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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5 卷 杂传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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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百八十九 杂传记六 周秦行记 冥音录 周秦行记(牛僧孺撰) 余真元中,举进士落第,归宛叶间。至伊阙南道鸣皋山下,将宿大安民舍。会暮,失道 不至。更十余里,行一道甚易,夜月始出,忽闻有异气如贵香,因趋进行,不知厌远。见火 明,意庄家,更前驱,至一宅,门庭若富家。有黄衣阍人曰:“郎君何至?”余答曰:“僧 孺姓牛,应进士落弟,本往大安民舍,误道来此,直乞宿,无他。”中有小髻青衣出,责黄 衣曰:“门外谓谁?”黄衣曰:“有客有客。”黄衣入告,少时出曰:“请郎君入。”余问 谁大宅,黄衣曰:“但进,无须问。”入十余门,至大殿,蔽以珠帘,有朱衣黄衣阍人数 百。立阶,左右曰:“拜。”帘中语曰:“妾汉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庙,郎君不当来,何辱 至此?”余曰:“臣家宛叶,将归失道,恐死豺虎,敢托命。”语讫,太后命使轴帘避席 曰:“妾故汉室老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简敬,便上殿来见。”太后着练衣,状 貌瑰玮,不甚年高。劳余曰:“行役无苦乎?”召坐。食顷,闻殿内有笑声。太后曰:“今 夜风月甚佳,偶有二女伴相寻,况又遇嘉宾,不可不成一会。”呼左右屈二娘子出见秀才。 良久,有女子二人从中至,从者数百。前立者一人,狭腰长面,多发不妆,衣青衣,仅可二 十余。太后曰:“高祖戚夫人。”余下拜,夫人亦拜。更一人,柔肌稳身,貌舒态逸,光彩 射远近,多服花绣,年低太后。后曰:“此元帝王嫱。”余拜如戚夫人,王嫱复拜。各就 坐,坐定,太后使紫衣中贵人曰:迎杨家潘家来。”久之,空中见五色云下,闻笑语声寝 近。太后曰:“杨家至矣。”忽车音马迹相杂,罗绮焕耀,旁视不给。有二女子从云中下, 余起立于侧,见前一人,纤腰修眸,仪容甚丽,衣黄衣,冠玉冠,年三十许。太后曰:“此 是唐朝太真妃子。”予即伏谒,拜如臣礼。太真曰:“妾得罪先帝(先帝谓肃宗也),皇朝 不置妾在后妃数中,设此礼,岂不虚乎?不敢受。”却答拜。更一人,厚肌敏视,小质洁 白,齿极卑,被宽博衣。太后曰:“齐潘淑妃。”余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后命进馔,少时馔 至,芳洁万端,皆不得名,余但欲充腹,不能足食。已更具酒,其器用尽如王者。太后语太 真曰:“何久不来相看?”太真谨容对曰:“三郎(天宝中。宫人呼玄宗多曰三郎)数幸华 清宫,扈从不得至。”太后又谓潘妃曰:“子亦不来,何也?”潘妃匿笑不禁,不成对。太 真乃视潘妃而对曰:“潘妃向玉奴(太真名也)说,懊恼东昏侯疏狂,终日出猎,故不得时 谒耳。”太后问余:“今天子为谁?”余对曰:“今皇帝先帝长子。”太真笑曰:“沈婆儿 作天子也,大奇。”太后曰:“何如主?”余对曰:“小臣不足以知君德。”太后曰:“然 无嫌,但言之。”余曰:“民间传圣武。”太后首肯三四。太后命进酒加乐,乐妓皆年少女 子。酒环行数周,乐亦随辍。太后请戚夫人鼓琴,夫人约指玉环,光照于座(《西京杂记》 云:“高祖与夫人环,照见指骨也”),引琴而鼓,其声甚怨。太后曰:“牛秀才邂逅到 此,诸娘子又偶相访,今无以尽平生欢。