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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医国 上章 话说朝圣团在西崽国踢了一阵夷脚,承法部司送到十里长亭,互道珍重,再往前走。 说不尽讥餐渴饮,夜住日往,只见一座城池。 唐僧曰:“徒弟啊,千万仔细。” “师父”,悟空曰,“出家人莫说在家话,记得鸟巢和尚心经上讲得明白:‘心无 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苦。但扫除心上之垢,洗干净耳边之尘,不受苦中苦, 难为人上人。’且莫忧虑,但有老孙,天塌啦可保无事,何俱人间纷纭。” “贫僧有诗一首,乃刚才作成,你可要听?” “真是泄气,想当初在诗人之国,皇帝御驾,请你作诗,你一推二六五,推了个干 净。如果在这荒郊僻野,却发了诗兴?想是诗人国的余劲上来啦。” “不可胡说,且听我诗,”长老正色吟曰,“走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世上不到山, 逐尽排波踏尽路,几时才得此身闲。” 悟空呵呵笑曰:“师父要想身闲,不算太难,等世界太平,进人民主法治之境,妖 魔鬼怪,扫入地狱之门,那时节,岂不安然。” “这种光景,何时才能熬到也。” “快啦快啦,且莫心焦,现在只顾眼前。” 谈谈说说,已到城边。悟空抬头一望,只见城门上三个大字:“恶医国”,不禁大 惊曰: “师父啊,运气来也。老孙前些时在诗人国,后脑勺被那女诗人琵琶精螯了倒马毒 桩,向药铺讨了两贴膏药,也没医好,遇到阴天下雨,总是痒痛不止,进得城来,治上 一治,定能断根,怎奈这名称吓人。” 众人听说到了恶医国,一窝蜂围上。 不知有没有产科医院,”潘金莲向长老飞了个媚眼曰,“奴在长安城时,那些死医 生说我输卵管不通,再不会生育,真急煞人。此次管他恶医不恶医,定找个高手,通它 一通,一旦到了车迟国,嫁上一个皮鞋大王,生下胖娃儿,继承了百万财产,再找小白 脸就容易啦。” “言此何欤?言此何欤?”孔夫子叹曰。 八戒曰,“老猪在高老庄当女婿时,是俺浑家嫌俺丑陋,拦腰打了一棍,直到现在, 酸痛不止,老打败仗。恶医冷治恶症,定要治痊,露几手叫你们瞧瞧。” “二哥,”沙和尚曰,“最好有个整容院,把你的猪脸整上一整,就不再吃棍子 啦。” “兄弟哪里话来,老猪人虽生得不够高明,心眼却俊哩!” 贾桂挤了近来,张望曰,“不知可有卖壮阳药的?” “打嘴打嘴。”悟空喝曰。 “我得买上几包,揣到怀里,万一时来运转,再遇到法门寺刘瑾那种瘟生老板,献 上几粒,怕不把我当自己人,提拔于我,就有得好当也。” “出此言语,成何体统,还不住口。” “小的这次到车迟国,送几粒给移民局的官儿,包管准我落户设籍,马上就成了车 迟国人啦,各位要巴结时,快点来烧冷灶。” 大家七言人语,各有打算。唐僧喝止不住,只好纵观前走。不一刻,进得城来,找 了一个客栈住下。店小二端茶敬客,唐僧向他打听何日朝拜,以及倒换关文之事。悟空 早已溜出店门,到了大街之上,举目四望,只见医院林立,仔细瞧了又瞧,有一家门口 招牌高悬,上写―― “院长鸦鸦乌,龟兹国医学博士。” 急迈虎步,报门而进,只见护士小姐正坐在柜台之内,头也不抬,猛修指甲哩。 “女菩萨,”悟空曰,“鸦院长可在?” mpanel(1); “找他干啥?” “这还用问,难道找他打四圈卫生麻将不成?” “不看病难道看你的指甲刀乎?” “看你既典又瘦,可是看病?” 