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今年的皮奥里亚飞行表演会仍然与凯西记忆中的那些同样的精彩，当她与比 利及她的父亲站在这里时，她感到非常快乐。她的妈妈带着她的姐姐们与她们的 孩子站在别处；查尔斯紧张地走来走去，吃着他的热狗。 “你真让我感到烦恼，”凯西责备着他，他笑了笑，买了一些棉花糖。 他们所有的老朋友都在这里，她父亲的老伙计与年轻的飞行员们；在他父亲 的邀请下，方圆几英里以内的飞行爱好者们在前一天也赶到了这里。皮奥里亚飞 行表演会是飞行史上的重要事件，今年甚至有两个女孩子来参加温和一些的比赛 项目。查尔斯将在今天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中，参加他所擅长的最高高度竞赛， 这是一个并不怎么精彩的比赛，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会让他的父亲感到高兴。 “你不想试一试吗，姐姐？爸爸可以借给你一架飞机。”她从洛杉肌驾驶回 来的飞机太大了，也太笨拙了，而且也太昂贵了，这是狄斯蒙德的飞机，当她回 到洛杉矾以后，她就要为他检测这架飞机了。最近这段日子，他们都非常重视她 所提出的修改建议。对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女孩子来说，这项工作是非常令人羡 慕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现在是多么有名，人们互相窃窃私语着关于她的 话题。在狄斯蒙德的授意下，摄影师们全副武装地欢迎着她。 但是凯西很快地告诉她的弟弟她这次不准备参加比赛了，“我飞得没有那么 好了，这一年以来，我一直在驾驶着这些笨重的飞机，查尔斯；此外，我没有练 习过。” “我也没有。”他笑着说，他今年二十岁了，看起来非常像他的父亲，他在 学校学得很好，仍然在盼望着成为建筑师，如果他能在这一两年之内，在伊利诺 斯大学得到奖学金的话。 他现在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与杰丝一起度过，他们互相敬爱，帕特说如果他 们结婚，他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比利看起来一点都不比查尔斯大，今年，他脸上的雀斑更多了。从他刚刚参 加完的前两项比赛上来看，他今年用。已练习过了，这一点与她的弟弟不同。他 得了两项冠军，还有一项比赛要在一个半小时以后进行，第三项比赛是非常有难 度的。 “你一直在这里做什么，这一年都在练习吗？你这家伙，这么多的时间都浪 费了。” 她用一只手臂环绕着他，跟他开着玩笑，一名摄影师拍下了他们两个人的照 片。凯西郑重地将比利的名字告诉给他们，并将他的名字拼得正确，她对他们说 比利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已经赢得了三项冠军。 “这一天还没有结束呢。”他向着凯西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样，奥玛丽小姐？”一名记者问，“今天没有项目吗？” “恐怕没有，今天由我的弟弟还有诺兰先生表演。” mpanel(1); “在你与诺兰先生之间有罗曼史吗？”他一针见血地问，而她只是微笑着。 比利假装被柠檬水呛了一下。 “没有。”她淡淡地说。 “那么在你与威廉姆斯先生之间呢？”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笑着说。 “没有别的吗？”这个男人对她紧追不舍，她的父亲不禁困惑地想她怎么忍 受得了。 但是她对他非常有耐心，而且非常谦和，狄斯蒙德教会她这样做的，而她认 为她有义务为了他而与这里的新闻记者合作，虽然与他们搞些恶作剧会让一切更 有趣。他们对一切都非常严肃，凯西当然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告诉过我。”她愉快地说，然后离开他们去与一些朋友们交谈，那 些记者们最后也离开了。 “这些讨厌的害虫，”比利生气地说，“难道他们不让你的神经时刻紧张吗？” “当然，但是威廉姆斯先生认为他们会对生意有好处。” “说真的，他们说的是事实吗？”当他们再次单独呆在～起时，比利问， “你与威廉姆斯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事吗？” “没有，”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只是朋友，我不认为他想卷进爱情中 来，我跟他的距离可能与他跟任何人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他是一个非常孤独的 男人，我有时候为他感到难过。”她说这些话时，声音非常轻，没有别的人能够 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但是比利却不这么严肃，他总是对那些有钱的商业巨头表现出不恭敬的态度。 “我也为他感到难过，他要照顾那么多肮脏的旧钱，还要与那么多的电影明 星周旋，可怜的家伙。” “哦，住嘴，”她推了他一下。查尔斯来到他们中间，他又在吃东西了，凯 西向着他扮了个鬼脸。自从他十四岁起，他就像现在这样吃东西，然而他却仍然 像稻草人一样削瘦。杰丝站在他的身边，用一种爱慕的眼光望着他，向着他微笑 着，她在当地的一家图书馆工作，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她将她赚来的所有的 钱都交给她的父母，帮助他们抚养她四个年幼的妹妹。每个人都能轻易地看出她 对查尔斯爱得发疯，她对奥玛丽家族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温柔，尤其是对那些孩子 们。 “你就不能停止吃东西吗？”凯西问他，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忍不住，如果时间够用的话，我会从早晨起床一直吃到晚上睡觉，妈妈 说我吃的东西比全家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大胖子。”比利警告着他，然后他向杰丝眨了一下眼睛， 杰丝笑起来。 他们的情绪都很高昂，表演会上出现了几个高潮，但是没有人能与凯西去年 所做出的那些精彩的飞行相媲美，她那令人魂飞魄散的俯冲还有最后一秒钟的恢 复，让每一个人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痛恨你去年所做的那些特技，”查尔斯向她承认，“当我看着你时，我 的胃几乎从嗓子里飞出去，我以为你会坠毁。” “我太优秀了，根本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她得意洋洋地说，但是她很高兴 他所参加的项目没有什么危险，高度竞赛从来不会让人遇到麻烦，当然它也没有 多少激动人心的场面。 但是她很高兴地知道他是安全的，不需要冒任何风险。 “你在洛杉矾工作得怎么样？”沉默了一阵之后，比利问她，她告诉了他她 的工作情形，还有他们的新飞机，但是她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环球飞行的事，她想 要先跟她的父亲谈一谈这件事，然后再告诉比利。她对这件事考虑了很多，如果 她接受这项工作，她想要带着比利和她一起飞行，他是她所见过的最出色的飞行 员，即使她在洛杉机与一些真正的飞行好手工作了一年以后，她仍然认为比利要 比他们好一些。 他们交谈了一会儿，然后他又回到赛场，并获得了另一项冠军，这更让她确 信了自己的判断。不久，天空中几乎发生一场两架飞机相撞的灾难，但它们在最 后一秒钟里，相互错开了。人群中发出一片尖叫声与喘息声，很快一切又恢复了 正常。但是这让每个人都想起了去年发生的空难，去年，吉姆。布莱德斯在飞行 表演会上坠毁了。