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3 章 刀光剑影的晚餐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3刀光剑影的晚餐 邦德用温水洗了淋浴,刮了胡子,仔细地穿好衣服。重新换上他的一套讲究的 灰色华达呢套服,素净的蓝色科尔斯衬衫,再打上一条他心爱的雅克・法思针织领 带,使他心情十分愉快。即使是在严寒的冬季,赫尔辛基的饭店和著名的饭馆还都 希望他们的顾客打好领带。 他的那支赫克勒科克P7 型手枪――它如今取代了那支更沉重的VP7O 型手枪 ――已经妥妥贴贴地放进了他左腋窝下的弹簧夹枪套。为了抵御刺骨的寒风,邦德 来到旅馆大厅的时候穿的是他的那件克龙比式不列颠保温大衣。 这使他带上了几分军人风度――尤其是那顶毛皮帽子――不过在斯堪的纳维亚 国家,这种风度一向对他是有利的。 出租车顺着曼纳海明蒂干线不停地朝南驶去。主要的人行道上的雪都整整齐齐 地扫成一堆,雪压弯了树木,有些树的枝条,像圣诞节的装饰物一样,挂着长长的 冰柱。国家博物馆的尖塔像一只指向天空的手指,在博物馆附近有一棵树长相很特 别,就像是一个戴着白色僧帽的修士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蹲在那里。 透过清澈透明的霜花,邦德瞥见了乌斯彭斯基教堂――大教堂――在泛光灯照 耀下的高耸圆形屋顶。它高高地凌驾于一切之上。他在一瞬间便懂得了为什么拍电 影的人在需要莫斯科的外景时会选择赫尔辛基。 这两座城市其实就像沙漠和丛林一样毫不相像。和莫斯科那些一模一样的丑陋 怪物比较起来,芬兰首都的现代建筑物,在设计和建造上都有其特有的鉴赏力和美 感。只不过,在这两座城市的老城区里,那种镜中倒影似的相似之处,使人感到不 可思议。在偏僻街道和狭小的广场旁,一幢幢房屋相互依靠着,建筑物华美的正面 装饰使旁观者回忆起还是沙皇、亲王和不平等的时代,在那古老而美好的、古老而 邪恶的时代,莫斯科曾经是什么样的。而现在,邦德想道,他们只有政治局、政委、 克格勃了,还有……不平等。保拉住在曼纳海明蒂大道东南头,在一座俯视埃斯普 拉纳达公园的公寓住宅楼里。邦德以前没有到过城里的这个地区,所以初次来访就 使他感到又惊又喜。 公园本身是夹在两行建筑物中间的一长条风景地带。看来在夏天,这里一定是 一片林木葱笼、假山庭园、曲径通幽的田园诗般的美景。现在在隆冬,埃斯普拉纳 达花园又具有了一种别出心裁的新用途。年龄不同、才能各异的艺术家们把这个地 方变成了一座室外的冰雕陈列馆。 在初冬时节人们精心地制作出来的物体和人形,现在已蒙上了最近新降下的一 场雪。那里有抽象的物体,还有细致的冰雕,它们制作得如此精巧,使你竟以为它 们是木头雕像,或是千辛万苦铸成的金属雕像。挨在坑坑洼洼、直眉瞪眼的雕像旁 边的,是心平气和、沉思冥想的雕像。还有那动物冰雕,有的用的是自然主义手法, 有的则只是在有棱角的冰块上凿出个大概模样。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有的朝匆匆的路人张大了空空洞洞的冬天嘴巴,有的为了 御寒,竖着皮毛挤在一起。 出租车停下来的地方,几乎正对着一件真人大小的冰雕。那是紧紧拥抱在一起 的一男一女,只有春天的温暖才能把他们分开。 公园旁边的建筑物大部分是古老的,偶尔夹杂着一两幢现代化的建筑物,看起 来就像是在活的历史中填补空白的新的缓冲国家。 邦德并没有什么合乎逻辑的理由,就认为保拉一定住在一栋漂亮的新公寓住宅 楼里。相反地,他发现她住的是一栋有百叶窗、刷了新鲜的绿色油漆的四层楼房, 积雪像盛开的鲜花一般装饰着它那窗台上的花盆箱,还沿着涡形花饰和屋檐水槽冻 成霜花垂了下来,仿佛十二月的汪达尔入侵者拿起喷水壶,洒遍了所有喷得着的地 方。 这栋楼房被两个曲线形半砖半木结构的尖顶山墙一分为二。大门只有一个,门 上镶着玻璃。大门没有锁上。大门里面有一排金属的邮件箱,标志着谁是住户。一 张卡片插在小小的框子里,每一张卡片都讲述了一个关于住户的小故事。走廊和楼 梯都没有铺地毯。发亮的地板散发出高级上光蜡的气味,此刻它们正和诱人的饭菜 香味混合在一起。