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满天星的情人节文/陈吉文(4) 　　我躺在街上，想，我最终将被踩成污泥。 　　如果我是一朵玫瑰，我躺着的姿势会很显眼，人群里一定会有人把我拣起来。 我也许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可惜我是一棵又瘦又小的满天星。没有任何光 彩，灰暗得就像路面一样。没有人会在乎我。 　　隐约觉得，离去的号子也是这样的。这样的人生没有光泽。 　　但这样平静地绽放也好。 　　我就这样等着被踩成泥土。 　　朝我走来的是个小女孩，还有她一左一右牵着的爸爸妈妈。小女孩很可爱。 可是按照她的步伐，我就是死在她脚下的。我这次人间之旅怎么会断送在那样天 真无邪的脚步下呢？一家子靠近我了。爸爸妈妈聊着天。小女孩停了下来，她抽 出一只手，蹲下来看了看我就把我拣起来。 　　她抬起头看高大的爸爸和妈妈，说：" 花儿！" 　　妈妈说：" 脏，宝贝。快扔了。" 　　爸爸说：" 喜欢就让她拿着吧，小欣都有爱心。" 　　妈妈说：" 你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拣垃圾的。路上的东西也随便拣，像什么 话嘛。会生病的。" 　　爸爸说：" 看你说得那么严重。这明明是咱们小欣心地好。我敢和你打赌， 别的小孩不会去拣这朵花。" 　　" 好了，好了，吃饱了撑着似的。打什么赌，你今天神经短路还是怎么着？ " 　　" 你看你，动不动就发火，就不能平静地说说话吗？" 　　" 是是是，我错了，我没教养好了吧，我有洁癖好了吧，就你最懂得带小欣。 你看看你，一年到头有几天在家的。" 　　"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嘛？怎么扯到这事儿上去了。再说了，你以为我愿意 吗？还不是工作上的需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就纳闷儿，你们女人怎么年 纪越大越不懂事理了，理解知道吗，我要的是理解！" 　　" 那你就去找一个能理解你的吧！" 　　一家子的脚步突然全停了下来。 　　小欣叫道：" 妈妈。" 　　妈妈一把将小欣手里的我抢了过来。并顺手甩出去。我被扔到路边了，挂在 路边的一棵小树苗上。是棵小铁树。而小欣哭了。 　　她的爸爸很生气，但立刻自制住了。 　　他平静地说：" 你别把气发在孩子头上，有什么话到家里好好说吧。" 　　他把小女孩抱起来走了。妈妈也跟在后面。 　　我心里很愧疚，都是因为我他们才吵架的。 　　街上的热闹让我无法静下来想想这些刚刚发生的事。我那时能做的就是，数 着从我面前经过的人有多少是牵着手的。当我数到十一的时候有个姑娘吸引了我 的视线。她有条马尾辫，眼睛很大，穿着一身的阿迪，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走路 的姿势很有趣，带着微笑，手臂大幅度地摆动着。她的脑袋很不安分，左顾右盼 的，像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样。 　　她从我身边走过去，过了几秒钟又折回来。站在铁树前看了好久才走。大步 流星地。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她手里牵着一个男孩子，虽然是长头发的，但看上去很 有风度。 　　他们是跑着来的。气喘如牛。 　　姑娘说看，铁树开花，一千年才一次呢。我们好幸福哦！ 　　男孩子往前凑，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我提起来，对他身边的女孩说，你好笨 啊小朱。这花哪是铁树开的啊？这是满天星。我外婆的院子里都是这种花。 　　满天星？好可爱的名字哦。虽然我犯了个可爱的错误，可是我因此认识这个 可爱的小花了。呵呵。是我先发现的，给我！ 　　给你就给你，拿去吧。 　　谢谢你哦。小朱接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男孩说，谢什么呢。我就当喂猪了。这么笨。以后怎么办。 　　小朱说，以后你没钱花了可以把我卖了。一斤八块钱，呵呵。 　　她一手牵着男孩，一手拿着花。在街上走着。我陪着他们，可心里一直惦记 着号子。号子是在回家的车上了吧，希望他没踩到另一个男人的皮鞋。那句" 我 真受不了你" 是很会伤人心的。 　　看着眼前这对幸福的恋人，我觉得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人痛苦难当，有些 人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