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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这一场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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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一场大杀 1.烈血风暴 行动。 一切都端赖于行动。 光说没用。 尤其是武林中、讲究的是:行动。 行动在这儿要仗赖:实力与武功。 ――观察一个人,不该只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行动。 戚少商本来就是个“行动派”的人。他喜欢决胜于里的大气大概、快意恩仇,成则意兴 风发,贵为群龙之首,败则不妨鸣金收兵,甚至流亡江湖。必要时,要杀,就杀个血流成 河,片甲不留:如果要隐,那就全身而退,百忍成金。 他就是喜欢这种快意长弓、轻衣怒马的日子,所以当年才会亲自恭请顾惜朝上山人寨, 为他运筹帷幄,而他自己就去决胜千里,结果,引狼人室,才致一败涂地。 他喜欢与兄弟们一道闯荡,一齐冒险,一起直捣黄龙,一道儿分城功失败的大起大落。 因为这样才有意思。 才有血性。 才过瘾。 行动! ――坐而言须实践于起而行。 ――思而虑还不如去运而动。 他在出动之前,却跟杨无邪说了一件事。他说的时候剑眉微蹙,人久未舒: “这次的行动,是孙三四提供的讯息,李师师露的底,我很谢谢她俩。有机会,请代我 致意。” 这点当然不成问题。 “可是,我们而今岂不久了这些烟花女子的情?” 这是个当然的问题。 ――对杨无邪而言,更重要的无疑是:戚少商何以有此一同。 果然:还有下文。 “我想,金风细雨楼跟象鼻塔及发梦二党三合并,其中最大的消耗是:金钱。如果我们 还想在这横风逆雨的时候不甘蛰伏,要突破困境,人手咱是有了,但钱却仍然不足。军师跟 温、花二党魁会晤时,不妨就此虑商研,定出良方以决。” 杨无邪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这一会,到他愁眉不展:“如在这时候冒进,那肯定是节不了流的了。” 戚少商就等他这一句,“那只有开源一途了……” 然后他反问:“――要是我们欠红蓝二线等区大多的情,就不能向他们收大多的钱了, 是不?” 杨无邪觉得心头有点发冷:“是。” 戚少商闲闲的加了一句:“那么,著有机会,我们欠的情。得提前还给大家一些义吧。” 杨无邪连手心里也冒出了汗,只说:“是,是。” 然后戚少商一挥手,下令道: “――出发!” 兵分二路: 利小吉、朱如是、孙鱼、张炭跟戚少商同一路,立时进发。 余下尤吐珠、洛玉霞、朱大块儿、唐肯,仍然在白楼前,等候杨无邪之命。 杨无邪也在等。 等人到。 mpanel(1); 他等的人,终于到来了。 那是“发党”党魁花枯发,以及“梦党”党魁温梦成。 这两党领袖一到,也不像以前一般,嚣驾不堪、纠缠不清,而是立时向杨无邪打探军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势态紧急。 ――尽管温、花二人打打骂骂了数十年,但一遇大敌当前,还是一定联成一气,同一阵 线的。 交情不在于有没打骂,而在于能下能同甘昔、度安危。 明白了“形势”之后,温梦成就马上表态:“我已联系上“小雷门’的人,雷老总就 在’愁石斋,候着戚楼主。” 花枯发也作出交待:“‘好汉社’的人也布伏备集于蓝线地带,只待一声号令。” 杨无邪听了,放了一半的心: 大凡行动,配合进退是十分重要的。 戚少商这次行动是”逆夭而行”,十分冒险,万一失败,只怕惨祸坐连,无人或兔,所 以,除了“散沙行动”中所精挑细选的八名心腹之外,是他的人,他希望不是楼里塔中“面 熟”的人来参与,万一受挫遭逮,也可尽少牵连。他要选用 “外援”。 是以他采取主动“攻势”的,则拣了“小雷门”的故交来相助。 戚少商在未任”连云寨”寨主之前,本是替”小雷门”创帮立道的人,当时门主雷卷十 分重用他,以致日后他脱离“小雷门”人主”连三寨”之后,也因受雷卷之感召影响,为了 要吸引顾惜朝这等人才,不惜让贤禅位,保顾惜朝当上了“大寨主”。 可惜顾借朝仍让他失了望。 背叛了他。 但雷卷却依然是他的兄长、好友,戚有难时,雷曾奋身相护。 这交情一直延续迄今。 至于“退路”方面,即由“好汉社”的人安排。 因为“好汉社”的社长是佟琼崖,此人与“发梦二党”,有着颇深的渊源,而其女婿 “八大无王”高大名,则惨死于“六合青龙”千里(详见《一怒拔剑》)是以“好汉社”与 蔡京一党的仇恨,也无可消弭,所以绝对可信。 他们都是市井之徒,对京畿地形环境有透彻熟悉,用以撤退掩护,是最适当的人选。 自从王小石离京之后,相反的,“发梦二党”非但没有因而疏离“金风细雨楼”,反而 跟“风雨楼”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了。 在苏这幕当权的时候,“发梦二党”跟”金风细雨楼”份属“友盟”,但各行所是,没 多大往来:虽然这两大组织的行事作风,十分接近,那是为民请命,保护良民,抵制恶法贪 吏歹徒欺压百姓。 ――这可能跟苏遮幕的书生气有关,老苏虽然同情良善的平民百姓,但饱读诗书的他, “头巾气”大重,无法与大伙儿贩夫走卒打成一道、混在一起。 