保拉住在三楼,3A 号房间。邦德解开不列颠保温大衣的衣扣, 开始上楼。 mpanel(1); 他注意到,每一层楼梯口上有两扇门,一扇在左,一扇在右,门做得又结实又 精致,有一只门铃,下面是跟邮件箱上一模一样的框子里的卡片。 在第三层楼梯口,在3A 的门铃下,有一张考究的名片,印着保拉・韦克的名 字。出于好奇,邦德看了一下3B。它的住户是一位A ・纽布林少校。他想象出一位 退伍的陆军军官,带着他的军事题材的绘画、论述战略的书籍和那些使得芬兰印刷 出版界如此兴旺的战争小说,蛰居在这里。那些战争小说使人们牢牢记住了芬兰对 俄国的三次“独立战争”:起初是为了反对革命;然后是为了反对入侵;最后则是 跟纳粹德国的国防军打得火热,共同对付俄国。 邦德使劲摁着保拉的门铃,摁了很久,然后面对那扇门中心小小的窥视孔站好 了。 门里传来了链条的响声,然后门开了。保拉出现了,她穿着长长绸衫,腰间松 松地系了一条带子。还是原来的保拉:像过去一样美丽动人。 邦德瞧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仿佛要努力说出欢迎的话来。在那个瞬间,邦德认 识到,这不是原来的保拉,她的面颊变得芬白,扶在门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在那 双灰色的大眼睛深处,毫无疑问地闪着一丝畏惧。 在情报局的训练中,教师告诉他们,直觉,是某种你通过经验所学到的东西: 你决不会生来就具有直觉,像某种第六感那样。 邦德放大嗓门说道:“是我,从海外来的,”同时伸出一只脚,让鞋的一侧抵 住门。“你高兴我来吗?” 一面说,邦德一面用左手抓住保拉的肩头,把她转过身来,拉到楼梯口上。同 时他的右手已经伸出去掏枪了。不到三秒钟,保拉已经紧贴在纽布林少校门外的墙 上,而邦德则已经握住准备好的赫克勒科克手枪,侧着身子闪进了门里。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小个子,干瘦的脸上布满麻点,他站在邦德左边,紧 紧贴着内墙,刚才就是他站在那里,用一支小手枪对准了保拉。那支枪看上去像是 一支38 口径的特许专用特工手枪。在屋子的另一头――这间屋子没有过道――有 个大个子男人,一双手又粗又大,脸孔像个不够格的拳击手,正站在一套漂亮的两 用镀铬皮沙发旁边。他最引人注意的特点之一,是他的鼻子长得像一个通红透亮快 要溃破的脓疱疮。他手里没有拿什么明显的武器。 小矮个的枪指向邦德左边,那个拳击手开始移动。 邦德冲着那支枪去了。大号赫克勒科克手枪在邦德手里仿佛只晃动了一下,就 沉重地砸在小个子的手腕上。 那支手枪飞了出去,一声疼痛的喊叫压倒了骨头折断的脆响。 邦德用赫克勒科克手枪指着那个个子大些的家伙,左胳臂把小个子转过来像盾 牌一般挡住自己。与此同时,邦德狠狠地飞起了膝盖。 小个子枪手崩溃了,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无力地拍打着,试图保护自己的小 腹。他像一头猪那样嘶声尖叫着,匍匐在邦德脚下蠕动着。 那个大个头似乎没有把那支枪放在心上,这说明他如果不是非常勇敢,就是个 低能儿。要知道在这样近的距离,赫克勒科克能把一个人身上的大部分物件炸个粉 碎。 邦德跨过小个子的身体,用右脚跟把他踢到身后。自动手枪高高举起,双臂向 前伸出,邦德对那个正在前进的敌手喊道:“站住,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这不仅是警告,更像是命令,邦德的手指已经开始扣紧扳机了。 那个鼻子像脓疱疮的家伙没有照着做。相反地,他用蹩脚的俄语建议邦德和他 的母亲干那乱伦的事儿去。 邦德几乎没有看见他转身。这家伙比他估计的更高明,而且非常迅速。 他刚一转身,邦德就举着自动手枪跟着他动了。只是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右 肩一阵不自然的剧痛。 刹时间,剧烈的疼痛使邦德暂时失去了平衡。他的双臂垂下了,而脓疱疮鼻子 的脚抬了起来。邦德认识到,你对人的估价不可能总是正确的。