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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全集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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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全集2冰心全集第二卷   (1923―1931年)                卓如编   目  录中国新诗的将来2   论文学复古9   致词14   解脱16   信誓18   《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序20   谢婉莹小传22   陶玲小传23   黄世英小传24   元代的戏曲25   闲情65   寄小读者(通讯一~六)68   惆怅80   纸船   ――寄母亲82   乡愁   ――示HH女士83   寄小读者(通讯七~八)85   好梦   ――为《晨报》周年纪念作92    远道95   寄小读者(通讯九~十二)101   倦旅126   寄小读者(通讯十三~十四)128   悟139   寄小读者(通讯十五~十六)160   六一姊170   忆淑敏177   寄小读者(通讯十七)181   往事(二)183   山中杂记      ――遥寄小朋友213   寄小读者(通讯十八~二十一)229   别后251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二~二十四)266   介绍―本书――《北京的尘沙》275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五)288   赴敌292   绮色佳Ithaca(一)(二)(三)296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六)299   剧后302   姑姑306   相思313   李易安女士词的翻译和编辑315   寄小读者(通讯二十七~二十九)361   中西戏剧之比较 mpanel(1);   ――在学术讲演会的讲演369   哀词376   《寄小读者》四版自序378   我爱,归来吧,我爱!381   致张若谷(10月14日)385   致张若谷(11月13日)387   我曾389   《往事》――以诗代序391   《幻醉及其他》序395   第一次宴会399   三年408   1930年刘纪华414   我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温存415   《先知》〔黎巴嫩〕纪伯伦著418   南归   ――贡献给母亲在天之灵472   惊爱如同一阵风502   我劝你504   分507   记事无根而失实517   致梁实秋518   致胡适520   1923年中国新诗的将来   旧诗歌的声韵格律都打破了以后,新诗就出来了。许多的人做着,许多的人看 着,许多的人讨论研究着――新诗的种子,撒在一班青年人的心地里,只要是不落 在幽荫处,或是石田上,它便如同春草,随处乱生。两三年来的新诗,各时各地散 见于报章杂志上的,不在万首以下,即此可见新诗是合于时代的精神,而有存在和 生长的可能性的。   诗在唐代,词在宋代,曲在元代,都有它们最光荣的地位了,新诗如何呢?我 个人相信:它要在二十世纪的中国占它的领地的。它不但有蓬勃的现在,还有灿烂 的将来!   虽然如此,有人却在极热闹之中,为新诗的前途抱悲观。   他们说:“新诗太容易了,太‘频’了;人人都可充诗人,出口成章的随便乱 写,做来做去,恐怕新诗要与‘平话’和‘弹词’同一价值,同一命运”――这话 很使我思索!   固然说:诗是不可遏抑的,无心流露的情绪表现,不容任何裁制,来侵犯它的 自由的;然而从客观上看起来,诗的界说,虽每人有他自己的意见,极不容易定准, 而诗和非诗的界限,在人们脑中,却有时极其清晰,如:     先驱者远了! ――朱自清作     仿佛地看见簪豆花的小妹妹底影子。 ――冯雪峰作   没风时白杨树也萧萧着――   萧萧外园里更不听见什么,   野花悄悄地谢了――     悄悄外园里更没有什么。 ――朱湘作   一看便承认它是诗。而――只是生活程度的增高,” “日里做事夜间睡觉,   实在太平板了! 把它颠倒起来,夜间做事日里睡觉,   岂不有趣?” “上码头几分钟之后,   我们觉得这里是欧化地住华化人! 适者生存的公例,   在辫子上成问题! ”   这几首便不能一看立刻承认它是诗。至于:   不解放的行为,   造就了自由的思想。   (这一首是《春水》里的。为做这篇论文,又取出《繁星》和《春水》来,看 了一遍,觉得里面格言式的句子太多,无聊的更是不少,可称为诗的,几乎没有!)   却是一看便不能承认它是诗!   从以上几首的意思,综合起来,――为抄录省事起见,因选些短的――或者可 以说诗是偏于情感的;深入浅出的;言尽而意不尽,诗意常是仿佛要从句后涌溢出 来的。反之,偏于理智判断的;言尽而意索然,一览无余的;日记式,格言式的句 子,只可以叫做散文,不能叫做诗。   或有人说,前几首是抽象的描写,抒情的,后几首则近乎具体的,叙事的,不 过少用象征的字眼,仍不能不是诗。然而诗不止有意境,还有艺术,要有图画般逼 真的描写,音乐般和谐的声调的,叙事之中,仍不失其最深的情感。朱自清的《星 火》全篇叙事,而他用:   我若有光荣呵!   我的悲哀――   虽然是天鹅绒样的悲哀呵!   便觉得异常生动。刘延陵的《水手》,末几句: 那人儿正架竹子,   晒他的青布衣裳。   真是一幅图画呵!一个乡庄的少妇,浮在纸上了!   旧诗有声韵,格律难做得上而容易做得像。新诗没有声韵格律容易做上而难得 像。凭借愈少,自己的努力愈多。但人们以其容易做上,便肆无忌惮的做;近来小 诗又流行开了,于是偶然有些可以独立的短句子,都也错杂拼上,都叫做诗,万首 的新诗,模仿的去其大半,非诗的又去其大半;真正能表现自己情绪,而又经过艺 术的组织的,也就所余无几了!这般中空的,容易激起反动的进步,怎怪留心文学 的人,不为新诗的将来,抱隐忧呢?我以为要补救这乱做的弊病,只要在批评和创 作这两方面注意。   有研究有见识的批评家,在今日是极其需要的。要他们在这春草般的新诗上, 加以适当的培芟。我绝对不是说批评家可以干涉人做诗的自由,或说他们的鉴别力 一定是精确的。   但是有一班人,以做新诗为时髦之一种,东抄西袭,不住的做,不住的发表, 来扰乱诗界的空气。又有一班真为表现自己情感而做的人,又苦于没有艺术上的指 导,只得自己摸索前进,或至走入歧路。――我个人总不信批评能使作家受多大的 打击或奋兴;但多少总可以使作家明了自己的作品,在别人方面所生的影响。因此 作家和批评家尽可两不相识两不相妨的静悄悄的各做自己的工作。   再一说:批评能引起讨论,各种不同的见地和眼光,更能予作家以莫大的辅助。 ――在此又引起攻击和袒护问题。   所以我主张作家和批评家尽可两不相识。固然不相识能起误解,而太相识又易 徇情。不如面生些,各尽忠于艺术,为艺术而作,为艺术而批评。没有偏袒,也无 意气。   在创作一方面:新诗出产,不求其多,只求其少。不是说不做,是说少做。要 情绪来寻纸笔,不要劳纸笔去寻情绪。   写的时候,要为“不得不写”而写,不要为“写给人看”而写。在诗的质上, 要注重:修养感情,这修养不必限于道德问题;诗底目的,不仅是教训,专为教训 的,不一定便是好诗。若说人格,则曹操枭雄,一般的也会做出: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委婉缠绵的句子来。不过诗歌是最表现作者的人格的,有的诗虽无教训之名, 而有教训之实,那是因著作者的最高最浓挚的感情,在他不自觉中,无意中,感动 了读者,如: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读之使人深思泪下! ――总之,教训也好,不教训也好,感情总有修养底必 要的。诗思要酝酿在光明活泼的性天里和“自然”有相通和人类有甚深的同情的交 感。此外更宜以美术的鉴赏自娱乐,以陶冶感情,使之澄静而优美。   在诗的形上要注重:   多看多读,中外和古今的好的诗歌,都带有最浓厚的时代的精神,和特具的国 民性,能予作者以极大的观感。多看能比较了许多意境,多读更能熟练了许多修辞。 对于本国的特长要保守,对于外国特长要采取 。至此我又想起些诗句:   着的自己身上射出来的青白色的萤光所感动,玫瑰花,红的白的互相依傍着, 他们与他们的邻人们同发出优婉的清香,互相安慰着,我们虽不能说因着修辞的不 妥,或是句子太长,便失了诗的意味,但如有更好的句法我们是不应当拒绝的。