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三十七章   埃玛使劲握着话筒,心在“怦怦”乱跳。“你不能这样做,弗兰克!你这是无 谓的冒险。你这个傻瓜……”   “不,我不是傻瓜。”弗兰克大声打断姐姐说,以至声音在话筒中引起‘嗡嗡” 的回响。“你听我说,埃玛,我甚至想当个志愿兵去参军,但又担心体检过不了关, 你知道我的视力和肺部功能比较弱。但是,战地记者总得有人去干,以便让后方知 道前方战况。我应该去,埃玛。”   “为什么非你去不可,弗兰克?你还是个孩子!”埃玛烦躁地说。   “这话不对。到下个月我就23岁了。”从声音听出,他有些激动了,“我想去。 求求你,埃玛姐,请你理解我。我们编辑部主任也想让我去。”一定意义上,这是 我的光荣。”   “光荣?!”埃玛气得直喘气,“我认为,你大可不必贪图这种虚荣!你要去 了,会没日没夜地趴战壕,甚至卷入生死难卜的血战之中,你将面对十分可怕的局 面,你自己刚才不也说身体不行嘛。弗兰克,好弟弟,决定之前再好好考虑考虑。” 埃玛开始用哀求的口吻劝说着。   “我已经拿定主意了。”弗兰克的口气很坚定,“我巳经报名,现在想撤回来 也晚了。我是故意拖到这时给你打电话的。今晨5点我就开赴前线。”   “天哪!弗兰克,没跟我商量之前,你不该这样做。”埃玛真急了。   “一切会好的,埃玛姐。别让我为难了。好好保重自己,问其他人好。我会尽 量经常跟你联系。你在我们报的‘战地通讯’专栏里会看到我的文章。请你都给我 剪下来。别为我担心。别了,我的宝贝姐姐。”   弗兰克的声音从话筒里消失了。埃玛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想到体质赢弱的弟 弟将在弗兰德战场的炮火硝烟中冒险采访,她就感到恐惧。弗兰克的举动实在出乎 她的意料,她为他的生死命运感到担心。大弟弟温斯顿作为海军早已卷入海上的争 夺,这已经够让埃玛揪心的了,现在小弟弟又直接奔赴了主战场。近几年,埃玛一 直在想,即使英国参战,小弟弗兰克因身体先天不足也不会被征召入伍。如果不是 他已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记者,这次也确实轮不上他上前线。经过几年的辛勤努力, 弗兰克巳经是各报争相约稿的专栏记者一埃玛应该估计到,风云突变,战火四起的 欧洲战场,对于跃跃欲试想当一名战地记者的弗兰克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埃玛后悔 自己没早想到这点,设法及时打消他的这一念头。现在可好,电话一挂,开拔了。   埃玛突然觉得,要是弗兰克没有那点天分多好,或者只是个才干一般的普通记 者多好,就不必上前线去冒这个险了。这次一去,要是出个三长两短,甚至横尸导 场,她这个姐姐少不了得负点责任。当初要是让他在希普利的只值几个小钱的周刊 编辑部继续况下去就好了,可我偏偏害怕埋没了他的才能,给他安排了现在的一切, 这下倒好。   想到这里,埃玛又觉得为小弟担忧是合情合理的,但把弗兰克的成就也归于自 己,则有点贪天之功占为己有了。即使没有我,他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她的支持, 只不过加快了他达到目的地的速度。特别是他的那本书。埃玛承认,为了使弟弟的 著作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她作了很大的努力,起了关键作用。那还是弗兰克刚满 20岁那年。一天,他给姐姐送来一部书稿,说他写了两年终于写成了,并腼腆地让 姐姐先看一看。埃玛白天事务成堆,只好临睡前翻一回,可没想到书稿写得精采动 人,她整夜没睡,一气呵成读完了全部书稿。次日清晨,她直接来到报社找到弗兰 克。“妙极了!应该出版。你不用管了,一切由我来安排。”她首先宴请利兹《信 使报》总编阿尔奇・克莱格,委托他尽快把弟弟的书稿寄给伦增利斯和布莱克出版 社,同意予以出版,埃玛负责替弗兰克签署了合同。几个月之后,书出版了,而且 受到文学评论界和读者的普遍欢迎。当然,埃玛还注意到,弟弟的小说也获得了巨 大的商业效益。弗兰克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记者变成了饮誉全国的作家。他的小说 出版几个月之后,伦敦《每日记事》聘请他到该报当记者。当弗兰克欣喜若狂地前 往伦敦弗利特大街那家著名报馆报到时,埃玛曾向他表示衷心的祝福。现在,弗兰 克已成为公认的英国记者中最年轻的辉煌作家,其远大前程自然不在话下。 mpanel(1);   “混账的战争!’埃玛满腔怒火地骂了一句,但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是用, 这场战争,简直象晴天霹雳,把她的全部计划都打乱了。