这里是一个活生生 的、真正的货色――一个受过训练的杀手,既准确又有经验。 就在认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邦德意识到了三件正在同时发生的事:他肩膀的疼 痛;他的枪被对方一脚踢得飞出了他的手,砸在墙上;在他身后,那个小个子正在 逃到楼下,他的呻吟声随之也愈来愈远。 脓疱疮鼻子正在逼近,一只肩头下垂,身体侧向一边。 邦德向右靠着墙壁迅速后退了一步。他移动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那件使他肩膀疼 痛的东西。 一把八英寸长的刀插在门楣上,刀把是角制的,刀刃一直弯曲到刀尖。 这是一把剥皮刀,就像拉普兰人十分熟练地用来剥下驯鹿皮的那种刀。 邦德往上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刀柄。他的肩膀已经痛得麻木了。他迅速横跨到 一边,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把刀,刀刃朝上,大拇指和食指按照格斗手法握住了刀柄 前端。他们一向教人采取向前刺杀的姿势,决不要大拇指朝后握住刀。决不要用刀 进行防御,永远要进攻。 邦德转过身,正好和脓疱疮鼻子脸对着脸,同时膝盖弯曲,一只脚伸在前面保 持着身体平衡。这是拼刀子的标准姿势。 “你刚才说我母亲什么?”邦德用比他的对手更为纯熟的俄语咆哮道。 脓疱疮鼻子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齿。“现在就让我们瞧瞧,邦德先生。” 他说的是一口拙劣的俄语。 他们互相绕着转圈子。邦德踢开了一把搁东西的小椅子,好让他们两人有一块 更宽敞的决斗场。脓疱疮鼻子拿出了第二把刀,在手里扔过来又扔过去,脚底下一 直不停地灵活移动着,缩小着圈子。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迷惑对方的策略:让你 的对手不停地猜测,把他引诱到你跟前来,然后是一记猛刺。 来吧,邦德想道,来吧;过来;更近一些;到我跟前来。脓疱疮鼻子正是这样 做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绕圈子绕得太近的危险。邦德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大个子男 人的眼睛,他的全部感官都随着敌方刀子的移动而调节着。那把刀从一只手飞到另 一只手,发出冰冷的闪光,每换一次手,刀柄便啪地一下,响亮地击打着手掌心。 突然间,格斗飞快地结束了。 脓疱疮鼻子一点点地逼近邦德,两手不停地扔着刀子。 邦德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右腿像击剑手那样猛然跨出,右脚插进了敌手的两足 之间。同时,邦德把刀子从右手扔到左手。接着,正像他的对手肯定会预料的那样, 他假装着要把刀子还回右手。 机会来了。邦德看见大个子的男人的眼睛稍微移向了刀子将要扔出的方向。在 这一瞬间脓疱疮鼻子仿佛有点拿不准了。邦德的左手向上抬起了两英寸,然后挥了 出去,又垂了下来。只听见钢铁和钢铁撞击发出的响声。 脓疱疮鼻子当时正在把刀子从一只手扔到另一只手里。邦德的刀在半空中挡住 了它,把它撞到了地上。 大个子男人连想都来不及想,就急忙蹲了下去,伸手去摸索他的刀子。 邦德的刀由下向上刺去。 大个子迅速地挺直了身子,发出一声恼怒的咕噜声。他伸手去摸脸颊,邦德的 刀把他的脸颊从耳朵直到下巴,划开了一个看上去吓人的血淋淋的大口子。 邦德再一次迅速地由下往上刺去,刀子撕裂了那只护住面颊的手。这一次,脓 疱疮发出了一声既痛又怒的吼声。 邦德不想杀死他――在芬兰,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行。但是他也不想就此罢手。 大个子睁大了恐惧而又难以相信的眼睛,看着邦德再次下手。刀光闪了两下,在另 一边脸颊上留下一道锯齿形的刀口,又削掉了一块耳垂。 