牛秀才固才士,盍各赋诗言志,不亦善乎?”遂各 授与笺笔,逡巡诗成。太后诗曰:“月寝花宫得奉君,至今犹愧管夫人。汉家旧是笙歌处, 烟草几经秋复春。”王嫱诗曰:“雪里穹庐不见春,汉衣虽旧泪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寿,爱 把丹青错画人。”戚夫人诗曰:“自别汉宫休楚舞,不能妆粉恨君王。无金岂得迎商叟,吕 氏何曾畏木强。”太真诗曰:“金钗堕地别君王,红泪流珠满御床。云雨马嵬分散后,骊宫 不复舞《霓裳》。”潘妃诗曰:“秋月春风几度归,江山犹是业宫非。东昏旧作莲花地,空 想曾披金缕衣。”再三邀余作诗,余不得辞,遂应命作诗曰:“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 拜洞仙。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别有善笛女子,短发丽服,貌甚美,而且多 媚。潘妃偕来,太后以接座居之,时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后顾而问曰:“识此否?石家 绿珠也。潘妃养作妹,故潘妃与俱来。”太后因曰:“绿珠岂能无诗乎?”绿珠乃谢而作诗 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声空怨赵王伦。红残翠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诗毕,酒 既至,太后曰:“牛秀才远来,今夕谁人为伴?戚夫人先起辞曰:“如意成长,固不可,且 不可如此。”潘妃辞曰:“东昏以玉儿身死国除,玉儿不宜负也(明抄本作他)。”绿珠辞 曰:“石卫尉性严急,今有死,不可及乱。”太后曰:“太真今朝光帝贵妃,不可言其 他。”乃顾谓王嫱曰:“昭君始嫁呼韩单于,复为株累弟单于妇,固自用(“用”原作 “困”,据明抄本改),且苦寒地胡鬼何能为?昭君幸无辞。”昭君不对,低眉羞恨。俄各 归休,余为左右送入昭君院。会将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别。忽闻外有太后命,余遂出 见太后。太后曰:“此非郎君久留地,宜亟还,便别矣,幸无忘向来欢。”更索酒,酒再行 已,戚夫人、潘妃、绿珠皆泣下,竟辞去。太后使朱衣送往大安,抵西道,旋失使人所在。 时始明矣,余就大安里,问其里人,里人云:“此十余里,有薄后庙。”余却回,望庙宇, 荒毁不可入,非向者所见矣。余衣上香经十余日不歇,竟不知其何如。 mpanel(1); 我在真元年间,考进士没考上,回宛叶一带。走到伊阙南道的鸣皋山下,打算到大安百 姓家中住宿。当时天已黑了,迷了路,没找到大安。又走了十多里,走上了一条很平坦的 路。夜晚的月亮才出来,忽然闻到有异常的气味,像贵重的香料。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赶,也 不觉得远了。渐渐看到了有火的光亮,心想可能是村庄人家,更向前急走。不久,到了一座 房前,看那门和院子像富贵人家。有个穿黄衣服的守门人问:“公子从什么地方来?”我答 道:“我叫牛僧孺,考进士没考上,本来想到大安的百姓家借宿,走错了路来到了这里。只 求住一宿,没有别的要求。”门里有个梳着小发髻的丫鬟出来了,问黄衣人:“在门外跟谁 说话?”黄衣人说:“有客人,有客人。”黄衣人进去报告,不一会儿出来说:“请公子进 去。”我问是谁家的大房子?黄衣人说:“只管进去,用不着问。”走过十几道门,到了大 殿。殿上有珠帘遮挡着,有穿着红衣黄衣的守门人好几百,站在台阶上。左右的人说:“拜 见!”帘子里有人说道:“我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这是庙,公子不该来,为什么来这 里?”