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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江岸遇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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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遇高人 齐天恨笑道:“你说的是徐参谋?” “不错!”张把总笑道:“可是现在早已是总兵官了!我们总兵常提到齐大侠,说 是没齐大侠,就没有他今天的前程,感激齐大侠得很呢!” 说着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着齐天恨拜了一拜。 齐天恨让开道:“草民不敢当。” 这番情景,使得王大人和马师爷面面相觑,他二人所以拉拢这位把总的意思,无非 是想在必要时候,用以对付齐天恨,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有此一着,想不到统率全省兵 力的徐总兵官,亦和这位齐天恨有交情,这个忙可就难帮了。 王知府脸上微窘着,半天才道:“齐大侠功在邦国,可敬可佩,前此据报,如非是 齐大侠帮助,这名叫梁金花的女寇,还难以被擒,本府定当奏明上方,传令嘉奖。” 齐天恨长叹一声,道:“今日草民前来,正为此事,向大人商量。” 王知府道:“什么事?齐大侠你只管说吧!” 齐天恨苦笑了一下,道:“现在贵衙牢房内,押的那名少女,经草民连日查证结果, 已确知她不是梁金花。” “啊!”王知府怔了一下道,“这……不会吧?” “大人,”齐天恨面色歉疚地道:“这只怪草民认错了人,这位姑娘姓江名芷,乃 是世居西川的善良人家,这件事实在是一个极大的疏忽。” 一旁的马师爷嘿嘿笑道:“齐大侠,你大概是弄错了吧,犯人梁金花已经自承罪状, 画了押了!” “这……”齐大恨冷冷一笑道:“这件事,江姑娘定非是心甘情愿……其中定有难 言之苦。” 王知府冷冷地道:“齐大侠,三天以前有刺客向本府与师爷行凶之事,齐大侠你可 听说了?” “听说了。” “那,齐大侠之见,这行刺之人,又是什么门路呢?” 齐天恨道:“可能与那位江姑娘是一路的,因觉得冤枉,而代伸不平,也是有的。” “代伸不平?”王知府频频冷笑道:“好个代伸不平,我们这两条命,差一点可就 完了。有此一桩,足可证明那女寇必是梁金花而不会错的。” “千里追风侠”齐天恨摇头道:“这是绝不会错的,大人请看,这是此女的一份家 世报告,大人如不信,随时可命人打探或传其母兄为证即可。” mpanel(1); 说完把事先备好的一份底稿交过去。 王知府接在手里,略略地看了几眼,放在一边,冷冷地道:“齐大侠既这么说,我 自然会派人调查的。” 齐天恨一笑道:“草民今日前来是想具上一份保,亲自将此女担保出来……” 话未说完,王知府已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表示不可。 他苦笑道:“齐大侠具保,本府倒不是信不过,实在是这梁金花案情太也重大,就 以串同同党,当堂向本府行凶一节,已是罪大恶极,本府打算报请省方处理此事,齐大 侠所请,歉难接受,请原谅!” 齐天恨冷冷一笑道:“这么说,大人是一口认定了这位姑娘就是梁金花了?” “不是我认定,是她当堂自己承认画的押。” “据草民所知,那位江姑娘口口声声自称姓江,大人何以不予采信?” “这个……”王大人狞笑道:“贼寇之言,岂能采信?齐大侠,不要忘了,这个梁 金花,还是你从旁相助才拿到的。” 齐天恨叹息一声道:“草民是一时糊涂,江姑娘实在是无辜的!” 马师爷摇摇头道:“齐大侠,这档子事,梁金花已自己承认,你又何必为她再辩白? 况且齐大侠义为之事,已具折上奏,中途有了变节,岂非连带着齐大侠的名声也不好听 么?” 齐天恨长眉一挑,道:“人命关天,岂可儿戏?这件事开始错了,岂能将错就错?” 马师爷平常仗着是知府的心腹人,他又买哪一个人的账?这时被齐天恨顶撞得频频 冷笑不已。 那位在旁边听得莫名奇妙的张把总,一时也插不上嘴,见状,搓着双手道:“齐大 侠,这件事好好再跟府台大人商量商量。” 齐天恨长叹一声,道:“齐某一时认错了人,深觉愧对那位江姑娘,如果再眼见她 屈死法场,天理何在?” 王大人苦笑道:“法令相关,爱莫能助。” 齐天恨冷笑道:“王大人,这么说,你又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王知府怔了一下,讷讷地道:“秉公处理。” 说到这里端茶送客,齐天恨脸色一阵发青,倏地站起来道:“既然如此,草民告辞。” 王知府欠身道:“本府不远送了。” 那位张把总却一直送他到花厅以外,他十分亲热地抓住他两只手道:“齐大侠,以 你的身份犯不着……” 齐天恨冷笑一声,道:“请转告府台大人,三天之内,我一定要把那位江姑娘救出 来。” 张把总一怔道:“这……这不是跟兄弟过不去么?” 齐天恨冷冷一笑,道:“那就要看总爷你站在哪一边了,告辞!” 抱拳转身而去,张把总追上去叫了两声,齐天恨头也不回而去。 花厅内王知府满脸的怒容,正在生着闷气。 张把总一回来,王知府就道:“你可看见了?这些武林人物,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张把总坐下来,慢吞吞地说道:“齐大侠要卑职转告大人,他三天之内,要把那位 江姑娘自牢内劫出去。” “啊……”王大人顿时一呆,道:“他竟敢这么说,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他有这个 胆子没有!” 