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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特德不论到哪儿去,都不愿意远离有电话的地方,以保证别人接到电话后十五分钟之内 能找到他。除了自己的忧虑之外,他还得接电话分担别人的忧虑。打电话来的人很多,他母 亲就每天从佛罗里达来电话。 “有消息吗?” “有了消息会告诉你的。” “一定要告诉我。” “妈妈,你老给我打电话,弄得我更心神不定。你就打给她吧。” “她?我不给她打。我还是打给你。” 特德回顾了监护权听证会的全过程,重新估计了他的律师的策略,检查了自己的证词, 最后,他认为自己对案情的陈述是令人满意的。 他在听证会以后的表现和他在法庭上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这是他的正常生活方 式。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跟儿子在一起。可是时间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候都过得慢,比他失 业时过得慢,甚至比他在狄克斯堡度过的最初三个星期也慢;当时他的证明文件被他们弄丢 了,他呆在报到处,名义上是在军队里,可又不算在军队里,因为这段时间不算在基本训练 时间之内。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而且更糟糕,因为这段时间完全是虚度的,只是等待着法官 作出决定。 包括华盛顿诞辰的那个周末放假三天,拉里和艾伦主动邀请特德父子到他们在火岛上的 房子去。那儿现在既没水又没暖气,所以显然是在户内过夜,他们还是要象露营一样睡睡 袋。比里把这看成是一次“大探险”,可是对特德来说,这只不过是有助于熬过一个漫长的 周末,以便迎接又一个工作日,并且继续等待律师的电话。 到火岛去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特德越来越不想在严冬季节到座落在海边的、没有取暖设 备的避暑房子去度过凄冷的夜晚。可是比里兴致勃勃,往电筒里装了新电池,以便夜里能看 到屋外的臭鼬和浣熊,并且磨快了塑料童子军刀,以便和野熊搏斗。特德暗想,也许会由于 发现了新的证据而重新进行审判吧。他不是为了孩子的缘故而冻得要死吗? 周末前的星期五,律师来电话了。 “特德,是我――约翰。” “怎么样?” “判决已经宣布了,特德。” “怎么样?” “我们输了。” “啊,天啊……” “我有说不出的遗憾。” “啊,怎么可能!” “法官的裁决自始至终都是以母亲的权利为依据。” “天啊。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也很不安。我很抱歉,特德。” “她凭什么赢呢?凭什么呢?” “她是母亲。百分之九十的案予都是判给母亲的。如果孩子小,判给母亲的比例还要 高。我原来以为这一次,仅仅这一次.能够出奇制胜.” “天啊!” “是很可怕。” “我失去了他吗?失去了吗?” “我们已经尽力啦,特德。” “太不公平啦。” mpanel(1); “我知道不公平。” “太不公平啦,约翰。” “你听我说。我把判决书念给你听。说来令人遗憾,完全是传统的裁决。 “‘查克莱默对克莱默离婚诉讼案,原告是孩子的生母,孩子威廉现年五岁半。母方在 本案中要求获得对孩子的监护权,该监护权曾于父母两方离婚后于一年半前判给父方。法庭 根据孩子的最高利益为准则,认为:孩子幼小,归还母亲最符合他的最高利益。’” “‘原告现住曼哈顿区,并已采取步骤为孩子创造适当的家庭环境。本庭认为前此关于 监护权的决定并非最终判决(参照哈斯京对哈斯京案)。母方在结婚期间曾受到精神压力,现 在显然是一位胜任的和负责任的母亲。父方也被认为是一位胜任的和负责任的父亲。在父母 双方都胜任并都适当的情况下,本庭必须作出最恰当的选择(参照柏尔尼对柏尔尼案)。