战争不仅将使她的生意受 到很大影响,而且将给社会生活的各方面带来严重后果,不知多少城镇将在炮火的 吞噬下变成废墟,不知多少生灵惨遭杀戮。   埃玛站起身,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这些。过分地沉迷往事,一味地空想未来都是 浪费生命、虚拥光阴。埃玛历来把这当作不可原谅的罪过。已经过去的,历史抹不 掉,将要发生的,谁也挡不住,何必为这绞尽脑汗!她把绸子睡衣拉一拉,穿过前 厅,向铺着长毯的楼梯走去,老座钟正好敲两点,钟声在静悄悄的夜晚显得更清晰 响亮。埃玛踮着脚尖进了卧室,钻进自己的被窝。   乔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埃玛?”   “对不起,乔。我把你吵醒了?”埃玛小声说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是你,是电话把我吵醒了。谁打来的?”他睡眼惺松地问。   “弗兰克。作为战地记者他正在开赴前线。我想说服他别去,他不听,乔。我 真替他害怕。’埃玛悄声说。   “太匆忙了,你不觉得?进入战争状态没几天,他不能等一等?”   “我想让他改变主意,但他不听。现在,两个弟弟都在前线……”埃玛打了一 个冷战,她使劲抓住枕头,以便控制眼泪不往外涌。   乔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他靠紧她。“别担心,埃玛。”他轻轻地说,“你看 吧,他们会死里迪生的。再说,战争打不了几个月。’   埃玛“哼’了一声,把一股火气压了下去。乔满脑子浆糊,对时局一窍不通。 几个月来,她在家一直谈担心爆发战争,而且担心一打起来连绵数年不得安宁。可 是,她的预测、她的分析等于对牛弹琴,得不到响应。最后埃玛干脆不和他讨论此 事了。   乔好象察觉到埃玛的不快,想安慰她一下似的,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一 下她的肩膀,后来用一只胳膊把她搂起来。埃玛只觉得一股由洋葱头、啤酒和烟草 混成一体的热气向她扑来。埃玛厌恶地扭过脸去。乔开始亲她的脸、脖子……   “求求你,乔。现在不行!”   乔不顾她的抗争,使劲搂住她,“求求你,埃玛,别推了。”   埃玛不说话,也不动弹。她把头扭到一边,躲避着他的亲吻。结婚四年来,每 次埃玛都要强装笑脸,满足乔・劳瑟的性钦要求。结婚时,她曾告诫自己要做乔的 好妻子,事实上她也没有食言。但是,乔那副文弱书生的表面底下,居然有如此强 烈的性欲要求,这是她没想到的。而且,这种要求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 相反变得更加凶猛。这不,这股劲儿又上来了。   看来,现在想打退堂鼓又不引起丈夫的恼怒,显然来不及了。埃玛只好尽力放 松,随他便吧。这种纯属应付而毫无感情的性生活使她感到厌恶和难以忍受。乔怎 么也引不起她对异性的渴望。再说,乔也从来没有试过如何引起埃玛的欲望和兴趣。 每次只满足自己急风暴雨地来一阵子,根本没注意过埃玛毫无反应。如果他具备一 点敏感,体察配偶的需要,并设法挑起对方的激情以支配她那血肉之躯做出积极的 响应,情况也许会好一些。可借的是,埃玛发现,乔只知道在她的肉体上进行自私 的享受。这种状况实在无法长久容忍下去。   乔对埃玛的情绪似乎毫无党察。几分钟后他便酣然入睡了。埃玛轻轻溜下床, 进了浴室,把门反锁上,把皱皱巴巴的绸睡衣扔在地上,把头发散开,进了浴盆。 她打开喷头,调高水温,让热水冲洗着、冲洗着她的全身。然后,埃玛擦了大量香 皂,慢慢地揉搓着,再用热水冲洗,仿佛要把刻在心头的羞辱一并刷掉。当她觉得 酸痛和紧张彻底消失了,才从浴盆里走出来。站在豪华的浴室中间,埃玛轻轻地擦 着身上的水迹。突然,她在镜子里发现了自己。先是犹豫一下,然后干脆舒展身躯, 前前后后地照起来。她对自己丰满的胸部,柔和的线条、匀称的体型仍很满意。在 那椭圆的脸蛋上找不到一点痛苦和绝望的影子。是的,爱情上的小不如意能在其它 方面得到补偿。何必把什么都挂在脸上?布莱基曾多次说过,她很象古埃及的狮身 人面像;面部表情永远是神秘莫测。看来,布莱基说的也许有点道理。埃玛拿起一 件干净衬衣,穿好,来到楼下。   埃玛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来到起居室旁边的小书房,准备工作个把小时。她 现在毫无睡意。为了少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她常在深夜置身于紧张的工作之 中。月亮透过阳台的门窗撒进银辉。埃玛信步来到窗前,欣赏起月下花园的美景。   忽然,埃玛心血来潮。她干脆推开门,来到砌满磁砖的大阳台中间。这是一个 8月的夜晚,夜空如洗,星光闪烁、周围万籁俱寂,花香袭人。