说到这里,马上向马师爷道:“云飞,你马上准备一份公事,今天就着人提押人犯 进省去,我们交了差,也就松了这口气。” 马师他本来力主把犯人就地正法,可是一想到齐天恨的可怕,却是不敢再吭气,当 下连声答应着,由一名听差侍候着磨墨,就在花厅内写了一角公文,盖了大印之后,交 到了王知府手上。 王知府接过来大声道:“来人呀!” 门外负责侍候差事的赵铁松,应声步入。 王知府道:“马上准备囚车,今天晚上,就把梁金花送解入省,你多带几个人,另 外由张把总派一哨火枪队跟着,可得小心着差事。” 赵铁松答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王知府转向张把总道:“张兄弟,你多费神了。” 张把总想一想,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脱得仔肩,当下答应着也匆匆退下去部署。 于是,一切部署完毕,犯人梁金花就被押解着提出了大牢,解往“武昌”。 出解人犯的事情,虽然说在严密中进行,仍不免惊动了很多人。 一行人在张把总的火枪队押护之下,都显得精神抖擞,有恃无恐! 张把总和赵捕头以及一名哨官各人乘骑着一匹马,余人皆步行,张把总这边出动了 二十个人,二人一杆火枪共为十杆。 襄阳府方面出动了十二名干捕,仍然以赵铁松为首,胡大海、孙化都出动了,一行 人雄纠纠气昂昂,沿着汉水旁边的平沙驿道迤逦直下。 江芷被安置在一辆特制的囚车里,囚车系硬木与铜铁合制,十分的坚固,由一匹马 拖着,在重重包围之下徐徐前进! 人马沿着汉水,足足行走了一个更次,眼前来到了一处叫“小河湾”的驿站。 张把总着人先去通知驿丞准备茶水面食招待,那位驿丞一听这趟差事里面居然有一 位“把总”,吓得了不得,赶快忙着招待,大伙儿忙碌了一阵于,稍事休息,遂又继续 起程。 这时夜风飕飕,汉水萧萧! 张把总一马当先,赵捕头骑马断后,两侧武弁,荷枪护随,八名干捕,左右各四人 紧紧随着囚车,每人一口腰刀,必要时斩杀囚犯,有如“探囊取物”。 静夜无人,平沙道上,只闻得一阵沙沙的足步之声,灯光的倒影,在明静的汉水面 上,现出了一条火龙,这种“夜送囚车”的例子还不多见。 张把总一马当先,刚才喝了几杯老酒,这时被江风吹得醉醺醺的,他这里对着江风 一口口地吹着酒气,蓦地身后响起了一阵急剧的鸾铃声。 此时此地,这阵鸾铃声,当然是惊人极了。 大家情不自禁地一起转回了头。 一匹漂亮的胭脂马,骑着一个红衣佳人,自后面快马而至。 无论在什么时候,女人总是显眼的,更何况是美女。 此时此刻,这个绝色的红衣少女,已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就在大家的目光焦点集中在对方少女的一刹那,那个红衣的佳人,却已在风掣电驰 中收缰勒马! 胭脂马立起前蹄,唏聿聿地长啸着,人马一直打了好几转儿,才算站住了脚。 赵铁松生恐差事有意外,赶忙带马上前,厉声地喝叱道:“是干什么的?” 马上女子,顶多二十一二岁,爪子脸,柳叶眉,桃腮樱口,尤其在灯光照射之下, 真有千百种的娇媚,的确是个不常见的美人儿。 大家伙的眼睛都看直了。 马上女子微微一笑,现出一对梨窝儿,向着赵铁松道:“哟,这是干吗呀……这么 些子人?” 赵铁松挥着手道:“去,去,去!押解犯人没见过是不是?” 红衣少女娇笑道:“啊!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哎哟!” 眼睛向着囚车瞟过去,道:“还是个女犯人……” 囚车内的江芷,本已是万念俱灰,一直闭着眼睛,这时听得双方对答,心里一动, 暗忖着这个女子的口音好熟,这时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 无巧不巧的,那个红衣姑娘也正在看她。 二人目光一对,江芷顿时心里一惊,眼睛倏地睁大了许多――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对方这个女人,正是那日在河堤上所遇的同一女子――而且江芷几乎可以断定地说,她 就是梁金花! 江芷怎能不为之一惊? 想一想自己原是被人家误当此女,才会有牢狱之灾,而真正的犯人,却逍遥法外, 她好大的胆子,不但不退避三舍,逃之夭夭,竟然胆敢公然在自己和大队押差面前现身。 这一刹那,江芷大为激动! 按常理说,江芷就该一口呼破对方行藏,正好为自己洗刷不白之冤,而在火枪之下, 当不愁她能插翅飞遁! 可是江芷为人忠厚,话到唇边,却又临时吞进了肚子里,看着梁金花,她只做了一 个会心的苦笑。 却听得那红衣少女在马上娇笑道:“这么些个人抬着枪,押送一个女人,这算什么 呀!” 赵铁松大吼一声,道:“无知女流,信口雌黄,还不快滚,想挨打吗!” 说着手中杆棒“叭”一声,正好打在了对方那匹马的马股之上! 胭脂马负痛之下,惊嘶了一声,蓦地狂窜而出。 马上女子“啊哟”一声,手一扬,差一点由马上摔了下来,逗得大伙都齐声笑了起 来,那匹胭脂马,泼刺刺如同一阵风似地跑没了影儿。 就在那女子扬手后仰,几乎落马的一刹那,一枚飞针脱手而出,天黑,谁也没看清, 谁也没注意! 倒是江芷吃了一惊,因为那枚飞针,正好扎在她眼前方寸之间,“笃”的一声―― 是一枚约有六七寸长的银色钢针,看样子像是女子头上的银钗,只是其上却包缠着一个 纸卷儿。 江芷心里一动,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把银钗取到了手中。 银钗就由车底丢下去,纸卷儿却到了手中,随着摇荡的车身,她把纸卷儿展开来。 车上现成的插着一盏灯,光亮得很,纸条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十字滩前请稍候佯称小解出囚车。” 江芷心里一动,暗想着莫非那梁金花有救我的意思么? 