为此 本庭裁决:根据如此年幼的儿童的最高利益(参照鲁勃宾对鲁勃宾案),理应判归原告。’” “‘本庭判决并宣布,把对该幼童的照看和监护权给予原告,二月十六日星期一生效; 被告每月为该儿童提供生活赡养费四百元;父方享有下列看望权――星期日上午十一时到下 午五时;七月或八月两个星期。免费。’就这些啦,特德。” “就这些啦?我只有星期天十一点到五点才能见他?我见我儿子的时间只有这么点?” “聊以自慰的是,你不用承担她的诉讼费。” “有什么可自慰的?我失去了孩子。我失去了孩 “特德,只要你愿意,你就不会完全失去他。有时候父母为了争夺监护权闹得不可开 交,可是输家时间一长就淡漠了,连判给他的时间都不去看孩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将成为路人。” “不一定。” “星期一,星期一就生效了,这不是马上就生效了吗?” “这也不是永久性的。情况变了,你还可以重新要求取得监护权。” “当然。” “你现在必须遵守判决。你可以上诉,不过一般都是维持原判。” “这么说,我就得把他交出来啦?我就得把他交出来啦?” “特德,我很遗憾。可是我确实认为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的比里。我的小比里。啊,天啊……” “该做的我们都做啦……” “太好了,我被认为不配管养他,可是现在却要我把事情告诉他。啊,天啊……” 特德精神沮丧,离开了办公室,整天没上班。他回到家里,把比里的东西翻来翻去,不 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从何着手去办。是把他的一切东西都放在箱子里装走,还是应该留下一些 准备他回来看望。特德想打个腹稿,看看能跟比里说些什么,怎么解释。 莱恩威利斯充当乔安娜的中间人打电话到特德的办公室没找到人,又打到家里。他说话 很客气;得势的一方对失势的一方从来都是宽宏大量的。他希望知道星期一上午十点是否方 便,以及特德是否能把比里的主要东西收集起来装一两只手提箱。其他玩具和书籍可以以后 另外安排来取。 埃塔买食品回来,特德告诉她对孩子的监护权已经判给了乔安娜。他说埃塔和比里一起 度过的时间对比里是十分可贵的,她给比里的爱将成为比里一生的良好基础。他已决定请求 乔安娜继续让埃塔当管家。埃塔说她当然愿意照看比里,接着就忙着收藏食品。过了一会 儿,特德听到她在卫生间里哭泣。 比里不久就要放学啦,特德要埃塔带他到公园去玩一会儿。特德还有未了的事,暂时不 忍看到他。 他开始给人打电话,但是却不希望对方本人来接电话,而是宁愿接电话的是秘书、第三 者或自动应答机,这样就毋需详谈,只要留个口信就行了。他想最好还是按计划到火岛去度 周末,至少也要去度星期六和星期日两天。这样特德可以躲开电话,比里也不至于由于取消 了他的“探险之行”而大失所望。特德打电话留了话,跟朋友谈了,听了他们的安慰话以 后,便给他母亲打电话。他原来以为朵拉会大声嚷嚷,可是她没有。特德说:“乔安娜赢得 了监护权。”他母亲平静地说:“不幸被我料到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她问道。可是特德暂时还不清楚看望权是否包括祖父母。 “我向你保证,妈妈,你会见到他的。没有别的办法的话,可以利用判给我的时间。”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特德正打算编些话叫她不要为比里担心,可是她接着又说: “你怎么办呢?”特德这才知道刚才这句话指的是他自己。 留用埃塔的问题当前特别紧迫。特德要在乔安娜作出安排之前先同她取得联系。如果寄 封特递信、乔安娜第二天上午就能收到。他不想跟乔安娜谈话。还有其他有关比里的事也要 告诉乔安娜,总不能在比里身上挂上个条子,象个难民那样打发掉。他写道: 兹介绍威廉克莱默。他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你自己会发现的。他对葡萄汁过敏,爱喝苹 果汁,但他对葡萄不过敏。