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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徐义德在电话里告诉梅佐贤,趁余静不在厂里的辰光,赶紧把升工办法抛出去,要赵得
宝代表工会点头,马上就办,越快越好。他放下听筒,等待梅佐贤报告好消息。许久没有消
息来,他怕错过机会,办不成,决定亲自到厂里去一趟。他脱下西装,换上那套灰布人民
装,连皮鞋也换了,穿上浅圆口黑布鞋。林宛芝看他从头到脚换了行头,知道他要到厂里去
了。下了楼,走出去,既不坐自己的汽车,也不搭公共汽车,却叫了一辆三轮,简简单单地
说了一句:“长宁路,沪江纱厂,快!”
三轮车夫飞也似的向长宁路那个方向蹬去。
今天的天气特别晴朗,灿烂的阳光抚摩着绿色的田野、黑色住房和红色的工厂。湛蓝色
的天空上没有一丝儿白云,矗立在天空的高大的烟囱不断冒出一团一团的黑色的烟,灰色的
烟,黄色的烟和白色的烟雾,袅袅地向西边飘飘荡荡,像是各种颜色的云彩,慢慢消逝在远
方。
徐义德坐在车上,眼睛跟着朵朵煤烟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望去。他想起了“五反”退补的
事,多少年来,他用了各种剥削办法,好容易积累了一些资金,现在四十二个亿就要像煤烟
一样的在他手中消逝,实在肉痛。他要想法不让它从手中飞去。
三轮车夫顺着那条漫长的长宁路飞快地蹬去,快到周家嘴了,他回过头来,问到了没
有。徐义德给他一问,从焦虑的沉思里跳出来,凝神向马路四周一看,已经到了周家嘴渡
口,他叫车子掉过头来往回走。
沪江纱厂建成后,徐义德不大到厂里来,来的辰光总是坐汽车,只要对司机说一声:到
厂里去,他便到了厂里。坐三轮到厂里来,是极难得的事,他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厂了。车夫
走一段,问一段。在一排工厂那里,徐义德看到有一家大门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大招牌:
上海沪江纱厂。他高兴地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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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他付了车钱,一跨进黑铁大门,“五反”时的情景立刻闪上他的眼帘,自然而然地低下
了头。给职工揭发了那么多五毒,他没有脸见人。
门房看见走进来一个人,穿一身布人民装,垂头丧气,面孔看不清楚,样子有点陌生,
追上来问道:
“喂,你找谁?”
徐义德低着头加紧步子走去。
门房急了,高声叫道:
“喂,你这人怎么不懂规矩?找人要填会客单子。这是工厂,不要乱闯!”
徐义德仍然不理,走得更快。门房越发急了,追赶上去,气生生地说:
“站住!找谁?”
徐义德回过头来,把眼睛一愣,门房顿时弯下腰去,笑嘻嘻地说:
“是你――总经理,我还以为是别人哩。你好。”
徐义德不满地“唔”了一声。
门房连忙转身就走。
徐义德加快步子向楼上走去。
在楼上厂长办公室里,梅佐贤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低低地对韩工程师说:
“云程,我请你再想想,好不好?”
“我想了好久了……”
韩云程不愿意再想。他确实想了好久。早在沪江纱厂五反工作检查总结大会以前,他就
感到在厂里的地位很难处了:一边是资本家,一边是工人,必须要依靠一边,不可能超然于
两边之外,最后他选择了依靠工人的道路。归队以后,他遇到每一个工人,就像是严寒的冬
天坐在火炉旁边似的,从心里感到温暖。不管认识不认识他,见了面,都紧紧握他的手。他
感动得眼眶潮润,不知道说啥是好。他代表职员在总结大会上发言,亲自在全厂职工面前宣
布:“我代表全体职员表示:一定和资产阶级划清界限,在工会的领导下,做好工作,搞好
生产。”讲完了,他心里非常舒畅,到处想法和资产阶级划清界线,见了徐义德和梅佐贤他
们就离得远远的,话也不讲。韩云程要么不答应人家,答应人家的事体,他一定要办到。他
曾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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