一念之兴,心里可就怦怦乱跳起来。 “十字滩”必定是前途的一个地名,“请稍候”无疑是要自己在那里逗留一下。 “佯称小解出囚车”,江芷的脸禁不住微微一红――可难为她怎么代自己想了这么 一个主意! 她心里盘算着,囚车辚辚,继续前行。 后退的赵铁松这时催马上前,来到了张把总旁边,抱了一下拳道:“总爷,你可留 意刚才那个姑娘么?” 张把总一只手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点头道:“嗯,不赖,怕是个跑码头卖解的吧!” 赵铁松知道他是错会了意,冷冷笑道:“卑职担心她是别有用心,只怕和这个梁金 花是一伙子的。” “啊……”张把总挤着一双眼睛,道:“不会吧,看她那个娇模样也不像是……” “总爷,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嘿嘿!他们哪个不要命的敢劫车,就叫他先尝尝我的火枪。” 赵铁松道:“总爷你还是关照弟兄们先准备一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好!”张把总扭过身子大声道:“孙旗总,叫他们亮枪,小心戒备着。” 孙旗总是实际负责火枪队工作的队长,闻令之下,大声命令道:“亮枪!” 十杆白木抬枪,全数都脱下了枪衣,火星稔子垂搭在枪栓外面,只要一点火,能在 极快的时间里把枪膛内的铁砂子打出去,一杆枪,足可控制两丈方圆的一块地方,十杆 枪一旦联合,其威力自可想知。 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车之声,叮铃,叮铃!是牲口脖子上的铃铛声音。 一头黑骡子,套着一辆板车跑过来。 赶车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帽沿拉得很低,连眉毛都遮住了,是一个魁昂的汉子。 由于这辆车子经过时,并没有中途停止,大家也不以为然,倒是那赶车的汉子,在 经过囚车的时候,盯着江芷,看了几眼。 他嘴里叱喝着道:“不用着急,已经不远了。” 江芷闻声一惊,抬目一看,心里更不禁动了一下,虽说那个车把车帽子戴得低,可 是她仍然能一眼看出他是谁。 当时又惊又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悲伤委屈――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乍然看见了 这个人――任剑青之后,一股脑地翻涌了出来。 任剑青显然是经过一番伪装,打扮成一副庄稼人的模样,是以不曾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像是顺口说了这么两句话,遂又赶着他的破车,一路疾驰如飞而去。 前行了约莫有里许光景,但只见前面江水一片辽阔。却现出了“十”字形的一片陆 滩。 张把总勒住马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人应道:“十字滩!” 却见道旁生满了高过一人的芦草,芦花翻白,夜风下翻成了一片白浪。 江芷想到了梁金花的嘱咐,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身边人招呼道:“停一下。” 赵铁松作了一个停车的手势,赶忙移过马来,道:“梁姑娘,你有什么事?” 江芷眼睛一扫两侧诸人,讷讷道:“我要下来一趟!” “下来?”赵铁松怔了一下道:“干什么?” 江芷绷了一下嘴,像是赌气地道,“你说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赵铁松先是一怔,可是随后他立刻明白了。 “啊,”他凑近了道:“姑娘是想……方便一下是吧?” 江芷眼睛瞪着他,似乎有点责怪他把话说得太露骨的样子。 赵铁松哈哈一笑,比着手势,要大家都停下来。 张把总还在发愣,连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赵铁松过去,小声道:“犯人要求下车方便!” 张把总连连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人家一个姑娘家……可别太叫人家难堪了。” 赵铁松答应着,亲自下马用钥匙开了囚车,一只手带着江芷的锁链子,低着声音道: “快着点儿,姑娘!” 他另一只手指着一片芦草地,道:“就在这里吧!” 江芷低着头往前走,赵铁松在后面跟着,江芷回头瞪着他,嗔道:“你远着一点儿 不行吗?” 赵铁松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江芷就分拂着面前的长草走进了芦 丛。 赵铁松在后面道:“大伙儿都等你一个人,快着点儿,梁姑娘,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枪子儿可没眼睛!” 说了这句话,他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招招手,两个兵扛着火枪走过来。 把枪对着芦苇,他就放心了许多! 江芷心里忐忑地分开芦枝,一直往里面走着,蓦地足下一紧,被一只手抓住了脚。 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话,那人用极低微的声音道:“快趴下来!” 这时也没有什么好再顾虑的了。 她赶快蹲下身于来,足上的链子,脖了上的枷子,使得她行动极感不便。 然后她可看见了,芦丛里伏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红衣女子。 江芷刚要说话,红衣少女以手指按唇,轻轻地“嘘”了一声道:“趴下!” 