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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命运的变幻(续) “浑身亮”处境艰难,生意一团糟,星期天的收益一会儿工夫全从他手中花掉 了。正如人们说的,挖东墙补西墙。他留下一些钱用于日常消费,用于购买首饰以 维持奢侈,他时而在当铺时而在他朋友的银器作坊购买首饰,时而在筹划的冒险交 易中预支费用。 由于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他专往玩三人牌赌钱的场所去,一次赌二十个比索。 他还参加高雅的赌博,政界最著名的人物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赌博,经常还有几个产 业主,有时候也有富商参加。两个星期以来,“浑身亮”财运多变,待他一算总帐, 他在三人牌、赌牌和台球(他也在上流社会参加比赛)中输掉了大约一万两千比索。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洞,而是一个急需修补的大窟窿,如不修补,他的财富 和信誉就会从这里丢掉。 为了摆脱新的困境,支付即将到期的票据,决心在潘萨科拉进行一场新的战斗。 在他大获暴利的第二个星期天,所有的赌家们全都赌输了,庄家捞回了被“浑身亮” 赚去的钱的一大部分。 “浑身亮”坐上了由七匹黑红色骡子拉套的华丽的四轮马车,来到了圣安赫尔, 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巴尼内伊上校。然而,上校已经在这天早晨率部前往墨 西哥城,只在加尔默罗修道院留下了一支小卫队驻守新兵站和一些正在康复的病人。 蒙提祖马已经在前一天下午随同先遣队、军需处和运输队先走了。这一挫折使“浑 身亮”神情沮丧,因为他本来打算约请这两个人,重演上次那场好戏。 他着实犹豫了一个小时,忽而匆匆出去,坐上依然恭候在门口的马车以便返回 墨西哥城,忽而又走进屋里,阅读报纸或任何东西,等待潘萨科拉开赌的时刻。去 墨西哥城干什么呢?他必须在一周之内付出至少两万五千比索,其中大部分是难以 拒付的期票。他竭力想买一套他在当铺见到的价值三千比索的首饰;他的贞节的夫 人――后面我们将要谈到她――为了使施恩节的九日祭办得更加盛大一些,至少需 要一千比索;另一个女神想搬家,因为她嫌同她做邻居的女人们太吵闹了;最后, 还有这里一点儿那里一点儿的小开销,而那些大笔款项又不能够延期到下一周。因 此,他决定去潘萨科拉冒险;他命令厨娘做了一顿简便的早饭,在花园的苹果树下 吃过早饭准时动身前往活萨科拉,他轰轰隆隆地来到了,马车一直进入庭院的中央。 承包人和马上就要坐到绿桌布前边的贡萨莱斯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有一种不 加掩饰的恐惧和希望。 “‘浑身亮’朋友,”主人对他说,“桌子上有您一千盎司,另外一千五百盎 司在桌子底下。但我不随便给您,要您花点力气挣去,不过,我就算把这点钱已经 输掉了。请原谅我上个星期天发了脾气,倒不是因为您,而是您身后那位傲气十足 的上校,尤其是那个一看到我就嘲弄的粗野的小伙子使我忍受不了。现在只有我们 俩,咱们看看谁战胜谁。钱并不缺,感谢上帝。”他以一种讽刺挖苦的方式说完这 番话,并在“浑身亮”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然后朝饭厅走去。在这同时,贡 萨莱斯一句话也没说,他在绿桌布前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众多显要的聚赌者们 也在椅子上舒适地坐了下来,身后是一排站立着的人,赌博开始了。 “浑身亮”开始赌博了,可这回却失去了上回赢牌时跟着富于灵感的蒙提祖马 出牌时的那种稳重、计划和决心,一个小时之内他押了两个、三个、五个、六个盎 司,输了一局,赢了一局,总之,经他之手,或赢或输不过是两个盎司。因为赌博 要在固定的时间结束,他又想及时赶回墨西哥城,最终,他决心认真地赌。他带来 了很多钱,决定不向他人借债。 mpanel(1); 出来一张花牌对一张六。他打算像蒙提祖马所喜欢的那样下赌注,把二十个盎 司押在K 上,果然赢了。这一举动引起了参加过上次赌博的赌家们的注意,他们认 为他又要故伎重演了。 贡萨莱斯洗牌的时间比平时要长,然后出了一个花十和一个二。 “浑身亮”把四十个盎司押给花十。几乎所有的赌家都把大把大把的钱往花十 上放。响起一阵满意的嗡嗡声。围着桌子转的潘萨科拉的主人哼哼着,从牙缝里挤 出一句咒骂“浑身亮”的话。 贡萨莱斯尽管经验丰富、沉着镇静,目光却在观众的身上扫来扫去,开始担心 很快会出现一场灾难,因为那些赌家们全都跟着“浑身亮”下注,只需三个回合, 庄家面前的盎司就会失去一大半。 因而,贡萨莱斯小心翼翼地洗着牌,似乎想避免有图案的牌跑出来。然而,这 不可能,他又一次朝桌布上扔下了一个花十对一个七。赌家n ]面面相觑,怎么可 能再往花十上下注呢?他们等着“浑身亮”下注,“浑身亮”毫不犹豫,他心平气 和、有条不紊地把每堆二十个盎司的四堆钱放到了勇敢的剑花牌的脚下,这张牌似 乎用快活的眼睛看着他。赌家们争先恐后地把所有的钱往花十上押。另一张牌上只 有站着的人当中的一个放上了可怜巴巴的两个盎司,那人说:“请看看我反潮流会 怎么样吧。” 牌一张一张地过去了,什么也没见……最后,为了安慰那些心急如焚的人们, 从很深的深处出来了一张陈旧的花十。 贡萨莱斯一时怒不可遏,他微微使劲把牌扔在桌子上,但是,为了掩饰,他随 即又微笑着拾起来,并开始分牌,把带图案的牌一张张岔开。 “出牌。”说着在桌子上出了一张金马和一张金杯花A.“浑身亮”毫不动摇, 把自己那一百六十个盎司放在马上。赌家们也毫不动摇地交出了自己的钱,那位骑 士很快淹没在金币之中,站立着的那位赌家把四个盎司放到A 上,说道:“我偏要 反这个潮流。” 到第三张牌,马出来了。在这样高雅的聚赌中,尽管他们具有体面、安静和典 型的克制力,一种比往常更响亮的嗡嗡声传到了庭院和公路。所有的人都互相恭贺, “浑身亮”从而成了神奇的上帝,命运女神(直到那时她还被当做侍女)的丈夫, 他占据了大厅,以他的勇猛吸引着众多聚赌者的注意。为了支付赌注钱,贡萨莱斯 只得拿出桌子底下存放着的一千五百个盎司。结清了帐之后,又放上了金币,这时 才恢复了平静,人们聚精会神地等待着贡萨莱斯洗牌,随即出来了一个花十和一个 金六。 情况对大家十分紧迫,等着在花十上赢钱,那就看上帝的耐心了。 然而,“浑身亮”把他所有的钱放在了花十的旁边,除了那个反潮流的人之外, 其他赌家全都照此办理。 “等一等,贡萨莱斯先生,”那个人说,“您能行个好借给我三百个盎司吗?” “十分乐意,”贡萨莱斯回答着,从桌布下面取出了一张纸条,用铅笔写上了 相应的数目。 “我偏要反这个潮流,”那人说,“谢谢,贡萨莱斯,”接着又说,“请您帮 我把那三百个盎司放在六上。” “赌吧。”贡萨莱斯说。 “出牌吗?”一个庄家帮手问聚赌者们。 “我可以调换一下吗!”“浑身亮”问贡萨莱斯。 众人目瞪口呆。“浑身亮”要换牌,要抛弃那个已经给他带来财富的花十吗? “您爱怎么换就怎么换吧,您还没有看出门道。”贡萨莱斯回答说。 “我要换到金六上去,我看到它就在几张牌后面,甚至可以说看到了牌花,花 十不可能再来一次了。” 又是一片嗡嗡声,有反对“浑身亮”的声音,有对话,有动摇。 “你们大家随便赌吧,我的朋友们,”贡萨莱斯对他们说,“输了钱不要责怪 我,我在赌博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会儿,既不是凭计算,也不是凭规则,而 是一种所谓预感,觉得六应该来了。” 