护士小姐打量悟空,衣裳褴褛,一脸风沙穷苦之相,当即沉下脸来。 “客官,‘穷人挨整医院’就在街口,你要看病,一直前往,敝号从不舍药。” 悟空大怒曰,“好婊子,你敢狗眼看人。” 护士小姐用手一招,出来七八个壮汉,不由分说,架起悟空,往大街一摔,悟空立 脚不住,跌了个仰面朝天。爬将起来,念了定风咒,重新撞进医院。那些壮汉看见,重 围上来,七手八脚,又要再摔,咦,任凭吃奶力气都用出来,竟难动分毫。 “列位,”悟空笑曰,“谁要能把老孙推得歪一歪,谁就当老孙外公。”壮汉大惊 曰,“这只瘦猴,怎的如此沉重。” “不是沉重,是生了根啦。要想我动,倒也容易,快把鸦鸦乌唤将出来,为我治 病。” 护士小姐无可奈何,只好向里招手,那鸦院长,西装革履,金边眼镜,打了一个呵 欠,照护士小姐屁股上拧了一把,遂在太师椅上落座,吟―― “前年出国今年回,乡音已改口毛衰。见了老友若不识,有病无钱莫进来。” 吟诗已毕,问曰―― “小娘子,把阿拉请出,有啥事件?” “生意上门,请你收银子哩。” 鸦鸦乌一听来了生意,有银子好收,精神不觉抖擞,吩咐悟空坐下,拿出千里眼, 顺风耳,听金杖,招宝锤,胸前胸后,看了又看,敲了又敲。拍手曰: “客官,实不相瞒,阁下病入膏盲,难治。若遇庸医,定束手无策;也算你命不该 绝,找到正路上啦。” “请问如何治法??” “你身上可有现款?” “此是何意?” “支票不收,赊欠免谈。” “不知多少?” “纹银五百两。” “啊呀,鸦院长,”悟空曰,“你定是看上老孙这条虎皮裙,认为定有油水。纹银 五百两,简直是谋财害命也。” “你说这话,敢是无钱?” “无钱。” “好赖皮,”鸦鸦乌大怒曰,“你无钱竟害病,真是吃了豹子胆。又莽莽撞撞,前 来求医,更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之事矣。打手们――” “喳――” “把他乱棒打出。” 悟空正要使法,怎奈棍棒交加,没头没脑打将下来,那护士小姐,公报私委屈,还 斜刺里踢了他一高跟鞋。大圣踉踉跄跄,跌出大门,后脑勺也没有看成,只落得哼唉呼 痛。正在悲痛,猛抬眼,忽见八戒兴兴头头,一路吆喝而来,见了悟空,唱个大喏。 “师兄啊,贵恙可曾诊治?” “提起此事,真正可恼,那鸦鸦乌认钱不认病,把老孙轰了出来,这便如何是好?” “有这等混帐之事,待老猪亮亮万儿。” “我既不行,你也休再去丢人砸锅,你耳朵里那几钱银子,连半贴膏药都不会给。” 八戒也不言语,走到墙角,拉了一泡猪屎,口中念念有词,喝声“疾”,竟变成一 大锭元宝,揣到怀里。进得门来,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当啷啷一声响亮,只听哎哟一 声,正打中护士小姐的玉头,打出一个大包。那小姐正在发作,忽见银子落地,不禁回 嗔作喜,杏面含春,袅袅婷婷,走到八戒跟前,上去就亲了个嘴。 “病老爷呀,这银子可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啊呀,财神爷驾到,打狗脱鸦,还不快爬出来,更待何时?” 一言未毕,鸦鸦乌三步并做两步,已跑到跟前,作揖打躬,让到客厅,分宾主坐下, 赔笑曰:“敝院乃恶医国一等一级医院,敢问客官,可是有意住院疗养?敝院分头二三 等病房,各有千秋,敬请挑选。” 八戒大模大样,以手捻须,问曰,“贵院头等病房,有何设备,是何待遇?” “禀财神,头等病房,全部空气调节,席梦思床三张,沙发三套,九十九寸电视机 三架,收音机三座,电唱机三台,美貌上炕女护士三名,春药免费供用,死后有金棺相 葬,包管你乐不思蜀也。