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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不惑之刃、逾矩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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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惑之刃、逾矩之掌 战况瞬即结束。 其实双方交手,最重要的关键是在“距离”,最难克服的问题也是在“距离”。 只要把“距离”缩短,就可以把对手击倒。 道理很简单:不管你武功有多高,若不能克服距离的问题,一样制不住对方。 就算一个人精通掌功,可是若不能有办法把自己的掌力印在对方的身子上,掌功再 好也没有用。同理,拔剑而斗就是要把对方的身子刺着,要是刺不着再好的剑术也 只是花式巧饰,毫不实际。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缩短距离,把对方的身子往你的武器上送,你便能击败或 格杀对手所以距离最重要。 要是没有“距离”这回事,只要你心念一动,对方就命丧在剑下,这就根本不 需要有“武功”了。 对手是活的。因而“距离”是会变的。时远时近,。时高时低,当你意图想缩 短“距离”将之击倒的时候,你自己也同时缩短了“距离”致使对方有机会将你击 倒。有时候,“距离”只是一个陷阱,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很难捉摸,不易把握。 一个人若“距离”把握得不好,那么,武功决不会高到那里去。 “距离”有时候也会闪挪腾避,甚至会被封搪挡格,如何以最快、最短、最不 能防的方式达到距离,以及如何克服解决达到距离目标的障碍,就成了武学的要义。 这些,徐无害自然都懂。 不过懂是一同事,做是一同事,能不能做得到又是一同事。 徐无害看了沈虎禅这一次出手,才知道真正武术上的“缩短距离”是怎么一回 事。 沈虎禅一腾身,就到了孟顶顶身前。 他们之间本来隔了一条河。 孟顶顶是坐在河心石上。 沈虎禅是站在河边岸上。 他们中间至少隔了丈余距离。 可是沈虎禅一跨而起,仿佛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距离。 沈虎禅也没有出力。 他出掌。 可是徐无害却听到刀风。 是孟顶顶出的刀。 然后情势急变,位置互易。 孟顶顶已到了这边的岸上,恰站在沈虎禅原来所立之处。 沈虎禅却到了石上。 他伫立在河心,如一座塑像。 日落西风冷。 极月苍茫。 暮泣。 然后徐无害发现,沈虎禅所站立之处的江水,漾起了几褛鲜红,冉冉的浮升扩 染,然后又被流水冲淡。 那当然是沈虎禅的血。 ――他受伤了?! 孟顶顶却没有伤。 他只摸了摸头顶。 他们位置互易,孟顶顶变得跟徐无害和蔡可饥站得极近。 所以孟顶顶有没有受伤,他们看得极为清楚。 他们可以肯定孟顶顶没有受伤。 他只是忽然间,似是苍老了许多。 “我知道沈虎禅名闻天下的有‘不惑之刀’,没想到还有‘逾矩之掌’”孟顶 顶拍了拍头顶,道:“如果你不是留了手,我这颗顶上西瓜,恐怕就成了一堆和稀 泥!” 沈虎禅人在江上,衣袂翻飞,并未言语。 “你手下留情,可是我以为你要取我性命,所以毫不客气的出了刀,”孟顶顶 渐渐又回复了笑容,笑意先自皱纹间漾起,“我的刀大名鼎鼎,一向都不空回。” 他顿了顿,又道:“连你也不例外。” 沈虎禅沉声道:“你的刀法要比刀更好。” “一个人刀法好,用什么刀都会变成好刀,只有在两个人刀法都同样好的时候, 好刀才会派上用场。”孟顶顶笑意更浓了,“但你没有出刀。” 沈虎禅道:“我不想出刀。” 孟顶顶道:“为啥不出刀?” 沈虎禅道:“我不必出刀。” mpanel(1); “你不想杀我?”