玛埃深深地吸口气, 顿时感到浑身轻松。   她穿过阳台,来到通往花园的石头台阶前,手扶栏杆,向花园望去。这是一个 典型的英式花园。在这恬静芙好的时刻、谁会想到海峡彼岸正在战火熊熊,谁会想 到成千上万的英国青年就要投身于可怖的厮杀之中。   埃玛走下台阶,慢慢地向她最喜欢的角落走去。在那儿,在那座巨大的日规下 面,杜鹃花和牡丹花正在争奇斗艳,那粉红、淡紫、雪白搭配而成的色调实在让人 喜爱。乔曾想在这里种玫瑰,埃玛坚决反对。当然,她并没向他解释,因为玫瑰的 香味会刺激她心里的伤痕,令她反胃呕吐。   一棵巨大的山毛样把它繁茂的枝权垂到地面,把一条长椅包容在它绿色的苍郁 之中。孩子们管这里称为“妈妈专座”,因为每当埃玛需要独自考虑问题时,她总 是到这里静坐沉思,而且全家人无论大小,一见她坐在那里,谁也不去打扰。此时, 埃玛坐在长椅上,她想起乔,想起他那狂热的肉欲发泄,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被 打乱了。可一转念,她又想到:可怜的乔!他从心眼里喜欢我,又有什么办法!她 心里刚涌上来的火气又消下去了。   刚才,在自己毫无兴趣,而乔又在凶猛进攻的时候,埃玛曾想甩掉他算了。现 在冷静一想,那个想法根本不足取。一则乔是真爱她,二则假若分手,孩子们怎么 办?特别是,她仍有诸多理由使自己身边有个丈夫。乔也永远不会同意和她分道扬 钦的。   埃玛靠在椅子背上,客观地权衡着自己和乔的姻缘。从目前看来,她无意改变 现状。乔无疑是那些企图加害于她的人的巨大障碍。虽然,乔在感情上不敏感,不 细腻,但仍不乏可爱之处。总的考虑,她还是喜欢乔的。   埃玛本来就是开朗、聪明之人,特别是静夜沉思之后,她不会记人之小过而忘 人之大恩。她承认:乔・劳瑟是个好丈夫。她首先想到了他的慷慨,就说这座房子 吧,那是1910年乔专门为她买的。当时,刚刚婚后四个月,埃玛已怀孕。1909年6月, 也就是结婚前夕,乔又得到一笔意外的、比他妈妈留下的更为巨大的遗产。那是他 的叔祖母90岁去世时留给他的。鉴于叙祖母膝下无子,又无直系亲属,所以乔成了 唯一继承人。遗产中除了15万英镑现金外,在奥德・法恩利还有一所古老房子,利 兹市中心四座商业大楼。经仔细核算之后,他发现这些房产每年所得税金相当可观。 于是,他决定给埃玛在塔楼区买一所新住宅。这所住宅坐落在阿姆莱一个小巧的私 人公园内,四周砌有石头围墙和一个巨大的铁门。园内有条环形林荫大道,把八座 建造精美的小楼连接起来,每座小楼又有自己的小院子。那年12月一个寒冷的日子, 埃玛来看房时,一眼就看中了。在这座主住宅楼里,房间宽敞、明亮,有宴会厅、 餐厅、客厅、书房、大厨房,佣人住房及洗衣房。楼上有八个不同大小的卧室,其 中三间带卫生间供全家人住用,再生个孩子也够每人一间。三层是储藏室和阁楼。   搬进来那天,埃玛、埃德温娜、乔三日欢腾雀跃。特别是埃玛,多年来第一次 有了一种安全感。在这所漂亮的住宅中,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不受费尔利家族,特 别是不受杰拉尔德・费尔利的威胁的屏障了。   当时,埃玛足足用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去说服戴维・卡林斯基,反复解释因宗 教传统她决定不嫁给他,只能在感情上违心低就乔・劳瑟。最终,戴维毫无办法, 只好忍痛割爱,迁就自家的传统意识,但他要求埃玛在生意上永远和他搭伙。埃玛 当然理解其中的原因,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他们双方仍在强烈的爱着对方, 仍然保持事业上的联系,这对抚慰双方受了创伤的心总是有些好处。   直到正式向埃玛提出结婚那天,乔还没弄明白他是被埃玛木人推动着提出的这 一要求。当他提出结婚之后,埃玛告诉了他:埃德温娜是私生子。她用诚恳语言把 为布莱基编的那一套故事又重复了一遍,故意把孩子父亲的真实情况滴水不漏地隐 藏起来。乔为埃玛的真诚态度所感动,并称赞她居然独自一人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 他还表示:对埃玛的过去,他不感兴趣。只想尽快娶她为妻。事实上确实如此,婚 后他从来不过问埃玛的过去。   是啊,乔的为人是够宽宏大量的了,埃玛心里说。当时,埃玛坚持把埃德温娜 过继给他,而他呢,在结婚那天真的让埃德温娜姓自己的姓。从那以后,他把埃德 温娜和1911年出世的亲生儿子克利斯托法一样看待。   想到这一切,埃玛有些内疚。实际上,乔对她,对埃德温婉象个真正的绅士一 样,表现得极为慷慨和宽宏。作为妻子,把肉体奉献给他,不过是获取上述一切的 小小代价。埃玛决定,将来对丈夫将更体贴、更亲热。当然,对她本人来说,这也 是不容易的。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