她像条蛇似的,一只手拉着江芷,两个人在地上向前面钻着。 锁链子“哗啦,哗啦”直响。 红衣女子停下来,皱了一下眉,轻声道:“先得想法弄开它。” 说着由腰上抽出了一口光华异射的短刃,然后用力地插入枷锁的锁孔之内,只听得 “喳”的一声,就把锁给切开了。 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头上的枷锁给摘了下来。 江芷冷冷一笑,道:“你就是梁金花吧!” 红衣女子瞟着她道:“算你聪明!” 江芷苦笑着,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走得了?”梁金花小声道:“暂时先别动。” 外面明火执杖的大伙子人,一个个直眉竖眼地还在傻等着。 赵铁松大声道:“是怎么回事,完事了没有?” 梁金花信手抖着江芷卸下的锁链子,像是急着穿衣服的样子,她却拉着江芷又转向 了另一个方向。 听见了锁链声,赵铁松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他龇着牙一笑,对身侧的两个枪兵道:“女人的事,真麻烦,干什么都是慢三步。” 说时,就听见芦丛响起了一种鹤鹤般的叫声。 赵铁松一笑又道:“梁姑娘,你别在掏鹌鹑吧。” 话才说完,左面芦丛里,也传出了同样的一阵子叫声,右面也传来叫声。 四面八方,鹌鹑都叫了起来。 赵铁松可就觉得有点怪了,他身子刚一站起来,迎面一股子尖风由芦丛里射了出来。 银光一闪,一口银光四射的飞刀。 赵铁公大吼一声道:“不好!” 他赶忙地向外一拧身子,可是由于相距太近,射开了正面可躲不开侧面,这一刀正 正地刺射在他右肩窝里。 可真不轻,飞刀几乎没柄,可见暗中人手劲之足。 他大声叫道:“不好了,有人劫差事!” 一旁的张把总这时才看出了不对,大喝一声道:“开枪!” 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大响。 第一枪自然是射向芦苇丛内,劈劈啪啪,芦苇倒下了一大片,如果里面有人,当然 是躲不过,只可惜别说是人了,连兔子也没一只! 这么一来,大家伙才大吃一惊! “铁翅鹰”孙化、“粉面金刚”胡大海,以及三四名干捕,各操兵刃,就要往里面 闯,却为张把总给喝止。 张把总大声道:“把枪排起来!” 十杆枪一字地排开来,火绳子都亮了出来。 张把总大声吆喝道:“梁金花,你快给我出来,当真想死吗?” 话声方顿,只听得身后众人一阵喧哗声,遂见左右芦苇丛里,一连跃出七八个持着 兵刃的匪徒,双方一经交接,遂打杀在一团。 张把总由马上跳下来,拔出了身上的刀,连连跺着脚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 事?” 十杆枪比了半天,却怕伤着了自己人,没有一个敢发射的! 张把总认定了梁金花是在面前这片苇丛里,大声用刀指挥着喝道:“给我乱枪轰!” “轰!轰!” 一连两声大响,空气里一股子浓重硫磺的气息,芦苇倒了一大片。 “再轰!” “轰!轰!”又是两声大响,这一次有效,就只见芦丛里突地蹿起了一条人影,这 个人显然还带着另一个人,就在枪声方止的一刹那腾身而起,向着另一个方面坠落下去! “轰!轰!轰!” 张把总大声叫嚷着道:“再打!”一连又是三枪,硫磺气息弥漫了整个的空间。 “铁翅鹰”孙化、“粉面金刚”胡大海在枪声一落的当儿,双双腾身而起,扑向苇 丛之中。 迎面可就看见了一个红衣姑娘正挟持着犯人向里面跑,虽然外面灯光很亮,可也看 不十分清楚。 胡大海大嚷道:“姓梁的你往哪里跑!” 身子一扑过去,掌中刀照着江芷身上就剁!江芷因这时手上枷锁已开,虽然说足上 那对链子还没有开,可是却也有招架之力! 她手里还提着那副开启的枷锁,猛地向上一挡,“喳”一声,架住了对方落下来的 刀。 可是一旁的“铁翅鹰”孙化却抽冷子打出了一支袖箭,正中在江芷小腿上,后者腿 下一弯,胡大海的刀横面砍来,其势险到了极点。 危机一瞬间,一旁的红衣少女用力地一掌击在了江芷背上,江芷被击得向前直栽了 出去,却为此侥幸地逃开了胡大海的一刀! “铁翅鹰”孙化大嚷一声道:“这里来!” 他手里的一对匕首,猛然向对方红衣少女前胸上扎来,红衣少女冷叱道:“你也配!” 只见她玉手一伸,正好是在孙化双臂之间,不知怎么的一攀,已抓住了孙化的一只 胳膊。 “去!”她嘴里一声娇叱,随着她向外翻出的手,孙化叫了一声,足足地扔出了丈 许以外,扑通摔了下来。 “粉面金刚”胡大海蓦见此情,大吃一惊,已知道对方这个红衣少女,较诸梁金花 (江芷)还要厉害,哪里还敢力战? 他慌不迭地向后拧身纵出。 胡大海身子方一撤出的当儿,就只见四面八方,匹练般地射出了四五道孔明灯光。 灯光的焦点,显然集中在红衣少女身上。 像是张把总的口音,大声嚷道:“不许动,动一下要你们的命!” 红衣少女――梁金花倏地一愣,当真是不再动了。 环绕在她身侧四周,足足有五杆枪,枪口都正正地对着她和江芷,这种情形之下, 要是移动一下,那才是不智之举! 梁金花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当然不会吃这个眼前亏! 她脸上带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话好说呀!” 这时地上的江芷也已把中在腿上的袖箭拔出来,忍着痛站起身子。 她叹息了一声,向着梁金花道:“姐姐,我把你害了,这又是何苦呢!” “别说这些泄气话!”梁金花冷笑着,说道:“我害你还是你害我,可还不知道呢!” 她的一双眼睛,向着周侧各人瞟了一眼,冷冷一笑,说道:“你们这里头谁当家?” 张把总哈哈一笑道:“大胆女寇,死在目前,尚敢口发狂言?你家张爷爷在此,还 不束手受绑么?” 梁金花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是你当家了?” 