嘈杂声和议论声还在继续,那些跟着“浑身亮”走了好运的人,不知道该把他 们的钱放在哪张牌上好,于是带着已经赢到的钱走了。这是他们所能采取的最好办 法。 “既然‘浑身亮’上校调换了,我也同样调换一下。我一直同他反着下注,看 看到底怎么样。这三百个盎司放在花十上。” “押在花十上。”贡萨莱斯回答说。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一阵低声、嘲笑的议论,一些人与另一些人为这个陌生人 而发生了对抗,那人故意与“浑身亮”作对,而“浑身亮”却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同一个老练而富有经验的赌徒。 “时间快到了,只要钟一响,我就收起牌来离开。”贡萨莱斯说。 他这一威胁,赌家们急忙清点和整理自己手中的钱,并纷纷下注。 金六被钱币埋没了,因为总的来说,大家都跟着“浑身亮”下注。那个预感― ―赌徒们的迷信――几乎从来没有实现过,那个多次给他们带来利益的花十,完全 不可能再次出现了。 “您能再借给我一百个盎司吗?”那个专同“浑身亮”作对的特殊人物说。 贡萨莱斯点头表示同意,又取出一张纸来写上了数码。 “劳驾您把钱放在花十上,贡萨莱斯先生。” “开赌吧。”贡萨莱斯回答说。 结果,花十上只有那个反潮流者押的四百个盎司,而那个金六上却盖满了盎司, 总共将近四万比索。在潘萨科拉,从来还没有见到过一场如此可怕的战斗。 贡萨莱斯在翻开手中的牌和指出门道之前,用目光扫视了一下聚赌者和桌布, 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庄家用桌子上所有的钱支付。” 一阵不满的嗡嗡声。但“浑身亮”没让它继续下去。 “我来弥补庄家的缺额,把放在花十上的那四百盎司作为我的赌注。” “赌吧。”贡萨莱斯说,那个下赌注的人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贡萨莱斯说: “出牌吗?” “出吧。”庄家帮手回答。 一阵庄严的沉默,贡萨莱斯开始出牌,他仅仅让人们看到牌的一个边儿。 “金杯花六。”站在贡萨莱斯对面的人齐声惊呼,犹如歌剧中的合唱。他们已 经看到露出来了金杯花图案的一条线。 “我想知道我反潮流的结果,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输掉了四百盎司。”那个人 平静地说着,慢慢朝门口走去。 贡萨莱斯出完牌感慨地叫了一声,赌徒们齐声说道:“是四!” “啊!这么说还有希望。”那个神秘的人说着又转身回到桌旁。 贡萨莱斯继续慢条斯理地出牌。 几张牌之后,金花十出现了。“浑身亮”拍了一下额头,他的额头通红,好像 涂了一层芥子泥似的。其他大部分赌家竭力克制住自己。他们斥责“浑身亮”,认 为由于他调换成六,导致了他们的破产。 那个陌生人是圣路易斯的一个富裕的产业主。曾经去过首都,在阿莫阿特吉的 家他被介绍给潘萨科拉的主人,他说:“您消了帐吧,贡萨莱斯先生,请您明天派 堂佩德罗把属于我的那四百个盎司送去。” 表针指向了该结束赌博的时间,贡萨莱斯和他的助手们收起摆满桌子的金币并 站起身来。 “浑身亮”输掉了他带来的不少钱,输掉了他已经赢到手的钱,还应该付给圣 路易斯产业主四百个盎司,是这个人搅乱了他,他把最后一局的失利归罪于他。当 他意识到刚才在众多的聚赌者面前狠狠拍了一下前额这一有失体面的举动时,便试 图掩饰,以一种神经质的、强装的欢笑回答别人的问话和对自己致命预感的评论。 尽管强作镇静,但他内心却像个沸腾的锅炉,他忍受着一个人所能遇到的一切煎熬。 与此相反,潘萨科拉的主人和贡萨莱斯却十分高兴,他们邀请“浑身亮”在私 人餐厅吃饭,要求他留下来下午和晚上继续赌博,因为他打算报复,便一口答应。 