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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回 情真戏假争权位 李代桃僵脱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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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情真戏假争权位 李代桃僵脱网罗 妖人出现 只见一块从山顶凭空伸出来的岩石,下面有一片平地,好像张开了的狮子嘴。齐世杰正 自奇怪,任何建筑物都没有,丐帮的分舵是在何处?心念未已,只听得皇甫嵩一声长啸,接 着禀道:“有远客到!” 啸声尚自山谷回旋,那块硕大无比的岩石,突然在接近地面之处开了一道门,一个老叫 化走了出来。 齐世杰曾经听得孟元超说过北丐帮分舵舵主支剑峰的相貌,一见便知这老叫化是支剑峰 了。 支剑峰见有陌生人,双袖一摆,阻拦齐世杰向他行礼,问道:“那方来的贵客?” 忽听得有人叫道:“齐师弟,你来了。”是跟在支剑峰后面出来的范魁。方亮和解洪接 着也出现了。 支剑峰哈哈大笑:“原来是最近名播江湖的齐少侠来了,这可真是贵客了,齐少侠想必 是从柴达木来的吧。” 皇甫蒿笑道:“这两位也是最近做了一桩事情,名震江湖的年少英雄,而且他们也是从 柴达木来的。” 解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杨炎一眼,忽道:“你不是那天晚上将我从保定府解救出来的那 位英雄吗?恩公,你真是想煞我他!”原来那天晚上,杨炎将他从监牢里劫出来,一直没有 和他说过一句话。 杨炎笑道:“你和我的两位师兄是平辈,怎能叫我恩公,不乱了辈分么?” 范魁怔了一怔,说道:“你是杨炎师弟。” 杨炎说道:“不错,我就是杨炎。自己人你用不着和我客气。”范魁也是那晚从方豪家 中被救出来的,他怕范魁多礼,先行拦阻。 支剑峰消息灵通,早已知道祁连山那桩事情,越发高兴,哈哈笑道:“杨老弟,你在祁 连山打败正邪各派的许多名人,我虽然不知道内里原由,但我也不相信那些对你们的谩骂 的。嘿嘿,不管你们是好是歹,你们敢做出这桩惊天动地的事,老叫化已是对你们佩服了。 这位想必是龙姑娘吧?” 龙灵珠心道:“这老叫化的脾气倒是对我脾胃。”大为欢喜,便即笑道:“不错,我就 是被那些人骂为小妖女的龙灵珠。” 支剑峰道:“好,好,请进里面说话。” 坐定之后,齐世杰说明来意。解洪说道:“多谢你们关心,义军所要备办的药材,我得 支舵主之助,倒是已经采购齐全了。只是无法运出去。” 支剑峰道:“义军派人到京城采购药材之事,鹰爪已经知悉。幸亏我是运用人事关系, 早已买下来的。不过要运到数千里外的柴达木,可就难了。近来盘查正紧,听说多买几包药 材,也是受到盘查,大批药材,如何可以避过鹰爪耳目?即使运得出城,在路上也随时会出 事的。” 齐世杰道:“药材藏在何处?” 支剑峰道:“幸亏我早日运出京城,如今就藏在秘魔崖内。不过山下也还是京郊,一定 有鹰爪巡逻的。即使通得过这一关,走这长路,也还得有人保镖。”说至此处,不觉笑道: “这个镖恐怕是没有人敢保了。嗯,逼不得已时,只有我自己亲自出马了。不过,可惜我目 前还不能抽身,必须等待司马香主回来。” 解洪说道:“不,不!这件事我们绝不敢麻烦丐帮。贵帮给我们的帮助已经太多,只能 到此为止了。” 方亮恐怕杨炎不解其中缘故,加以解释道:“丐帮虽然是和义军暗通声气,但并未和清 廷公开作对的。这件事虽然也不能算是小事,但为了此事,就把整个丐帮卷入漩涡,那还是 得不偿失的!” mpanel(1); 齐世杰忽道:“让我毛遂自荐来保这支镖如何?” 支剑峰道,“老弟,你的本领虽然高,但只凭你一个人……” 他沉吟不语,杨炎已是懂得他没有续说下去的意思,不过他却没有搭腔。 支剑峰好像有点失望,说道:“这件事慢慢再说吧。