松。病情并不那么严重,重要的只是,尼诺自己要关 心自己。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明,他们在这些赌窟里会让人把精力耗尽?”约翰呢 问道。 裘里斯走到酒柜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说,“我的意思是把他关起来,你知道,必须把他 关进疯人院。 “别说风凉活了,”约翰呢说。 “我并不是说着玩的,”裘里斯说,“精神病学上的那一套,我不完全懂,但 是我也知道一点点,这是我本行必不可少的知识。只要肝脏的病变不是无可救药的 ,那尼诺治疗一下是可以恢复健康的。至于,肝脏的病变,只有等到尸体解剖,我 们才能知道究竟。但是,真正的病是在他的头脑里。就说死吧,他不在乎,或者, 他甚至就是想要自杀。头脑里的病不治好,那他就没有希望了。因此,我才说把他 关起来。关起来之后,才可以给他进行精神病方面的治疗。” 外面有人敲门,约翰呢开门一看,是璐西・曼琪妮。她一进门就扑到约翰呢的 怀里。 “嗨,约翰呢,见到你大好了,”她说。 “咱们好久没有见面了,”约翰呢・方檀说。他看出璐西变了:身段变得苗条 多了;她身上穿的衣服比从前好得简直无法说;她那样的身段穿那样的衣服,显得 更好了;她的头发剪得像个男娃娃,同她的脸型互相衬托得妙极了;同以往比较起 来,她如今显得更年轻、更漂亮。于是他心里起了个念头,在韦加斯,她可以给他 做伴。同一个像样子的女人晚上在一起睡,白天在一起逛,倒也挺安逸的。但是, 他刚要使出自己的魔法去引诱她的时候,募地想到她是那个医生的姘头,因此,那 个念头也就打消了,他微笑了一下,同时控制自己的微笑仅仅表示友好而已。他说 :“你半夜三更来到尼诺的房间,想干什么,哼?” 她在他肩上打了一拳。“人家听说尼诺病了,裘里斯看病来了,人家也只是想 看看能不能帮帮什么忙。尼诺不会有危险吧? “保险他没有危险,”约翰呢说,“他会恢复健康的。” 裘里斯・西加尔懒散地伸开四肢躺在长沙发上。 “他这会儿也够呛,”裘里斯说,“我建议咱们大家都坐在这儿等着尼诺醒过 来。到时候,咱们大家都劝他把自己禁闭起来。璐西,他喜欢你,也许你说说还能 奏效。约翰呢,你是他的一个真正的朋友,你也不妨配合着劝劝他。不然的话,老 朋友尼诺的肝脏不久就会成为哪个大学的实验室里的头号展品。” 约翰呢对医生的轻狂态度很生气。他自己究竟以为自己是老几?他正要这样说 的时候,偏巧尼诺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嘿,老伙计,干一杯怎么样?” 尼诺在床上坐了起来。他对璐西笑了一下,说:“嗨,小宝宝,你来看我这个 老朽来了。”说着,他大大地伸开双臂。璐西走过来坐在床边同他拥抱了一下。说 起来也蛮奇怪的,尼诺这时看上去神色并不坏,差不多已经正常了。 尼诺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劈劈啪啪地响。过来,约翰呢,给我递一杯酒。夜还不 深,栋木桌哪里去了? 裘里斯手里端着玻璃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对尼诺说:“你不能喝酒, 你的医生禁止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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