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他对健康食品店卖的现磨的花生酱也过 敏,但是对超级市场卖的却不过敏。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他夜里有时会梦见妖魔鬼怪,也 可能只是一个鬼怪。他称为‘鬼脸’。据我判断,‘鬼脸’看上去象个马戏团里的丑角,但 是只有头没有身子。据儿科医生的解释以及我在书里看到的,这是一种象征,表明他害怕目 己的怒气,也可能只是他曾经见过的某一个丑角。顺便提一句,他的医生是费曼恩。对他最 有效的感冒药是苏打费德。至今为止,他最喜欢的故事书是《大象巴巴尔和小熊威尼》,但 是《蝙蝠侠》的地位正在日益提高。他的保姆是埃塔维柳施卡,她也是我写这张便条的主要 原因。她心地慈祥,做事自觉,很关心比里,富有经验。总之,一个好保姆应有的品质和能 力她都有。最重要的是,比里喜欢她,习惯她。我希望你不至于为了表示一刀两断而拒绝考 虑她。我请求你留用她。她的电话是555―7306。只要你提出来,我想她是会接受的。肯定 还会有别的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我们大概最终总会说话的。我现在想到的只 有这些啦。请你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也会违心地这样对待你,因为用他们的 话说,这‘符合孩予的最高利益’。 特德 特德到邮局寄了特递信,就回家等比里。孩子回到家,由于在户外活动,脸上红通通 的。他奔向父亲。“爸爸,你回来这么早,”说着,拦腰拥抱他。特德不忍心告诉他,他已 经不住这儿啦;在“麦当劳”进食时候也不忍心说。睡觉时候到了,比里把屋里的灯都关掉 以检验他的“超强力探索浣熊的电筒”,特德还是不忍心说。第二天熬过了早餐,他再也没 法拖了,便在等候拉里和艾伦时,终于根据早已拟好的腹稿发表演说了。 “比里,你知道你妈妈现在住在纽约吗?” “知道。” “有时候父母离婚,就得作出决定,看孩子是跟父亲生活,还是跟母亲生活。有一个很 聪明的人,叫作法官。法官很有经验,对于离婚、父母.孩子这些事都很了解。就是由他决 定孩子跟谁生活对孩子最有利。” “为什么由他决定?” “这就是他干的事嘛。他权力可大啦。” “象校长那么大吗?” “比校长还大。法官穿着长袍子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这位法官花了许多时间考虑你、我 和妈妈的事,他认为你跟妈妈住在她的公寓里对你最有利。我很幸运,因为虽然你跟妈妈生 活在一起,我每逢星期天都能见到你。” ――我会每星期来的,比里,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象尚赛说过的那种人。 “我不懂,爸爸。” ――我也不懂。 “你不懂什么,宝贝?” “我的床放哪儿?我在哪儿睡觉?” “在妈妈那儿。她会在你自己的房间里给你铺张床。 “我的玩具放哪儿?” “我会把你的玩具送过去,你还会收到新玩具。” “谁给我念故事?” “妈妈。” “维柳施卡太太也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啦。还在商量呢。” “你每天晚上都来跟我说晚安吗?” “不啦,比里,我还住这儿。我每星期天去看你。” “而我去住妈妈的房子?” “星期一开始。你妈妈上午来这儿接你去。”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去度周末的吗!你答应的!” “我们照样去。只不过是提前一天回来。” “那好。” “是的。” 孩子花了几分钟考虑刚听到的消息,接着问道: “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玩猴子游戏啦?” ――啊,天啊,这种谈话简直叫我受不了。 “宝贝,我们还会玩猴子游戏的。只不过我们只有星期天才当猴子罢了。” 