不用说，人们在今年的飞行表演会上没有看到佩蒂，但是凯西 已经从查尔斯那里听说她与鲍比。 斯庄结了婚。凯西一点都不为错过鲍比而感到后悔，她的生活轨迹已经远远 地超出了他。 但是她希望他快乐，并为佩蒂感到高兴。 查尔斯在他的比赛项目开始之前与凯西站在一起，他们谈起了他们的一些老 朋友，然后大会开始召集他们这个项目的人到飞机前去。 “好了，没有什么问题。”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望着凯西，然后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你好运，孩子，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再给你弄些东西吃。” “谢谢。”他笑着对她说，杰丝去找她的一个妹妹去了。 然后他离开了，虽然没有特别的理由，但是她为他感到骄傲，她在他身后大 声喊了一句“我爱你！”他转回身，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听到了她的话，然后 他走开了。 查尔斯最后一个出场，他驾驶着一架红色的小飞机开始在天空中爬升，他越 爬越高，她自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她再一 次对着阳光眯起了眼睛，她想要向比利说些什么，有时候在她还没有看到什么的 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一些东西了。但是在她还没有说出什么之前，她就看到了 她害怕看到的一幕，一股浓烟从查尔斯的飞机上冒出来。 她发觉自己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浓烟，希望查尔斯能尽快地安全降 落到地面上，她甚至都不能确信他是否意识到了危险，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开始 下降了。他的引擎着了火，他下坠的速度比他爬升的速度要快得多。没有什么能 阻止他，也来不及说任何话，人群中发出的一片熟悉的尖叫声预示着灾难的来临。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凯西在心中希望他在下落的时候，能向上拉起操纵杆， 她紧紧地抓住比利的手臂，但是一刻也没有将眼睛从她弟弟的飞机上移开。 查尔斯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飞机被一团火球吞噬着，她和每一个站在附近 的男人都向着飞机跑过去。火焰熊熊，黑烟滚滚，比利抢在别人前面冲到飞机前， 她紧紧跟在比利的身后，他们一起将查尔斯从火海中拖了出来，但是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死去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着着火。有个人向他们跑过来，拿着一条 毯子扑灭了火焰。 凯西抱着查尔斯一直在哭，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的手臂已经被严重地烧伤， 她忘记了一切，只知道查尔斯正躺在她的手臂里。他永远也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也不会向着她笑向着她哭了，他再也不会长大了，也不会粗鲁地对待她了，他更 不会结婚了。当她抱着他时，她不停地哭泣着，当飞机爆炸时，她听到人们在她 的头顶上喊叫着，飞机的金属碎片飞向了人群中。比利拖着她，带着她离开，她 的手臂中仍然抱着查尔斯。她的父亲走过来，想要试着将查尔斯的尸体从她的手 中接过来。 “我的孩子……”他抽泣着……“我的孩子……哦，上帝……不……我的孩 子……” 他们扶着他，人们在他们身边奔跑着、尖叫着，然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查尔 斯从她的怀中举起来，她的父亲也被人领走了。在远处，她看到杰丝正在痛哭。 凯西所知道的一切就是比利正在抱着她，然后她看到她的妈妈在她父亲的怀中抽 噎，每一个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都在哭泣。这正是去年发生过的那一幕，但是今 年的情形更坏，因为这是查尔斯……她的小弟弟。 此后她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了，除了知道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比利和 她在一起。她的手臂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们为她做了救护工作，有个人 说她的手臂是三度烧伤。然后他们不停地谈起这场事故……那架飞机……但是她 并没有坠毁，她没有在她的飞机里坠毁，她不停地向着比利诉说着这一点。 “我知道，凯丝，宝贝儿，你没有出任何事。” “查尔斯好吗？”她突然之间似乎想起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件， 但是她记不清是什么了，比利只是点着头。 她仍然处于震惊之中，自从事故发生以来，她一直这样。 他们给她服了些药物让她睡了一会儿觉。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臂开始 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但是她没有在意，她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比利仍然守在她身边，他们一起痛哭起来；她的父母这时也到医院来看望她 了，她的妈妈几乎精神失常，她的父亲悲痛欲绝，葛蕾妮丝和她的丈夫杰克也来 了，每一个人都在木停地哭泣。葛蕾妮丝告诉她杰丝被查尔斯的一些朋友们护送 回家了，她的父母为她请来了医生。 由于查尔斯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他的棺材被盖上了。 守灵仪式第二天晚上在古德厚坡的灵堂里举行，接下来的一天在圣玛丽教堂 举行葬礼。他的每一个同学那天都没有去学校，他们来参加他的葬礼，还有他的 朋友们与杰丝。 杰丝一下子变得推悻不堪，她的妹妹们陪伴在她的身边，凯西走过去吻了她。 这一切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鲍比。斯庄也来了，他走过来与凯西说了几句话，但是佩蒂没有过来。参加 葬礼的还有那一天观看飞行表演会的所有的人，去年他们曾参加了吉姆的葬礼。 这看起来是一种最没有价值的死亡方式，是一种最愚蠢的死法，你驾驶飞机飞上 高空，只为了证明你能飞得多高，或者更坏的情况是，你不能飞得多高。 凯西感觉到她身体的一部分也随着查尔斯一同死去了，当她随着送葬队伍走 出教堂时，她与她的父亲不得不搀扶住她的妈妈，这是凯西见过的最悲惨的一幕， 也是她经历过的最悲惨的事情。 当他们刚刚离开教堂的时候，她抬起头，看见了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她想 不出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然后她意识到在事故发生的那天，那些新闻记者们也 在那里，也许这件事故早已经在报纸上登载出来了，她现在是一个明星了，她的 弟弟死于飞行表演会无疑是一个特大的新闻。无论如何，看到狄斯蒙德，凯西感 觉到欣慰；看到他在这里，让她在心中产生了一些奇特的舒适感觉。 当人们离开教堂的时候，她向着狄斯蒙德走过去，感谢他来参加葬礼。她邀 请他过一会儿到她的家中来坐一坐，与他们的一些朋友们见见面。当他过了一会 儿来到她的家中时，她告诉他，他的来临对她很重要。