每天住院费三百两。” “二等病房,又是如何?” “那二等病房,也是全部空气调节,席梦思床一张,沙发三套,三十九寸电视机一 架,收音机一座,美貌上炕女护士一名。春药八折优待,死后用银棺安葬,也能大大享 受一番。每天住院费一百五十两。” “三等病房,又是何等光景?” “客官,”鸦鸦乌曰,“三等病房,岂是你我之辈所能问津?” “不要作掩鼻之状,且说一听。” “那三等病房,一千人住个大通舱,木板床一张,电视、收音、电唱等机一个都无。 三餐粗茶便饭,凶恶女护士一名,执鞭看管,死啦就在脚上绑个烧饼,拉出去喂狗。每 天住院费一两。” “如此待遇,不当人子。” “客官,俗不云乎:一分钱一分货,啥价钱啥享受。没钱害病,死路一条。此乃恶 医国宪法规定,不敢有违。” “贵国竟有他妈的这种宪法,奇闻奇闻。” “请问客官何时入院?头等病房,尚有空位,欢迎光临。” “鸦院长,你如此心急,难道不先问问我害何病乎?” “我们一向是只问钱,不问病。” “我怕那锭纹银,不够花用。” “没有关系,等钱完啦,既行出院可也。” 八戒惦念悟空在外等候,不敢多作停留,推辞曰,“明天我再住院,今日先请诊治, 服药一剂,如何?” “也罢,伸出舌头瞧瞧。” 好鸦鸦乌,把八戒也敲打了一遍,提起大笔一挥,“巴拉松五斤”,交给八戒曰: “拿回去一次服下,药到病除。” “我的娘,”八戒大骇曰,“巴拉松岂可乱服,半斤下肚,肠子都化成脓水矣。” “你以为我这个打狗脱是怎么来的?想当年,俺在那龟兹国,埋头苦读,经无数次 临床试验,才有此伟大发明,灵与不灵,服下便知。” 八戒说他不过,只好拿了巴拉松,刚出院门,只听后面那护士小姐一声娇唤。正是 ―― 孙悟空求医,有病无钱,五六七棒,乱棒打出; 猪八戒当行,有钱无病,头二三等,各等千秋。 欲知护士小姐娇唤何事,且听下章分解。 中章 且说八戒刚出院门,蓦听护士小姐一声娇唤,不由停下脚步,色迷迷上下打量,只 见那护士小姐,黛眉如画,玉鼻高耸,眼若秋水,肌如凝脂,穿着三寸半高跟鞋,柳腰 款摆,走到眼前,把八戒一把搂住。 “小娘子,”八戒笑曰,“轻一点才好,老猪腰窝发酸,正要治它哩。” “病老爷,听奴说句知心话儿,看你打扮,定是外路人士,前来观光。且莫三心二 意,再转别家。休瞧大街小巷,医院林立,哪个不是坑人陷井,医术差劲,医德更是马 尾提豆腐,提都不能提?只有敝号,鸦鸦乌院长,真有两下子,去年内阁大学士柏杨先 生,害了肚胀之病,经鸦鸦乌院长,剖开肚子,把气放掉,今跟年轻人一样,活蹦乱跳, 好不快活似神仙也。” “小娘子,你说那柏杨先生,可是一个糟老头乎?” “莫非你认识他?” “我们是老朋友啦,待我前去拜望,便知底细。” “等你看过大学士,可要再来住院呀。” 护士小姐说罢此话,照八戒骚根上,摸了一把,八戒顿时浑身发酥,两眼冒火,就 要动手动脚。那护士小姐左躲右躲,凑到八戒耳边,悄悄曰―― “病老爷,等住了院,缴了银子,那时任凭过瘾。” 八戒无可奈何,出了院门,对悟空说了一遍。 “贤弟,巴拉松岂可乱服,你我弟兄二人,且去探望柏杨先生,打听行情,便知端 的。” 二人沿途问询,径到东华街,只见一座大门,上盖琉璃瓦,下装黄金柱,铁马丁冬, 纱窗笼碧,门前车水马龙,尽都立正人士,门内人头乱钻,全是马屁朋友。 “贤弟,”悟空曰,“你且少待,待老孙前往问讯。” “这算干啥?难道你比老猪生得俊。” “非也,内阁大学士之位,何等尊重,俗不云乎,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贤弟过于 莽撞,怕碰了钉子也。” “我偏不服,你那两下子早已落伍啦,还褒贬我哩,羞死羞死。” 