乘车前往火岛途中,大人都唱着《我在铁路上做工》等心爱的歌曲,极力设法为周末创 造一个喜气洋洋的开端。在强为欢笑的间歇里,埃塔有时回头看看特德和比里,可是马上又 扭头不忍看下去。只要歌声一停,年龄在五岁半以上的人都显得心情沉重。比里对于冬天到 避暑地方去玩,兴致勃勃,说个没完:“鸟哪儿去了?”“岛上有孩子住吗?”“轮渡船象 破冰船一样把冰撞破吗?”接着他也会沉默下来,想他的心事。 “爸爸,我有个心事。”接着他就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见。“我跟妈妈住的时候, 万一鬼脸来了怎么办?” “妈妈知道的。鬼脸来了,你跟妈妈把它赶跑就是啦。” 摆渡的时候,比里往窗外张望,对于这次“探险”途中的一个浪头都不愿放过,可是突 然之间,忧虑又占了上风,而兴趣却一落千丈。 “妈妈知道我不能喝葡萄汁吗?” “她知道。她不会给你吃你不能吃的东西。” 到了火岛以后,比里便把许多空空荡荡的避暑房屋称为“鬼岛”,还发明了一个抓鬼的 游戏,由他和特德两人玩了一上午;他们俩在一幢幢空房屋间跑来跑去,爬上爬下,你吓唬 我,我吓唬你,笑个不停。特德心想,别玩得太高兴了,不欢而散可能反而好些。 孩子的热情具有感染力,由于大人在这个阴沉寒冷的日子喝了郎姆酒,午饭后被里和艾 伦也感到心情轻松了,便参加他们一起玩抓鬼。接着,他们沿着海滩慢慢地跑步。晚饭后, 比里拿了电筒到户外去找小动物,可是“鬼岛”突然名副其实起来啦。他在外面勉强呆了十 分钟,就被黑夜里的阴影和响声吓了回来。 “你看到鹿了吗?”拉里问道,“岛上有鹿,你知道。” “海滩公园没有鹿,”特德说。“这儿的房子不租给鹿。” 大家都笑了,比里也笑了,他觉得很滑稽。 “你们能想象鹿会上食品店去买东西吗?”这是一个五岁半的孩子的笑话。这一天笑也 笑了,酒也喝了,又在户外度过了一天,直到他们钻进睡袋入睡之前,笑声始终没停过。 星期天是最后一天,特德和比里穿上暖和的衣服,到海滩上去用沙堆砌楼阁。海滩上渺 无人迹。这座孤岛在他们俩最后一次一起出去的时候,完全属于他们俩。他们在海滩上玩 球,又散步走到海湾,在码头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进到屋里躲避寒风。特德和比里玩游戏 棒,比里起初是全神贯注,可是不久就跟以前一样想到别处去了。他突然回过头来以茫然若 失的眼光看着他父亲。特德知道不论他自己这时感到多么痛苦,他都必需承担起父亲的责 任,帮助孩子度过这一关。 “你会过得很好的,比里。妈妈爱你。我也爱你。你不论要什么东西,只要跟我们说就 行啦。” “当然,爸爸。” “你会过得很好的。你周围全是些疼爱你的人。” 归途摆渡时再没有人说说笑笑了。离别的痛苦使得特德几乎透不过气来。 进城以后,拉里和艾伦驱车把他们送回家。“别泄气,老朋友,”拉里对特德说。接着 艾伦亲了比里,并且跟他说:“欢迎你随便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玩。你要记住我的邀请。你来 了我们一起去食品店找鹿。” “那得找个星期天。”孩子对现实情况理解得很清楚。 特德看着比里刷了牙,穿上睡衣,又给他念了个故事。他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道了 晚安。“明天早上见,比里。”特德想在电视上看个电影,可是幸亏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了。他最后去看了一下熟睡的孩子。他暗想自己是不是把孩子看得太重了。可能有点过分 吧。可是单独一人带着孩子,这可能是难免的。乔安娜今后也会这样。他想来想去,最终还 是认为这许多月的共同生活没有虚度。他庆幸自己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这是别人无法夺走 的。这段经历也改变了他。由于孩子的缘故,他变得充实了;由于孩子的缘故,他更慈爱, 更坦率,更坚强,也更体贴了,并且领略了更多的人生甘苦。