他食欲旺盛,什么都吃,吃得很多,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杯接一杯,各种酒都喝。 他们在东拉西扯中,谈到了赌博中的变幻莫测,谈到了当运气有利于一个勇敢老练 的赌家时庄家所担的风险。“浑身亮”问贡萨莱斯:“我欠您多少钱?” “数目不大,这笔帐今天晚上就会结清,明天中午时分我们会在您家相见。不 过,您不必担心,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今天下午会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您已经知道,贡萨莱斯,”“浑身亮”回答说,“我从来不拖欠 帐目,这一会儿我没有足够的金币付清这笔帐。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做一件事。” “只要您乐意,”潘萨科拉的主人说,“我听您的吩咐。放心吧,在您的预感 中不缺少应有的金币。” “浑身亮”咬了咬嘴唇,亲热地回答道:“谢谢,不过我喜欢自由自在地赌。 我有宅院、乡下的庄园、票据和首饰。我们可以拟定每所宅子的价格,一旦谈妥, 您将给我房子所值的钱款。如果我输了钱又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付清金币,就用庄园 抵帐,立刻命人拿来帐本按人家说的办,如果我赢了,就什么也不用于。” 潘萨科拉的产业主确信“浑身亮”开始倒运了,他不想失去这一赚他几座庄园 的机会,或者退一步说,赚他财富的四分之~,他略微推让了一番,便讲定了价钱, 还表白说完全是出于友谊才同意了这种事情。最后,他们终于达成了协议。 平日爱嘟哝的产业主,在这个使他感到幸福的星期天变成了一团蜜糖,他在朋 友“浑身亮”的背上友好地拍了几下,把他领进了一个陈设精美的卧室,让他开赌 之前在这里休息。 在这个可以凭窗远眺那枝繁叶茂的树木和温和平静的青山的凉爽卧室里,“浑 身亮”想恢复平静或者睡一小党是不可能的。饭食和美酒在他的肠胃里发酵,他无 法平静,注定破产的预感搅乱了他的头脑。就这样,他一会儿躺到床上,一会儿斜 靠在沙发上,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把头伸出窗外 呼吸新鲜空气,毫无用处,根本不可能使他从这种焦灼不安中解脱出来。正在这时, 潘萨科拉的主人来了,像亲热的老朋友一样,拉住他的胳膊,把他领进铺着绿地毯 的大厅,让他坐在最好的座位上。 “浑身亮”显得颠狂、愚蠢、呆板,像他这样一个走遍天下的人,老练的赌徒, 冷静而有办法的人,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圣路易斯的产业主决心同他对 着下赌注,他已经给他使了一招致命的魔法,他还不知道。赌家、庄家帮手、贡萨 莱斯和不停地围着桌子转的产业主,把他变成了可笑或凶恶的形象,他们目不转睛 地盯着他,使他失去了理智。他原打算趁下午凉快离开赌场回墨西哥城去,但是, 复仇的欲望把他钉在了椅子上。 我们已经描绘过赌博的场面,这最后一场赌博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浑身亮” 在赌博中运道多变,但是,最后一局当钟声敲响时,他已经输掉了房子、庄园以至 衬衫上闪亮的纽扣。人夜,他乘马车回到了墨西哥城。 星期一,“浑身亮”很晚才起床,他头昏脑胀,两眼充血,四肢疼得如同被棍 子打了一顿似的。 “勇气,勇气和胆量!”他说着,吃力地把腿从被单里抽出来。“我很快要洗 一个凉水澡,或者让我病好,或者使我得肺炎,结束我的生命,那样更好。” 他随即走进卫生间,跳人盛满凉水的澡盆里。