他点点头，然后她开始哭 泣起来，他将她拥抱进自己的怀中，感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或者是做些什么，他只是拥抱着她，希望这些就可以了。然后他注意到了她的手 臂，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你没事吗？怎么会伤成这样？”当他听说她是在抢救她弟弟的过程中被烧 伤时，他显得很忧虑。 “我没事，比利和我想要将他拖出来，但是……但是…… 他身上着着火。“她所描绘的那个场面是如此恐怖，他几乎都要战栗了。但 是当她告诉他说医生认为她的手臂没有什么问题时，他松了一口气。他对她说当 她回去的时候，他希望她能到洛杉矾的医院里检查一下。然后他劝慰了她的父母 几句，又与比利淡了一会儿话。当他离开的时候，他说他要赶在今天晚上返回到 洛杉矾，他只是为了她才到这里来的，她非常感谢他能来，这对她意味着很多， 她告诉了他。 “谢谢你，狄斯蒙德……为了这～切……”他没有提起环球飞行，但是她知 道这个想法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她仍然决定先与她的父亲谈一谈这件事。她 告诉狄斯蒙德她想要在家中呆一两周，与她的父母们在一起，狄斯蒙德对她说她 在家中呆多久都没有关系。 她送他出门，他拥抱了她，然后离开了，看起来非常忧郁。当她再次回到屋 中时，她的父亲正在哭泣，并说查尔斯做这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他根本不应该 让查尔斯学飞行。 “他做这件事是因为他想做，爸爸，”凯西平静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你知道。” 在她这方面是这样的，但是查尔斯不是，但是她觉得她至少应该劝慰一下她 的父亲，“他在起飞前告诉我，他想做这件事，他喜欢飞行。”这是一个谎言， 但是属于善意的那一种。 “真的？”她的父亲看起来非常惊讶，但是显得轻松多了，他擦了擦他的眼 睛，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你这样做是对的。”过了一会儿，比利对她说，她只是点了点头，想到了 别的事。 “我希望尼克能在这里。”她平静地说，然后比刮决定告诉她他所做的事情。 “在事故发生的晚上，我给他拍了一个电报，我想他们应该有理由让他回来 看一看的。但是我不能肯定，我只是想……”他不能确信她是否爱尼克爱得发疯，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我很高兴你做了这件事。”她感激地说，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朋友们。 他们是为了一个悲惨的缘由相聚在一起的，她一直在思忖着尼克是否会回来， 他是否有机会回来，他们能否让他回来。 那一夜她与她的父母们坐了很长时间，回忆着查尔斯和他小时候做过的一些 事情。 他们有时哭泣，有时微笑，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却对他 们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因为他已经不能再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第二天早上，凯西开车去了医院，让医生检查她的手臂。 医生们为她换了敷药，然后她返回到家里，与她的父亲坐在一起。 自从事故发生以后，他就没有再到机场去，比利为他照看一切。凯西在回家 的路上随便到机场上看了一眼，比利问她帕特的情形怎样。 “不太好。”那天早上当她在早餐以后离开他时，他正在喝酒，他还不能面 对发生的一切，他只有在感到沉重的压力与极端的兴奋时才喝酒；当她回来时， 他正一个人坐在起居室里，哭泣着。 “嗨，爸爸，”她走进房间，向他打个招呼。她昨天一整夜都没有睡，想着 她过去对查尔斯的不满，和她的父亲对查尔斯的偏爱，她不知道查尔斯是否知道 她的心事，她希望他不要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谈起了他们的一些来访者，还有机场 上见到比利的事。但是第一次，她的父亲没有问机场的情况怎么样。 “你昨天在这里见到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了吗？”她说，想要找出一些话题 来轻松一下，她的父亲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是这次他至少开口了。 “他在这里吗？”她点点头，在他的身边坐下来，“他真是太好了，他怎么 样，凯丝？”她的父亲和狄斯蒙德谈过话，但是他那天如此悲痛，根本记不得了。 “他非常平静，非常诚实……勤奋……孤独。”谈论她正为之工作的老板是 一件很别扭的事，“我想他是个工作狂，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他活着是为了 他的公司，公司是他的全部。” “那他太不幸了。”他说，看着她，然后再一次哭起来，想到了飞行表演会。 那个可怜的男孩子才二十岁，“这件事有可能发生在你的身上，凯丝。”他眼中 含着泪说，“去年的时候发生事故的有可能是你，当我看着你时，我感到从来没 有过的害怕。” “我知道，”她微笑着，“我也几乎将尼克吓得晕过去，但是我知道我在做 什么。” “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他抑郁地说，“查尔斯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不一定知道，爸爸，他不像我们。” “我知道，”他表示同意，他们都知道，查尔斯真的从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想当你和比利将他从飞机里拖出来时，他的样子。”当他想起查尔斯 时，他看起来异常软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又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到了吃午餐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半醉半醒了，然后他睡着了。她就让 他坐在那里，没有去惊动他。也许现在，睡眠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事情。她的妈妈 在下午的时候，与凯西的两个姐姐一起回来了，这时她的父亲已经睡醒了，并从 酒醉中清醒过来。凯西为他们做了些吃的东西，然后他们坐在厨房里，静静地谈 论着。 他们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古怪，凯西意识到他们看起来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人， 似乎查尔斯之死还没有在他们的头脑里变为现实，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他回家， 或者等候着某个人对他们说这一切只是个梦境。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是他们所 经历过的最悲惨的事实，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事实了。 当卡琳带着她的五个孩子们到来时，葛蕾妮丝与艾伦离开了。孩子们短暂的 喧闹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的悲伤缓和了一些，然后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了 下来。凯西为她的父母们做了饭，她很高兴此刻与他们呆在一起，她不知道她走 了以后情形会怎样，她还没有决定她离开的时间。 