方说到这里,但听得枪声轰轰作响,一旁出现的数名盗贼,大半横尸就地,有两个 人叫嚷着负伤扑跌于汉水之内,水花四溅。 张把总看到己方全胜,好不高兴,大声关照着道:“你二人,还不俯首听绑么?” 梁金花咬了一下牙,却用传音入密的口音,传声江芷耳侧道:“我可不想死,在滩 头苇草里,我藏有一条船,我们只有赌生死了,我先攻,你跟着我!” 江芷因不擅这一门功夫,只得点头示意! 张把总大声道:“怎么样?我可是说一不二,我数到十,你们两个要是再不过来受 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声一顿,高声道:“一――” “二”字刚要出口的当儿,却听得身后一阵车轮之声,大家由不住同时回头后顾, 可就见先前过去的那辆破板车又折了回来。 赶车的那个高大汉子,头上兀自戴着那个破毡帽。 他活像是个庄稼汉子,站起在车辕上,大声道:“哟!个老子,这是……” 张把总怒喝一声道:“给我撵开!” 立刻过去一名捕役,扬鞭就打。 赶车的汉子,好不识抬举,对方鞭子抽过来,非但不躲,反倒一手抓住了鞭梢,大 声嚷叫道:“你凭什么打人?咦!你……” 鞭梢一夺一带,那名捕役身子就像空中飞人似地腾空直起,砰的一声,掼摔在地, 顿时就给摔昏了过去。 张把总怒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他顾此失彼,叱斥赶车的这边,可就错过了在场的二女,也就在此一刹那间,场内 的梁金花已尖叱了一声,陡地腾身而起,她双掌齐出,施展的是当今武林中极为罕见的 “乾元劈空掌”! 掌力一击,只听见当面持枪待发的一名兵卒,痛呼了一声,当场丢枪,喷血而亡! 梁金花身子毫不迟疑,倏起倏落,如同一只大鹤般地扑向滩头。 时值深夜,芦草又长,一经入丛,极易掩身,可是相形之下,江芷的行动可就较她 慢多了。 江芷紧紧随着梁金花的身子纵出去,可是她双足上加着一副极重的锁链,行动自然 大大地受了拘束,何况她小腿上还有箭伤。 她虽然施出全力,才不过纵出两丈有余,身子一落下来,可就禁不住一交跌倒在地。 “铁翅鹰”孙化腾身而前,手中举刀待下之际,但听得鞭梢儿在空中“叭”的一声 大响。 这一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抽在了他脸上,顿时皮开肉裂,人也惨叫着摔了出去。 这番情形,在眼前发作时快极了。 等到众人惊慌震怒方自一掠过脑的当儿,更使他们惊惶失措的事情发生了――那辆 破马车上的庄稼汉子,就像是一股青烟般的,已拔身而起,翩然而落,速度之快,真是 令人不及交睫。 就在每个人的瞳子还不能十分接受所见的当儿,马车上的那个庄稼汉子,已如同老 鹰捉小鸡般的,翩翩长空而起,落在了他的那辆破马车之上。 他把江芷向车上一扔,大声道:“趴下!” 双手一带牲口缰,那辆破板车,可就其快如飞地疾驰了下去。 张把总瞠目结舌道:“这……他妈的,开枪!” “轰轰……” 一连串的枪声,火光连闪,这时江芷早已伏下了身子,车子虽破,可是四面的木板 却是够厚的,铁砂子打上去,都深深地陷入到木板之内。 由于后座的车厢很高,把前座的赶车的也给挡住了。 这番情形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两骑快马疾追上来,马上是襄阳府的两名干捕,一人名苏定,人称“快刀手”,一 名颜春,人称“流星锤”,两个人不甘失了差事,各自抢乘一匹快马,疾追下来。 “快刀手”苏定,人坐马鞍上,大吼一声,向车上纵扑过去。 前座的汉子霍地回头,只见他掌势向外一推,青光一现,苏定怪叫一声,就空打了 个筋斗,摔落在地,顿时死于非命! 是时那名施流星锤的颜春,也已快马到了卒后,右手流星锤脱手飞出,只听见“砰” 的一声大响,一块木板被他出手重锤给砸了下来。 他的第二锤就势出手,却向着车内的江芷身上猛打了过去。 江芷一伸手抄住了锤链,两个人可就较上了劲儿了。 终于颜春的力道要差上一些,在江芷的力扯之下,颜春坠马而下,在地上拖了好几 丈远近,终于面目全非地伏地不动。 身后尽管传来了凌厉的呼喊声,火枪轰轰地响个不住,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江芷终于脱出了难关。马车疾驰了甚长的一段路途之后,拐了一个弯儿,才渐渐地 慢了下来,江芷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紧紧地抓住车座后面的一块木板,大声道:“是任二哥么?” 马车突然在堤边的一棵柳树下停了下来――赶车的这时才回过身子来,二人四目相 对,证实了江芷猜测! 她凄凉地叫了声:“二哥!” 一时情不自禁地伏身在车座上痛哭了起来。 伪装车把式的人,正是任剑青,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面色戚戚道:“这两个月, 难为你了。” 说着掠身到了后面车厢里,抽出了一口寒光四射的宝剑,朝着江芷足踝间的锁链子 一阵狠砍,锁链子在他锋利的剑锋之下,寸寸折断,散落地上。 亮着了千里火,任剑青点着了一截火把,他把火把插在车柱上。 二人的一切,更是清晰可见! 任剑青吃惊地看着她的一条小腿道:“你受伤了?” 江芷点点头,任剑青赶忙把一只裤管子撕开,见鲜血已流满了腿。 任剑青匆匆取出了刀伤药为她上好,然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为她包扎 了一下。 江芷静静地注视着他,苦笑着道:“幸亏你来救了我,要不然,我只怕已经死了。” 任剑青忿忿地道:“小师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了临危只顾自己,却就不管你 了!” 江芷道:“我倒没想到她还来救我,我已经十分感激她了!” 