小苏则好些。 他知道必须要联系这些人,才能壮大巩固“风雨楼”的基层实力。 他跟“发梦二党”结为“盟友”互为奥援。 ――不过,基于苏梦枕个性上的孤辟、冷做,也鲜少与众同来,紧密合作,始终只是若 即若离。 直至王小石当政。 他曾有恩于“发梦二党”及一众江湖豪杰,他们一为报恩,二为王小石此人毫无架子, 爱与大家乐在一起,打成一片,三为加入“风雨楼”或“象鼻塔”后,这些本来各自为政的 各股游勇散兵,可以从正式和正规、正途获取固定的利益,且实力更加因团结而增强,是以 这三大京畿正道的势力更紧密的缩结一起了。 到了戚少商入主“风雨楼”,王小石把他所创的“象鼻塔”也毫无保留的合并一道,戚 少商所采用的方法,倒十分简单: 他劝说“发梦二党”加盟“风雨楼”。 他开的条件也很扼要。 一旦加盟,至少“发党”党魁花枯发、“梦党”党魁温梦成都自然成为了“金风细雨 楼”的供奉和“象鼻塔”的长老,同时,一切财务,都归由擅长理财的温梦成管,而漕运方 面,则交由徒弟众多的花枯发指挥。 一下子,二人的实力都膨胀了,一变为三,而两人依然是当权“党魁”,地位只升不降。 两人自然乐于答允,而且一旦加入京畿第一大自道帮会,仿佛也成了“正规军”,身价 自然也大有不同了。 至于“风雨楼”,因有两党的人井,势力大增,又重新凌驾于本在雷纯和狄飞惊处心积 虑下弄得蒸蒸日上的“六分半堂”之上了。 是以,“发梦二党”的子弟,都愿为“风雨楼”卖命。 他们本是一家。 所以,戚少商一请杨无邪发令,花枯发和温梦成立即使赶到了。 ――因为杨无邪也要带队去部署、接应,一定要有温梦成、花枯发这等”拿得了主意” 的人物,镇守大本营,杨无邪、戚少商才能放心倾巢而出。 因为这是京城里的一场大变。 一场大杀。 一场烈血风暴。 就是因为它的严重、重大,所以一向戏谑的温梦成也不禁有问于杨无邪。 “您看……・戚楼主能成事么?” 杨无邪搔搔白发。 “我不知道,这种事,总要靠点幸运,才能水到渠成。” 花枯发也忍下住请教:“先生深谙占卜之术,何不……为这‘散沙行动’占上一 卦……?” 杨无邪抚抚他的秃顶,深思熟虑的说: “我看,临大事之际,占卜倒是可省即省、可免即兔了,不问苍天问鬼神,徒乱人心而 已。只要有道而行,也没啥可怕可畏的。只不过,若以主事人的气势而论,此役则――” 温、花一齐追问: “如何?” ――他们才不管迷不迷信,乱不乱心,他们急着要知道的便是这个。 “戚楼主在出门之前,还问了我一些话……” “什么话?” “关什么事?” “也不是事关重大。”杨无邪笑道,“他只是想增加楼子里的收入,暗示别欠各路人情 太甚,以免在调整陋规、摆生路、打小项、封利红之时,胼手肠足,掣时掣腕,不好做事。” 温梦成对钱财账目一向敏感,听了就说:“这有道理。” “是有道理,”杨无邪道,”但他拣在这行动之前,出楼子前一刻才交待我,可见战志 甚盛,斗志亦旺。” 花枯发恍笑起来:“斗志盛、战志旺,自然成算必大。” 杨无邪十分合意!“对!故而成算亦高。” 二人听罢,这才算放了大半颗心,他们跟戚少商,可一见如故,受到礼重。也合作愉 快,生意也与日飞升,是以不想失了个王小石后,再断送了个戚少商。 杨无邪见有二人坐镇,便领四高手出发支援,但在他心里,却仍有顾虑层层、疑云阵阵: ――临出门前,戚少商却提到、暗示可能会收青楼女子、烟花之地的“片子钱”,这不 是戚少商一向所反对的事吗? ――临决战前,戚少商还一反常态,是故作镇定,还是俗称“转死性”? 这一念及,便不由得杨无邪不担心。 不忧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一问题是:这是远虑,还是近忧?抑或两者都是? 且不管如何,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 朱大块儿、唐肯、洛五霞、龙吐珠已与杨无邪一道出发。 他们是铁的阵容。 金钢一般的坚韧、强大。 2.铁金钢 孙鱼、张炭、利小吉、朱如是已蒙上了脸,跟戚少商飞掠往“愁石斋”。 他们土气如虹。 斗志飞扬。 他们是钢铁阵容。 金钢一般强大、坚韧。 人生总有些仗,是非打不可的。 ――就算是明知结果是输,也要打。 奇怪的是:明知是输的仗,也苦战到底,结果往往反而是赢。 至少,也不致输得太惨。 这种战役,人人在打,天生都在发生。 别告诉我:你没有。 ――难道谁都不知道活到头来仍然难免一死,但还不是仍然天天为自己活得更好而奋战? 要不然,明知是死,不如立即不活便是了。 死容易。 活得有尊严难。 ――在这个时代,有血性的江猢好厂、武林人物都活出淋漓的元气、英雄的本色来。 所以这不是武侠,不是传奇。 而是人生。 ――有血有肉、有笑有泪、有刀光有剑影的人生。 照过亘古也当照过未来的月华,而今正在“愁石斋”的上空踯躅徘徊。 “愁石斋”已物是人非,在短短的凡年内历尽沧桑,这爿店铺也从卖金石字画变成了斋 铺。 ――白愁飞不能再飞,人已逝。 ――王小石一如滚动的石子,江湖人远。 不过,在这深夜里,依然有人在“愁石斋”前踯躅、徘徊。 他们是谁? 子夜到愁石斋前,是凭吊?缅怀?还是在守候和等待? 不管他们在那儿蚤夜聚集是怀有什么目的,但肯定决不会是去那儿用膳食斋的。 不是因为深夜店铺不开门。 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杀气。 腾腾。 而浓。 且烈。 裂。 那云层忽似裂开,月亮又圆又亮,在眼前一亮。 这一亮,原来不是月亮。 