孟顶顶道:“定是你认为不必出刀就杀得了我?” “我如果要杀你,的确不必出刀,”沈虎禅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孟顶顶道:“因为我挡着你的去路,一个真正的刀客,遇神阻则弑神,遇佛阻 则弑佛,人鬼不留,无亲不认,这才能成为真正的刀客。” “在我眼中:你根本就没有挡着我的去路,而且,你要挡也挡不来,”沈虎禅 道:“如果我斩杀了你,岂不是太看得起你了?而且,一个人非要刀下无情始能成 为刀客,而且是刀的奴隶,只有刀下留清的人,才是真正控刀在手的主人!” 盂顶顶沉默了半晌,忽道:“谢谢。” 沈虎禅道:“何所谢?” “一是谢你掌下留情,不杀之恩,”孟顶顶道:“二是谢谢你给我的意见,那 对我实在很管用。” 他脸肌一抖又笑道:“你的‘逾矩之掌’,成就恐犹在‘不惑之刀’之上。” “世上既有规矩,便有逾矩”沈虎禅道:“人可以按照规矩把事情办好,但只 能在破坏规矩再作重建里才能把事情办得更神妙。” 孟顶顶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可惜你仍做错了一件事。” 沈虎禅道:“说的对本来就不一定也做的对。” 孟顶顶道:“你不杀我,恐怕是一大错事。你已为我所伤,我只要把你三人一 并格杀,我败在你手下的事就天下无人知了。你说是不是?” 沈虎禅啥也没说,只说:“那好,请,请,请,请请请。” 孟顶顶不笑了:“你真以为我不敢;” 沈虎禅道:“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孟顶顶道:“不会?” 沈虎禅道:“你要是会干这种事,就不是‘大名鼎鼎’了。”孟顶顶跺足长叹 道:“罢,罢,罢,你们就帮个忙,快走吧。” 沈虎禅遥向他一拱手。 蓦地,水里激出一道水花,卷起一柱奇浪,在夕暮里幻化彩丽万端,直罩向沈 虎禅。 夕照如春花美丽。 水花在半空,似一场彩虹的雨。 流星的梦。 在水花里同时夹杂了一声大喝:“走?我可不放行!” 水花变成一阵雨。 怪雨。 每一滴雨都似是一件暗器,倏忽莫定的向沈虎禅身上螫。 奇雨。 每一抹雨都像是一电闪丽的刀。 鬼雨。 那水流分成几注,每一注俱有狂飕千点,一簇一簇的分头涌袭:没有一种武器 或暗器,能够那么无常,那么无端,那么诡异,那么绵密。 雨和水中,一人如蛟龙,长身而起,掩击沈虎禅。 沈虎禅大喝一声,整个人都不见了。 变成了一把刀。 刀如一把火。 他的刀就是火。 刀光如火。 人就是刀。 水影包围了火光。 火在水中。 ――谁能在水中取火? ――谁可以在火里掏水? “结果怎样?”王龙溪、沐浪花、舒映虹都忍不住问。 “结果他受伤更重,”将军接道:“但也击退了‘清明时节’余分分,而回到 这里。他的伤,也因而更加沉重。” 燕赵道:“那么,那匹马……?” 沈虎禅等三人是骑马回来的。 ――在渡河前,三人原无生骑。 “我们一过了海棠溪,黛绿嫣焉红一泼风的马队就到了,果须岸上也奔出一匹 枣骡马,飞驰而至,”蔡可饥道:“马鬃上挂了一张纸,纸上写:”请坐‘二字, 署名画了四划,沈大哥那时已伤处迸发,便要我们一起骑上去,这马也真扛得住, 这一番折腾,才能平安脱险……“ 舒映虹一口气:“这匹马能驮三人,还可以比讯号还快的抵达将军府,不愧为 名驹。” 燕赵沉吟道:“这是梁四公子的坐骑。” 玉龙溪眯着眼珠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赵似夫非笑地道:“他是向沈兄示好。” 王龙溪犹似不解:“示好?谁要他示好?” 燕赵淡淡地道:“他要沈兄欠他一个情。” 沐浪花忽道:“说不定,他是向咱们示好,要将军欠他一次情。” 将军扪髯道:“不管如何,梁四到目前为止,还是似友非敌。” 沐浪花道:“可惜这种局势,很容易发生变化,不易把握。” 舒映虹道:“但我们的形势,总比万人敌好些。” 将军趣味盎然的问:“何以见得?” 舒映虹道:“咱们一个沈兄,已杀了他们张十文、齐九恨,挫败了李商一、姚 八分、谭千蠢,还和‘四大护法’中的余分分和孟顶顶交过手,同样占了上风。” 