任剑青叹了一声,道:“我这次下山,主要也是在找她,好容易见着了她,却又糊 里湖涂地让她跑了。” 江芷道:“你们难道不是事先约好了的?” 任剑青摇摇头,道:“我一路探听她下落,得悉她来到了襄阳,后来听说她在襄阳 落网,吓了一跳,再探听的结果,才知道是你……” 叹息了一声,他又道:“你又何苦代她受过,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江芷道:“我也是无可奈何……” 任剑青道:“那一夜我见那个狗官夜审时对你用刑,我恨不得杀了他……却又怕为 此更加重了你的罪,是以才飞瓦略予惩罚!” 江芷恍然道:“原来是你……” 二人目光相视着,江芷却把脸偏向一边,淡淡地道:“我如今是万念俱灰,生死已 不足惜……” 任剑青道:“姑娘何作此语?” 江芷苦笑了一下,颇有一时不知如何说起的感觉。 她讷讷地道:“我与铁少庭之间的事,已成为过去了,他姓铁我姓江,毫无相关。”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显得很严肃。 任剑青一惊道:“怎么,铁少庭还误会你?这个人度量也太狭小了……” 江芷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不再想谈下去。 这时夜风习习,那支火把吹得火星四射。 江芷仰头看向任剑青,道:“二哥这次下山,要停留很久么?你的伤全好了?” 任剑青叹息了一声,说道:“自从你走以后,我遵照你所嘱咐的方法,果然不出十 天,身子已经完全复元,因为与哑师兄所练习的功力,只差几日火候,是以勉强在山上 又留了半个月,才算没有功亏一篑!”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下山主要的目的,一来是不放心你,再者,我师妹梁金花 在江湖上实在闹得太不像话了,我不能不管她一下……” 江芷黯然一笑道:“由于这件事,我觉得梁金花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所做所为, 太任性了一些……” 任剑青接下去道:“我下山以后,首先到了华阳,去访见铁少庭。” “啊,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只是不放心你的处境,想将这件事好好地跟铁少庭解说一下,就算是我专程向 他道歉吧!” 江芷道:“你见着他了?” 任剑青冷冷地摇摇头:“据说,他己远去雪山,下落不明。” “你这又是何苦?”江芷道:“就算你见到了他,以他个性定然马上与你动手为仇。” 任剑青道:“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不放心姑娘你!我想他这次远走雪山,很可 能是练习一种秘功,再不就是约人找我复仇……” 他冷笑了一声,道:“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会等着他的。” 江芷呆了一下,想到了铁少庭的好强与固执,很可能就如他所猜测,万一要是真的, 往后岂非又是一桩令人担心的事情。 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二人谁胜谁负,都不是自己所期望的。 “只是我又如何能化解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深深地发起愁来。 任剑青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冷冷一笑,道:“眼前最令我头痛的问题是师妹 梁金花……” 才说到这里,却听得堤边长草间,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冷笑之声,道:“二师哥你言 重了!” 二人顿时一惊,循声望去。 却见苇草里人影闪烁,一人用着轻功中极难达到的“御风术”,只见她双臂平张, 只以足尖在荒草上踏点了几下,大鸟似的,已来到了眼前。 来人正是那个红衣女子梁金花。 这时看来,她相当的狼狈,一身红衣似乎全都湿了,就连满头长发也是水淋淋的。 她那一双光亮的眸子,含蓄着深刻的意识,注视向二人道:“对不起,也许我来的 不是时候,但是我忍不住人家在背后说我什么。” 任剑青霍地站起道:“小师妹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用不着找我,”梁金花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到山上去的。” 任剑青呆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还想回去么?嘿嘿,师门早已不容你这个弟子!” 梁金花退后一步,生气地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再找我?” “我……”任剑青叹息了一声,道:“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堕落下去。” 说完身子一闪,已到了梁金花面前。 梁金花后退一步,陡地抽出了长剑,映照着她白中泛青的脸! 任剑青见状一呆,冷笑道:“哑师兄所说的一切,果然是真的,你果然已不堪救药 了!” 梁金花忽然热泪泉涌,说道:“我的事你又何必多管?我坏我的……纵然天打雷劈, 也是我的事,你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眼睛里,什么时候有过我?你……” 说着忍不住低下了头,身子连同着垂了下来的剑,颤抖成一团,竟自低声地泣了起 来。 