对啦,说起保镖,我倒想起震远镖 局来了。齐少侠,听说令堂现在震远镖局?” 齐世杰道:“不错。我也已经见过家母了,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因为不便在镖局居住, 才想到要来这里暂避两天的。” 支剑峰道:“镖局出了什么事?” 齐世杰叹了口气,把眼望向杨炎。 杨炎说道:“你尽管说吧,我不怕家丑外扬!” 支剑峰一听便已明白,说道:“齐少侠,你不必说了,想必是今舅要和震远镖局为 难。” 齐世杰点了点头,说道:“后天就是韩总镖头闭门封刀的日子,所以我也必须等待过了 后天,才能做别的事情。” 支剑峰道:“我早已收到了韩老镖头的请帖,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齐世杰喜出望外,说道:“那好极了!” 支剑峰忽地面向龙灵珠,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位外号玉龙太子的展大侠,不知与姑 娘可有渊源?” 龙灵珠怔了一怔,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来历?”当下也不隐瞒,说道:“正是家 父。我是跟母亲姓的,但不知舵主何以有此一问?” 支剑峰道:“令尊生前我与他曾见一面。白驼山主与他结仇之事,我也稍稍知道一些。 最近我才知道,姑娘在祁连山所遭遇的事情,其实是白驼山主在背后主谋的。” 龙灵珠这才知道他是从这件事情猜到自己的身世的。不禁问道:“家父与白驼山之事, 可是家父生前亲口和你说的么?”心想:此事父亲最好的朋友萧逸客也是后来方始知道,这 个支剑峰的名字,她的父母生前从未提过,似乎纵有一点交情,也不在好友之列,何以他又 得知?”支剑峰道:“不是。我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接着问道:“白驼山主要搜捕姑 娘,此事并不奇怪。但另一件事情,可是令我想不通了。听说天山派的弟子也曾参与搜捕姑 娘之事,何以天山派竟与白驼山合流呢?” 龙灵珠道:“天山派与我为难,那是为了另外一桩事情,与白驼山不相干的。”她见支 剑峰没有说出何以得知秘密,她也不想和支剑峰详言了。 这晚三更时分,杨炎由于心事重重,尚在辗转反侧,未曾入梦,忽听一声长啸,好像在 远处隐隐传来。 杨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的传音入密功夫,可是不弱!” 他披衣而起,只见支剑峰已经开了那道暗门。 啸声远来,传到石窟之中,声音不过有如微风之吹落叶,杨炎是由于内功深湛,听觉特 别灵敏,才听得见的。龙灵珠可没有惊醒。齐世杰则是刚刚醒来。 杨炎悄声说道:“舵主,我和你一起出去。” 支剑峰点了点头,却对齐世杰道:“齐少侠,请你替我看守老家吧。” 出了秘魔崖,支剑峰迈开大步,杨炎的轻功虽然不输于他,也要费相当气力才跟得上。 见他无须纵跃,就走得飞快,一点不费气力的模样,心里暗暗佩服。 杨炎追上了他,问道:“这对头是谁?” 支剑峰道:“是自己人。”听得此言,杨炎倒是颇感出乎意料了。 杨炎问道:“这人是谁?”心想此人莫非也是和我一样,只知丐帮的分舵设在西山,却 不知是在秘魔崖内,故而藉啸声通报。 支剑峰道:“他是敝帮香主司马玄。”这一回答又是大出杨炎意料之外。 本帮的香主回来,何须用啸声通报?支剑峰听得啸声,又何以如临大敌,神情这样紧张 呢?何况这几天风声正紧,深夜长啸,不怕有鹰爪窥伺在旁,泄露了丐帮分舵的秘密么? 正自起疑,只听得啸声又起,这一次是听得更加清楚了。 支剑峰似乎吃了一惊,说道:“不好!” 杨炎莫名其妙,说道:“什么不好!” 支剑峰道:“司马玄碰上强敌,受了伤了!” 杨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支剑峰道:“他的第一次啸声,我已听出中气有点不足,这次啸声更弱,恐怕已是受 伤!” 