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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玉座珠帘 第0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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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就在这时候,江宁发生了一件清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 马新贻在江宁练了四营新兵,规定每天操演两次,专习洋枪、抬炮、长矛,每月二十五校 阅,主要的是看新兵用洋枪打靶,地点就在新建总督衙门未完工前,暂时借用的江宁府署西 面的箭道。他对新兵用洋枪的“准头”如何,看得很认真,好在出了署西一道偏门,就是箭 道,走了来,走了去,不费什么事,所以每一次都是亲临校射。 七月二十五又逢校阅之期,因为下雨,延迟一日。第二天一早,依例行事,到了九点多 钟看完,马新贻亦同往常一样,步行回署。后面跟着负责警卫的督标中军副将喻吉三和替总 督传令的武巡捕叶化龙,还有两三名马弁。走近偏门,只见有个中年人,用马新贻家乡,山 东荷泽的口音喊道:“大帅!” 接着便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一封信,高举过顶。 马新贻认识这个人,一见便问:“你还没有回去?” “回大帅的话,盘缠用完了。今天特为来求大帅。” “不是给过你两次了吗?”马新贻的神色显得颇不耐烦。 “是……。” 正当那人嗫嚅着不知何以为词时,右面又有人高声喊道:“大帅伸冤!”接着也跪了下 来。等马新贻回头来看时,那人突然从衣襟下取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左手拉住马新贻的手 臂,右手往上一递,刀已插入右胸。 “扎着了!”马新贻大喊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 于是喻吉三和叶化龙等人,一拥上前抓住了刺客和告帮的那个山东人,同时将马新贻抬 回上房,找医生来急救。 这样一件大事,立刻传遍全城,无不惊诧万分。于是将军魁玉、署理藩司孙衣言、臬司 梅启照,还有学政殷兆镛,一起赶到督署,只见马新贻奄奄一息,已无法说话,他的两个已 入中年的姨太太嚎啕大哭,跪在魁玉面前,口口声声:“请将军替我家老爷伸冤!” 魁玉知道,话中是要请他缉拿指使的正凶。但是魁玉自己也在害怕,在他看裁撤的湘 军,个个都象是指使的正凶。这话不能说,说了保不定连他都会挨一刀。 因此,魁玉除了好言安慰以外,不敢说什么担当的责任的话,只巴望能保得住马新贻一 条命。无奈刺中要害,群医束手,延到第二天中午,终于咽气了。 这时,江宁知府孙云锦和上元、江宁两知县会审凶手的供词,亦已呈送到魁玉那里。凶 手名叫张文祥,河南汝阳人,做过洪军李侍贤的裨将。供词离奇不经,魁玉看了,只是不断 摇头,连称“荒唐”。 “出缺的原因,怎么说?”魁玉问臬司梅启照,“这么荒唐的供词,怎么能出奏?” “是!”梅启照紧皱着眉说,“主使的人,其心凶毒,不但要马制台的命,还要毁他的 清誉。好在凶手还在审讯之中,只好先含糊其词。” 于是以“行刺缘由,供词闪烁”的措词,飞章入奏,到京城那天是八月初二。 总督的权柄极重,威仪极盛,居然会在官兵校射的地方被刺,这件事不但令人惊骇,而 且无不诧异。因此也没有一个人不怀疑张文祥后面有主使的人,只是主使的人是谁,目的何 在?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看出一个大概,这少数人中便有恭王在内。 慈禧太后正有丧母之痛,身体也不很好,但仍力疾视朝。恭王怕吓着了两宫太后,不敢 多说被裁湘军流落在两江的种种不法情事,只在严讯凶手优恤马新贻外,谈到两江总督悬 缺,认为非曾国藩回任不可。 就不为镇抚两江的散兵游勇,曾国藩回任也是公私并顾的好安排。论公,曾国藩没有把 天津教案办妥,只是他为此心力交瘁,大损清誉,朝廷既不忍责备,更不便把他调开,另外 派人主持和议,现在有此顺理成章的机会,是再好不过。论私,曾国藩回两江,驾轻就熟, 正好休养病体。所以两宫太后同声准奏。 于是直隶总督便落到李鸿章身上。