晚餐吃到最后，她的妈妈又哭泣起来，凯西送她上了床，就像在照顾一个孩 子，但是她的父亲在这下夜看起来好多了，他神情镇定、头脑清醒。奥娜上床以 后，他想与凯西谈一谈。 他询问了她的工作情况：她是否喜欢它，她正在驾驶的是什么类型的飞机， 在洛杉肌的生活怎样。他知道一年已经过去了，他在想凯西是否会继续留在洛杉 矾，或者是想回家来。查尔斯已经走了，他对她的关怀更强烈了。 “他们又为我提供了一份新合同。”凯西直接了当地回答他的问题。 “他这次给了你什么条件？”他感兴趣地问。 “我的报酬比去年增加了一倍，”她骄傲地说，“但是我想把那些钱给你和 妈妈，我真的不需要它。” “你会用到的，”她的父亲声音嘶哑地说，“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的姐姐们有她们的丈夫来照顾，但是你，和查尔斯……”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 情绪，但是眼睛里还是溢满了泪水。她碰了碰他的手，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 “有时候我忘记了。” 他流着泪说。 “我知道，爸爸……我也一样……”那个下午她一直在想着查尔斯，想着他 是否正在胡桃果园与杰丝在一起，然后她记起了现实。看起来，他们的心灵与头 脑都不想接受这个现实。那个下午她给杰丝打电话时，杰丝也有和她相同的感觉。 杰丝说她一直在听着窗外是否传来他的卡车声，他们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我想要你存些钱。”帕特坚定地说。 “没有必要。” “他为什么要付给你这么多钱呢？”他担心地皱起眉头来，问她，“他没有 让你做任何不诚实的事吧，凯西？或者过于危险的事？” “不比为他飞行的其他试验飞行员危险，可能还更安全一些，他把我做为他 的巨大投资，我想他只是认为我对他的公司有用，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我所做的 那些宣传工作……我所创造的那些在速度方面的记录，对他的飞机来说都是重要 的。”然后她望着他，心中思忖着现在告诉他环球飞行的事是不是太早，但是她 决定现在就告诉他，当她一返回到洛杉矾，她就要签下那份合同。在过去的几天 里，她对这件事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和查尔斯不一样，她总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想要我做一次环球飞行，爸爸，”她平静地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 各自都在沉默着，很久以后，他似乎才明白她的话。 “哪一种形式的环球飞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你知道。” “我知道，他说我们可以避开战火，如果我们的路线能够精心地安排一下， 他说这会很安全的。” “乔治。普特南也是这么说的，”她的父亲坚定地说，他刚刚失去一个孩子， 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环球飞行没有安全可言，凯丝，不论打不打仗，你会遇 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和危险，你的引擎可能会失灵，你的航线可能是错误的， 你可能会遇到一场风暴，有成千上万意想不到的事会发生。” “但是如果我驾驶的是他的一架最好的飞机，并带上一个优秀的飞行员与我 一同飞行，危险就会减少很多。” “你在脑子里有人选了吗？”他立刻想到了尼克，但是他现在不能去。 凯西点点头，“我想也许会是比利。”帕特犹豫了一下，他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点点头。 “他很优秀，”他同意她的话，“但是他太年轻了。”他想了想又说，“也 许你说的对，比你年纪大的人不会疯狂得要和你去做这场环球飞行的。”这时他 几乎微笑起来，凯西突然之间感到了放松，看起来他几乎算是同意了，她希望他 能同意，她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付你那么多酬金的原因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他们为我的这场环球飞行付得更多。”她没敢告 诉他他们给了她多少钱，十五万美元在帕特看来会意味着整个世界，而事实也的 确如此。但是她不想让他认为她做这件事是为了钱，因为她不是，“他们还会给 我一些奖金，还有其它能从中得到的刮益，这是一项很好的交易。” 她很平淡地解释着，但是谈起那些金钱，连她也感到害怕。 “如果你死了，这就不会是很好的交易了，”帕特尖锐地指出来，她点点头， “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卡珊德拉。莫琳，这不是游戏。如果你这样做了， 你的生命就完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了。”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爸爸？”她在请求他的同意，他清楚。 “我也不知道，”他说，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思索着这件事。过了一会儿， 他将眼睛睁开，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你必须去做你需要做的事，凯丝， 去做你的头脑与你的心告诉你应该做的事，我不会站在你前面，阻拦你的去路， 但是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还有狄斯蒙德。威廉姆斯。 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不要再去冒任何风险……尤其在查尔斯发生了那场事故以 后，但是这是不对的。你应该遵循自己的心的指导，当尼克决定去英格兰时，我 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你还年轻，如果你做成功了这件事，你会得到很大的名声； 如果你失败了，我们会心碎的。”他久久地专注地凝视着她，不知道他还应该对 她说些什么。最后的决定是要由她自己来做的，一年前她决定去洛杉矾，她的决 定是对的，但是他不知道这次听从她自己的决定会是什么情形。 “我想做这件事，爸爸。”她平静地说，他点了点头。 “像你这么大时，我也会这么做，这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机遇，如果能有人 为我提供这样的机会的话，但是没有人。” 他微笑了，看起来又像他过去的样子了，“你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凯丝，那 个男人给了你如此令人羡慕的机会，想让你成为重要的人物。这是一个礼物…… 但是却是一个危险的礼物，我希望他清楚他正在做什么。” “我也这样想，爸爸，但是我相信他。他如此谨慎，根本不会冒任何风险， 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完全的把握。” “他想让你什么时候开始？”帕特小心地问。 “一年以后吧，他想要在此之前，制定出完美的计划来。” “我喜欢它，”帕特说，“好吧，你考虑一下吧，然后让我知道你最后的决 定。如果你决定做这件事，我暂时不会告诉你妈妈的。”她点点头。过了一会儿， 他们关上了灯，分别回房间睡觉去了。 与她的父亲谈过话以后，凯西是如此轻松，他一点都没有生气，这真让她出 乎意料。 看来，他最后终于接受了她的个性与她所做的一切事，从他最初反对她的飞 行反对她上大学，到他现在对她听之任之，这是一个重大的改变。