杨炎却听不出啸声有什么异样,心中半信半疑。他也曾学过听声辨向的本领,听得出声 音来处,距离少说也还在一里开外。从这么远地方传来的啸声,支剑峰居然听得出是什么 人,而且还知道他受伤的深浅,实是有点不可思议。 “司马玄与皇甫嵩并驾齐名,在武林中业已算得是一流高手,除非是乌苏台和卫长青等 人前来,否则鹰爪之中,只有哪个能够令他受伤?”杨炎心想。而乌苏台与卫长青以大内正 副总管之尊,目前又正有事于京师,当然是不会三更半夜,跑到西山来的。 支剑峰已是无暇与杨炎说话,加快脚步,循声觅迹。果然跑了片刻,便听得吆喝之声, 听得出是有两个人正在拼斗了。 距离已经在半里之内,支剑峰陡地也发出一声长啸!杨炎暗自想道:“支帮主这一啸功 力深厚,只怕吓跑了敌人么?”按照他的想法,是应该不露声息的突如其来,把敌人生擒 的。 心念未已,果然便看见一条黑影,出现在那边山坡,向山下逃跑。 与此同时,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喊:“帮主,别理我,先擒敌!”声音嘶哑,杨炎也听 碍出这个人是受了重伤了。此时他方始恍然大悟,支剑峰的啸声,正是要吓跑敌人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他已知道司马玄受了重伤,生怕赶救不及之故。 说时迟,那时快,支剑峰已是迎上那人。 支剑峰喝道:“鹰爪孙往那里走!”一记铁琵琶,迅如闪电的掴那汉子面门。 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闪是闪开了,但脸庞给掌风刮过,也有点感到辣辣的滋 味。那汉子大怒喝道:“老叫化,你敢情是支剑峰了?”支剑峰沉声道:“是又怎样?”第 二掌跟着拍出。 那汉子冷笑道:“好,那我倒要看你究竟有多少本领,有胆的和我斗百招!”口中说 话,身形游走,已是抢进支剑峰左翼的空门还击。 支剑峰掌随身转,好似对方这一记反击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掌势迅速移至空门,刚好迎 上。 那汉子右掌划弧,轻轻一带,左拳突出,变成肘底看锤。左刚右柔,配合得恰到好处, 竟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把支剑峰的攻势化解了。 掌风激荡,支剑峰忽觉一缕甜香,沁入鼻观。饶是他功力深湛,在这瞬间,亦是有点懒 洋洋的感觉。支剑峰心头一凛,喝道:“原来你是白驼山的妖人!”手背向外一挥,这一记 铁琵琶手已是用上了八九分的真力! 双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那汉子接连退出了六七步。 但支剑峰却没有乘胜道击,他哼了一声,喝道:“这笔账暂且记下,日后和你再算!” 原来他与那汉子过了三招。自忖若是只凭本身功力,单打独斗,恐怕自己也要在百招开 外方能取胜,但那汉子显然是练有毒掌的,久战下去,支剑峰必须同时运功抗毒,那就恐怕 三百招也未必能胜对方了。他初时料敌过轻,以为这汉子已经与司马玄恶斗一场,自己一出 手便可将他活擒,如今发觉自己的估计完全不对,当然是救朋友要紧,不敢拖迟了。 那汉子领教了三招,亦自有点忌惮,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支剑峰,你只敢和我斗三 招吗?好,那么就照你划出的道儿,你欠的二百九十七招,我日后向你再讨!”扔下了几句 门面话,拔步便走。 杨炎喝道:“我和你斗二百九十七招!”那汉子只觉微风飒然,杨炎已是拦在他的面 前。 那汉子吃了一惊:“这少年身法好快!”但见杨炎如此年轻,也不怎样放在心上。 “你这娃儿要来送死,我就成全你吧!”那汉子声出招发,拳掌兼施,正是刚才用来攻 支剑峰那招。 杨炎双掌盘旋,圈子由大而小,反击之力,则是越来越强。 