任剑青冷冷一笑,说道:“你还会哭么?” “我怎么不会。”梁金花哭着道:“我的事你别管,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任剑青快步追上道:“站住!” 梁金花倏地回过头来,只见她柳眉倒竖道:“二师哥,以前在师门我们相处得还不 错,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情不自禁地向着一旁的江芷看了一眼,江芷也正在看她,二 女目光相对,江芷却情不自禁地垂下头来。 梁金花泪流满腮,表情激动地接着道:“以后你是你,我是我,错开今夜不谈,你 要是再管我的事,休怪我剑下无情。” 任剑青冷冷一笑道:“你当真是执迷不悟,你辜负了师父当年一片深恩。” “深恩?”梁金花道:“什么恩不恩的,他若是真对我好,《一心集》里面的武功 为什么不传授我?” 任剑青摇头叹息一声,和颜悦色地道:“师妹……你太任性了!我对你太失望了!” 梁金花冷冷地道:“当然失望了……你现在不是有了意中人了吗?” 说时又向着车上的江芷瞟了一眼! 任剑青一怔,气道:“你胡说!” “我一点也不胡说。哼……当我没有看见?” 江芷猛地抬起了头,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到口的话却又吞回了肚子里。 任剑青想不到梁金花竟然会在江芷面前说出这些话,一时大惊,想制止已是无法, 只是这类话想向江芷解释,却也无从说起,一时为之气急不已。 过了一会儿,他才讷讷地道:“你太……放任了!” 偏偏梁金花见对方二人都不说话,误以为自己没有猜错,这时见状冷笑一声,顿脚 而去。 任剑青好容易见到了她,自不容她见面就走,当时点足腾身,怒声道:“你站住!” 梁金花理也不理地往前直跑,一追一跑,刹那间已远达十数丈外。 眼前来到了江边,任剑青双足顿处,其快如电地扑到了梁金花身后,梁金花倏地回 身,唰地一剑劈下来,由于距离太近,再者任剑青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向自己下毒手, 一个疏忽之下,差一点为梁金花的剑锋劈中。 总算任剑青功力已得师门真传,内外功均已臻炉火纯青地步。 就在梁金花剑势落下的一瞬间,任剑青用内功中“大开骨”的怪异功力,把整个上 半个身子向后硬硬地挪出了半尺。 梁金花的剑锋在危急一瞬间,似乎微微也向后面收了一点。 就这样,任剑青一袭粗衣,由上而下,也被划开了一道长有尺许的大口子,中衣亦 透,仅仅擦着他的皮肉滑了过去。 任剑青一身奇技,却也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由梁金花这一手剑招上看来,对方的剑上造诣,比之昔日,已经是有了出乎意 料的进展,正是师门《一元剑谱》中杰出的剑招。 他惊心之下,用一双凌厉的眸子注视着梁金花。 梁金花“呛”一声收回了剑,冷冷地道:“二师兄,人各有志,你何苦相逼?” 任剑青像是被她这一剑,划破了所有的幻想,他冷笑了一声,道:“好吧,你居然 说出了这种话,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站在昔日一个同门师兄的立场,我要奉劝你最 后一句话,不要再为恶了!” 梁金花迟滞了一下,木然道:“我又作什么恶了?” 任剑青道:“没有最好,不过我风闻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什么消息?”梁金花不屑地问。 “是有关都指挥使衙门,提解到洞庭的一笔饷银的事情……” 任剑青的话方说到这里,梁金花倏地神色大变,她后退一步,紧张道:“这笔饷银, 怎么样?” 任剑青笑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梁金花神色一变,可是立刻又现出一片泰然,她淡然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 就更好了。不错,是有这么件事,二师哥,你打算怎么办吧!” 任剑青道:“既然你还称呼我为二师兄,我就告诉你,我绝对不容许你胡作非为。” 梁金花听后脸上现出了一片笑容,只是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面,泛出了可怕凌厉的 愤慨。 “只怕你也无能为力。” 她说出了这几个字,倏地转身纵起,任剑青喝阻不及,但见水面上“扑”地裂开了 一道波纹,梁金花已没入水中不见。 任剑青知道小师妹水性颇好,自是欲追无门,只得望水兴叹一声。 却听得“哗啦”水响之声,梁金花已自数丈外水面上现出,吸了一口气,又自潜水 不见。 任剑青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循着来路赶回到车边,出乎意料的,竟然发觉到江芷 也人去无踪。 板车上留下她足跟上碎断的锁链子,自己那口切金断玉的宝剑,明亮闪闪地插立在 木板之上。 任剑青想起来刚才师妹梁金花所说的话,这些话无疑刺伤了江芷纯洁的内心,使她 不得不走,他内心禁不住对江芷生出一片关怀,相形之下,也就更有一种落寞之感。 江芷在一棵大树边倚身坐下来,全身俱为汗水所湿,足跟上的伤,虽然经过包扎, 依然隐隐作痛,她实在走不动了,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天色黝黑,月亮为大片的阴云遮住,算计着时间,大概是“寅”时前后,距离天亮, 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必须在天亮以前,逃离开襄阳所辖地面。 由于刚才的一番越逃劫杀,使得她不敢在大道上行走,只好沿着河岸边的苇丛小径 向前面摸索着,只要驿道上有一点风惊草动,她就得停下躲藏起来。