他俯下身子,亲了亲熟睡的孩 子,说道:“再见了,小家伙。谢谢你。”第19章 特德不论到哪儿去,都不愿意远离有电话的地方,以保证别人接到电话后十五分钟之内 能找到他。除了自己的忧虑之外,他还得接电话分担别人的忧虑。打电话来的人很多,他母 亲就每天从佛罗里达来电话。 “有消息吗?” “有了消息会告诉你的。” “一定要告诉我。” “妈妈,你老给我打电话,弄得我更心神不定。你就打给她吧。” “她?我不给她打。我还是打给你。” 特德回顾了监护权听证会的全过程,重新估计了他的律师的策略,检查了自己的证词, 最后,他认为自己对案情的陈述是令人满意的。 他在听证会以后的表现和他在法庭上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这是他的正常生活方 式。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跟儿子在一起。可是时间比他一生中任何时候都过得慢,比他失 业时过得慢,甚至比他在狄克斯堡度过的最初三个星期也慢;当时他的证明文件被他们弄丢 了,他呆在报到处,名义上是在军队里,可又不算在军队里,因为这段时间不算在基本训练 时间之内。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而且更糟糕,因为这段时间完全是虚度的,只是等待着法官 作出决定。 包括华盛顿诞辰的那个周末放假三天,拉里和艾伦主动邀请特德父子到他们在火岛上的 房子去。那儿现在既没水又没暖气,所以显然是在户内过夜,他们还是要象露营一样睡睡 袋。比里把这看成是一次“大探险”,可是对特德来说,这只不过是有助于熬过一个漫长的 周末,以便迎接又一个工作日,并且继续等待律师的电话。 到火岛去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特德越来越不想在严冬季节到座落在海边的、没有取暖设 备的避暑房子去度过凄冷的夜晚。可是比里兴致勃勃,往电筒里装了新电池,以便夜里能看 到屋外的臭鼬和浣熊,并且磨快了塑料童子军刀,以便和野熊搏斗。特德暗想,也许会由于 发现了新的证据而重新进行审判吧。他不是为了孩子的缘故而冻得要死吗? 周末前的星期五,律师来电话了。 “特德,是我――约翰。” “怎么样?” “判决已经宣布了,特德。” “怎么样?” “我们输了。” “啊,天啊……” “我有说不出的遗憾。” “啊,怎么可能!” “法官的裁决自始至终都是以母亲的权利为依据。” “天啊。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也很不安。我很抱歉,特德。” “她凭什么赢呢?凭什么呢?” “她是母亲。百分之九十的案予都是判给母亲的。如果孩子小,判给母亲的比例还要 高。我原来以为这一次,仅仅这一次.能够出奇制胜.” “天啊!” “是很可怕。” “我失去了他吗?失去了吗?” “我们已经尽力啦,特德。” “太不公平啦。” “我知道不公平。” “太不公平啦,约翰。” “你听我说。我把判决书念给你听。说来令人遗憾,完全是传统的裁决。 “‘查克莱默对克莱默离婚诉讼案,原告是孩子的生母,孩子威廉现年五岁半。母方在 本案中要求获得对孩子的监护权,该监护权曾于父母两方离婚后于一年半前判给父方。法庭 根据孩子的最高利益为准则,认为:孩子幼小,归还母亲最符合他的最高利益。’” “‘原告现住曼哈顿区,并已采取步骤为孩子创造适当的家庭环境。本庭认为前此关于 监护权的决定并非最终判决(参照哈斯京对哈斯京案)。母方在结婚期间曾受到精神压力,现 在显然是一位胜任的和负责任的母亲。父方也被认为是一位胜任的和负责任的父亲。在父母 双方都胜任并都适当的情况下,本庭必须作出最恰当的选择(参照柏尔尼对柏尔尼案)。为此 本庭裁决:根据如此年幼的儿童的最高利益(参照鲁勃宾对鲁勃宾案),理应判归原告。’” “‘本庭判决并宣布,把对该幼童的照看和监护权给予原告,二月十六日星期一生效; 被告每月为该儿童提供生活赡养费四百元;父方享有下列看望权――星期日上午十一时到下 午五时;七月或八月两个星期。