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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瀛台落日 第0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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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回到北洋公所,已有盈门的访客。以前李鸿章督直时,每次进京寄寓贤良寺,亦有这样 的盛况,所不同的是访客的身分。李鸿章自同治十三年文华殿大学士去世,接替了他的殿 阁,即为内阁首辅,而且既是中兴勋臣,又是翰苑前辈,所以红顶花翎的宾客,无足为奇。 这一层上头,是袁世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他的访客,不是京堂,便是道员,尚书侍郎 大致都是前辈,听说他来了,充其量派名听差持名刺致意而已,翰苑中人,更是绝无仅有。 较之李鸿章当年,相形逊色,自不待言。不过,这也有好处,那些来访的京堂、道员,大致 不是谋差,便是托事,可以不见,见了亦只是三五句话,便可打发。 但有位访客,却是不能不见,而且一见便有谈不完的话,那就是外务部会办大臣,兼内 务府大臣的那桐。 “听说一到就叫起。”那桐笑着恭维:“四哥的帘眷,可真是越来越隆了。” “得,得!琴轩!”袁世凯撇着京腔说:“你可别给我念喜歌儿了!一到就叫起,可不 是好事。” “谈了些什么?” “谈张季直给我的一封信……。” 听不到几句,那桐的脸上,笑容尽敛,袁世凯本就疑心其中有文章,见此光景,越觉所 疑不虚,因而亦就纤细不遗地,将慈禧太后问及此事的经过,都说给他听。 “必是瞿子玖给你下了药了!”那桐用低沉的声音说:“四哥,你可得留点儿神,有两 件事,很有人在议论。” “那两件?” “一文一武!文的是你跟张香涛主张废科举,张香涛的火候够了,别人不敢拿他怎么 样。你可犯不着得罪王夔老、瞿子玖他们。” “原来瞿子玖也是主张维持科举的?” “当然罗!不然那里来那么多门生、小门生?”“啊,啊!原来如此!”袁世凯恍然有 悟,接着又问:“一武呢?说我练兵太多?” “对了!练兵就要费饷,自然有人不高兴,有个说法很可怕,说是内轻外重,尾大不 掉!” 袁世凯矍然而惊,“这是瞿子玖的说法?”他问。 “你不用问是谁的说法!反正上头能听得到。”那桐又说:“瞿子玖上次虽碰了个大钉 子,帘眷未衰,所以毫无怯意,仍旧跟岑三很近,几乎每半个月就有信件往来。” 袁世凯只点点头说:“琴轩,你是知道我的,忝在北洋,我的责任很重。如今别的不必 说,只说日俄开战这件事好了!” 袁世凯顿一下,继续说:“两帮混混,在人家家里打得一塌糊涂,作主人的倒说‘严守 中立’,这不是笑掉人大牙的话吗?为了所谓‘守中立’,我不知道费了多少事,为的是希 望日本胜了,东三省还有物归原主的希望,倘或俄国胜了,咱们就撤到山海关也还不知道守 得住守不住。那时候练兵就不止一镇、两镇了!” “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别人不知道。练兵要筹饷,四哥,” 那桐规劝着,“你也别太自讨苦吃。” “我何尝愿意自讨苦吃?时势所逼,只有尽力而为,兵我是得练。” “饷呢?”那桐说道:“你可不比李文忠那个时候。” “有土斯有财的道理是这样的。”袁世凯说:“如果两江、两广在咱们自己手里,我怕 什么?” “两广?”那桐吐一吐舌头,“你不怕岑三跟你拚命?” “别人怕岑三,我不怕他。” “啊!”那桐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给你做个媒如何?” “给我做媒?”袁世凯愕然。 mpanel(1); “你看我,”那桐失笑了。“说话都说不利落了。我给府上做个媒,一个是人家看中了 你的一位少君,一个是我听人说起,似乎门也当,户也对!” “是那两家高门?” “先说看中五世兄的,不是外人,是陶斋。”那桐问道: “莫非他没有在你面前提过?” “原来是陶斋。”袁世凯得意地笑道:“他的眼力真不坏!” 原来袁世凯这时已有五位夫人,六个儿子了。长子克定,字云台,是元配于夫人所出。 次子克文,三子克良同母,就是袁世凯的三位“高丽太太”中的第二位金氏,在姨太太中是 第三位。另外两位“高丽太太”,一姓白,生子克权,排行第五;一姓李,生子克瑞,排行 第四。大姨太沈氏无出,五姨太杨氏生子克桓,排行第六。 袁家“克”字排行的这六位兄弟之中,资质最好的是老二克文与老五克权。克文字豹 岑,这年才十五岁,聪明绝顶,但与他的长兄相反,不喜经济实用之学,而讲究词章,喜欢 金石,旁及音律,凡是所谓“杂学”,无不涉猎,已颇有些名士派头了。 克权字规庵,年方十岁,已通平仄,能够做诗了。读书不但敏慧,而且中规中矩,颇为 袁世凯所钟爱。袁家的宾客,凡曾见过克权的无不誉为跨灶之子,端方尤其赞赏,所以托那 桐来做媒,说来绝非意外。 “怎么样呢?”那桐问道:“能赏我做媒的一个面子不?”“言重,言重!”袁世凯答 说:“以我跟陶斋的交情,不是老哥所命,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只不知道是陶斋的那一位小 姐?” “当然是最小的那个。”那桐答说:“长得很俊,家教也好。” “那更没话说了。”袁世凯又问:“还有一家呢?” “是张安圃。”那桐说:“安圃多子,最小行十二,名叫元亮的那一个,头角峥嵘,跟 你家大小姐年岁相当,你看如何?” 那桐所说的张安圃,就是现任广东巡抚张人骏。张人骏的叔叔张佩纶,很看不起袁世 凯,但张人骏跟他的关系不同,袁世凯当山东巡抚时,张人骏是他的藩司。张元亮他也见 过,只是年岁方幼,已不大记得起了。 “琴轩,”袁世凯对这头亲事,觉得需要考虑,便找个借口,“儿子的亲事,我可作 主,嫁女儿就不同了。请让我跟内人、小妾商量了再说!” “当然,当然!”那桐连连点头,“我改天来听信儿。” 袁家眷属都在天津,那桐总以为袁世凯要等回去以后,跟于夫人以及他的长女伯祯的生 母二姨太太商量停当,才有回音。那知不然,第二天便有了消息。 原来袁世凯这天晚上,通前彻后想了一遍,忽有省悟,正途出身的大老,有大门生、小 门生为之羽翼,一旦入阁拜相,势力已遍布京里京外,根深蒂固,不易摧折。从前左宗棠斗 不过李鸿章,李鸿章又斗不过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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