沐浪花道:“不过,你也该心里清楚:打败他们的是沈兄,而不是我们。” 舒映虹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沈兄不是我们的人,那我们就无功可言了?” 沐浪花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是惨笑而是自嘲。 舒映虹望向将军:“沈兄不是已投效将军了吗?” 沐浪花的笑容是悲感多于欢乐:“就算是,要一个才加入的人来反败为胜,咱 们也是够悲哀的了。” 舒映虹为之语塞,但又自豪的道:“我们还是占了点优势。” 王龙溪似比较乐意听到对己方有利的事:“你说出来听听?” 舒映虹道:“咱们至少有四个人,已混入敌方阵容里。” 王龙溪一拍大腿,意兴勃发的道:“对,狄丽君、杜园、侯小周,现在还外加 一个不从,随时可以给他一个窝里反,万人敌休想安枕入寝。” 将军微微一叹。 王龙溪怔了怔,间:“我说错了什么?” 将军笑了一笑:“你什么也没说错。” 王龙溪仍追问:“那么为何叹气?” 将军无限倦怠的一笑:“因为我们只知道自己在万人敌阵中安排的卧底,却对 万人敌派过来的奸细,却完全没有头绪,这不但对我们自己不利,对派过去的伏兵 也一般危殆。” 沐浪花道:“所以,咱们的伏着虽多,但很可能随时都会被人连根拔起。” 将军点头。 沐浪花又道:“除非是先把万人敌派过来的奸细找着,就像把自己体内的毒瘤 割除,才能全力对抗外敌。” 将军饮酒。 沐浪花道:“可是我们不知道身边的人谁才是奸细。” 将军这回接道:“若不能找出这个,我们便什么上风都没占。” 舒映虹也明白了整个形势,说:“所以有形的敌人并不可怕,无形的敌人才难 应付。” 将军缓缓的道:“外敌不足畏,心贼自难防。” 舒映虹恍然道:“万人敌之所以难以应付,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谁才是万人敌。” 燕赵忽道:“不过,我们也总算知道一些有关万人敌的资料。” 将军又饶有兴味的望向他。 “一、万人敌是蔡京这干人的心腹,只要密切注意蔡京,说不定就可以找出万 人敌来;”燕赵道:“可惜,蔡京权倾天下,座下更是高手如云,为人比狐狸还狡, 要从他那儿得到线索,只怕比自行找出谁是万人敌还难!” 将军道:“第二呢?” 燕赵道:“万人敌曾有个儿子,多年前就死在与将军的冲突战役里,因而,年 纪绝不会太轻,而且武功定必高绝,并有威望收服得了李商一、余分分、孟顶顶这 些豪杰高手,在武林中,有这些条件的人,还不算大多。” 舒映虹道:“简直没有几个。” 燕赵道:“我们还有一个可以找出万人敌的办法。” 将军道:“愿闻其详。” 燕赵道:“只要将军亲自出动,万人敌一定也会出手。” 舒映江道:“因为万人敌知道谁都制不了将军。” 燕赵笑道:“或许,除了万人敌自己。” 王龙溪怒道:“你要以将军引出万人敌?” 燕赵道:“万人敌跟将军有杀子之仇,自是非亲自报仇不可。” 王龙溪斥道:“胡说!要将军涉险,此事万万不得。” 将军微笑道:“万万不得就得不了万人敌,何况,将军不战,还称什么将军?” 众皆震动。 沐浪花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是……?” 将军还未说话,忽见一人神色张惶,行礼步入。 舒映虹一点头。 来人在舒映虹耳畔迅速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去。 舒映虹显得有些神思不定。 将军看在眼里,问:“什么事?” 舒映虹恭声道:“禀将军,有人送礼来。” 将军“哦”了一声,道:“什么人送礼来?” 舒映虹道:“万人敌。” 将军问:“他派什么人来?” 舒映虹道:“‘清明时节’余分分。”将军又问:“送礼人呢?” 舒映虹答:“已同到对岸去了。” 将军捻髯道:“看来,送礼的人不待回话,这礼也决不会是什么好礼。” 舒映虹也有隐忧的道:“看来是的。” 将军间:“可知道那是什么礼?” 舒映江道:“司马不可已瞧过了,不会是炸药,也不可能有机关。” 