免费。’就这些啦,特德。” “就这些啦?我只有星期天十一点到五点才能见他?我见我儿子的时间只有这么点?” “聊以自慰的是,你不用承担她的诉讼费。” “有什么可自慰的?我失去了孩子。我失去了孩 “特德,只要你愿意,你就不会完全失去他。有时候父母为了争夺监护权闹得不可开 交,可是输家时间一长就淡漠了,连判给他的时间都不去看孩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将成为路人。” “不一定。” “星期一,星期一就生效了,这不是马上就生效了吗?” “这也不是永久性的。情况变了,你还可以重新要求取得监护权。” “当然。” “你现在必须遵守判决。你可以上诉,不过一般都是维持原判。” “这么说,我就得把他交出来啦?我就得把他交出来啦?” “特德,我很遗憾。可是我确实认为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的比里。我的小比里。啊,天啊……” “该做的我们都做啦……” “太好了,我被认为不配管养他,可是现在却要我把事情告诉他。啊,天啊……” 特德精神沮丧,离开了办公室,整天没上班。他回到家里,把比里的东西翻来翻去,不 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从何着手去办。是把他的一切东西都放在箱子里装走,还是应该留下一些 准备他回来看望。特德想打个腹稿,看看能跟比里说些什么,怎么解释。 莱恩威利斯充当乔安娜的中间人打电话到特德的办公室没找到人,又打到家里。他说话 很客气;得势的一方对失势的一方从来都是宽宏大量的。他希望知道星期一上午十点是否方 便,以及特德是否能把比里的主要东西收集起来装一两只手提箱。其他玩具和书籍可以以后 另外安排来取。 埃塔买食品回来,特德告诉她对孩子的监护权已经判给了乔安娜。他说埃塔和比里一起 度过的时间对比里是十分可贵的,她给比里的爱将成为比里一生的良好基础。他已决定请求 乔安娜继续让埃塔当管家。埃塔说她当然愿意照看比里,接着就忙着收藏食品。过了一会 儿,特德听到她在卫生间里哭泣。 比里不久就要放学啦,特德要埃塔带他到公园去玩一会儿。特德还有未了的事,暂时不 忍看到他。 他开始给人打电话,但是却不希望对方本人来接电话,而是宁愿接电话的是秘书、第三 者或自动应答机,这样就毋需详谈,只要留个口信就行了。他想最好还是按计划到火岛去度 周末,至少也要去度星期六和星期日两天。这样特德可以躲开电话,比里也不至于由于取消 了他的“探险之行”而大失所望。特德打电话留了话,跟朋友谈了,听了他们的安慰话以 后,便给他母亲打电话。他原来以为朵拉会大声嚷嚷,可是她没有。特德说:“乔安娜赢得 了监护权。”他母亲平静地说:“不幸被我料到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她问道。可是特德暂时还不清楚看望权是否包括祖父母。 “我向你保证,妈妈,你会见到他的。没有别的办法的话,可以利用判给我的时间。”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特德正打算编些话叫她不要为比里担心,可是她接着又说: “你怎么办呢?”特德这才知道刚才这句话指的是他自己。 留用埃塔的问题当前特别紧迫。特德要在乔安娜作出安排之前先同她取得联系。如果寄 封特递信、乔安娜第二天上午就能收到。他不想跟乔安娜谈话。还有其他有关比里的事也要 告诉乔安娜,总不能在比里身上挂上个条子,象个难民那样打发掉。他写道: 兹介绍威廉克莱默。他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你自己会发现的。他对葡萄汁过敏,爱喝苹 果汁,但他对葡萄不过敏。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他对健康食品店卖的现磨的花生酱也过 敏,但是对超级市场卖的却不过敏。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他夜里有时会梦见妖魔鬼怪,也 可能只是一个鬼怪。