这 等句法太欧化了。“中国的新诗”,不应以神似译品为止境。明了清楚,本是新诗 的长处,我们要小心不要使它反成为空泛拖沓,成了它的短处。   一个朋友说:“新诗内容不是没有好的,不过读完不易记住,介字和形容字太 多了。”这话十分的有意思。介字和形容字太多,和声调很有关系。旧诗词里有些 词句,是可减却许多介字,而并不难索解的。“中国的新诗”,在这一点上,不可 不注意。   总而言之,我想新诗的将来,是上升不是下坠的,“好诗太少”,不足为病 。 三年历史的新诗,确已有了相当的贡献,将来更不能不趋向光明。只要做诗的人慎 重的做,批评的人忠实的引导批评。 一九二三年一月二十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燕大周刊》1923年2月26日第1期,署名谢婉莹。) 论文学复古   新文学运动的声浪,到了今日,沉寂了许多;译作的出品,到今日也少许多。 正值近来坊间又发现了几种“反新文学”的出版物,一班关心新文学的青年人,以 为新潮已到了狂澜将倒的时代,都为新文学的前途,抱了无限的隐忧。   我要安慰青年人说:时代流水似的向前走了,民族思想决不能石子似的停在中 流。无论如何防阻,如何挽留,总不能使二十世纪的人物,仍去穴居野处,茹毛饮 血。无论如何复古,也不能使二十世纪的中国青年人,仍去守那尊奉君王和一夫多 妻的制度。新思想一日不能灭,新文学一日不销沉!   新旧文学的最大的分别,决不在于形式上的语体和文言,乃在于文字中所包含 的思想,某一时代特具的精神。人们既不能上下更易时代,便也决不能来和时代的 文学占夺位置。   拿起那些“反新文学”的出版物来看一看罢,它们果可算为新文学的劲敌么? 我每每不解,以为似这般无聊的作品,何至使一班新文学的热爱者,不惜奋其全力, 天天对它们下攻击!   论到思想一方面:摊上流行的各种小杂志,尽是些流氓口吻的滑稽文字,和滥 调的英雄儿女文章,无思想之足言,不必说了。就是稍大些的也是对于国内的文学, 没有提倡;对于国外的文学,没有介绍。除了琐谈笔记以外,就是俗调滥套的小说, 竟难有几篇向上的,建设的文字。我推测着说一句,似乎其中的作者,不尽是明了 文学的人,不尽是已有了“自己的人生哲学”的人。他们描写宗教,法庭,以及社 会主义等等,都取同一的态度,意思模糊,不是极端攻击,不是极端赞成,也更未 有自己的建议和判断。以文学为消遣的,为不足轻重的人,本来不推求这个,看完 掩卷欠伸而起,自然也没有什么。而一班以文学为神圣,要它引导,要它提醒,要 它来替他们解决各种问题的人,对于这般麻木不仁的文学作品,是决不能满意的。 时代渐渐的旋转过去,这种出版物的领土,当然是要渐渐缩小的,无可讳言!   论到艺术一方面:他们很少在前人未走过的文学田地,开辟自己的新途径。人 物相似,背景相似,开端和收局也相似。   是为作文字而作文字,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可遏抑的情感和问题,而作文字。对 于西文学的研究,似乎也见限于坊间流行的言情或侦探小说,转来转去的沿袭模仿。 看完意兴索然,不留印象,似乎书中的人,和读者还隔着万重烟雾。这样感人不深, 趣味又少,几乎失了文学的效用。而且他们无条件的反对新文学,同时也拒绝了新 式标点,一字一点,一句一圈,层层斩断,神气不完,未免是个缺点。   反新文学的作品,既是在思想艺术两方面,都难得立足的地位,为何它们又有 了复兴机会呢?至此我不得不向新文学家说:“是谁之过?”   新文学不能普遍的得国人的欢迎,固然是因为国人不了解新思想,但如果介绍 的得法,中外人民的头脑构造,原是一样的,决不至于瞠目结舌,像听天书一般。 无奈一班介绍者,太令读者为难了,一知半解,漫无头绪,佶屈聱牙的说下去,弄 得人莫名其妙。不解就生厌烦,愈烦厌就愈不解。结果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同 时国人又需要些文学的慰藉,就不得不返求于这些无聊的出版物了。   我以为“反新文学”作品的流行,是新文学进行中最可看的现象,是新文学家 的当头棒和奋兴剂。如果一班读者对于所谓新文学的作品,糊里糊涂的领受了去, 没有一毫的反抗和怀疑,新文学就真是不幸了。因为他如何糊涂的接受了去,也要 如何糊涂的倾吐了出来。像这般无根基的建筑,新文学的前途,真是危险到不堪设 想。而这种不自安,自寻活路的态度,却可以见出国人对于新的物事,不能强以不 了解无条件的盲从!这真可促一班新文学者的反省和奋斗!   