原来更亮的是人。 乍看,只见这人身上的白衣很亮;再发觉这人衣虽白,但人更亮,似会发光一样;定神 后才知道亮的不是人,也不是衣服,而是这人的气质。 一种奇特的气质。 一种出剑、出鞘的气概。 ――锋芒虽露,但又如玉似水,自有温凉潜藏。 这人一到,就向等候的人躬身行礼: 行礼的手势很奇特―― 右手拇食二指屈连,二指指尖相接,成O型,尾、无名、中三指则朝天。 这是江湖中一大门派的暗号手势。 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 ――白衣人打这手势,莫不是“愁石斋”前踯躅踱步的,正是武林火器指法飞斧冠称三 绝的: 雷门!? 手势一发出后,白衣人就低声喊:“卷哥。” 他语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孙鱼和张炭很少见过戚少商如此激动。 他们跟戚楼主也有一段日子了,只知道他很冷、很傲、也很厉害,甚至很忧郁――但很 少激动。 而今,戚少商却激动了:不仅是语音,连衣袂也仿佛挥起了激情。 他们觉得很罕见。 他们于是更想见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卷哥。 ――雷卷。 (他是怎么一个人? 这名动江湖的“小寒神”雷卷,到底是怎么个长相?) 高大。 威猛。 顶壮。 强悍。 四个人都很魁梧,就像天神金刚一般虎虎生凤,合起来站在一起,却像一张网: ――天罗地网。 四人都头戴深笠,脸目不清。 ――到底谁才是雷卷? 不。 不是他们。 谁都不是雷卷。 雷卷就在他们四人之间,四人的中央,就连踯躅、踱步,他都仍给围在中间。 ――仿佛他是个遏不得风、透不得气、见不得光的人。 (他就是雷卷!?) 他是。 可是,恨前这人,张炭乍看,觉得像一只夜里的事物(魅影还是什么的),但到底是 啥,一时叉说不上来。 孙鱼则一见便觉熟捻。 像一个人。 ――像谁? 这时,戚少商趋向前去,双手握着这瘦小、伶仃、颧骨高削、双目深陷但点燃着两朵寒 火的雷卷: “卷哥,您的身子……” 雷卷道:“不好。” ――啊。 孙鱼倒想起来了: 眼前的人,竟有几份酷似当日叱咤天下、独步武林的“金风细雨楼”总楼主: 苏梦枕! ―――样是病得要死不活。 ――一样是那么阴森的冷。 ――一样是那两朵目中的寒火! 所不同的,也许是苏梦枕,身罹二十六种恶疾,却仍然活得像一支两头燃烧的烛,不管 是谁在他这病人身边一站,都绝 对比不上三十五分之一个他。 病人膏肓,但依然潇洒。 雷卷则不然。 他的病是一场烂泥,而他正埋在泥泞之底。 尽管这是春夜,他全身都包在裹于厚厚的毛裘里,既像一 场埋葬,又像只有他眼里的两点寒火才是活的、生的、有性命 的。 一--一旦熄了、灭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已不必埋葬了。 他已用毛裘和寂寞埋葬了他自己。 两个都是深沉无望的病人,两个都是深谋远虑的领袖,乍 看一样,但细看去,却又如许不同。 只听戚少商赧然道:“卷哥,我不该在此时惊动你出马的 雷卷道:“废话。你不找我找谁!” 戚少商道:“此行危险,他们――” 雷卷道:“同生死,共进退。” 减少商点点头,向四人抱拳,”可是‘雷子弟’” 只见那四大猛汉,逐一沉声向戚少商以刚才的手势还礼 (不过是用双手井施): “雷实”。 “雷属。” “雷巧。” “雷合。” 雷卷道:“雷如、雷有、雷雷、雷同,已给雷纯收买了,江 南霹雳堂派出八人襄助,我还占了一半,不亏。” 戚少商涩声道:“卷哥,谢一一・” 活来说完,雷卷已道:“进行任务吧!” (啊! 张炭看到白袍戚少商,还有这幽灵般的人物,不禁生起一种感觉: 戚少商像剑。 雷卷像鞘。 剑比鞘利。 鞘却能收藏剑。 ――这两人在一起,不但配合无间,简直是相生相济,天衣无缝!) 戚少商却没即时行动。 雷卷马上感觉出来了:“怎么了?” 戚少商有点为难的道:“――要蒙面。” ――蒙面不是什么难事,但戚少商而今提出来,像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雷卷一笑:“你怕我日后在京城、武林都混不下去了?” 戚少商欲言,雷卷已断然道,“你知道雷家子弟是从不蒙面,从不作暗事的。” 戚少商舔舔干唇,道:“是,可是――” 雷卷截道:“好,他们四人,把笠拉下来,就谁也看不到他们面目了。” 雷实、雷属、雷巧、雷合马上将竹笠扯了下来,将面目深藏于笠中。 戚少商道:“可是,主要还是卷哥您……” 雷卷仍道:“我是不蒙面的一--” 然后伸出二只手指,往头上一剪,只见他那一大蓬乱发一下子全挂落下来了,几乎完全 遮住了颜面。 他同,“――这可以了吧?” 戚少商这才放心的说:“可以了。只是委屈卷哥了。” 可是雷卷头上的盘发一挂落下来,却使张炭和孙鱼同时生起了一种感觉。 3.蝙蝠侠 这感觉要到真正行动的时候、雷卷挪掠身形之际,更是特别强烈。 因为这是夜晚。 在皓月下,他披着发,掠动的瘦小身形,以及他单薄伶俐诡魅的身法,实在十分酷似一 一--就像是一只蝙蝠。 如果说雷卷像一只蝙蝠,那么,戚少商就像是一只鹤。 一只飘飘欲仙的鹤。 由于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空荡荡的衣袖在飞掠时扬曳不已,更使他像一只清逸空灵的 鹤。 他与雷卷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但两个外形完全不同的人,却要去做同一件冒险的事,就在今夜。 