那汉子刚才用这一招,和支剑峰也差不多可以打成平手,他见杨炎如此年轻,只道此招 一发,定能手到擒来,那知结果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原来杨炎发的这招,乃是把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化到掌法上来的,大须弥式奥妙无 穷,敌强愈强,用以防身,更是最好不过。那汉子功力分明是在杨炎之上,但不知怎的,总 是攻不迸杨炎的防御圈内。 那汉子强攻不逞,倏的变招,伸出左手,五指如钩一招“游空探爪”,抓杨炎肩上的琵 琶骨。右掌同时加强压力,意图逼使杨炎顾此失彼。 杨炎哈哈一笑,喝道:“好,咱们见个真章!”依样画葫芦的也是一爪抓出,不过他这 一招乃是龙则灵所传的“龙爪手”,比那汉子的“游空探爪”,更为厉害得多。那汉子一觉 劲风飒然,便知不妙,急忙化抓为掌,和杨炎硬碰一招。杨炎幌了两幌,他也不由自己的退 出两步。只从表面看来,是杨炎稍稍占了一点便宜。但认真说来,杨炎这一招本已得到制敌 先机之利,结果却还是打成平手,论功力还是比不上对方的。 不过这汉子已是吃惊不少了。吃惊的不但是由于杨炎的功力在他估计之上,另外还有两 个原因:第一,他本来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但杨炎用这两招,他却一点也看不出门道;第 二,最令他吃惊的是,他的掌上本是涂有一种可以令人筋酥骨软的药物的,虽然这种药物, 不是直接吞服,功效较差。但他掌风挥发药力,对方吸得多了,也会消失抵抗力量的。如今 杨炎与他过了两招,竟似丝毫不受影响。而且第二招和他硬拼,显示出的功力比第一招还 强。这汉子如何能不吃惊。 杨炎一退复进,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双掌划了一个大圈圈,大 圈圈之中又有许多小圈圈,圈里套圈,弄得那汉子眼花缭乱。陡然间只觉好像身置漩涡之 中,四面八方,都受到回漩震荡的对方掌力。 不过这一招这汉子倒是认得,吃了一惊,喝道:“萧逸客是你的师父吗?”原来杨炎用 的这一招乃是萧逸客新创的“扫叶掌法”。而这汉子就是去年曾经在祁连山上和萧逸客交过 手的那个宇文雷,宇文雷却不认识他。 杨炎笑道:“萧老前辈不肯做我的师父,他教我这套掌法是有条件的,你想不想知 道?” 宇文雷哼了一声,道:“什么条件?” 杨炎笑道:“那天你用诡计伤他,因此他要我用他所传的功夫杀你!”。” 宇文雷道:“哼,凭你这小子就能杀我!”口里这样说,脚底却已是抹了油,转身跑 了。 杨炎喝道:“你说我杀不了你,为何不敢再打?” 宇文雷跑得飞快,声音已是从百步之外传来:“你是小辈,我不屑和你动手。你回去告 诉萧逸客,他要报仇,可以随时到白驼山找我!” 当然这只是遮羞的门面话,要知他见自己的毒掌奈何不了杨炎,心里已是怯了几分,凭 真实的武功,自忖实是并无必胜的把握,支剑峰此时正在救治受他所伤的司马玄,倘若时间 一长,支剑峰就能腾出手来,那时他只怕要跑也跑不了,他如何还敢恋战? 杨炎哈哈笑道:“原来你只有和我斗招的的能耐,居然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天下面皮最 厚的人,恐怕是非你莫属了!” 他调侃了宇文雷,替支剑峰争回面子,也就不再追赶宇文雷。 此时支剑峰已经替司马玄裹好了伤,但司马玄却仍是神智迷糊,而且突然手舞足蹈起 来。 “舵主、舵主,你别理我。哦,我好难受。不、不,我好舒服。飘呀,飘呀,天上的白 天飘,我好像是在云里飘,……”司马玄开头说的两句还有理智,越说越莫名其妙,竟似患 了癫狂症了。 支剑峰束手无策,说道:“杨老弟,多亏你替我赶走了白驼山的我妖人。但却不知道这 妖人练的是那一门的毒掌,老弟,你和他交手,好像并不怕他的毒掌?”原来支剑峰功力深 厚,虽然是在替司马玄治伤之际,依然能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他猜得不错,杨炎果然说道:“舵主不用担心,我有解药。” 