我说:“臣的家在宛叶,要回去,走错了道,怕死在豺狼口中,斗胆请求保护性 命。”说完,太后命人卷起帘子,自己离开坐位说:“我是原先汉朝的老母,您是唐朝的名 士,不是君臣关系,希望不要多礼。就上殿来见面吧!”太后穿着白色的绢衣,姿态容貌美 好,年龄不显得老。慰劳我说:“走路不辛苦吗?”招呼坐下。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听到殿 内传出笑声,太后说:“今天晚上风光月色都很好,偶尔有两个女伴要来找我,况且又碰上 嘉客,不可不搞个聚会。”招呼左右的人委屈二位娘子出来见见秀才。过了好久,有两个女 子从殿中走来,随从有好几百人。在前面站着的那个人,窄腰长脸,头发很厚,没有化妆, 穿着青色的衣服,约二十多岁。太后说:“这是高祖的戚夫人。”我便下拜,夫人也还礼。 另一个人,肌肉柔嫩,身姿稳重,面容舒展,姿态潇洒,光彩照映远近,穿着花花绿绿,上 面刺绣着不少图案。年龄比太后要小些。太后说:“这是汉元帝的王嫱。”我又像对戚夫人 那样下拜,王嫱也还拜。各坐到坐位上。坐好后,太后让穿紫衣的宦官说:“去把杨家潘家 迎来!”过了好久,看见空中落下了五色云彩,并听到说笑声越来越近。太后说:“杨家来 了。”忽听到车马的嘈杂声音,又看见罗绮鲜明晃眼,眼睛都没工夫住旁边看;就看见有两 位女子从云中走下来。我站起来,立在旁边,看见前面的一个人细腰长眼,面貌很美丽。穿 着黄色衣服,戴着嵌玉的帽子,年龄三十岁左右。太后说:“这是唐代的太真妃子。”我就 伏到地上拜见,就像臣子拜见妃子。太真说:“我得罪了先帝,(先帝指唐肃宗)所以朝廷 不把我列在后妃行列中,使用这样的礼节,不是太不实在了吗?不敢接受。”退了几步做了 答拜。还有一个,肌肉丰满,眼神灵活,身体小巧,皮肤洁白,年龄极小,穿着宽大的衣 服。太后说:“这是南齐时代的潘淑妃。”我又像对待妃子那样拜见她。过了一会儿,太后 命令摆上酒席。不一会儿酒菜就送来了,又香又干净,种类多得很,但都叫不出名来。我只 想填饱肚子,还没等饱,又拿来了各种酒。那些吃喝的用具全都像当帝王的人家用的。太后 对太真说:“你怎么很长时间不来看我?”太真表情很恭敬地回答说:“三郎(天宝年间, 宫里的人都称玄宗为三郎)常去华清池,我跟着侍候,所以来不了。”太后又对潘妃说: “你也不来,怎么回事?”潘妃掩着嘴笑得说不出话来。太真就看着潘妃回答说:“潘妃向 我说,东昏侯放纵无忌,整天出去打猎她感到烦恼,所以不能时常来谒见。”太后又问我: “现在的天子是谁?”我回答说:“当今的皇帝是先帝的长子。”太真笑道:“沈婆的儿子 做了天子了,太出奇了。”太后说:“是个什么样的君主?”我回答说:“小臣不可能了解 国君的德行。”太后说:你不要有疑虑,只管说好了。”我说:“民间流传着圣武的说 法。”太后点头三四下。太后又命上酒并演奏音乐。奏乐的艺人都是年轻女子。酒轮了几圈 儿,乐队也随着停止了演奏。太后请戚夫人弹琴,夫人在手指上戴上了玉环。它的光辉照到 了四座。夫人拿过琴弹了起来,那琴声很哀怨。太后说:“牛秀才是偶然的机会来到这里, 各位娘子又是偶尔来探望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尽情表达平生的高兴。牛秀才当然是有 才的读书人,为什么不各自做诗来表达心意呢?这不是很好的事吗?”于是交给每人一支笔 和一些纸,稍过了一会儿诗都做完了。太后的诗写道:“月寝花宫得奉君,至今犹愧管夫 人。汉家旧是笙歌处,烟草几经秋复春。”(大意思:月夜在佛寺中侍候君王睡觉,到现在 觉得对不起管夫人,汉朝原来吹笙唱歌的地方,早已变为荒烟野草之地多年了。)王嫱的诗 是:“雪里穹庐不见春,汉衣虽旧泪痕新。如今最恨毛延寿,爱把丹青错画人。”