原因无他: 为了侠义二字! 一--行侠和仗义! 这两个字在您心中有多大价值。 ――您也会为这两个字像他们那未做吗? (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已来到了一条街。 ――怀旧街。 (他们要干的是什么事…… 怀旧街就在蓝线地带的北背面。 街的尽头有一座美仑美奂的大宅。 一一惜旧居! 到这时候,张炭和孙鱼是再也明白不过了: 怀旧、惜旧,现只差一个: 孙忆旧! “忆旧居”中“忆旧轩”。 轩中有剑妖、剑鬼、剑仙。 三人都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剑妖孙忆旧正说道:“承蒙相爷厚爱,赐我这忆旧轩,但我总觉得……” 剑鬼余厌倦道:“总觉得什么?你奶奶的,我倒觉得这宅子一落成,大家都变了脸!” 孙忆旧深有同感,“这座宅子可什么都有了,仆婢八十二,珍禽异兽三百四十一,奇花 异草,不可胜数,明儿都会陆续来齐,可是,一旦人了伙,兄弟朋友,不是扯破脸了,就冷 了眼,要不然,就大家尔虞我诈的牵扯个没完,打雷也炸不开!” 剑仙吴奋斗连忙表态:“快别那么说,你这一说,好像倒怨相爷的不是了。这宅子送 你,是天大的面子。再说,咱们跟你同一阵线,是念情义不是贪图个啥,咱不似火滚、伤 心、难地,――他们是小气眼红!” ――“火滚”指的是“剑神”温火滚、“伤心”指“剑魔”梁伤心、而“难过”说的当 然就是“剑怪”何难过了! 孙忆旧听了忙说:“我那敢有尤怨,相爷恩重如山,感激还来不及呢!只不过,他无缘 无故独送我一座豪宅,我哪承受得起!”这一下可好了,老温、阿梁、小何全不要人了,连 罗老么也冷眼看了热唇笑,我是福份不够,夭降我黄金万两我要嘛接不着,这回接着就得给 砸死了。” 余厌倦听了就说:“管他的!你有大宅,享受了再说,管人家怎么个想法!想当年,咱 各在不同山上练剑,苦练十年,为的不就是这功名富贵!山上的岁月,真是要啥没啥!咱们 现在要啥有啥,你管那些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臭美个屁!有福不享,等报应么!你看咱们这 种替相爷做尽好事的人,敢情还有人送终已算那天的埋蚊救蚁大功大德了!” 孙忆旧只是头疼,又干了一杯酒。 余厌倦劝孙忆旧少喝些,却见吴奋斗又把酒壶往自己喉里猛灌,不禁也有些感慨:“咱 们‘七绝神剑’拜别师父,要来京华立功立业,看来,功未成,志未酬,已先落得个兵分三 路。” 吴奋斗一时没听懂:“三路?” “对,三路?”余厌倦非常厌倦的说,“罗老么剑法最好,武功最高,一下子已成了相 爷身边的红人、大家自然对他起敌意,他话说同路,可也没什么瞅睬咱们。而今相爷平白送 来一座房子给孙子,温、梁、何不悦自不在话下,连咱俩人也觉不公不允,大家各自为政, 这不叫兵分三路叫啥?” 孙忆旧更是心翳,咕哝道:“因财失义,一座宅子闹个互不相信、互不相亲,不如把它 退回给相爷算了――” 吴奋斗一听哗然:“你这算什么鬼话妖语!你不要,我可要,你要推,不如推给我,我 才不怕那些白眼皮红眼珠的正眼斜眼歪着眼儿瞧的坏心眼!” 余厌倦冷笑道:“看你贪得这样儿!幸而相爷没真个送座山庄、家宅给你,要不然,眼 里还有我余某他孙子的!” 吴奋斗嘿嘿笑道:“要考验我人格么?好吧,那就送我一间 忽听一人叱道,“好!就送你!” 轰隆一声,屋顶突然穿了一个洞。 大洞。 洞口落下了一道网,罩在孙忆旧身上。 4.泰山 孙剑妖的反应已绝对不能说是不快。 而且还快极了。 他即时已抄住了剑,并拔出了剑,可是那一口朱红色的大网已罩住了他。 可以这样说:当他发现不妙时已乍见那张网乍见那网时网已罩住他身上――一点,闪, 躲,的,余,地,也,没, 一点闪躲的时间也无。 于是孙忆旧人在网中。 网中人。 人在网中。 剑在手里。 所以孙忆旧仍然出剑。、 那网是“妙手班家”借了“一线王”上“千里恩怨一线牵”来织就的,孙忆旧掌中的剑 是好剑,但好剑依然破不了网。 这是“封刀挂剑”雷家的“天罗地网”。 斩不破网的孙忆旧,依然可以出剑。 出招。 因为他的剑细。 剑身极幼。 然而网孔却大。 ――大的至少有拳眼大,小的也不小于指甲小。 无论是拳眼还是指甲的大小,孙忆旧的剑都像妖一样烟一阵魅一般攻了出去,刺了出 去,递了出去。 攻向持网的人。 持网的正要收网。 他们不止一人。 而是四人。 ――他们当然便是小雷门“八雷子弟”中的雷合、雷巧;雷 他们是专程来对付孙忆旧的。 他们的网也是专门来收拾孙剑妖的。 孙忆旧的剑法很妖异。 很邪。 他几乎没有一剑是直攻的。 每一次出剑都斜。 他没有一剑是有剑招的,也没有一招是有规则的。 他使的仿佛不是剑法,而是妖法。 他干中的仿佛不是剑,而是妖。 可是他妖般的剑法,竟是在泰山之巅苦练十年而成的。 他们师兄弟七人的师父,便是当年曾协助依智高在广南叛变的“七绝剑神”。 ――“七绝剑神”虽然最终仍为诸葛小花和元十三限、天衣居士三人联手击败,负伤难 愈,从此退隐,但仍调教出七名弟子,就是这“七绝神剑”。 当年的“七绝剑神”,计为:温向上、梁往下、何中间、罗左右、孙看前,余顾后、陈 上下等七人,他们各只收一名弟子。原都是孤儿,齐要从他们姓,视他们为父。 ――其中就只有陈上下不介意他的弟子吴奋斗仍然姓“吴”,盖因他收的弟子是其外甥。 据“七绝剑神”的理论是: 要入他们的门,就得要专心。 要专心,就上山。 ――因为红尘俗世,有着大多令人分心不专注的人和事 这就是为何想练好武功的人都得“上山去”的原由。 上了山,与尘世隔绝,才能专心练武――就像要读好诗书,就应入学堂、私塾、书院潜 心苦读,始望有成一样。 上山是为了要下山。 所以“下山”是件大事:就像念书的学于艺成应考一般重 “七绝剑神”的七名弟子,于是各上各的山。 孙看前要孙忆旧上的是泰山。 因为泰山高。 泰山恢宏。 登泰山而小天下。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希望他的徒儿能出类拔萃、领袖群雄,使他脸上增光。 他的剑法一向走的是邪、斜、刁钻、毒辣、偏锋的路线。 他希望他的衣钵传人能补正他之缺失: 能得到泰山的宽宏气派,尽融会于剑法之中,成其为绝顶的剑法。 他们的看法是来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个人在那环境浸淫久了,自得其气而成真,是指“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也,若 出身于富贵莱华之中,当然也成金枝玉时。 他们驱使弟子上山学艺,也无非是想其传人得其天地之毓秀,尽化为剑法武功,来完成 他们当年未竟之志: 独步天下,冠绝群伦。 可是,似是事与愿违。 因孙忆旧(以及其他之剑)在山上练成的剑法,直至下山为止,却不一定跟原来他们所 想望的:例如在泰山练剑,便能得剑法之巅峰气势;在华山练剑,想得到剑法之奇;在黄山 练剑,就可以达剑法之美……有时候,却适得其反: 孙忆旧的剑法,反而走的是更加奇、诡、妖、异的一路。 对这种情形,“七绝剑神”之首罗左右却有个理所当然、不以为奇的说法: “环境不是最重要的,一切仍端赖于本性。本身的气质取向,才决定一切。嗜杀的,纵 天天不吃肉,还是有一口会杀人的。有慧根的,哪怕出身于屠户门下,最终还是会皈依佛 门。不过,我们让他们上山,也没白费,因为就算不能以泰山之浑宏浸淫同样浑厚的剑法, 但却能反逼出其剑意更灵动、妖异,如月之阴影、光之背面,其效益尤显。气质不同、如水 人生克,日月互动,反而是意外收获,是可喜可贺的好事也!” 这番说法总算能让其他六名“剑神”不那么惘然若失。 是以,剑妖孙忆旧虽习剑于泰山,他的剑法仍不是泰山之剑: 而是“妖剑”。 剑主也外号为” 而今,“泰山”崩于前、“雷网”罩而下,他要以剑之妖、妖之剑对抗这场突袭、狙击! 5.超人 戚少商的命令是这样下的: “活捉剑妖,余皆打杀!” 命令只是命令。 命令如没有人去实行,如同皇帝没有军队。 没有军队实力的皇帝,无疑是自诗其败,自取其辱。 就算是:“去攻打秦国!”也只是一个命令,但要执行这个命令所附带的行动,便可能 引发无数人流血流泪、妻离子散、横尸遍野、家破人亡,而且灾难可能延绵经年,祸亡无日。 所以下命令易,执行难。 ――杀剑妖难,活捉剑妖就更难上难。 可是,难,不等于不可能、不可以。 越是难,越要完成,要是能克服了,那就建立了一种超于凡人,超乎寻常的能力,一种 近乎超人的力量。 这才有成就。 这才算成功。 剑妖的剑很妖。 雷实、雷属、雷巧、雷合左手持网,正在收紧。 撤下了网就得收网。 不收网哪有收获? 但收了网就得要面对。 网中的大鱼! ――不管他仍活着、挣扎着、还是露着尖齿正拟反噬! 他们右手有斧。 他们一面以斧招架这妖兽一般的剑法,一面反斩! 砍而不杀! 他们的目的是要斩伤网中的人,而不是要杀死他。 因为戚少商的命令是: “活抓!” 而雷卷曾经吩咐过。 “行动的时候,戚少商下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如有人不听,下场就跟不听我之令一 样。” 他们当然听令。 但网中的猎物却不从命。 更不认命。 他剧烈挣扎。 反击。 ――现在,实、属、巧、合这四名雷家于弟,简直好像是大海中的渔夫,撤网捕获了一 尾大鲨,却连同破船一齐给扯人深海之中,脱不了身,也得不了手。 “剑妖”是可怕的猎物。 ――像一只妖怪! 如果不是有孙鱼、张炭和利小吉、朱如是,可能,“实”、“属”、”巧”、“合”反 而变成了猎物,给卷在漩涡里粉身碎骨。 这四人都勇悍能战。 其中朱如是、利小吉是苏梦枕时候召揽的高手,又是白愁飞所信宠的心腹,王小石也十 分礼重他们,也就是说,在戚少商当家之前,他们早已身经百战,为“金风细雨楼”,打过 不少名动江湖定江山的大仗。 至于张炭,近日武功大进,反走诡异一路,更是剑妖妖剑之克星。 孙鱼的可怕则不在于他的战斗力,而是他把握时机的能 遇上这种人,给罩在网中的孙忆旧也只好仍在网中了。 奇怪的是,突遭暗算、陷于网里的他,一面作战却一面想起一起好像跟眼前事风马牛不 相及的事情来。 他一向好色。 迄今,他总共玩过三百七十九位女子,有的是自动投怀送抱,有的是宿柳眠花的娼妓, 有的是情非自愿的良家妇女。 他把每一段情、每一个女子;每一次交媾的情形都详加纪录在一本叫做《忆旧怀新梦华 录》里。 ――要是他今晚死在这儿,这本册子会不会也给人烧了? 还是会公开? 大家看了,才知道他有过那么多的女人,有过这些女子、他们会笑?羡慕?还是鄙恶? 他很想知道。 他真想知道。 这件事,其实跟他如今的奋战昔撑毫无瓜葛,但他还是禁不住要想到这些。 掠过这事。 思想本就是禁不住的。 一一要禁一个人的“想法”,那是件极荒谬而且极费力的事。 而且到头来绝对讨不了好,没有好下场。 余厌倦则没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来不及想。 