支剑峰又惊又喜,说道:“老弟,你的神通可真是不小,白驼山的独门解药,怎的会到 了你的手中。” 杨炎说道:“白驼山有一种秘制的药丸,名为神仙丸,药力和鸦片一样,可以令人吃上 瘤的。云中双煞是替白驼山推销神仙丸的人,双煞中的老大马舜曾经被我制服,我这解药就 是我在马舜身上取得的。”说话之间,已是把一颗解药给司马玄服下了。 辫药果然灵效,不过片刻,司马克已清醒过来。 司马玄吁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妖人,舵主,多亏你及时赶到,救了我的性命! 支剑峰道:“救你性命是这位杨少侠。”司马玄忙向杨炎道谢。杨炎拦阻他行礼,说 道:“都是自己人,多谢什么。”司马玄道:“这位杨火侠是……”支剑峰道:“这次我因 时间不够,未能到柴达木一转,正自感到遗憾。想不到柴达木的使者,已经先到咱们这儿来 了。我离开数月,家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杨炎答他是“自己人”不过是因为不愿受他的大礼,急切间想不到更好的措辞,随口说 的。他在丐帮做客,陪着支剑峰出来,称为“自己人”也说得过去。想不到司马玄却误会他 是柴达木义军的使者。但若要解释清楚,却非三言两语可了,而且也似乎无此必要,杨炎只 好让他误会了。 支剑峰道:“这几个月间,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目前却碰着一件棘手的事情倒 是和柴达木义军有关的。义军几位朋友都在咱们这儿呢。此事说来话长,待你回到家中之 后,见过那几位朋友,咱们再慢慢说吧。” 司马玄把杨炎当作“自己人”,说话就无须避忌了,他先报告遇敌的经过:“属下无 能,说来惭愧,被那妖人跟踪到了山上方始发觉,但他的来历,属下却还未知。” 支剑峰道:“他的毒掌涂的是神仙丸的药液。” 司马玄道:“哦,如此说来是白驼山的妖人了。” 支剑峰道:“不错,但他在白驼山究竟是什么身分,我也还未知道。” 杨炎说道:“这个人我倒是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是白驼山山主的侄儿宇文雷!” 司马玄吃了一惊,说道:“这妖人就是不用毒掌,武功也不在我之下。想不到自驼山主 侄儿的武功已经这样厉害,怪不得丹丘生要和咱们联手对付白驼山主了。” 丹丘生是孟华的师父,杨炎听得他提起丹丘生不觉分外留心。 司马玄似乎亦已察觉他的注意,说道:“杨兄弟你是自己人,我说给你听无妨。我奉舵 主之命,这次是应丹丘生之请,和他是商量怎样对付白驼山的,丹丘生已经发现了他们用神 仙丸毒害侠义道人物的秘密,最厉害的是受毒害者服上了瘾,心神都要受他控制。崆峒派已 经有几个弟子被发现是给白驼山的妖人控制的了。” 杨炎早已知道此事,心里想道:“劳家兄弟与白驼山勾结之事,他们以为满得过掌门人 丹丘生,却原来早已给丹丘生发觉了。” 司马玄继续说道:“这次我在崆峒山还意外的碰见了一阵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支剑峰道:“这位名人是谁?” 司马玄道:“丹丘生的弟子孟华。”要知孟华虽然是丹丘生的弟子,但他另外的一重身 分也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在天山的时候多,在崆峒山的时候少。而且近年来他在江湖上闯 出极大的万儿,甚至有人认为他是继金逐流之后的“武林第一剑”了。故此他虽然是丹丘生 的弟子,名气之大,早已不逊乃师。 支剑峰道:“孟华回天山问候师父,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司马玄道:“不,他是为了天山派的一桩稀奇事情,以天山派记名弟子的身分来向崆峒 派的掌门禀报的。” 杨炎心头“卜通”一跳,已经知道定然是说到自己头上。 果然便听得司马玄接下去说道:“据孟华说,他们天山派出了一个逆徒,名叫杨炎, (支剑峰咳了一声,但司马玄却未会意,续说下去)年纪不到二十岁,却居然有那么大的胆 子和那么大的本领伤害了本门的一位长老。