十分钟之后,他像个颤抖病患者 似的哆嗦着出来了,但是,他用刷子和毛巾摩擦着,待有了反应之后,才开始穿衣 服。 “看看我从现在到下午六点钟怎么交帐吧。赌博形成的债务是神圣的,明天早 上日出之前,这笔帐就得算清。这笔钱――也就是金币,因为他连银币都不要―― 是一万比索。萨尔特南戈的田庄,奴隶大街的两所宅院,奇马利斯塔科那所宅子连 带家具,欠政府的贷款,圣奥古斯丁,德。拉斯。库埃瓦斯的宅院和果园……总之, 一切东西,以至我衬衫上的纽扣。我连下一周给老婆的生活费用都没有了。这叫我 怎么给拉法埃拉换房子?好险啊!我从未出过这种事。我真是个笨蛋,我趴在地上 去,好像我刚从工程学院出来时那样。不必犹豫了,要么面对现实,向命运挑战, 要么自杀,现在我宁愿要前者。如果仔细想想,我应为这件事高兴。因为他打消了 我的一切顾虑,我已经不再犹豫了,决心实施我的宏伟计划。只要我征得了我那位 朋友的同意,就没有任何障碍了。这样,首先是跟他说一说,直截了当地跟他谈, 把我们所处的绝境不加夸张地告知他。” 他修饰完毕,没有忘掉在细薄布衬衫上别上一枚独粒钻石,把系着镶红宝石的 粗金表链的自鸣表装进坎肩的衣兜里,每个手指都戴着钻石戒指,如同一个女人似 的。 他在潘萨科拉失败的消息比他胜利时的消息更快地传遍了全城,这样一来,他 在走路时不能不遇上拦住他的人,这些人脸上流露出对他的倒运表示惋惜的神情。 但是,他却春风满面(也是装出来的),对众人说:“不是那么回事,都是夸大其 辞,我输掉的钱连我赢下的一半都不到,全部情况就是这样。下一个星期天我就要 收回我留在潘萨科拉的钱,正像人们说的,这钱先存放在那里。” 就这样,他―一打发了试图拦住他、要求讲一讲详细情况的冒失鬼,来到了生 丝市场胡同,在此遇上了感冒好了一些的朋友,这位朋友此时正要下楼去银器店, 以便完成罗萨里奥宗教团订作的著名的圣体匣。 “请等一等,干亲家,您会有时间工作的。坐下吧,咱俩应该认认真真地谈一 谈。我们破产了,”他接着说,“我们一无所有,连家庭的开销都没有了。我给您 明说吧,我知道您是个基督教徒,经得起打击,并能顺从上帝的意志,您得尽全部 财力帮助我,使我们不仅捞回输掉的钱,而且要以一种固定持久的方法赢得更多更 多的钱。” 这位朋友脸色苍白,好像被迎面泼了一瓢石灰水,两腿一软,像铅块一样跌倒 在长沙发上。 “唉呀,怎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干亲家?赌博,该死的赌博,我给您说了一 千次,但您从来不听我的。” “不,不怪赌博,我赌博一直赢钱,也正是由于它,才维持住家中的豪华生活, 而怪我自己,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我赢了三百盎司就可以退出了,但是,贡萨 莱斯的几句话刺痛了我的自尊心,我便贸然放弃了有图案的牌,巴尼内伊部队里的 那个军官就是以这种牌为我赢了钱的。我失去了理智,我发了疯,十足的发疯,这 就导致了我们的彻底破产。您会惊讶的,我输掉了我所有的金币,然后以一万比索 输掉了价值六万比索的萨尔特南戈田庄,以每所四千比索输掉了价值四万比索的奴 隶大街的住宅,还有其他东西。还提这个干什么呢?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惨祸。我 们现在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明天早上我连街角的最后一个乞丐还不如呢。” 干亲家双手抱住脑袋,似乎在做一场噩梦,用哽咽的嗓音说道:“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的确是这样,于亲家,我从来没有像星期天那样失去理智。我十分冷静地输 过,也赢了五百个盎司,我也知道见好就收。也许您不知道,朋友,我除了负债累 累,身处逆境,还把我妻子的财产也填进了这个无底洞。