他的敌人对他倒没有实施狙袭。 敌人也没有以出击和他招呼。 而是用眼神! ――一种看着一具死尸般的森寒的眼神! 但看他的人,本身也像一个死人。 完全没有活意。 只有死志。 ――除了他两颊还留有给病人烧的的微绯。 敌人出现的时候,孙忆旧已给一张大网罩住了。 他正要想去相助,忽听桌上”笃”地一响,像从瓦背顶上掉下了一个什么”东西”来。 ――像是一件“事物”,多于似人。 然而他却是人。 一个敌人,就“掉落”在前面桌上。 ――一个就像是一头黑色蝙蝠的大敌! 余厌倦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只觉寒气迫人,他心中一寒,头皮炸寒,心也一寒。 他手里的剑更寒。 寒光暴绽。 剑气催人。 他的人鬼气森森。 他的剑法更鬼。 他第一剑不是刺人,而是刺灯。 桌上的灯。 他的第一剑,刺的不是剑锋,而是剑风。 剑风刺灭了台上的灯。 然后他才真正出剑。 他的剑是黑色的,与黑夜混为一体。 他的人很黑。 毛发很茂。 全身黑衣黑袍。 加上他手中那把黑色的剑,眼他交手,仿佛是跟整个黑色午夜里所有的鬼魅一齐交手一 般沉沦。 可是他遇上了一个夜魔般的对手。 他一俯身就冲了过来,一掣时,亮出一把斧头。 他一斧就斫了过去。 ――雷家的人自从痛定思痛,认为练刀习剑,绝对不能冠绝天下之后,就苦研炸药火 器,另外,创“哀神指”法,并以小斧为兵器,自成三绝,名动江湖。 出斧的当然是“小雷门”的门主雷卷。 斧与剑交接七八记,迸出星花,也是黑色的。 十五招后,斧进,剑退。 黑袍袅动。 雷卷整个人似龙卷风一般反卷了起来,然后大喝一声,一斧脱手飞了过去! 这一下,斧破剑网而入,当胸砍中,并将之定嵌于石墙上! 只听一声如同烧焦了般轧然而绝的惨叫,那着了斧的“事物”还是挣动了几下,在墙上 刮响了令人牙相酸的锐响。然而,那只是一件袍子: 黑袍! 一一一人呢? 人在身后。 雷卷的背后。 余厌倦在昆仑上苦学“鬼剑”,本就以倏忽飘忽,鬼神莫测为其剑法之精萃。 “剑鬼”确是剑中之鬼。 然而他却遇上了个病鬼。 ――一个给病魔析磨缠绕得只剩下了超人斗志的躯壳的瘦削战士: 雷卷! 6.飞斧队 鬼一佯的余厌倦,遇上像一只鬼的雷卷。 ――只看谁比谁先去见鬼! 剑鬼已闪至雷卷身后。 他的剑比身影先到,一剑就扎向雷卷左腋窝里。 他使的是鬼之剑,所以每一剑都刺向“鬼地方”。 却没料到,“登”的一声,剑刺着命中,不是骨,不是肉,没流血,没渗呼,却只有金 铁交鸣,星火四溅。 因为他的剑尖刺着的是斧头。 一在那厚厚、暖暖的毛裘里,不知藏看有几支斧头。 至少,腋下便有一支。 他的剑便是刺在斧上。 雷卷一掣腕,斧已在手。 斧面绽着寒光,竟是从他目中的寒芒反射过来的! 烛已熄。 就算有光,也不亮。 但雷卷双目却依然在暗里黑中发光: 绿色的火。 青色的光。 ――这是什么光?什么光?来自什么力量!? 一种教人去死的力量,来自于死。 那是死志――不是斗志。 斗志是活下去求胜的力量和意志,死志只是毁灭,没别的意思。 一一甚至自己还活不活下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要你死,你就非死不可。 除死无他。 又一斧掼出。 飞至! 余厌倦鬼叫一声,用剑一斩。 鬼一样的剑斩鬼一样的劈在鬼一般的斧上。 令余厌倦惊骇莫已的情形就发生了。 雷卷干。 且瘦。 ――就像是痨病鬼。 弱不禁风。 他的手也瘦如干柴,手腕还不及一只拜神的杯口粗,青筋毕露。 他用这样的一只手发出了一面斧。 小斧。 余厌倦几用了十成功力注于剑上,剑锋过处,登时鬼风啁啁,鬼影幢幢,他这一剑叫: “鬼斩钟馗”,贯了平生三十年功力精华所汇注,一剑斩于斧上。 结果却是: 斧飞。 剑碎。 ――那一剑竟抵不住那一斧,碎成千针! 是碎成千针,而不是千片。 一条条细而长的黑什,仍迸射向雷卷; 胜便趁胜追击,如影附身;败则败中求胜,如蛆附尸! 一一这就是“剑鬼”余厌倦,以及他鬼一样的剑法! 千支针,射向雷卷。 每一针都穿心。 每一针都要命。 这一刹间,雷卷却倏然做了一件事: 卷! ――他整个人突然扭曲、绞紧,像龙卷风一般的“卷”了起来! 他一卷,整张毛裘也卷了起来,带起下一股罡风。 同时,精光一闪。 他又发出了一道飞斧! 毛裘厚,针刺不入。 卷风也旋落扫掉了一切剑针、针剑的攻击, ――然而余厌倦能躲得了雷卷的反击么? 余厌倦已没有剑了。 他鬼啸一声,空手接了一斧。 接是接了,但情形如何,却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斧遽然落下,“夺”地掉在地上。只见 剑鬼则返身就走。 走得仓皇。 不再恋战。 拼命的逃。 他一掠而出,震破大门,纵过回廊,绕过水榭,闪人假山之后,又跃落围墙之外、正喘 得一口气,却不料―― 雷卷在此际又反手打出了一斧,这一斧也撞破大门飞过回廊穿过水榭劈开假山砸破围墙 “夺”地打在墙后余厌倦的身上! 命中! 剑鬼在这一刹间,还想避。 还要闪躲。 他听得喀地一响,立即急闪,在这万钧一发之际,仍躲开要害,斧只嵌劈在他左手臂骨 上! 这一瞬间,余厌倦不是感觉到痛。 也没有害怕。 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掠过了一个念头。 一一人生到底有没有轮回? 以前,他身为“剑鬼”不信有“轮回”这回事,反正,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都 一样。 