回想起往事，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第二天，她跟比利谈起这件事，当她告诉他，她想让他做她的导航员与副驾 驶员时，他几乎发了狂。 “你想要我？”他浑身打着颤，用手臂抱住她的脖子，不停地亲吻她，“太 棒了！” “你会做这件事吗？”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悠着点，”她向着他笑了，“这是明年的计划，确切地说是一九四一年七 月二日，他想要我们这次环球飞行在埃尔哈待失踪的那一天开始，这有些不可思 议，但是他喜欢这样。” 一切都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她相信狄斯蒙德的决断。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比利听起来非常失望。 “他想要将这次飞行计划得周密一些。他要选择好线路，检测好飞机。他想 让我们使用斯达刮夫号，这会对这种型号的飞机的飞行距离与耐力起到一个很广 泛的宣传作用。” 这就是这次环球飞行的真正意图，但是如果他们参加这次飞行，他们的生活 就再也不会是过去这个样子了，而且她也知道他们会为此而付给比利十五万美元， 她告诉了他。 “我相信环球飞行会让我们度过快乐的时光，不是吗？”但是像凯西一样， 吸引比利做这件事的不是金钱，而是在飞行过程中所得到的兴奋与面临的挑战， 这也是同样让狄斯蒙德感到有吸引力的事情。现在连她父亲的眼睛里都在闪烁着 激动的火花，“好吧，让我知道你的决定。”像她的父亲一样，他怀疑她早已在 心中做了决定。 她的确已做了决定，但是她想要尽可能全面地考虑这件事，尽可能让自己确 信她想签那份合同。再为狄斯蒙德工作一年是一回事，这是一个很容易的选择； 但是同意做环球飞行是完全不同的事，她清楚这一点。她知道他们所要冒的风险 有多大，也知道她为他们带来的利益有多大，想一想如果埃尔哈特成功了，她会 是什么样子？很难想象她的飞行将会比埃尔哈特更有吸引力，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 那天下午，比利到克里夫兰送邮件去了，她的父亲仍然呆在家中，于是凯西 自作主张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她从办公室中为她的父亲拿了一些报纸，然后她 穿上那件熟悉的工作服，继续为飞机填加燃料。她没有别的事可做，而这会让比 利在明天早上工作时轻松一些。 她为最后一架飞机加完油，然后拿走那些工具。这时她看到一架小飞机沿着 主航线向这边飞了过来，这架小飞机在机场上空没有一丝的迟疑，它直接飞进了 机场，然后向着最远的机库滑行了过去。她思忖着这架飞机是否是他们的定期航 班，也许是的，离开家那么久，她已经不再熟悉那些飞机了。这架飞机的驾驶员 似乎知道他应该到哪里去，应该做什么。她注视了他一会儿，但是阳光正照射在 她的眼睛上，然后她看清了他，这不可能是……不可能……但是是他，他回家来 了，这是尼克！ 当她向他跑过去时，她又开始哭起来，她扑进了他的怀中。他紧紧地拥抱着 她，小心着木碰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臂。看到他，一切感觉又重新回到她的心中， 悲伤、痛苦、失去了查尔斯的震惊混合着再次见到尼克的喜悦一起涌上她的心头。 他久久地、用力地吻着她，她突然感到了安全与平静，因为他回来了。 “当我一接到电报，他们就让我回来了。”他放开了她，对她解释着，“但 是我花了很多时间回到纽约。我从里斯本起飞，昨天夜里才到达纽约，今天早上 我在纽约租了这架旧飞机，我从来没有想过它居然能飞到这里来，这架飞机最远 只飞到过新泽西。” “我非常高兴你在这里。”她再次拥抱了他，看到他让她心情非常愉快，他 穿着英国皇家飞行队的战服，看起来异常英俊，同时也显得焦灼。 “你的爸爸怎么样？” “不太好，”她实事求是地说，“看到你他会很高兴的，我现在就开车送你 回家，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然后她的话几乎便咽在喉咙里，“你可以睡在 查尔斯的房间……或者我的房间……我睡在沙发上。”比利现在正住在尼克的旧 披屋里，这个地方离机场更近。 “我可以睡在地板上，”他笑着说，“这不成问题，英国人根本不知道应该 将他们的营房弄得舒服些。自从去年九月份以来，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当她开车载着他回到她父母的房子时，她问。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但是战争不会很快地结束的，法国在三个星期以前 就沦陷到德国人的手里，希特勒控制了欧洲大部分地区，英国人正努力地阻止着 希特勒得到留在北非的法国舰队，战争愈加激烈了。 尼克问起她的手臂上的伤口，她承认它还在痛，但是已经好多了。 然后他们回到了家中。她的父亲正坐在门廊前的一把椅子上，看起来非常悲 痛。 “想为一个士兵提供一张帆布床吗，飞行英雄？”尼克走进门廊，平静地问， 他很快地走到他的老朋友身边，拥抱着他。两个男人开始哭泣起来，分担着彼此 的伤痛。凯西留下他们单独在一起谈话，然后她为他们准备晚餐去了。她的妈妈 因为剧烈的头痛，一直卧床休息，她仍然陷在强烈的悲痛之中，他是她的宝贝， 如此年轻，才刚刚二十岁。 凯西为他们两个人做了三明治，并给他们倒了啤酒，她的妈妈为他们做了一 大盘沙拉，这些就足够了，他们都不觉得很俄。当他们吃晚餐的时候，尼克告诉 他们在欧洲发生的战事，他听到传闻说法国在三个星期以前就沦陷了，令人心碎 的是巴黎的沦落。德国人到处都是，英国人害怕希特勒会将他们当做下一个战略 目标。英国人现在都有些恐慌，也许希特勒会赢的，但是没有人将这一点说出来。 “他们还没有给你飞行任务吗？”帕特问，微笑着想起来他们在第一次大战 时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 “他们很聪明，没有这样做，飞行英雄，他们知道我会撞到山上去的。” “你这样的年龄还不会，给他们一些时间，当事情对他们变得棘手时，他们 会将你塞进战斗机里，然后与你吻别的。” “我不希望会是这样。”听到他们的谈话，凯西很生气。他们两个人都如此 热爱战争，就他们看来，在战争中冒险是理所应当的事，只要他们是战争中的一 分子。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她留下他们两个人在门廊里谈话。她很想与尼克谈一谈， 但是她知道她的父亲更需要他，而她有的是时间。尼克将在这里呆三天，她会在 明天早上看到他。 第二天，她的父亲终于回到办公室了，发现一切都井然有序，他感到很高兴。 比利将机场照管得很好，凯西将他的办公桌收拾得很利落，他的那些飞行员们都 在那里等候着他的指示，回到机场对他来说是一件有帮助的事。在那天上午，狄 斯蒙德打来一个电话，凯西很惊讶。狄斯蒙德问她现在谈话方便不方便，她走进 她父亲的办公室，将门在她的身后关上。 “没有问题，你打来电话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在担心你，凯丝，但是我不想像现在这样打扰你，你的胳膊怎么样 了？” “好了很多了，”她不想告诉他它现在是多么糟糕而让他担心，至少她的伤 口现在已开始愈合了。“你那儿的一切还好吧？”她问，为自己离开洛杉矾这么 久而感到抱歉，她现在已经离开了一个星期了，但是他告诉她不用急着赶回来。 她再次向他道了歉，他告诉她愿意呆多久都可以。 “你的父母怎么样？” “不太好，但是我的爸爸今天来上班了，我想这会对他有好处的，尤其当有 人将他气得发疯的时候，这会让他将他的心思从悲痛中转移过来。”她的话让他 笑起来，他又问她是否考虑过那个环球飞行计划，她微笑了，说她考虑过了， “我和我的父亲谈起过这件事。” “我想他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害怕得发抖，你选择的时间不对头，凯西。 奥玛丽小姐。”