悟空也不多说,勒勒虎皮裙,迈开大步,向门房势利眼施了一礼。势利眼瞧他一眼, 理也不量,只顾吸他的旱烟。 “二爷,”悟空赔笑曰,“在下求见柏老尚书,敢请传言。” “可有红包?” “没有红包。” “没有红包,咱们就棉花店失火,免谈。” “在下与柏老尚书有八拜之交,想当年他在台北写杂文时,有上一顿,没下一顿, 三天五日,总要告贷于我,真是情同骨肉也。” 势利眼翻了翻白眼皮,冷笑曰: “好猴头,穷极生疯。想我家柏老大人,怀胎十有六月,降生之时,红光满室,龙 凤呈祥,富士山鸣于东,爱琴海沸于西,两岁能文,三岁能武,四岁即得八国博士,天 文地理,无一不知,科学哲学,无一不晓,天潢贵胄,金技玉叶,与玛格丽特公主是内 亲,同约翰逊总统是表兄弟,怎么认识你这猴头,还不快退。” “咦,”悟空大惊曰,“这般伟大经历,你阁下怎么得知?” 势利眼打开抽屉,掏出一书,恭恭敬敬,举到面前,把悟空唤过,共同观看,只见 书名曰:“柏老尚书传”。势利眼笑曰: “这本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凡靠柏老大人吃饭的朋友,一个个奉为经典。昨天我 还作了一篇读后札记,登在《恶医日报》。柏老大人龙心大喜,眼看就要放我出去当官。 这上面可没有提过有你这种流氓朋友。” 悟空闻名,垂头丧气,踽踽而出,见了八戒,叹声不止。 “哥啊,”八戒曰,“我说你差劲,你不认输,且看老猪手段。” “千万莫去,那糟老头如今人心大变,六亲不认。” “且请站在一旁,都包到俺老猪身上。” 好夯货,举起五齿钯,吆吆喝喝,到了门房,大叫曰: “老猪要见你们老板,快快通报。” “你可有银子?”势利眼曰。 “银子没有,孙子不少,看钯。” 一钯筑去,把八仙桌筑了个稀烂,再一钯筑到门房屁股,霎时间五个窟窿流血。势 利眼看势不妙,连滚带爬,到了后堂,双膝跪下禀报曰: “老大人,有个胖和尚求见,说与你老人家有亲哩。” 且说柏杨先生正躺在湘妃榻上,左边一个如花似玉给他捶左腿,右边一个千娇百媚 给他捶右腿,背后还有一个沉鱼落雁给他捶背,闭着尊眼,如醉如痴。忽听门房禀报有 胖和尚求见,不禁皱起双眉,大模大样,慢吞吞曰―― “下跪何人?” “小的势利眼。” “侬格有啥事体?” “老大人,不知你老人家原籍苏州哩。” “放你娘的屁,等一会我讲起来洋话,难道原籍就成了英吉利不成?这不过表示学 问冲天罢啦,岂能当真?” “经老大人这么一说,小的就恍然明白,”势利眼曰,“门外那个猪八戒,老大人 可是要见?” “我乃当朝一品,怎认识云游和尚?说我不在。” “不在不行,五齿钯打过来啦。” 柏杨先生正要发作,八戒已大步迈进,昂然坐下,照个如花似玉胸前,就拧了一把, 把柏杨先生气得面色发青,板起脸曰: “迷死脱猪,我这公务重地,岂是你撒野之处?如不快退,等我教锦衣卫把你拿了, 打入天牢,问一个斩罪,你就后悔莫及矣。” “柏老,咱们是老朋友啦。” “咄,谁跟你是老朋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小的们――” “喳。”四周跑出七八条大汉。 “给我拿下。” 好夯货,一听拿下,不由分说,舞动五齿钯,嘁哩喀喳,霎时间七上大汉翻跌在地。 八戒用绳子连同那三个女娇娘,捆了个结实,其中一个女娇哭曰―― “长老啊,且莫怪罪,是那老头,把奴家老爹,送到了锦衣卫,若是奴家不来奉承, 就要坐牢,好不命苦也。” “如今你老爹何在?” “人到罪除,取保释放。” 八戒闻言大怒,举起五齿钯,照柏杨先生屁股上又是一钯,筑得鲜血直流,挨刀一 样喊叫起来。 “老头,老头,你可知罪。” “二哥,”柏杨先生双膝跪地,哀求曰,“念我年老无知,万求担待。” “现在叫二哥啦,刚才怎的变成那般模样?” “天蓬元帅呀,不是我要变,而是这年头流行这个,大小当了个官,如果不变上一 变,就赶不上时代,我好容易爬上内阁大学士之职,怎能不变。去年时节,几个盟兄盟 弟,在长安城定居不住,前来投奔,我就把他们送到国立大医院,说是检查身体,就都 剥了皮,制成标本,送到医院大学出风头哩。” “呜呼,”八戒打了个冷战曰,“好险,好险。” “二哥,长到老学到老,这就是一个教训,你以后再去看做官的老朋友,千万小 心。” “谢君良言。看你又说了老实话,怎的又变啦?” “不是变啦,是你的五齿钯厉害,我们当官这人,就怕这个。” 那夯货长叹一声,唤曰: “饶你不死,请起请起。” 柏杨先生叩头谢思,爬将起来,与八戒分宾义落座,重新叙礼。 “不知大驾光陆,未曾远迎,当面谢罪。”柏杨先生曰。 “别他妈的唱京戏啦。” “岂敢岂敢。请问不远千里而来,有何指教。” “柏老呀,是唐僧一行,到了贵国。既有恶医之名,定有恶医之宝,是那鸦鸦乌护 士小姐,说你阁下肚胀之疾,就是他们割治好的,特来打听一番。” 柏杨先生不听鸦鸦乌护士小姐还好,一听鸦鸦乌护士小姐,只见面色发白,浑身发 抖,颓金山,倒玉柱,“忽咚”一声,栽了个狗吃屎,直翻白眼,有出气没入气。八戒 大惊,急忙跑到门口,抓住悟空,拉了近来,早有如花似玉把柏老头抬到床上,人事不 省。好美猴王,当下脱下虎皮裙,照柏杨先生脸上放了两个猴屁,这才悠悠还魂,双目 落泪,叫一声―― “苦也。” 悟空曰:“看你派头不小,苦从何来?” “大圣啊,”柏杨先生曰,“想那鸦鸦乌院长,只知要钱,不知治病,是我人老心 不老,被那鸦鸦乌护士,灌了两句迷汤,灌得我老眼昏花,脑袋不灵光,凭他开肠破肚, 把气放掉。可奈肚胀虽好,肚痛难忍。是我前往国立大医院,用夷大人的艾克斯光一照, 咦,不照尚可,一照不得了啦,剪刀、绷带,还有我的一张名片,还有鸦鸦乌护士小姐 的一条乳罩,一条三角裤,统统缝到我肚里啦。” “有此等事?”悟空大惊曰。 “是我不肯甘休,到他门前骂了一阵,‘干你老母’,一状告到法院。” “敢情官司打赢啦。” “赢他娘的屁,法官老爷祭起自油心证,只罚了他三两纹银。是我看官不能了,只 好私了,托人去大唐国,要买两颗原子弹,轰他一轰。鸦鸦乌院长听说,叫那鸦鸦乌护 士,找到了我,跟我一阵恋爱,结果把买原子弹的钱也给了她,如今人财两空,好不气 死人也。幸逢大圣,千万给我治上一治。” “老孙害着脑门风,还没处治哩。” “待我介绍你去国立大医院,包管药到病除。” “顺便也提提老猪,”八戒曰,“我的腰一直发酸。” “一并介绍,全包在我身上。” 遂有书童,捧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柏杨先生聚精会神,在名片上写了几句,交 给八戒。 “老头,”八戒曰,“与其要名片,不如你陪我们前往。” “我乃堂堂大学士,怎能轻易陪穷朋友看病,有失身份,何以表率群伦,救民救 国?” “你再端乌龟架子,老猪就再给你一钯。” “二哥,”柏杨先生慌了曰,“千万别动武,你瞧我肚子里装了这些东西,好像百 货公司,怎走得动?你就是筑上两钯,也是白送了我一条性命。” 悟空在一旁曰: “国立大医院如此高级,阁下为啥不去把那些玩意取出?” “你好蠢也,”柏杨先生曰,“我乃当朝一品,如住国立大医院,岂不被人疑心揩 油。” “阁下既为当朝一品,取经关文,一并拜托。” “都包到我身上,等我去奏明皇上,就可盖上御玺也。” 