他称为‘鬼脸’。据我判断,‘鬼脸’看上去象个马戏团里的丑角,但 是只有头没有身子。据儿科医生的解释以及我在书里看到的,这是一种象征,表明他害怕目 己的怒气,也可能只是他曾经见过的某一个丑角。顺便提一句,他的医生是费曼恩。对他最 有效的感冒药是苏打费德。至今为止,他最喜欢的故事书是《大象巴巴尔和小熊威尼》,但 是《蝙蝠侠》的地位正在日益提高。他的保姆是埃塔维柳施卡,她也是我写这张便条的主要 原因。她心地慈祥,做事自觉,很关心比里,富有经验。总之,一个好保姆应有的品质和能 力她都有。最重要的是,比里喜欢她,习惯她。我希望你不至于为了表示一刀两断而拒绝考 虑她。我请求你留用她。她的电话是555―7306。只要你提出来,我想她是会接受的。肯定 还会有别的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我们大概最终总会说话的。我现在想到的只 有这些啦。请你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也会违心地这样对待你,因为用他们的 话说,这‘符合孩予的最高利益’。 特德 特德到邮局寄了特递信,就回家等比里。孩子回到家,由于在户外活动,脸上红通通 的。他奔向父亲。“爸爸,你回来这么早,”说着,拦腰拥抱他。特德不忍心告诉他,他已 经不住这儿啦;在“麦当劳”进食时候也不忍心说。睡觉时候到了,比里把屋里的灯都关掉 以检验他的“超强力探索浣熊的电筒”,特德还是不忍心说。第二天熬过了早餐,他再也没 法拖了,便在等候拉里和艾伦时,终于根据早已拟好的腹稿发表演说了。 “比里,你知道你妈妈现在住在纽约吗?” “知道。” “有时候父母离婚,就得作出决定,看孩子是跟父亲生活,还是跟母亲生活。有一个很 聪明的人,叫作法官。法官很有经验,对于离婚、父母.孩子这些事都很了解。就是由他决 定孩子跟谁生活对孩子最有利。” “为什么由他决定?” “这就是他干的事嘛。他权力可大啦。” “象校长那么大吗?” “比校长还大。法官穿着长袍子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这位法官花了许多时间考虑你、我 和妈妈的事,他认为你跟妈妈住在她的公寓里对你最有利。我很幸运,因为虽然你跟妈妈生 活在一起,我每逢星期天都能见到你。” ――我会每星期来的,比里,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象尚赛说过的那种人。 “我不懂,爸爸。” ――我也不懂。 “你不懂什么,宝贝?” “我的床放哪儿?我在哪儿睡觉?” “在妈妈那儿。她会在你自己的房间里给你铺张床。 “我的玩具放哪儿?” “我会把你的玩具送过去,你还会收到新玩具。” “谁给我念故事?” “妈妈。” “维柳施卡太太也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啦。还在商量呢。” “你每天晚上都来跟我说晚安吗?” “不啦,比里,我还住这儿。我每星期天去看你。” “而我去住妈妈的房子?” “星期一开始。你妈妈上午来这儿接你去。”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去度周末的吗!你答应的!” “我们照样去。只不过是提前一天回来。” “那好。” “是的。” 孩子花了几分钟考虑刚听到的消息,接着问道: “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玩猴子游戏啦?” ――啊,天啊,这种谈话简直叫我受不了。 “宝贝,我们还会玩猴子游戏的。只不过我们只有星期天才当猴子罢了。” 乘车前往火岛途中,大人都唱着《我在铁路上做工》等心爱的歌曲,极力设法为周末创 造一个喜气洋洋的开端。在强为欢笑的间歇里,埃塔有时回头看看特德和比里,可是马上又 扭头不忍看下去。只要歌声一停,年龄在五岁半以上的人都显得心情沉重。比里对于冬天到 避暑地方去玩,兴致勃勃,说个没完:“鸟哪儿去了?”