司马不可是将军麾下,对暗器和机括最有研究的人,张十文以“假头”飞掷沐 浪花的时候,就是他一眼看出是“雷震子”,曾大声喊破的。 将军道:“为啥他不到席上来?” ――司马不可也是在酷战中死里逃生的,他自是“有资格”在今晚“将军之宴” 里列席。 “他的兄弟死了,”舒映虹用眼角斜睨沐浪花,“不是每个人都像沐二爷一般 坚强不折的。” ――沐浪花不仅爱子新丧,而且这是他亲手将之斩杀的。 可是他依然出席,虽然神色沉郁,但悲伤显然未能把他击溃。 将军道:“即然司马已经细察过,这礼物当然不会有暗算了――这可却是什么 礼物呢?” 王龙溪不耐烦地道:“将军何不看看?一看不是都知道了吗!” 将军笑了:“说的也是。世上最复杂的事情,往往都是由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解决了。 他们拆开了“礼”。 人头。 ――沈虎禅的头。 一个人的头,要是被斫了下来,那必然已是个死人。 听说有些人的头被斫了下来,眼珠子还会转动,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还可以活着, 只是一时没有气绝,已然离死不远。 可是沈虎禅仍然活着。 ――他没有死。 世上没有两个沈虎禅。 ――沈虎禅只有一个。 所以死的不是沈虎禅。 那只不过是一个很“像”沈虎禅的人。 杜园,杜青衣。 谁都没有叹息。 但都屏息。 他们看着绒缎里的盒子、锦盒里的人头。 沈虎禅仿佛也觉得自己的颈项有些凉冷,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良久,将军才说话了。 声音很低沉。 “沐二弟牺牲了他的爱子,司马卿痛丧了他的胞弟,如果没有沈兄,只怕杏儿 今番也不能活着回到我身边,”将军用手指着杜园的人头,指尖仿佛有些微儿颤抖 :“青衣也被捣破身份了,只怕不从也有危险……” 王龙溪握紧了拳头。 他的指骨发出啪啪声响。 “我现在确知有一个机会,万人敌势必会亲自出动的,但我也必须要亲自出手, 才能引出他来;”将军悲痛地道:“敌方声势,日益壮大,我们牺牲的人,日渐添 增,决战之期,不能再等,一击不杀,不如成仁。” 然后他平视众人。“这计划绝对机密,就只有在座的诸位知道。而执行这计划 的,除了我之外,还须要一个人……” 舒映虹忽道,。“将军,你不能去。” 将军道:“你没听到刚才燕兄的话么?事已至此,我不能不去。” 舒映虹忧虑地道:“万一……” 将军道:“人生在世,做任何事,只能顾全一万,不可只为万一。” 沐浪花道:“为何不多带点人手去,全力发动?” “按照计划,这样反而打草惊蛇,而且,我要先无后顾之虞,就算我失手身亡, 也要这的基业不坠,才能一往无前,所以,这里的根基还需大家把持大局,不让万 人敌有可趁之机;”将军沉着地道:“如果一切进行顺利,我只需多一强援就已足 够。”王龙溪大声地道:“我去!” 燕赵忽道:“你去?你不适合!” 王龙溪连额上都暴起青筋:“我不适合谁适合?” 燕赵站出一步,向将军道:“将军,燕某在此侯命。” 将军向燕赵拱手道:“燕兄好意,在下心领,唯此地安危,尚须燕兄明眼操心。” 他转首向沈虎禅,道:“杜青衣可以说是因你而死的,万人敌对你也志在必报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你去。” 他要沈虎禅去:去杀万人敌! 沈虎禅才刚刚从万人敌的围杀中逃了出来,身上还有伤未愈。 可是将军什么人都不选,却就是选上了他。 ――沈虎禅去不去? 沈虎禅会不会去? (去杀万人敌;) (――或是为万人敌所杀!) (与将军一道去杀敌;) (――或是去保护将军不为敌所杀!) 众人都在错愕中望向沈虎禅。 包括殷殷期盼而又忧怀满心的楚杏儿;沈虎禅倒底答不答应? 沈虎禅究竟会不会去? (完)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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