想到她在这种时候与她的父亲谈论这个伟大的计划几乎让他呻吟 起来，他能够想象得到她的父亲是怎么说的，但是她让他吃了一惊。 “实际上，当我们谈论完这件事以后，他根本没有反对，我想他只是有些担 心，但是他是非常开明的，我想他把这次的环球飞行当做我的一个难得的机遇， 他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你做了决定了吗？”他问，屏住了他的呼吸。自从她离开以后，他一直处 于狂乱的状态，他很吃惊地发现他非常想念她，他更担心当她的弟弟死了以后， 她再也不会回到洛杉矾续签那份合同了。现在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差不多。”她故意返弄着他，“我只是想在这里考虑清楚，当我回去时，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狄斯蒙德，我保证。” “我不能忍受悬念。”他是当真的，这几乎让他发疯了。 “我想你会发现我的答案值得你等待。”她打趣着他。他笑起来，他喜欢她 说话的方式，他忍不住联想到当她与他谈话时她的神态。她在葬礼上神色悲痛， 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是在他看起来美丽非凡，但是这样想显然是不对的。 “答应我，快些回来，我想你。” “我也想你。”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朋友，就像是面对 查尔斯，或者是比利。她怀念当他们在凌晨三点半通电话时那疯狂而又温馨的时 刻，她想起他们共同关心的事情，还有他的飞机。 “回头见，凯丝。” “请多保重，谢谢你打来电话。”她挂上电话，走出办公室，走到她父亲与 尼克身边。她父亲问她是谁打来电话，她告诉他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 “他想要干什么产尼克问，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和我谈一谈，”她淡淡地说，她不喜欢尼克向她问问题的方式，他的举动 就仿佛他已经拥有了她，而这个男人在三个月之内甚至没有给她写过信，他正在 将他的运气向外推，她这么想着。 “关于什么事？”尼克紧追不舍。 “生意。”她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转移了话题。 帕特这时候微笑着，走到一边去了，他看到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只能微 笑。她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奥玛丽。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当他们单独呆在一起时，尼克问。 “还可以吧。”她坦率地说，“现在它开始痛得要命了，但是他们说这是一 个好转的迹象。”她耸耸肩，抬头看着他，然后邀请他与她一同散散步。他同意 了，他们向着机场最边远的地方走过去。 “你这些天在做什么，凯丝？”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几分钟以前温柔多了，而 她的心再次在他靠近她的时刻里融化了，他用一只手臂拥抱着她。 “还是那些事：驾驶飞机，将它们的性能发挥到极限。我的合同在这个星期 就到期了，他们又为我提供了一份新合同。” “同样的内容吗？”他坦率地问。 “还要好。”她也同样坦率。 “你想续签吗？” “我想续签。” 然后尼克问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正在与他谈恋爱吗，凯丝？”他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看起来很焦虑，她对这个坦率的问题微笑了。 “狄斯蒙德？当然没有，我们是朋友，这就是全部，他是一个孤独的人。” “我也是，在英国的时候，”但是当他这样说时，他并没有在声音中流露出 为自己感到的悲哀，他的声音听起来对狄斯蒙德很生气，并杂有一些妒嫉。 “显而易见，还没有孤独到给我写信的程度。”她尖刻地说，她痛恨自己收 不到他的信，尤其是他还不时地给她的父亲与比利写信。 “你知道我对这件事的感觉，我不想束缚你，不想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凯丝， 对你来说，跟着我没有前途。” “我还是看不出为什么没有，除非你并不爱我，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那 一点我不能理解，那简直是在发疯。” “非常简单，我可能会在下个星期里就死掉。” “我也可能，那又怎样？我们是飞行员，我愿意在你的身上冒险，你不想在 我的身上冒险吗？” “这不是关键，你知道，如果我幸运并能活下来的话，这也许会是我的运气， 但是不会是你的运气，然后怎么办呢？你想让你的后半生在一个披屋中度过，并 且忍饥挨饿吗？我是一个飞行员，凯丝，我从来没有很多钱，我也从来都不介意， 直到现在，我对钱并不在意，就像比利一样，但是比利还有很多时间。我过去是 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你和我在一起没有将来，凯丝，我不会那么做的，如果我那么做了，你的父 亲会杀掉我的。“ “如果你不这么做，他会更早地把你杀掉。他认为我们两个人都发疯了，我 爱你，而你却跑掉了。” “也许他是对的，谁知道呢，但是这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路。” “如果我存些钱怎么样呢？”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对你来说，这很好，享受它，我希望你能如此。这些日子以来，你成了一 个电影明星，每次我在这里看新闻短片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在里面，你出现的次 数比希特勒还多。” “谢谢。” “好了，这就是事实，威廉姆斯知道他在做什么，你为什么问我呢？如果你 赚了很多钱，你应该感谢他。我想靠着你养活吗？答案是不，如果这是一个问题 的话。” “你总是将事情搞得很复杂，不是吗？”她开始烦恼起来，他让一切事情都 变得不可能，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胜，即使她的理由是充足的，但是他有他自己 的想法，她感到自己都快要被他给折磨疯了，“你是不是在说，如果你在这些年 里存了一些钱，你就会回来娶我？但是因为你没有，所以即使我赚了一些钱，你 也不会娶我的，是这样吗？” “你很聪明。”他沾沾自喜地说，他已经决定不去破坏她的生活，他下定决 心不惜一切代价倍守他的原则，“我不靠女人养活。” “你也根本没有理性，你是我所见过的比我的父亲还要固执的唯―一个男人， 但是他至少在他这么老的年纪时，已开始具有了理性，但是你什么时候会变得理 智一些呢？” 她不耐烦地说。 “当我在高空中的时候，”他笑着说，“而这不会很久了。” 他厌倦了与她的争吵，他只想用他的手臂拥抱着她，亲吻她。 当他在新闻短片中看到她时，他几乎兴奋地跳起来，他想向他们喊着，“嗨， 那是我的女朋友！”但是她不是，他也不会让她成为他的女朋友，她是他最好的 朋友的女儿，当她三岁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她，但是他木会向英国皇家飞行队的 那些伙伴们解释这些事。他们中的两三个人还将她的照片贴在了墙上，做为装饰。 “别再谈论这些了，”他有些粗暴地说，她站在距离他几英尺远的地方，双 臂交抱在胸前，“也不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不呢？”她向着他大喊着。 “因为我是一个十足的傻瓜，我想让你嫁给年龄是我的一半的某个人，并生 十个孩子。