弟兄二人,拿了介绍名片,欢天喜地,迳往国立大医院而去。正是―― 小人得志,盛气冲天,架子奇大,内外六亲都不认; 老头倒霉,开肠破肚,剪刀乳罩,里面百货均齐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下章 且说悟空八戒,二人欢天喜地,到了国立大医院,递上名片,不一刻,院长晕晕忽 大开辕门,躬亲迎接。到了接待室,有一闭月羞花,端上香茶。八戒两眼,只在她胸脯 上溜溜打转,那小娘子娇滴滴唤曰: “迷死脱猪,天气如此炎热,看你大汗如雨,教奴家好不心疼,请吃香茶一盏,也 好解渴。” 八戒双手接过,看也不看,一口吞将下去。小娘子再到悟空跟前,如法炮制;悟空 挡不住她酥胸乱拦,也喝了个干净。 “请问院长,”悟空曰,“贵院护士,如此热情,莫非有西班牙血统?” “敝院护士,训练有素,看人下菜碟。如遇贫苦之士,死在门口,也不去理。” “圣手必有仁心,才是良医,怎能如此?” “圣手仁心,那是穷汉不开眼的话,现在流行的是狠心辣手啦。二位因是柏老大人 介绍,故尔有此节目,好在就要为国牺牲,就是让你饱饱眼福,也亏不了本。” “呀,院长,看起来你好面熟。” “你生东胜神州,我生西牛贺州,怎会面熟?” 八戒瞧了一会,也惊曰,“定是哪里见过。” “有一年我到大唐施医三月,莫非相遇?” “看过,看过。”悟空沉吟曰。 “二位虚火正旺,定是眼花。” 悟空张火眼,睁金睛,定神端视,不禁大惊曰,“你就是那个鸦鸦乌,怎的又在此 冒充院长?” “放你的猴屁,我一身两职,于公既有招牌,于私又可发财,说我冒充,实是血口 喷人。柏老大人刚来过电话,说你二位口出无状,着我略示薄惩,故把你们送了过来, 剥皮亭已准备妥当,等把二位制成猴猪标本,送到博览会公开展览,包管有成群的野鸡 大学送我十个八个博士学位,同时报纸一吹,再印到名片之上,就更加唬人,要挣大批 银子矣。” “八戒,大事不好,”悟空叫曰,“快快脱身。” “泼猴,你脱不了身啦,倒也,倒也。” 一语未了,那八戒头重脚轻,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好大 圣,一瞧苗头不对,急急心念真经,口宣佛号,一手捏定闭毒诀,一手掏出金箍棒,迎 风一晃,足有三丈开外,举起就打,只听得天崩地裂一声,悟空手臂麻木,虎口流血, 低头一看,地上打了一个大洞,晕晕忽已不见影踪。只好赶到八戒身旁,用手一摸,脉 也没啦,身也凉啦,不禁流泪曰: “兄弟啊,只为有病来求医,怎知撞进鬼门关。” 当下照八戒口中,吹了三口仙气。八戒一咕噜爬起来,拔腿就跑。 “夯货,怎的怕成这个样儿?” “师兄少待,我要出恭。” “可知便所?” “管他娘的便所,我就在门口来一个朝天撅吧。” 八戒随即脱下袈裟,扑里扑赤,拉了一阵,喘了口气,揉揉肚子,问曰: “哥啊,那晕晕忽何在?等我赏他两钯。” “贤弟,你且去找柏杨老头算帐,等我到鸦鸦乌医院,看个端详,此人不除,遗害 无穷。若是师父问我,他耳朵最软,千万说我到澡堂洗土耳其浴去啦。” “求你手下留情,可别碰我那个娘子。” “谁是你的娘子?” “鸦鸦乌护士小姐就是,她刚才还摸了我一把哩。” “我打你这个夯货,还不退下。” 好大圣,急急赶到鸦鸦乌医院,上下寻遍,不见鸦鸦乌院长何在。不禁大怒,呼哨 一声,跳到半空,四方打量,遂念咒语,惊动六丁六甲,谒者功曹,一齐排开,施礼曰: “小神在此侍候,不知大圣何事相招?” “那鸦鸦乌哪里去啦?” “小神只护唐僧,未顾是,须唤土地,方可查明。” “教那土地前来,我好问话。” 