脓疱疮鼻子显然已经受够了。他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跌跌撞撞地歪到一边,向 门口逃去。邦德认为,这家伙比他先前料想的要聪明一些。 邦德的肩膀又疼痛起来,接着是一阵眩晕。邦德不想跟随在那个未遂的刺客后 边。木制楼梯板上传来了那人踉跄的脚步声。 “詹姆斯?”保拉回到了屋子里。“我应该做什么?叫警察,还是……?” 她看上去受了惊吓。她的脸色是苍白的。邦德想,他自己看上去也不会太动人。 “不。不,我们不需要警察,保拉。”他倒进离得最近的椅子。“关上门,挂 上链条,看一眼窗子外边。” 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从他周围后退开去。他模模糊糊地想,奇怪,保拉会乖乖 地照他说的做。平常她总是要争辩。在通常情况下,你是没法向保拉这样的女孩子 下命令的。 “看见什么了吗?”邦德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 “有一辆汽车正在开走。有一些汽车停在那里。我看不见任何人……” 房子斜了过来,然后又回到正常的位置。 “詹姆斯,你的肩膀。” 他闻见了她在自己身边的气味。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保拉。这非常重要。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干了些 什么?” “你的肩膀,詹姆斯。” 他瞧了瞧肩膀。他的不列颠保温大衣厚实的呢料使他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虽 然如此,尖刀还是刺透了肩章形饰物,鲜血透过衣料浸了出来,留下一片潮湿的深 色污痕。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邦德重复道。 “你受伤了,我必须瞧一瞧。” 他们相互作了让步。邦德脱光了上身的衣服。一道深深的伤口,斜着穿过了他 的肩膀。那把刀砍进肌肉里足有半英寸深。保拉取来消毒剂、胶布、热水和纱布, 一边清洗包扎伤口,一边讲她的经过。她在外表上显得还平静,不过邦德注意到, 她讲起发生的事情来,手在微微地颤抖。 那两个凶手是在邦德自己按门铃前两分钟刚刚到达的。“我有点晚了,” 她指着身上的绸衫,作了个模糊的手势。“我真笨。我没有拉上门链,我还以 为是你来了。我甚至没有瞧瞧窥视镜。” 闯入者是简简单单地用武力闯进来的,他们把她推向屋里,告诉她该怎么做。 他们也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如果她不听指挥,他们会怎样对付她。 在那种情况下,邦德认为,她做了唯一能做的事。不过,就他自己而言,这件 事里有一些问题,只有通过情报局的渠道,才能得到解答,这就意味着,虽然他心 里十分愿意留在芬兰,他还是不得不回伦敦。就拿这件事来说,这两个人是在他到 达前几分钟进入保拉的公寓的,就使他得出结论:很可能当他的出租车在埃斯普拉 纳达公园停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好吧,谢谢你在门口警告了我,”邦德舒展着他的已经包扎好、贴上胶布的 肩膀,说道。保拉微微撅起了嘴。“我没有打算警告你,我只是吓呆了。” “嗯,你只是装作害怕,”邦德朝着她微微一笑。“我能够看出来谁是真的吓 呆了。” 她弯下身吻他,然后轻轻皱了下眉。“詹姆斯,现在我还在害怕。我怕得要命,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那支手枪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动起刀子来的样子?我还以为 你只不过是一个高级文官。” “我是的。即‘高级’又非常之‘文’。”他停了一下,准备开口问一些重要 的问题。可是保拉已经到屋子另一头去取回那支自动手枪了。她紧张不安地把枪还 回给他。 “他们还会回来吗?”保拉问道。