所以,他不认为有轮回。 他还笑别人是希望有根应,期待有因果,才相信有轮回。 而在这一刹间,他多希望:真有轮回这回事! ――要不然,他可真的要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什么也没有了。 至少,没有轮回,也得要有鬼。 ――因为有鬼便有神,有神有鬼,还怕没有人鸣? 还可以成人,就是有轮回。 “――的确,还想活下去的,不想死的人,才希望有轮回。 他的感觉是到这里。 他的感觉没错: 他是死了。 ――那一斧、虽只砍在他臂骨上,但其震荡力紧随而发,他全身筋脉肌骨都为之震碎, 就像是敲碎一块冰一样,就似是一颗石子打在一尊瓷瓶上。 他死于飞斧。 可是,“惜旧轩”不止雷卷一个人有飞斧。 而是,“一队人”。 ――至少,还有“实、属,巧、合”四大雷氏子弟都飞出了他们的: 斧! 7.背叛命运的剑法 苦也! 这是剑妖孙忆旧心中欲中不敢叫出来的一句话: 一一一苦啊! 他仍不甘就逮。 不肯就范。 他困兽斗。 他背水战。 他的剑反而不是守的,而是攻的,而且还愈攻愈快,愈打 愈急。 他不能不快,因为“一家而得”朱如是的“铁板神索”和“一帘幽梦”利小吉的“千年 飞帘”一齐缠上了他,就像有百只手千只指一齐专攻他要害死穴。 而他还在网中,死缠烂打。 幸好,这时”惜旧轩”的援军到了。 朱如是和利小吉立即返过身去抗敌,不让来援的人轻入“怀旧居”半步。 孙忆旧顿时压力一松。 但他随即发觉,那不是幸,而是不幸。 大不幸。 那使飞索和用飞帘的人一退,马上接上来攻付他的两人,更不好对付。 一人绰着枪,一直只窥准时机,没出过一次手。 另一人空手和他斗。 这人阴阳脸:一边黑一边白,掌功奇特,身法诡异。 这两人不管是已出了手或没出手的,只怕比先前两个都更难应付。 就在这时,四雷子弟,正一齐迸喝一声,发出了他们的斧。 飞斧。 ――急遽飞行的四把小斧,分劈他四肢! 剑妖尖叫一声,全身(连脸、眼、发、唇、眉)都白了。 煞白。 他,“哩”地一声,竟似一缕烟一般,“窜”/“钻”/“闪”出了那张“天罗地网” 中! 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完全没有可能。 没有人可以从那网中溜出来。 除非那是妖怪。 孙忆旧就是妖。 ――他是剑妖。 他用了看家本领、独门绝招“白虎冲煞”冲出罗网,但真力已耗,功力大减,元气已尽。 张炭就在这时出手。 左右手。 双手夹住了他妖一般捉摸不定的剑。 孙忆旧只觉一正一反两股异力袭来,他只好用劲反挫。 但不反挫还好,一旦反击,那古怪功力竟吸收/融会/汇合了自己的劲道,反挫了回 来,排山倒海,势莫能御。 孙忆旧只好弃剑。 不弃剑,就只有放弃生命。 命不可弃。 弃了就没有了。 但剑可弃。 弃了一剑还可用别的剑,或等待时机重新夺了回来再拼。 可是他才弃剑,兵器暂去,新力未生,斗志未张,元气未复之际,“啸”的一声,一枪 已迎面打至! 他已来不及躲。 不及反应。 中枪。 倒下。 对方用的不是指尖。 而是枪头。 这一枪,是打在他的穴道上。 是以孙忆旧软倒干地:冲出罗网的他,结果反而是更快就死。 出枪的是孙鱼。 ――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外系子弟之、 孙鱼! 孙忆旧倒下。 吴奋斗呢? 吴奋斗才不奋斗。 ――战斗伊始,他一见孙忆旧人在网中,余厌倦落尽下风,他就二话不说,拔足就走。 不是走。 而是逃。 ――是那种“有多么快便逃多么快”的亡命之逃! 人不如其名。 屋瓦破裂,网罩下,敌人落下,他却看准那一个大窟窿,飞腾而上,到了瓦顶,正要再 逃,猛然,却见屋檐上一白衣白袍人,单手指着一把白玉也似的剑,在一月天下白似的月光 下,剑尖斜指于地,在等他。 在候着他。 ――仿佛已等了很久很久,候了许多许多年,以致他其中一只衣袖,看来空室荡荡。 吴奋斗一见到这个人,尽管他的人仍立足于屋顶之上,但他的心已跌到了街下。 他知道这个人。 也听说过这个人。 他实在不想遏上这个人,尤其是在这时候。 他简直想跳回屋内,跟那像蝙蝠的鬼魅打,跟那四个拿着天罗地网的人打,跟那阴阳 脸、擎着枪的、拿飞帘飞索的人打,也不愿意跟这屋顶上的独臂人交手。 可是他现在想跳回屋里去,也是不行的了。 因为他知道:此刻只要有一丝疏忽、半点错误,自己就一定会命丧当堂,原因是: 这人既已向你拔出了他的剑,那么,今晚只有一个下场、两个结果: 结果是:用你的剑杀了他,或用他的剑杀了你。 下场都是一样的: 死。 ――只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白衣人在月下。 既似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 他始终没有抬头,从他的侧脸可见他斜飞人鬓的眉梢,只听他道:“ “奋斗了?” 吴奋斗只好奋斗。 ――其实他现在不是在“奋斗”,而是在“挣扎”。 他的师父陈上下希望他能“奋斗向上”,故而取其名:但奋斗是一件很艰辛的事,吴奋 斗一向比较懒,他的剑法也走较为飘逸的路向,以意境为先,下苦功较少,所以同门笑他名 不副实,他就带笑反驳: “谁说名实不符?可别忘了我姓吴!” 他是广东人,粤者“吴”与“唔”同,而“唔”即“无”或“不”之意,加之于其名 上,即是“不奋斗”之意,他还引以为谑,不以为疏懒为忤。 而今,他却已无退路。 只有奋斗。 挣扎。 奋斗是美丽的。 