新文学者中不犯“反新文学”者的毛病的又有几人?新文学的作品,又有几篇 是真建设,真向上,真有自己的哲学,不追逐时尚,拾人牙慧的?滥调的“资本家 万恶”、“妇女解放”、“心弦”、“爱人”等等的句子,和“怜我怜卿”、“成 仙成佛”不个性的作品,相去又几何?只满纸的“呵,么,呀,的”,和“!?: ―”这种堆砌白话字眼,乱点新式标号的假新文学作品,不必反新文学者,一班新 文学者,先须起而廓清扫灭!   我相信除了建设,没有破坏。我们既认定:新思想是有介绍的必要的;时代的 精神除了新文学,是无处寄托的;便当抖擞精神,折回原路,来寻找向上的建设的 途径!   第一我们要永远拒绝:不明了原作,而以介绍为时髦的事,三天脱稿,四天出 版的译述。   第二我们要永远拒绝:思想没有系统,对于艺术没有习练,对于物事没有观察, 随波逐流,西抄东袭的假新文学作品。   第三我们要创造中国的新文学。至此便牵连到文法问题,中外的文法,几乎是 绝不相同。介绍者图省一点整理的手续,便文不加点的,和盘托将过来。因此语气 颠倒,文义拖沓,意思暗昧,此等例举不胜举!而且许多新文学不但译文直得过火, 连作品都是以外国人的口气说中国话,令读者很难了解他说的是什么。托尔斯泰说: “假如不令大多数民众了解,这艺术就是坏艺术,或者竟不是艺术。”这话虽然太 偏,却也有他的真理。意思好了,工具如不好,在作者一方面真是心力枉废。文学 既不是专为一班新文学者互相读阅的,还请把民众放在心上,用中国人的语气来叙 述描写,来创造中国的新文学!   我素来不关心,而且不喜欢讨论这些事,不过教员方面既愿意我来研究这个问 题,我不得不将我的意见说一说。转以为对于这些无聊的出版物,尽可置之不闻不 问,太过注意,反动更大。――而且理论是无用的,强有力的后盾,还是真正的新 文学作品,真的新文学发扬光大起来,时代自会把它们驱走的。新文学家呵!四面 重敌之中,突围而出的,必不是摇旗呐喊的人,沉默的创作罢!     “舵工!     小心雾里的暗礁罢。”   舵工宁静的微笑说:   “我知道那当行的水路,     这就够了! ” ――《春水》五九一九二三年二月一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燕大周刊》1923年4月14日第8期,署名谢婉莹。) 致  词   假如我走了,  彗星般的走了――   母亲!     我的太阳! 七十年后我再回来,  到我轨道的中心   五色重轮的你时,   你还认得这一点小小的光明么?   落花般的去了――   母亲!     我的故枝! 明天春日我又回来,  到我生命的根源   参天凌云的你时,   你还认得这一阵微微的芬芳么?     无语――无语。   母亲!   致词如此,  累你凄楚――万全之爱无别离,   万全之爱无生死! 一九二三年二月四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晨报副镌》1923年2月15日,后收入诗集《春水》。) 解  脱   月明如水,树下徘徊――     沉思――沉思。 沉思里拾起枯枝,慨然的鞭自己     地上月中的影子。 世人都当它是一个梦,     且是一个不分明的梦。 不分明里要它太分明,我的朋友,  一生的忧患     从今起了!   却仍须渡过     这无边的黑海。   我的朋友!   世界既不舍弃你,     何如你舍弃了世界?   云一般的自由,     水一般的清静。 人生纵是一个梦呵,     也做了一个分明的梦。   沉思里抛了枯枝,悠然的看自己     地上月中的影子。 一九二三年二月五日夜   (本篇最初发表于《晨报副镌》1923年2月10日,后收入诗集《春水》。) 信  誓   文艺好像射猎的女神,     我是勇猛的狮子。 在我逾山越岭,  寻觅前途的时候,   她――当胸一箭! 在她踌躇满志的笑声里,我从万丈的悬崖上  倏然奔坠于     她的光华轻软的罗网之中。     我是温善的羔羊。 甘泉潺潺的流着,  青草遍地的长着;她慈怜的眼光俯视着,  我恬静无声地     俯伏在她杖竿之下。   我是忠诚的舟子,寄一叶的生涯于     她起伏不定的波涛之上。 她的笑靥  引导了我的前途,她的怒颦     指示了我的归路。     我是勤慎的园丁 。 她的精神由我护持,  她的心言我须听取;深夜――清晨,  为她关心着     无情的风雨。