“我还会受到攻击吗?” “你瞧,”邦德摊开手对她说道:“出于某种原因,两个流氓要杀我。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的,有时候我要执行一些稍稍有点危险的任务,所以 带着武器。但是那两个家伙为什么要在这里,在赫尔辛基杀死我,我实在想不出理 由。” 他接着说,他可能在伦敦找出真正的原因来,他觉得只要他一离开,保 拉就会十分安全的。当天晚上搭乘英国航班回国,已经太晚了。这就是说,他 必须等待芬兰航空公司的飞机,它们明早九点才起飞。 “我们的晚餐吹了。”他想用微笑表示歉意。保拉说,她家里有吃的东西。他 们可以就在这里吃晚饭。她的声音开始发抖。邦德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提问题 的顺序,他决定,最好先证实一些完全正面的东西,然后再着手真正重要的问题: 那些未遂的刺客怎样知道他在赫尔辛基,尤其重要的是,他们怎么知道他要拜访保 拉? “你在附近有辆汽车吗,保拉?”他开口问道。 她有一辆汽车,在外面还有一块停车的地方。 “我可能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待一会儿。” “我希望如此。”她向他露出了一个勇敢的挑逗性的微笑。 “好的。那个我们可以朝后放一放。现在还有些更重要的事。”邦德向她提出 了一个又一个明摆着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逼迫她作出迅速的回答,不给她时间 逃避或者考虑如何回答。 自从他们最初认识以后,她有没有对赫尔辛基的朋友或者同事谈起过他?当然。 那么她在其他国家也这样做过吗?是的。她记不记得她曾经谈过的那些人?她讲出 了一些名字,都是显而易见的名字,亲密的朋友,以及和她一起工作的人。她还记 不记得当她谈到邦德时,旁边还有什么人在场?是她不认识的人吗?完全可能的, 但是保拉提供不出什么细节来。 邦德于是转移到最近的事件。当他从洲际饭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的办公室 里还有别人吗?没有。这个电话有没有可能被别人听见?可能,总机那儿可能有人 在听。打完电话以后,她有没有告诉别人,他到了赫尔辛基,并且六点半钟要来接 她?只有一个人,“我约好一个姑娘吃晚饭,是另一个部门的同事。我们打算吃晚 饭时谈一件工作。”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安妮・塔迪尔。邦德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取得有关她的一些 情况。最后他沉默了,站起来走到窗口,掀开窗帘向外面凝目察看。 窗子下面一片荒凉,有点使人毛骨悚然,冻得僵白的雕刻物,把黑影投射到地 面上的一层霜冻上。两只毛茸茸的东西正沿着街对面的人行道趔趄而行。沿街停着 几辆汽车。其中两辆最宜于进行监视活动,它们停放的角度使车中人可以清楚地看 见大门。邦德觉得他似乎看见其中一辆里有人在动,但是他决定不到时间不去想它。 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审问完了吗?”保拉问道。 “这不是审问。”邦德取出熟悉的炮铜合金烟盒,取出一支他的西蒙兹商店的 特制烟递给她。“也许有一天,我会让你参观一次审问。还记得我说过要请你帮我 一个忙吗?” “说吧,我一定帮忙。” 邦德告诉她,旅馆里还有行李,而他必须去机场。他是否可以在她的公寓里停 留到清晨四点钟左右,然后驾驶她的汽车去旅馆,付清帐单,“不带尾巴地”离开 旅馆,前往机场呢?“我可以托人把你的汽车送回来。” “你不能驾车到任何地方去,詹姆斯。”她的语气硬梆梆的,相当严肃。 “你的肩膀上有一个很严重的伤口。它总会需要治疗的,不论早些还是晚些时 候。是的,你可以在这里呆到清早四点钟,然后,我就驾车送你去旅馆和机场。不 过,为什么那么早就去呢?航班不到九点钟不会起飞。你可以在这里订一张票。” 邦德再一次重申,在他离开她之前,她是不可能真正安全的。