你看人在努力向上,奋斗前进,这奋战的过程实在要比成功成就还令人心动。 挣扎则不是。 挣扎是教人惊心。 吴奋斗的挣扎和奋斗却依然是人间而不是人烟的,甚至是天上而不是人间的。 他拔出了他的剑。 剑破空、发出清丽的绝响。 他一招“仙人指路”,遥指白衣人。 风很大。 屋顶很高。 剑在风中,人在风中,衣袂飘扬在风中。月下的吴奋斗,真像是一位飘飘欲仙的仙人。 白衣人依然没有动。 甚至不抬头。 不举目。 掌中剑仍斜指于地,端然不动。 对峙了一阵,吴奋斗叱道,“怎么了!?姓戚的,你有种在这儿狙击我,却没胆子向我 出手吗!” 戚少商仍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腕很白。 很秀气。 ――老实说,那不像一个武人的手。 他的手握着剑。 ――但白说,那也不像是一把杀人的剑。 他巍然不动。 如果使他有动,那未,就是他的剑尖原离屋顶约有半尺之距,目前大概只余五寸: 他的剑尖似在下沉。 但下沉甚缓。 而且是一分一分的、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下垂,不细察还真绝看不出来。 ――是他的手累了?还是他的剑太重? 吴奋斗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也不该再等了。 他叱喝一声。 “戚少商,动手吧!” 他迅速迫进三步,抬足巧转,吊足独立,成”瑞鹤献寿”式,剑尖直指戚少商,指诀另 伏杀机,脚下隐蕴绝着,一招三式。 月下风中,夜里屋上,吴奋斗这一招架式,直似仙人下凡,仙鹤临空。 ――仿佛只藉一阵凤,他就可以一出招一出剑间把敌人刺个千疮百孔万洞! 但戚少商依然不动。 漠然不动。 至多只剑尖继续下垂,更下垂。 吴奋斗欲攻无从、喝道: “胆小鬼!你穷耗个啥!” 但这一招“瑞鹤献寿”,亦因对手无所动而无可应亦无法发动;他一咬牙,脚踏七星, 剑走游龙,旋身飞舞,又转化成一式“仙班列阵”。 这一招,七分守三分攻,边留后路边迫进,眼看与戚少商离三步之遥时,见对方仍然岿 然不动,他寸再四变招: “天女散花”。 ―――剑影化成百道剑星,急刺戚少商全身各大要害。 只要给他刺中一剑,敌手立毁;如有一剑受封架回击,其他百数十剑,立即回援,攻坚 挫锐,把敌人一气攻倒再说。 这一招变得好、变得妙、变得情理之中,也变得意料之外,更重要的是。 不管出招变招攻或守,他使来都端的有“仙味儿”。 他的剑已使出了“仙”的意境。 可惜他自己并不是神仙。 所以他只好做了一“鬼”。 他掠过去发动攻袭之际,姿势美妙,同时七分攻、三分守,一得手则追杀对方于剑下, 一旦见势不妙,亦可及时变招退守,立于不败之地。 他剑势曼妙,犹如月下飞仙。 他的人比剑姿更欲仙欲死一一一甚至是在他出剑之时,表情神色,也七情上脸,仿佛是 在陶醉、在享受、在如醉如痴。 他痴。 剑也痴。 剑有仙意。 人有仙味。 招有仙骨。 就连进退都有道骨仙凤。 但戚少商不痴。 在月下的他,也美得像一支足可在黑夜里照亮干人的蜡烛,你只要看到他拿剑的神情 (尽管那一剑仍是下垂的),便一目瞪然这人是宁可陪死也不会陪衬任何人过一世的。 现在他已作出了反击。 反击: 对对方的攻击作出反扑,是谓“反击”。 可是,如果以这个解说来看待戚少商的“反击”,那正可谓是“莫名其妙”已极了。 因为戚少商不是针对他的敌人作出反击。 而是对他剑尖所指之处: 那是屋瓦上。 屋瓦是死物。 攻袭他的是人。 ――剑仙吴奋斗。 但他却不去因应吴奋斗的攻击,反过来去摧毁他立足处前的屋瓦,为什么? ――到底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 ――如果有所为,也是为了反击、杀敌。 虽然他攻击的是屋瓦,但其道理就跟做人一样: 一个人读书、考试、学习、运动、结婚、乃至生儿育女,看来跟活下去没有什么关系, 但实际上,没有这些,就不可能活得好、活得愉快、且把生命延续下去。 戚少商现时的剑法,也是这样。 至少也是合一原理。 一样的原则。 戚少商的剑尖疾射出一线自光。 “睦”地一声,剑光打在屋瓦上。 “轰隆”,屋顶顿时塌下,一塌便是一大块,一大片碎瓦残屑喀啦破裂翻落,说时迟, 那时快,吴奋斗刚刚就冲到戚少商身前。 要是戚少商对他出招,他早有防备。 要是戚少商攻势太烈,他招架不住,亦可退避。 要是戚少商接战,他也准备好: 能胜利则追杀,不敌即遁逃之计。 可惜不是。 可是不是。 戚少商没向他出剑。 而向屋顶出剑。 剑气。 瓦破。 屋顶坍下。 他自己的豪宅美宅。 他一失足,下陷,与瓦砾翻滚而落。 这一下,碎屑残尘,全沾上了他素净的衣袍,混淆了他的视线。 他尖叫一声,仪态全失,手足乱打,剑舞护身,急求落足之地,挣扎求存。 屋顶坍了。 瓦裂了。 掉落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还有戚少商。 他跟吴奋斗不同的只是: 剑仙是失足下陷。 他是徐徐落下,有备而坠。 一种蓄意的坠落。 一种冷静得凡近残酷的坠落…… 连同他的剑。 他的杀气与: 杀机。 几乎是马上的,立即的,那白衣人戚少商又徐徐飘上屋宇之上,单足落在檐上,独臂持 剑,神情落寞。 只白衫上多了几点梅花般斑斓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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