“岛上有孩子住吗?”“轮渡船象 破冰船一样把冰撞破吗?”接着他也会沉默下来,想他的心事。 “爸爸,我有个心事。”接着他就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见。“我跟妈妈住的时候, 万一鬼脸来了怎么办?” “妈妈知道的。鬼脸来了,你跟妈妈把它赶跑就是啦。” 摆渡的时候,比里往窗外张望,对于这次“探险”途中的一个浪头都不愿放过,可是突 然之间,忧虑又占了上风,而兴趣却一落千丈。 “妈妈知道我不能喝葡萄汁吗?” “她知道。她不会给你吃你不能吃的东西。” 到了火岛以后,比里便把许多空空荡荡的避暑房屋称为“鬼岛”,还发明了一个抓鬼的 游戏,由他和特德两人玩了一上午;他们俩在一幢幢空房屋间跑来跑去,爬上爬下,你吓唬 我,我吓唬你,笑个不停。特德心想,别玩得太高兴了,不欢而散可能反而好些。 孩子的热情具有感染力,由于大人在这个阴沉寒冷的日子喝了郎姆酒,午饭后被里和艾 伦也感到心情轻松了,便参加他们一起玩抓鬼。接着,他们沿着海滩慢慢地跑步。晚饭后, 比里拿了电筒到户外去找小动物,可是“鬼岛”突然名副其实起来啦。他在外面勉强呆了十 分钟,就被黑夜里的阴影和响声吓了回来。 “你看到鹿了吗?”拉里问道,“岛上有鹿,你知道。” “海滩公园没有鹿,”特德说。“这儿的房子不租给鹿。” 大家都笑了,比里也笑了,他觉得很滑稽。 “你们能想象鹿会上食品店去买东西吗?”这是一个五岁半的孩子的笑话。这一天笑也 笑了,酒也喝了,又在户外度过了一天,直到他们钻进睡袋入睡之前,笑声始终没停过。 星期天是最后一天,特德和比里穿上暖和的衣服,到海滩上去用沙堆砌楼阁。海滩上渺 无人迹。这座孤岛在他们俩最后一次一起出去的时候,完全属于他们俩。他们在海滩上玩 球,又散步走到海湾,在码头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进到屋里躲避寒风。特德和比里玩游戏 棒,比里起初是全神贯注,可是不久就跟以前一样想到别处去了。他突然回过头来以茫然若 失的眼光看着他父亲。特德知道不论他自己这时感到多么痛苦,他都必需承担起父亲的责 任,帮助孩子度过这一关。 “你会过得很好的,比里。妈妈爱你。我也爱你。你不论要什么东西,只要跟我们说就 行啦。” “当然,爸爸。” “你会过得很好的。你周围全是些疼爱你的人。” 归途摆渡时再没有人说说笑笑了。离别的痛苦使得特德几乎透不过气来。 进城以后,拉里和艾伦驱车把他们送回家。“别泄气,老朋友,”拉里对特德说。接着 艾伦亲了比里,并且跟他说:“欢迎你随便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玩。你要记住我的邀请。你来 了我们一起去食品店找鹿。” “那得找个星期天。”孩子对现实情况理解得很清楚。 特德看着比里刷了牙,穿上睡衣,又给他念了个故事。他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道了 晚安。“明天早上见,比里。”特德想在电视上看个电影,可是幸亏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了。他最后去看了一下熟睡的孩子。他暗想自己是不是把孩子看得太重了。可能有点过分 吧。可是单独一人带着孩子,这可能是难免的。乔安娜今后也会这样。他想来想去,最终还 是认为这许多月的共同生活没有虚度。他庆幸自己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这是别人无法夺走 的。这段经历也改变了他。由于孩子的缘故,他变得充实了;由于孩子的缘故,他更慈爱, 更坦率,更坚强,也更体贴了,并且领略了更多的人生甘苦。他俯下身子,亲了亲熟睡的孩 子,说道:“再见了,小家伙。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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