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塞维 拉和我女儿认为我是人中豪杰,其他许多人也都这样认为,只有您了解我,朋友, 然而这种了解并不全面,不过,也许在半个小时之内,您就会看到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怎么办呢?干亲家。”银匠惊叫道,他没有注意到“浑身亮”最后一 句话的含义。 “答案十分简单,跟那两个倒霉的人同归于尽,我们选择最容易、最不痛苦的 方式自杀。” “太可怕了!”银匠惊叫着,又一次用双手抱住脑袋。 “不过,这既不符合您的宗教原则,也不符合我的宗教原则,因为我是个基督 教徒,尽管是个糟糕的基督教徒;这样,我们打消那个念头,平心静气地进行下一 步。首先在下午七点钟之前付清欠款,我的全部珍宝都在您这里,我相信您自己会 估价三万比索。我需要一万六千比索还帐,给我妻子一千比索,她要用于我不知道 是什么圣母的九日祭,另外一千用于我今天要买的一全套首饰……您当然知道,信 用状我从不缺少。您去找那个女经纪人,让她到当铺去,您再把您那神秘的盒子里 的宝石加上几块,或者如果有钱就加上钱,这样,我们才能摆脱紧迫的困境。” “那位女经纪人很快就会来。”于亲家说着从“浑身亮”手里接过提箱。 “她来得正好。我已经同贡萨莱斯约好了下午两点钟清帐。” “好吧,于亲家,您很快会有钱的……”“浑身亮”情不自禁地拥抱了朋友, 这位朋友为了拿装首饰的手提箱,已经改变了姿势。 “干亲家,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向您保证,只要我们继续 合作,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会再次富裕起来。您快给我一千比索,我立即去买全套 首饰,再送一千比索给我的妻子,一点钟之前我坐车来拿剩下的……金币,全都要 金币。” “随后呢?”银匠不安地问,轻轻拨开“浑身亮”搂抱着他的腰的双臂。 “随后,”“浑身亮”十分高兴地答道,“我去购买庄园和田产,因为我已经 把自己的卖掉了。” “拿什么钱买呢!”银匠问道,“我的钱仅仅只够应付眼前的困境。” “现在只需要很少量的钱,需要的是勇气和方法……方法得当可以登天。正巧 我穿衣服的时候来了报纸,在职员栏里我看到了一则通告,通告宣称要出售巴列。 阿莱格雷侯爵家族的一座庄园,这座庄园刚买不几年,在圣马丁方向,名叫”褐色 溪流“,种着大面积的麦子和玉米。如果我能买下它,那小麦和玉米――即使以低 于市场的价格出售――会给我带来两万四千比索的收人,有了这笔钱,我们再前进 一步,像往常那样,挖东墙补西墙,直至我们的生意系统化,这种方法我到时候会 告诉您的。佩罗特的一个磨坊也要出售,这个磨坊对于我的计划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代理律师是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只要有他的妹妹克拉拉的丈夫丘皮塔律 师的介绍,事情就算成了。您看怎么样,于亲家,这都没问题。此外,还会在公众 中产生好的效果,一周之内,我在赌博中输了钱,还购买了宝贵的庄园。这宗生意 还可以为给潘萨科拉产业主交割的庄园和房子找到借口。” 听了这些计划,银匠愁眉舒展。尽管说话不多――因为他本来就头脑简单,他 却答应了助“浑身亮”一臂之力,并且在一点钟之前亲自带着足够付帐的钱到他家 里去。 心满意足的“浑身亮”头脑中构成了一个金子世界。他来到当铺,花一千比索 买下了那套他垂涎已久的首饰,给路易莎带去了。在她那里没有过多地消遣作乐, 因为他时间紧迫,在天黑之前要了结自己的事情。他从路易莎的家前往克拉拉丈夫 的家,去请求他写个荐举信,并很快就得到了。