书中交待,那恶医国土地,与别处不同,受到鸦鸦乌医生香火奉养,逢年过节,初 一十五,都有六牲鲜供,每天又都拈香参拜,吃得脑满肠肥,得了肿胖之病,眼也看不 清,耳也听不明,没事时打打梭哈,有时时就一处宣传医德至理,昏昏噩噩,好不舒服。 这一日,下在梅花阁打盹,梦见鸦鸦乌又有银子送来,不由笑逐颜开,却被咒语勾起, 在地上团团乱转。 “官儿哥,”一旁的酒家女捏了他一下,嗲曰,“你得羊痫风啦?” “婊子才得羊痫风。” “那你为何团团转个不停?” “糟啦,糟啦,齐天大圣要查案啦。” “官儿哥,”酒家女抱着他亲个嘴曰,“那有啥了不起,大江大海经多了,你也不 是没对付过查案的,给奴家一千两银子,都包到奴家身上,管教他笑嘻嘻走路。” “这个齐天大圣,有点神经兮兮,用你不着,还是我去照本实发,或免一死。如被 揭穿,任那金箍棒厉害,老骨头就休了矣。” 急忙穿上官服,哆哆嗦嗦,来到悟空面前跪下。 “小神恶医国土地,参见大圣。” “我只问你,鸦鸦乌医德如何?” “禀大圣,想那打狗脱鸦鸦乌,留学龟兹,遍身镀金,乃上上医德,有口皆碑。” “好老头,”悟空喝曰,“伸出孤拐,待我打上三棒,你肚子里糊涂虫就打出来 啦。” 土地一定要打,“冬”的一声,吓出一个屁,急忙叩头曰: “大圣勿怒,小的说实话就是。” “不必做发抖模样,尽管直言,道与老孙得知。” “大圣啊,是那五百年前,本邦良医辈出,有华佗先生焉,有扁鹊先生焉,有叶天 士先生焉,济世活人,普天称赞。鸦鸦乌虽也是土生土长,只因到了龟兹国,学了两手, 应文部司之邀,回来之后,身怀绝技,把那些人―一打入地牢,从此他就红起来啦,不 知害死多少军民生灵,只因有柏杨老尚书,上欺君,下压臣,为他做主,小民也莫法度 也。” “你身为土地,怎的不上天告发?” “大禀大圣,小的虽也是神,只是官小如豆,是我前年,被那些枉死冤魂日夜惨呼, 听得心惊肉跳,就上天奏了鸦鸦乌一本。” “定是告准啦。” “告准啦倒是告准啦,刑部司罚了鸦鸦乌三百两银子,小的回来,却被鸦鸦乌派了 打手,打了三十下嘴巴,打得大牙掉了两个,尊脸肿得跟鸦鸦乌的荷包一般。我这才识 时务者为俊杰,见风转舵,就了一起拆起烂污。如今大圣既然下问,千万做主,莫再前 劲大后劲小,要是再银样蜡枪头,小老儿就断送老头皮矣。” 悟空直气得怒火冲天,暴跳如雷,一叠连声喊曰:“有这等事,气杀我也,你且把 华佗、扁鹊那批良医生放出,再作道理。” “地牢钥匙,拴在鸦鸦乌裤带上,非他不可。” “且问,鸦鸦乌那家伙哪里去啦?” “定是大圣棒儿厉害,恶医国混不下去,到烂官国混官矣。” 大圣闻名,叱退土地,驾起筋斗云,径到烂官国。在小巷按落云头,正要打听,忽 见附近人群拥挤,有呻吟之声,不沉狐疑,遂向一个老儿,作揖动问。 “客官呀,”老儿曰,“这一带小民,自上次恩屁西台风过境,大水之后,一个个 双脚浮肿,今日正要前去衙门请愿只因那卫生官嘴脸凶恶,怕得要死。” “既然如此,老孙胆大皮厚,愿代各位一行。” 众小民听了,大喜过望,顶礼膜拜。好个美猴王,走到没人之处,摇身一变,变成 一个瘪三模样,公然不惧,大摇大摆,进了衙门,向卫生官敬施一礼。 “看你瘦成了一把骨头,不去棺材铺七折预定一副候用,却来此何干?”卫生官曰。 “小的住贫民地区,为病请愿。” “汝等之病,我早知悉,上次发给你们两副感冒特效药,乃龟兹灵方,今日前来, 有何可说。” “禀大人,我们害的不是感冒。” “呔,”卫生官翘起胡子曰,“我说它是感冒,它就是感冒,你怎敢强嘴?念你昏 穷无知,而我又满腹经纶、民主作风,也不怪罪于你。另有一包巴拉松,带回众人分吃, 再赐人半斤拉撒尔,专治各种头痛,包管其效如神。猪八戒都教我治过。