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言止此:     “为主为奴相终始! ” 一九二三年三月十四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晨报副镌》1923年3月18日,后收入诗集《春水》。)   《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序“住这广漠的世界上,人生――个人的人生, 充其量只是一个梦罢了。”这话我似乎也承认;然而纵是宇宙无限,人类卑微,而 人生决不能只是一个梦,即或是梦,也是一个极分明的梦。   在这梦中,还有一两个焦点,或是深愁,或是极乐,极分明的印在生命的历史 上;与无限的宇宙,因此遗留,直到永远。   一个大学循例毕业了一班学生,这不过是学校历史上极平常的一段记事,没有 什么可值得记念的。然而当局者,仔细想来,这几十个青年,从天南,从地北,自 山陬,自海隅,不偶然的偶然聚到一处,不期然而然的一同站在“一九二三”的班 旗之下。“一九二三”这四个字,无条件的使这几十个青年男女,触目惊心。为着 这四个字,便大家合拢来,祸福与共,忧乐相关。“天实为之”!这是极平常的事 情呵!是非常的平常,也更是平常的非常。   我们三十九人梦中的这个焦点,不是深愁,也不是极乐,只觉到了这点:训练 的课程,从兹完毕;服务的生涯,从兹开始;数年的相聚,从兹分手。只留下现在 的面庞,和年前的往事,印在这小本子上,来作寂寞时的慰安,也是无聊之极思呵!   然而《同级录》之作,原不是这般无聊的,在“仁爱与和平”里,我们掏带着 同一使命,奔向着同一的前途。填崎岖为平坦,化黑暗为光明。为着要坚诚持守我 们的誓愿,在分途出发以前,大家同心的慷慨的将影儿聚在一起,互相提醒,互相 勉励,还要印证数十年后,我们三十九人中,是否没有一个落伍者。   别了!我的级友,只要我们在烦闷消沉、低徊翻阅这一本书的时候,能以憬憧 着无限的往事,激触起无限的前途,《同级录》的价值,就在世界一切的书籍以上 了!   四,十五,一九二三。   (本篇最初刊载于《北京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署名谢婉莹。) 谢婉莹小传   莹幼客芝罘过海隅之生活者几及十年。此后受学校教育于北京又几及十年,其 间仅回故乡八个月,略识南方风土,外此竟无可纪者。提笔拟自述,始瞿然警觉。 诵陈与义《唐多令》词内“二十余年成一梦,此身虽在堪惊”之语,俯仰宇宙,慨 叹何极!   (本篇最初刊载于《北京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 陶玲小传   君长白产,幼寓湖北,民国三年与余同学于北京贝满女子中学。君性脱爽,多 才艺,性情过人。同学相善者,疾病忧苦,君爱护无不至。平居深思慕吉思爱丹女 士之为人,欲以一身肩社会贫民之重任。国步多艰,社会需君矣,君勉乎哉!   (本篇最初刊载于《北京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署名谢婉莹。) 黄世英小传   君幼读于天津仰山,受中学教育于北京贝满女中。性孝友,亲老,非君不欢。 沉静温柔,临事有断,历肩校中学生团体艰钜职务,胜任愉快,而深讳惟恐不及。 君喜音乐,善歌咏,孤高自赏,即之温然。君古之奇人也。   (本篇最初刊载于《北京燕京大学一九二三级同级录》,署名谢婉莹。) 元代的戏曲(一)元曲的分类   (甲)戏曲(乙)杂剧(丙)套数(丁)小令 (二)元曲的渊源   (甲)演作方面(一)觋巫歌舞(二)俳优戏扮(乙)歌词方面(一)乐府 (二)诗(三)词 (三)元曲的作家   (甲)四大作家(一)关汉卿(二)白朴(三)马致远     (四)郑光祖   (乙)三期作家(一)蒙古时代(二)一统时代(三)     至正时代(四)元曲的结构(甲)折数   (乙)乐调(一)大曲(二)唐宋调(三)诸宫调 (丙)声韵(五)元曲的脚色   (甲)杂剧(乙)院本(丙)北曲(丁)南曲 (六)元曲的思想   (甲)背景(一)政治环境(二)社会环境(乙)派别(一)和平派(二)激 烈派 (七)元曲的艺术   (甲)意境(一)真挚(二)潇洒(三)深刻(乙)修辞(一)不避骈律(二) 不避俗语(三)善用     形容字(八)元曲与新文学(甲)时代关系(乙)工具关系   在中国三千余年的文学史上,一代的文学,具有丰富的时代精神,自成段落,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原不止元代的戏曲;如楚汉的“骚”和“赋”,六代的 “韵语”,以及唐诗,宋词,都是历代文学家所称道所承认的。