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一则他有“精兵”可拱卫京 畿,再则他也是办洋务的第一把好手,正好让他接替曾国藩未能办成的和局。 mpanel(1); 这一下便宜了李鸿章的长兄李瀚章。李鸿章奉旨带兵援左宗棠西征,朝廷特命浙江巡抚 李瀚章署理湖广总督,替他“看守老家”,现在李鸿章调为直督,却不便叫李瀚章回任,因 为署理浙江巡抚杨昌浚,虽是曾国藩的小同乡,却是左宗棠的“嫡系”。浙江是左宗棠克复 的,一直被视作他的“禁脔”,前后巡抚蒋益澧、杨昌浚都是左宗棠所力保,这两个人的报 答便是替他在浙江筹饷。陕甘军务正吃紧之际,一动杨昌浚就会影响西征的“协饷”,既然 杨昌浚不能动,李瀚章就不能回任,由署理而真除,则淮军的“协饷”,亦仍可取给于湖 广,是件一举两得的事。 李家双喜临门,马家则是祸不单行。张文祥除了信口侮蔑马新贻以外,对于行刺的原 因,是否有人指使,坚不吐实。地方官会审时,态度桀骜不驯,将军魁玉亲自审问时,他只 说了一句:“我为天下除了一个通回乱的叛逆,有何不好?”马新贻虽是回教家世,但从洪 武初年由武昌迁居山东曹州府,到马新贻已传了十八代之久,是道道地地山东土著,与陕甘 回民风马牛不相及,可知张文祥话,完全诬蔑。 但问来问去,到底有句要紧话漏了出来!“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见得他是被买出来 的凶手,而且早有密谋。就因为这一句话,署理藩司,曾受马新贻知遇的孙衣言,坚持要求 刑讯,但是臬司梅启照和江宁府、上元县、江宁县三地方官都不敢。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有 人巴望着能在这时灭张文祥口,一用刑说不定就会在狱里动手脚,把钦命要犯报个“刑伤过 重,瘐死狱中”,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张文祥本人只有离奇的片段供词,但在江宁城内,却有两种首尾俱全,枝叶纷披的传 说:一种是说马新贻与陕甘回乱有关;另一种是说他负义渔色,陷害患难之交。当然,后一 个传说更能耸动听闻。 传说中的马新贻,在安徽合肥署理知县时,曾经为捻军所擒,擒获他的就是张文祥。但 张文祥久有反正之心,所以捉住了马新贻,不但不向捻军头脑张洛行等人去报功,反而加意 结纳,为他引见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曹二虎,一个叫时金彪,四个人拜了把子,然后悄悄 放马新贻回去,跟抚台说妥当了,再来接他们投降。 事情非常顺利,张、曹、时三个人都拉了部队,投向官方。上头委任马新贻拣选降众, 编设两营,因为马新贻号毂山,所以称为“山字营”,他的三个把兄弟都当了“哨官”。马 新贻就凭这两营起家,一路扶摇直上,升到安徽藩司。 洪杨平定,大事裁军,山字营遣散,张、曹、时三人都随着马新贻到藩司衙门去当差。 据说,这时候的马新贻,已有些看不起贫贱患难之交的意思了。 因此,曹二虎准备去接家眷时,张文祥就劝他一动不如一静,但曹二虎不听,把他的妻 子从家乡接了出来,住在藩司衙门里。既来了,不能不谒见马夫人,恰好马新贻也到上房, 一见曹二虎的妻子,惊为绝色,就此起意,勾搭上手,只是碍着本夫,不能畅所欲为。于 是,马新贻经常派曹二虎出差,而每一趟的差使,总有油水可捞,曹二虎乐此不疲,马新贻 亦得其所哉。 这样不多日子,丑闻传播得很快,张文祥不能不告诉曹二虎,他起先还不肯相信,暗中 去打听了一番,才知真有其事,便要杀他妻子。 张文祥劝他:“杀奸须双,光是杀妻,律例上要偿命,太犯不着。大丈夫何患无妻?你 索性就把老婆送了他,也保全了交情。” 曹二虎想想也不错,找了个机会,微露其意,谁知马新贻勃然大怒,痛斥曹二虎侮蔑大 僚。曹二虎回来告诉张文祥,张文祥知道他快要有杀身之祸了。 这样过了些时候,曹二虎又奉命出差,这次是到安徽寿州去领军火。张文祥防他此去有 变,约了时金彪一起护送。途中安然无事,曹二虎还笑张文祥多疑,张文祥自己也是爽然若 失。 于是第二天曹二虎到寿春镇总兵辕门去投文办事,正在等候谒见时,中军官拿着令箭, 带着马弁,来捉拿曹二虎,说他通匪。等一上了绑,总兵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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