“如果我在清晨 去了机场,你就摆脱了我。在我这方面也有好处。在机场大厅这类地方,你有许多 办法藏身,足以使你避免受到那种不愉快的突然袭击。同时,我不愿使用你的电话, 也是出于明摆着的原因。” 她同意了,但是仍然坚持由她来开车。保拉就是这样的脾气。邦德让步了。 “你的脸色好些了。”保拉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来杯酒?” 她走进厨房,调制了一壶他喜爱的马提尼鸡尾酒。那还是三年以前,在伦敦的 时候,他教给了她调制的配方。这个配方由于公开刊印过,现在已经成了某些人爱 用的标准配方了。喝下头一杯,他肩膀上的疼痛似乎不那么剧烈了。喝下第二杯, 邦德感觉他几乎恢复正常了。“我喜爱那件袍子。”他的头脑开始向他的身体传递 信息,而他的身体,不顾有没有伤,也传回了同样的信号。 “喂,”她露出了羞答答的笑容。“我向你坦白吧,我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晚 餐。我本来就没有想出去吃。我刚好为你准备停当,那些……那些畜生就来了。肩 膀怎么样?” “不会妨碍我下象棋,或者是任何你想得出来的室内活动。” 她一挥手就扯开了束腰带,于是她的袍子就敞开来了。 “你说过我知道你的爱好,”她轻松愉快地说道,然后又说,“那就是说,如 果你受得了的话。” “‘受得了’正好说出了我的感觉。”邦德回答道。 快到半夜时分他们才吃饭。保拉点上蜡烛,摆好餐桌,端出了一桌真正令人难 忘的饭菜:松鸡配什锦肉冻,油炸鲑鱼,还有一块美味的巧克力奶油冻点心。然后, 在清晨四点钟,直到邦德穿上了能抵御黎明时的严寒的厚实衣服,她才让邦德领着 头走下楼梯。 邦德从枪套里抽出了P7 型手枪,躲在阴影里溜到街上,穿过铺满了冰的大街, 走到汽车旁边。先看那辆沃尔沃牌汽车,然后去看那辆奥迪牌汽车。 沃尔沃汽车里有一个人在睡觉。他头向后仰,嘴巴张开,就像蹩脚的监视人员 在黑夜里常做的那样,进入了不知位于何方的遥远梦乡。 奥迪牌轿车里空无一人。 邦德向保拉作了个手势,她便脚步十分稳当地穿过街道走到她的汽车旁。汽车 只试一次便发动起来,废气排到冰冷的空气里,像一片片浓厚的云。 她十分熟练地驾驶着汽车,显然早已习惯于一年中有很长的时期必须驾车穿过 冰和雪。在旅馆里,取行李和付帐单办理得十分顺利,保拉驾着车向北朝范塔机场 驶去的时候,他们后面也没有跟着一条尾巴。 按规定,范塔机场直到早晨七点才正式开门,但是总有些人逗留在那里。 五点钟的时候,它的外观使你联想到大量的香烟和速溶咖啡散发出来的酸味, 以及等待夜班火车和飞机所造成的疲劳,那是在世界上所有地方都一模一样的。 邦德不肯让保拉留在那儿。他答应她一到伦敦就尽快给她打电话,于是他们温 情脉脉地吻别了,并没有表现出过分强烈的感情。 邦德在机场候机大厅里找了个落脚地方,清洁工正在打扫这座大厅。邦德的肩 膀又开始痛了起来。几个没赶上航班的旅客想办法躺在又大又舒服的椅子上睡一觉, 还有不少警察两个一组,在大厅四周走来走去,寻觅着始终没有发生的骚乱。 一到七点整,这个地方立刻活跃起来了。邦德已经等在芬兰航空公司的办公桌 前面,好排到第一个位置。芬航831 班机上有许多空座位,它将于九点十分起飞。 八点钟左右开始下雪了。到九点十分,当巨大的DC9 ―50 型飞机吼叫着飞离 跑道时,雪已下得相当大了。赫尔辛基迅速地消失在一片纷纷扬扬的婚礼纸屑似的 白色风雪之中。风雪很快又变成了在灿烂的蓝色天空下的一层高耸的云图。 这架飞机在伦敦时间上午十点十分已经飞到了希思罗机场左侧28 号跑道入口。 飞机开始卸减升力,扰流器随即启动。嘎嘎响的普拉特惠特利喷气发动机尖啸着开 动了反推力装置。飞机逐渐减速,最后终于安全着陆了。 一小时后,邦德抵达了那幢俯瞰摄政公园的高大建筑物,它就是情报局的总部。 这时候他的肩膀已经疼得像一只放错了地方的痛牙,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滚下, 他觉得想呕吐。 -------- 泉石书库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