这样的走法当然要 慢了许多。 往事,近情,均有不堪回首之概。 怅望着平静的一片江水,江芷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悲愤怨恨,想到近来遭遇如斯,真 恨不能一头栽到水里死了的好。可是她到底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尽管潦倒遭遇如此,她 还是要倔强地活下去。 她离家以后,身上带的钱不少,可是都放在了马鞍子内,那匹马如今的下落如何, 对她还是个谜。 想到了马,又想到此番入狱,可就不能不联想到那个叫齐天恨的长发人。自己可以 说完全坏在这个人手里,这么一想,心里就滋生出无比的怒火。 可是转念再想回来,“千里追风侠”齐天恨是一个久负侠名,令人生敬的前辈异人, 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梁金花,所谓,‘不知者不怪”,自己又何必再对他耿耿于怀。这 样一想,心里的一口气,又平和了一些。 只是目前这个情形,在身无分文的状况之下,自己怎么办? 莫非真要去做贼行窃,或者是去抢劫人家?俗谓好汉无钱寸步难行,江芷眼前可就 面临着这项难关了。 夜风嗖嗖,水面上泛出了一层鱼鳞般的细纹,几条银色的小鱼,悠闲地掠着浪儿。 蓦地传来一声清晰的马嘶之声。 江芷心里一惊,只当是那班官人来了,赶快站起来,欲待掩身树后的当儿,却发现 一艘渔舟,正自河岸边的苇草丛里穿行出来。 那渔船上黑乎乎的并没有点灯,船头上站立着一匹马――马儿仰首长嘶,看样子这 艘船,像是正预备掉过头来,向江对岸驶去。 江芷心里一动,认为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当时赶忙出声呼止道:“喂!赶船的请停 一下。” 渔船果然听声而止。 立在船尾上,那个戴着竹笠,看不清脸,仿佛是瘦高瘦高的船老大,一声不响地把 船驶了过来。 江芷不好意思地道:“麻烦你一下,我可以搭个便船吗?” 船老大鼻子里“嗯”了一声,道:“上来吧!” 江芷心里一喜,就纵身向船上落去,她足跟处受有箭伤,自然不如平常利落,身子 落下来踉跄了一下,差一点坐倒。 船老大在后面徐徐地道:“姑娘你的腿怎么了?” 江芷一惊,连头也不敢回,含糊地道:“刚才扭了一下,没什么要紧。” 小船已掉过头来,向着对岸驶去。 江芷说道:“请问,这条船是要去哪里?” “姑娘要上哪里?” “我……随便!”说了这句话,江芷忙又改口道:“我只是想离开襄阳,随便去哪 里都好。” “好,那么就去宜城吧。” 江芷点头道了声好,心里可就在盘算着,怎么向对方开口暂欠这笔渡金的事情。 船老大一面运用着篙,嘴里可也不闲着,道:“女客你是由哪里来?这么晚了,怎 么还出门?” 对方的口音很低沉,听不出他是哪里人,倒是怪耳熟的,江芷却不敢回头去认。 她随便应声道:“是川西来的。” “川西?”那汉子道:“你没有骑马么?” 江芷心里责怪这人话太多,却不好意思不答理,只是冷冷地道:“我的马走失了!” 船老大呵呵一笑道:“这倒巧,我这里正好有一匹马闲着,如果姑娘合意,这马就 让给你吧!” 江芷心里一喜,可是马上却摇摇头,她苦笑一声,道:“谢谢你,只是我没有钱买。” 船老大低笑了几声,就没有再接话。 可是他换了个话题,又道:“刚才驿道上大群人马都在嚷着,说跑了一个女犯人……” 江芷陡地一惊。 船老大微微一笑,又接下去道:“这么多人,扛枪的扛枪,抡刀的抡刀,居然连一 个女人也看不住,真令人好笑!” 江芷嘴里不再出声,可是暗地里已对这个人存下了戒心。 船老大自言自语地道:“姑娘,你知道这个逃走的女犯人是谁吗?” “是谁?” 江芷的声音很冷,显示出她内心十分镇定。 船老大道:“梁金花,你听说过没有?” 江芷冷笑一声,没有答他的话,她站起身子来,向船头走过去,看见对岸已经很近 了。” 站在船头上,风特别大,她正想交待一句话,腾身掠岸,却听得身后的汉子道: “对岸是宜城县城,我看是不太好,天这么晚了,如果大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如 随着我这条船直流下去,天亮以后可就能到‘马家院’,到了马家院可就安全了。” 江芷本欲纵起身子,在听了他这番话后,遂又停住,她冷冷一笑,道:“这么说船 老大,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说到这里,她缓缓地回过身来。 黑暗里,发现到船老大头上的竹笠,戴得很低,低得已经掩过了眉毛。 她注视了甚久,也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船老大叹息一声,道:“我确实已经认出了姑娘是谁,你绝不是梁金花……” 江芷一惊,道:“那么我是谁?” “玉流星――江芷!” 江芷陡地身子一闪,已来在了对方身前,可是那船老大却施出比她身子更快的身法 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江芷一声叱道:“哪里走!” 她手掌在船边用力地一按,身子像是一片云般地拔空而起。如同飞鹰搏兔般地,猝 然向着那船老大身前落下去!这么快的身法,仍然是扑了个空! 她的身子落下来,不是吗?对方船家的身子却是拔起来,一上一下交叉而过。 江芷落下来的刹那,抬头再看,那汉子早已站立在桅杆顶尖之上,他只用一只脚的 脚尖,轻轻点在桅杆顶端,全身就像钉在了桅杆之上一般,一任船身在浪波间如何的起 伏不已,他身子却是丝毫也不曾移动。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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