但是我还是爱你，凯丝……我会永远爱你，宝贝儿……你知道这些。” “哦，尼克，”看到他的神情，她的心融化了，当他将她拉进他的怀中的时 候，她所想要的一切就是他。他们紧紧相拥着，亲吻了很长时间，忘记了所有的 语言、争吵、还有问题。然后他们慢慢地走回到机场，他的父亲从他的办公室的 座位上看到了他们两个人，他猜测他们已经将事情解决了。但是他很奇怪地想到， 当他们应该变得更成熟更理智并发掘出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如此珍贵如此重要的感 情时，他们看起来却都是这样固执。他不想干涉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不知道她是 否告诉了尼克关于环球飞行的事，还有他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但是直到第二天， 这件环球飞行的事才被提起，那时他们三个人正坐在帕特的办公室里。 “你们在谈论什么？”尼克看起来有些迷惑，帕特首先提起了它，但是尼克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帕特看了看他的女儿，然后扬起了眉毛，“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告诉我什么？哦，好啊，这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他知道她并没有爱上别 的人，甚至没有看上别的人，虽然他一直劝告她这样做，而她对他的忠告置若罔 闻。她当然更没有怀孕，他非常清楚她仍然是一个处女，在凯西的生活中没有别 的男人，除了鲍比之外，就只有尼克了，而她与鲍比所做的事不过是在门廊里接 接吻，而尼克从来没有碰过她，“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决定亲自告诉尼克，她已经决定当她一返回到纽约的时候，就告诉狄斯蒙 德她的想法。 “威廉姆斯飞机制造公司为我提供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又签了一年的合同，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但是凯西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帕特在一边 看着他们两个人。 “不，是一个环球飞行计划，距离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已经考虑好了， 在你回来以前，也跟我的父亲谈过这件事了。但是我想在我告诉你之前，自己做 出决定。” “环球飞行？”他的神情似乎显示着他的身体内正发生着一场大爆炸。 “是的，尼克。”她平静地说，她没有告诉他这次飞行的报酬，因为这不是 她想做这件事的原因，而且提起这些显得世俗。 “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这正是那个卑鄙的小人在他头脑中酝酿的 事！见鬼，凯西，你难道没有听我的话吗？” 他向着她咆哮着，挥动着手臂，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动了，“这就是所有那些 新闻短片的目的，还有那些不断的宣传工作的意图，他想要让你变得有名气，现 在他开始开发你的新价值了，他要用你的生命去冒险。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你怎 么会以为你能做这件事呢？即使他们说能为你安排一条安全的路线，但是我怀疑 这一点，见鬼，凯丝，我不会让你做这件事的S ” “这是我的决定，尼克，”她平静地说，“这一切并不取决于你，就像你决 定参加英国皇家空军飞行队一样。我们都在做着我们自己的决定。” “哦，很好，这是什么？报复吗？因为我自愿参加了战争？ 或者因为我没有给你写信？你知道这个家伙在做什么吗？他正在利用你，凯 丝，看在上帝的份上，在他杀掉你以前，清醒过来吧。“尼克对威廉姆斯正在策 划的事情感到狂怒了，而凯西却拒绝看到这些。 “他不想杀掉我，那种想法是可笑的。”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趟飞行有多危险吗，不论有没有战争的干扰？这是一 种自杀的行为，你不能做这件事，你没有足够的耐力与经验。” “我现在有。” “傻话，你所做的就是试验飞行，这与环球飞行不一样，你最后一次长途飞 行是在什么时候？” “上周，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这样做，尼克。” “你会送了自己的命的，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你怎么想？” 他将脸转向帕特，脸上仍然是一副气恼的表情，“你就让她去做这件事？” “她做这件事我并不感到快乐，”帕特伤感地说，毕竟他刚刚失去一个儿子， 但是在最近几年中他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大部分是从凯西那里学来的。“但是 她已经足够大了，能够自己拿主意了。尼克，不管这件事是好还是坏，我都没有 权力为她做决定。” 当凯西听到她父亲的这番话时，她想要欢呼起来。 “你怎么啦？”尼克看起来很震惊，“你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很老了，也很明智了，也许你也需要这些。 但是在另一方面，你告诉她走自己的路，你不会娶她的，因为你觉得自己对 她来说太老了，或者上帝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你又想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这 行不通，尼克；即使你娶了她，她也不需要你来告诉她应该做什么，她们是新世 纪的女性，我早已明白了这一点，而且我非常高兴在我明白这一点时，我遇到了 奥娜。我可以告诉你，她们的头脑是非常复杂的，她们的头脑里总是有许多让人 匪夷所思的新花样。“”我不相信你的话，你被收买了，你让她说服了你。“ “没有，”帕特固执起来，“她现在仍然还没有告诉我她是否想做这件事。 这是她的决定，尼克，全都由她决定，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不想成为阻止她 的那个人。如果连我都不阻止她，你也不应该去阻止她。” “如果她丢掉性命怎么办？”尼克一针见血地问。 “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帕特坦率地说，“但是我仍然让她去 做这件事。”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走到他的面前， 吻了他。 当她再次向着尼克转过身来时，尼克盯着她，“好啊，你现在就要去做这件 事吗？” 两个男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点了点头，尼克的神情几乎像是要哭泣起来。 “是的，我要做，但是我还没有告诉狄斯蒙德。” “难怪他昨天打来电话。”尼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不相信她将要这么做， 他已经亲自告诫过她了。他知道她有能力做很多事，但是不是这样的事……现在 还不行…… 也许永远都不行。 “他打电话来是想看一看我的情形怎么样，爸爸的情形怎么样。” “多么让人感动，”然后他看着她，眼睛中又充满了新的怒火，“然后那就 是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吗？” “什么事情？”她不理解他的话，帕特也不理解。看起来尼克离开了原来的 话题，又挑起了新的论题。 “那些宣传，那些噱头，当他在去年的时候带你去饭店跳舞，并被人拍下你 们两个人的照片时，他是早有预谋的，它能激起新闻界的兴趣，并让你们始终对 公众保持着一种神秘感……现在他决定再向前迈进一步了，让一切继续对公众有 吸引力，你敢跟我打赌说他不会请求你嫁给他吗？”尼克现在真的生气了，凯西 厌烦地看着他。她父亲的脸上则是一副觉得有趣的表情，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 老朋友吃醋的样子，但是现在他在吃醋了，这让帕特觉得有意思。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令人恶心的事情。”凯西指责着他，但是他确信他的话。 帕特觉得应该对他说～说自己的意见了，“如果你告诉过她当你回来以后， 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并且现在也不给她写信，你希望她怎么办呢？让她后半 辈子进修道院吗，还是想让她永远做一个老姑娘？她有权力去生活，尼克，如果 不是和你，她还会和别的人。而狄斯蒙德看起来是一个体面的人，如果你想知道 我对他的印象的话。木论他做这场环球飞行是出千多少商业动机，也不论他为此 而做多少宣传工作，他毕竟要卖出自己的飞机，他必须让他的生意吸引人。如果 他的飞机是由一名美丽的女孩所驾驶，而这个女孩又碰巧是个飞行好手，我要说， 为他工作，迷住他，如果你不想和她结婚，而他想，那么我认为你没有必要跟她 说那些话，听到了吗？”当凯西听到她父亲这样说时，她不得不拼命控制住脸上 的笑容，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父亲说这样的话，这些话非常精彩，也非常正确， 但是尼克仍然不想被说服。 “他不爱她，帕特……我爱她。” “那么就和她结婚。”帕特平静地说着，走出了办公室，让他们两个人单独 讨论这件事吧，他知道他们比任何两个人都需要时间。但是一个小时以后，他们 仍然在激烈地争吵着，而且哪儿也没去。他斥责她年轻单纯，上了狄斯蒙德的圈 套；她责备他做事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幼稚。这是一个混乱的下午，当这一天结束 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而尼克在明天早上就要飞到纽约去了。 他们几乎谈了一整夜，但是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他一直提醒她，他已经三 十九岁了，而且他不想和一个孩子结婚并毁掉她的未来。 “那么就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她向着他大喊着，然后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在他离开以前，他们两个人仍然在生着对方的气。 “我禁止你去做环球飞行！”在他驾驶那架租来的飞机离开以前，他再次对 她说；而她则恳求他理智一些，不要对她下最后通碟。 “我们现在为什么木能暂时忘记这一切呢？它是明年的事情，而你马上就要 离开这里，回到英格兰了。” “我不在乎我能飞到哪里去，就是到月球上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不想让你签 那份合同。” “你没有权力这么说，住口吧，尼克！” “不，我不会的，见鬼，直到你同意不做这件事！” “我就要做！”她对着他喊起来，她的红色头发在风中飘扬。而他抓住了她， 将她猛然拉进自己的怀中。 “不，你不要做。”他用力地吻着她，他们两个人几乎搏斗起来。 “我要做。” “闭嘴。” “我爱你。” “那么就不要做。”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再次吻了她，但是直到他起飞以前，他们仍然 没有解决任何事。他飞走了，而她站在跑道上哭泣起来。五分钟以后，她冲到她 父亲的办公室里，“那个男人都要让我发疯了。” “总有一天你们两个人会杀掉对方的。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们现在还没有行 动。” 他说着，微笑了，“你们就像两头倔强的骡子。如果你们永远不结婚，那就 将是一种真正的耻辱。 你们彼此都非常般配，每一个人都能让另一个人精疲力尽。“然后，他严肃 地注视了她很长时间，”你认为他说的对吗，威廉姆斯会为了宣传这次环球飞行 而请求你嫁给他吗？“ “不，我不知道，”她看起来很激动，“那个男人害怕和任何人产生感情， 他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我想如果他决定再结一次婚，那一定是为了爱情。” “希望如此。”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他感觉到好一点，“他没有对你产生任 何特殊的兴趣吗，凯丝？”除了参加查尔斯的葬礼，帕特认为他那天能来真是太 好了，而他这样对他女儿说了。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尼克根本不清楚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吧，如果你不能在那个怪人回来的时候和他结婚，你可以嫁给别人。我 敢发誓，他总有一天也会将我气疯的，在我们过去并肩战斗的年代里，他总是这 样做。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固执的人。”凯西不能不同意他的话，然后她回到家中， 去照看她的妈妈了。 在下一个星期里，她离开了伊利诺斯州，回到了纽波特海岸她的公寓中，她 要回去工作，回去签那份为她提供双倍报酬的下一年的新合同。在她回来的第一 天，她到狄斯蒙德的办公室去与他面谈。 “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起来很紧张，当她走进来的时候，他很快地站了起 来。无论何时她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总是为她这么做，她喜欢他的殷勤。“菲茨 帕蒂克说你有要紧的事。” “那取决于你怎么看待它了，”她平静地说，“我想你正等着我回答你环球 飞行的提议。”但是他突然之间从她的脸上感觉到她不想做这件事了，他觉得自 己的心在下沉。 “我……我理解，凯丝……我想可能在你弟弟……我不认为你的父母会同意 ……这对他们不公平……”他想要优雅地接受她的决定，但是这对他来说的确是 一个非常大的失望，而且非常痛苦。他是如此渴望这件事，他想要成为这项计划 的一部分，并帮助她完成这次飞行。 “是的，这对他们不公平，”她同意，“而且我的父亲并不感到高兴，”他 们已经一致同意暂时不告诉她的母亲，“但是他说一切完全由我来做决定，那么 这就是我的决定。”当他看着她时，他没有说一句话。她向他走近了一步，“我 已经决定了，狄斯蒙德。” “是什么？”他轻声说。 “我将做那场环球飞行，我想要为你做这件事。” “哦，我的上帝，”他闭着眼睛跌坐进他身后的椅子里，然后他睁开眼睛， 望着她。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隔着他的办公桌去吻她。这是一个纯洁的吻，但是带有 他对她的强烈的感激之情，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对他的意义更重大了，永远也不 会再有一件与它同样重要的事情了，他可以明确这一点。他有成干上万架飞机， 他想要与她共享这一切，在他们面前还有不可思议的一年。当他坐下来，开始跟 她谈论事情时，他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断地感谢她。她为自己做了这个决 定而感到异常快乐，让尼克见鬼去吧，这是她的生活。 -------- 坐拥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