(大意 是:雪地里的蒙古包那地方根本没有春天,我仍旧穿着汉朝的衣服,不断伤心流泪,现在最 恨的就是毛延寿,故意用颜料把人画走样。)戚夫人的诗写的是:“自别汉宫休楚舞,不能 妆粉恨君王。无金岂得迎商叟,吕氏何曾畏木强。”(大意是:自从离开汉朝宫殿再没跳楚 地那种舞蹈,再不能梳妆打扮都怪君王,没有钱怎能请来商山四皓,吕氏哪里怕周勃他们 呢?)太真的诗是:“金钗堕地别君王,红泪流珠满御床。云雨马嵬分散后,骊宫不复舞 《霓裳》。”(大意为:金钗落到地上的时候,告别了唐玄宗,眼泪流满了御床,从马嵬兵 变分开以后,骊山宫中现在没人跳《霓裳羽衣舞》了。)潘妃的诗是:“秋月春风几度归, 江山犹是业宫非。东昏旧作莲花地,空想曾披金缕衣。(大意是:时间不断流逝,江山未 改,旧宫已面目全非,东昏侯原来曾建金莲花地方,还曾空想穿上金线的衣服。)大后再三 邀请我作诗,我推辞不掉,便答应要求,作了一首诗:“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 仙。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意为:香风把我引到了仙界,月光满地,云彩 护阶,拜见洞天中的仙人,一起叙说人间伤心的事情,忘记了今晚上是哪一年。)另有善于 吹笛的一位女子,梳着短发,衣服很华丽,容貌也很美,而且很有魅力。是潘妃带来的,太 后让她靠近自己坐着。不时让她吹笛子,也不断叫她喝酒。太后回过头来看着说:“认识这 个人吗?这是石家的绿珠啊。潘妃当作妹妹养着,所以潘妃与她一起来。”太后接着说: “绿珠怎么能没有诗呢?”绿珠于是表示了歉意,然后作了一首诗:“此日人非昔日人,笛 声空怨赵王伦。红残翠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大意为:今天的人已不是从前的那 个人,笛声白白怨恨赵王伦。当年跳楼而死,使金谷园永远失去了春光。)写完诗后,酒又 拿来了。太后说:“牛秀才从远处来,今晚上谁人跟他作伴?”戚夫人首先站起来推辞说: “儿子如意已经长大,当然不能相陪,也确实不该这样做。”潘妃也推辞说:“东昏侯认为 我玉儿身死去国,我玉儿不该辜负他。”绿珠推辞说:“石卫尉性格严厉,急躁,今天就是 死,也不可涉及淫乱的事。”太后说:“太真是本朝先帝的贵妃,更没有可能。”于是回头 看着王嫱说:“昭君开始嫁给呼韩单于,后又作了株累弟单于的媳妇,本来是按自己的心 意,再说严寒地方的胡鬼又能做什么?希望昭君不要推辞。”昭君不回答,低眉羞涩怨恨。 不一会各回去休息。我被左右的人送到昭君的房中。当时天快要亮了,侍候的人告诉起床, 昭君垂泪握手告别。忽听外面有太后的命令,我于是便出来见太后。太后说:“这儿不是郎 君久留之地,应该赶快回去。马上就要分别了,希望不要忘了刚才的欢聚。”又要了酒,喝 了两巡就停了。戚夫人、潘妃、绿珠都流下了眼泪,终于辞别而去。太后使朱衣人送我去大 安,到达西道时,不久就找不到送行的人了。当时天才亮,我到了大安里。问那里人,那里 人说:“距这十多里,有个薄后庙。我又返回去,看那庙宇,荒凉破败进不去人,不是昨晚 所见到的景象了。可我衣服上的香味十多天也没散,我一直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会回事。 冥音录 庐江尉李侃者,陇西人,家于洛之河南。太和初,卒于官。有外妇崔氏,本广陵倡家, 生二女,既孤且幼,孀母抚之以道,近于成人,因寓家庐江。侃既死,虽侃之宗亲居显要 者,绝不相闻。庐江之人,咸哀其孤藐而能自强。崔氏性酷嗜音,虽贫苦求活。常以弦歌自 娱。有女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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