呜呼,本官在 恶医国开业时,门口还有他送我的匾哩。” 悟空听这卫生官一派官话,很是耳熟,定睛一看,竟是鸦鸦乌原身,遂用手一抹, 露出嘴脸,笑曰:“泼魔,你可认得老孙!”鸦鸦乌一瞧,魂飞天外,胆战心惊,急纵 身,径上云端,驾着一溜黑烟,向南天逃去。悟空紧追不舍,直追到通天河,举目一望, 千里波涛,一片汪洋。鸦鸦乌被水气一薰,立脚不住,跌落平地,被悟空赶至,一把捉 住辫子。 “大圣饶命。” “饶你不难,跟我回恶医国再说。” “千万放手,弄痛我也。” 悟空看他哎哟得震天响,于心不忍,就把他放下。鸦鸦乌也真光棍,当下双膝跪地, 磕头如捣蒜曰: “大圣呀,不知道你老人家也会驾云,又有这般手段,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 早知如此,何敢狗眼看人?” “马屁之话,不必多讲,且跟我走!” “走向何方?” “回到恶医国,打开地牢门,放那些正派医生出来,也是上天好生之德。” “此事千万做不得。”鸦鸦乌急曰。 “何故?” “小的当年费了多少手脚,才把他们一一挤垮,今日一旦放了,怎有我的天下。你 老人家若不见外,小的愿供奉终身,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有美女,要想当官弄权,等 我禀报柏杨老尚书得知,定有好差事发表。此言出自肺腑,谁要说话不算话,谁就是乌 龟王八蛋。” “一派胡言。”悟空恼道。 “若不听小的此计,小的就要撤赖,寸步不行。” “此话当真?” “一点不打诳语。” 悟空大怒,喝曰,“打狗脱鸦鸦乌,你瞎了眼,认错了人也。” “这年头,没有一个不跳到我摆的圈里的,别看你老人家嘴硬,不过一时磨不开罢 啦。” 悟空看鸦鸦乌如此撒泼,叹曰,“人心如此,真是佛也救不得。我不就此断了他的 恶根,小心永无翻身之日。”当下用金箍棒一打,可怜鸦鸦乌,空有一身和泥本领,只 因遇到太乙真仙,不吃他那一套,不跳他的圈圈,竟然命丧黄泉。悟空在尸首上找出钥 匙,正要驾云前往恶医国,忽然尸体蠕蠕而动,冒出一缕黑烟,化着鸦鸦乌原形,似云 非云,似雾非雾,在那里向悟空点头微笑。 “这算什么玩意?”悟空大惊曰。 “大圣啊,”那鬼魂曰,“算我倒霉加三级,遇到你这个不开窃的神经病。想那五 殿阎君,我都给他们医过杨梅大疮,怎敢留我。今日就此告辞,前往大唐国投胎转世, 遇到猪八戒型的朋友,照样前途光明也。拜拜。” 说罢此话,抓了一把沙土,往悟空脸上一撒,等悟空揉亮双眼,鸦鸦乌早已不知去 向。看官,五百年后,大唐国医生辈出,到处都是鸦鸦乌,有的包治癌症的焉,有包治 麻风病的焉,遗害苍生,种因于此。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且说悟空无心再追,驾起筋斗云,只听风声呼呼,半盅茶工夫,到了恶医国。拘出 土地,问明地牢所在,放出历代名医,可怜一个个骨瘦如柴,面目憔悴,同到唐僧面前 见礼致谢。 “咦,迷死脱华,怎么还有女的?”沙和尚大惊曰。 “那位乃南丁格尔女士,”华佗曰,“是她不肯听话,被定了个腹诽之罪,判了七 十八年有期徒刑。” 众人听说,不禁垂泪。忽见八戒,揪着柏杨先生耳朵,揪了进来。那柏杨先生满脸 流泪,抱住唐僧大腿,叫曰: “圣僧,念我前情,救命则个。” 悟空听得声音有异,急忙捻诀,念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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