他接着又去奥拉涅塔的家,奥拉涅 塔说他在担任法官职务期间避免干预任何生意。但他写了一封热情的介绍信,让他 去找兰巴里亚律师。对于兰巴里亚律师,正如我们说过,奥拉涅塔常委托许多自己 难以顾及的事务。下午两点钟,贡萨莱斯匕经收到了钱盒,公证人奥里乌埃拉在潘 萨科拉主人指派的人的帮助下已经写好了庄园和房屋的字据。 “浑身亮”既无感情也不激动地交出了他的产业和钱款。他坚信,不出几个星 期便会在一次赌博中或用其他任何方法重新夺回这些东西,但是,当他付清了款项, 便觉得好像搬掉了一块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对于墨西哥的赌徒来说,在二十四小 时之内付清钱财是一种荣誉,很少见到有人赖帐。这种借款是不能通过法院讨要的。 不过,如果有人失去信用,正如人们说的,他就把自己的“大门关闭”了,从此, 他到任何赌博的场合都会听到无声的甚至不愉快的议论。 “浑身亮”十分快活,他走进妻子的房间,把一千金比索交给了她,让她在九 日祭中任意支配。 堂娜塞维拉对赌博恨之人骨,为此,她常和“浑身亮”发生激烈的争执。不过, 她深信“浑身亮”是不肯悔改的,于是,她打算一句话也不同他说;然而,她不会 不从来访的客人及仆人那里得知丈夫在潘萨科拉的拼搏。她接过钱款,整整齐齐地 放在针线盒上时,只是淡淡地问:“你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手气马马虎虎,如此而已。”他无动于衷地答道。 “那么,这钱?” “你知道,这钱是另一码事。你存放在我朋友那里的钱,我从来没有动过。昨 天我向他要了一千比索,他今天老早就送来了。” “那好吧。”当“浑身亮”想在她面颊上吻一下时,她把脸扭向了一边。 “我会使你高兴的,”丈夫非常亲切地说,“我向你保证再不去潘萨科拉也不 在墨西哥城赌博了。我要再把我的生意调换一下,最好在乡下购买庄园,如果他们 能以接受奴隶大街那些每月仅能收入两百比索的房子作为交换条件的话,你很快就 会看到我将购买的庄园是多么美好。” “上帝听我的,它让你如愿。”堂娜塞维拉真诚地说,她关上了针线盒,站起 身来,在丈夫的前额吻了一下,与其说这是一个结婚多年的妻子的激情,还不如说 这是出于母爱的慈祥。 “浑身亮”不想把谈话时间拖得太长,对于能够和妻子这样了结对他那喧嚣一 时的潘萨科拉的冒险的调查感到满意。他借口总统府有重大问题要他即刻前去料理, 而实际上,他的办公室的确等着许多人。他们大部分是小笔款额的债主或羞羞答答 的穷苦人,尽管“浑身亮”星期天赌博失利,他们还是来向他讨钱。他付给了一些 人的钱,却惹得另一部分人不高兴。于是,他离开了这伙十分不合时宜的来访者。 在厅房的门口,一个女仆等着他,递给了他一封芳香犹存的信,上面写着:今 晚请你来吃饭,亲爱的,我一定等你。 你的路易莎他还没有走到拐角,另一个女仆又拦住了他,交给他一个小包和一 张卷成香烟状的蓝纸:我已经找到了一所十分漂亮的房子。我给你送来手帕和你所 要的我的头发。请你今天晚上来,咱们一起吃一只你最喜欢的烤鸡。你可千万得来, 不然我会生气的,我们还要一同商量搬家的事呢。我的钱也用完了。 你的拉法埃拉“浑身亮”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拐角,思考着他欠了多少钱的帐, 怎样撒个谎才不致于使堂娜塞维拉生气和究竟到哪里去吃晚饭。正在这时候,总统 的一名副官来找他,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一齐朝总统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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