然而作家之盛,作 品之多,最能发泄民众的精神,描写社会的状况的,却是没有一时代的文学,能与 元曲抗衡。因此我便以三个月的工夫,来对它作个系统的研究。 (一)元曲的分类   (甲)戏曲  戏曲是元曲中最长的,有的十二折一本,有的三十二折一本, 更有的四十余折一本。如吴昌龄的《西游记》,王实甫的《破窑记》、《西厢记》 等,各有二本或四本可证。   (乙)杂剧  杂剧之名始于宋,却是元曲中最盛之一种,成了文学的中心。 杂剧异于戏曲处,是每本只有四折,楔子有无亦不定(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大报冤》 有五折,是个例外),每折中唱者只限一人。   (丙)套数  套数是合一宫调中的诸曲为一套,歌时只用弦索,略似杂剧中 的一折;但无道白,且都是自叙,不尚代言。以此别于整套戏曲,或称散套。   (丁)小令  小令是很短很可爱的一种小调;略似宋词的一阕,至多不过五 十八字,以此别于中调长调。   元曲除了以上的四种外,还有院本,是金代院本之遗留。   《暖姝由笔》谓:“有白有唱者名‘杂剧’,用弦索者名‘套数’,扮演戏文, 跳而不唱者名‘院本’。”沈德符《顾曲杂言》说:“院本者,本北宋徽宗时五花 爨弄之遗,有散说,有道念,有筋斗,有科泛;初与杂剧本一种,至元始分为两, 迨明则院本不传久矣。”但据明周宪王《吕洞宾花月神仙会》杂剧的院本看来,则 是有白有唱,同于杂剧,只是唱者不限一人而已。 (二)元曲的渊源   (甲)演作方面:   (一)巫觋歌舞  演作是戏剧中的化妆表情,由来很古。   按戏曲始于歌舞,歌舞始于人情酣畅。古书上说葛天氏执牛尾以歌“八阕”。 又《乐记》“  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以后又有农家秋收, 兵队凯旋,都有家庭或朝廷的大飨,席间自然有歌舞庆祝。至周代以后,就有了巫 觋歌舞。《楚语》说:“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  如此则明神降之, 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是巫觋以歌舞为职,以乐明神。周礼既废,巫风愈盛, 楚越之间,祭祀鬼神,必有歌乐鼓舞,就开了戏剧之端。   (二)俳优戏扮  俳优始于春秋,晋之优施,楚之优孟。   优,倡乐也,以乐人为职。其言微词托意,调戏以动作行之。   汉代以后,俳优又兼以竞技为事,如吐刀吞火走索等等,以娱朝廷。至北齐始 合歌舞以演一事,但还不是完全的戏剧。唐代开始有歌舞戏,如《代关》、《踏摇 娘》、《樊哙排闼》等,布置甚简,而动作有节。此外伶人以隐语讽谏,滑稽百出 的,是谓滑稽戏,至晚唐最盛。以上二种,各偏一面,不能两兼。到了宋代,才有 杂戏之名。每春秋圣节三大宴,各进杂剧队舞;民间宴乐,也有时用以娱宾。至金 有弦索调,更进为“连厢”,仿大乐而作。有唱有弹有白,扮演者从歌词为举止, 犹是舞者不唱,唱者不舞。再进就成了真正的杂剧,就是舞者自司歌唱,不过留笙 笛琵琶等以和其曲。   (乙)歌词方面:   (一)乐府  真正的戏剧,是合言语动作歌唱以演一故事的,所以必须戏曲 相表里。至于曲词之发达,追根溯湖,大约是始于乐府。我国的韵文始于“风”、 “雅”、“颂”。《扶犁》、《击壤》后有三百篇,盛饰情感,必合于乐,所以古 诗即乐歌,咸能咏叹。到了战国,新声竞起,乐歌乐器不尽相合,于是诗有入乐不 入乐之分。至汉有乐府,郊把之时以乐和唱,是乐府之初名,以后其用渐泛。   (二)诗  晋以后,渐有五七言体,不尽可歌。西汉时代,有鼓吹相和清商 杂调,六代沿之。至唐代诗又大盛,以绝句为曲,如“清平”、“凉州”等等,但 犹不尽其变。李白,白居易之辈,又创了长短句如“忆秦娥”、“菩萨蛮”、“忆 王孙”之类,开了词的先声。李调元《曲话》说:“古乐府只是曲中泛声,后人怕 失泛声,逐一添个实字,遂成长短句。”   (三)词  词古来称为诗余,为乐府之遗,多是可歌的。   而单词双叠,歌只一阕,于是有杂剧大曲出现。宋天子大宴,乐歌中有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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