天山派已经决定把他逐出门墙,因此要通知各派 掌门,以后别再认他是天山派弟子。孟华本来也要通知本帮的,他见了我,就托我转告 了。” 杨炎问道:“天山派是否要各派掌门协助他们捉拿逆徒?” 司马玄道:“这倒没有。天山派高手如云,清理门户之事,他们是不用别人代劳的。天 山派只是怕这逆徒玷污他们天山派的声名,故而依照惯例给各派掌门来个通告而已。” 石天行不会放过自己,这是早已在杨炎意料之中的。但如今是天山派的掌门人亦已听信 了石天行一面之辞,而且郑重的通告各派了。扬炎并不稀罕做天山派的弟子,但得知此事, 心情的激动仍是难以形容。 司马玄又道:“孟华并没有说明这逆徒是何等身分,但后来我却从丹丘生口中得知,这 个名叫杨炎的天山派的逆徒竟是孟华异父兄弟,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出人意外。孟华侠名 满天下,想不到他的弟弟……” 支剑峰连连咳嗽,这次司马玄感觉到了。 司马玄暮然省觉,连忙移转话题,说道:“对啦,杨兄弟,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 呢。”心想:该不会这样巧吧? 杨炎咬着嘴唇,缓缓说道:“我就是给天山派逐出门墙的那个叛徒杨炎!我本来早就应 该告诉你们的:你们把我当作自己人,你们错了!” 司马玄尴尬之极,讷讷说道:“杨兄,我实是不知……” 杨炎说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迟,告辞!” 支剑峰哈哈大笑,一把拉着杨炎,说道:“杨兄弟,天山派是天山派,丐帮是丐帮!你 犯了天山派的门规,内里究竟有何因由,我不便多问,更不愿多管。但对我们丐帮来说,你 可是救了我们兄弟的恩人。杨少侠,倘若你并非看不起我,那我们就仍是自己人!” 司马玄接着也道:“杨兄弟,你别误会我的意意,我只是责备自己的鲁莽,我不知道杨 炎就是你,适才转述别人的言语,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 不会相信天山派的片面之辞的。” 杨炎说道:“天山派的人并没说错,我确是犯了他们说的罪名!” 司马玄一拍胸膛,说道:“杨兄弟,即使你当真是做错事,你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大 丈夫恩怨分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跨火,我也不辞。只求你不要见外。” 支剑峰道:“杨兄弟,就凭你这样坦荡的胸怀,我就不相信天山派加之于你的罪名。依 我想定是你有难言之隐,故此不愿分辩吧!” 他们说得极其诚挚,杨炎叹口气道:“好了,多谢你们相信我!这件事情那就不必提了 吧!” 支剑峰只道他已打消去意,本来想劝他不要走的,心想他既不愿再提,那也不必说了。 回到了秘魔崖,齐世杰、龙灵珠与皇甫嵩等人都是早已醒来,亦已知道外间有事情发生 了。他们正在焦急的等待支剑峰回来。 一见他们回来,皇甫篙与龙灵珠都是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一个问司马玄,一个问杨 炎:“怎么啦,你是不是受了伤。”皇甫嵩是个武学大行家,他看出司马玄受伤乃是实情, 龙灵珠则见杨炎颧容惟悴,神色大异平时,误会他是受伤。 杨炎说道:“我没受伤。”简简单单的只答了四字。司马玄笑道:“我是多亏了杨兄 弟,否则性命也保不住。现在这一点点伤算不了什么的!” 司马玄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众人知道。 龙灵珠恨恨说道:“又是这个宇文雷!” 她在祁连山上,几乎被宇文雷捉去,这件事情,齐世杰是知道的。齐世杰说道:“宇文 雷本领虽然不弱,我和杨炎相信还对付得了他。龙姑娘放心,假如再碰上他,我们必定帮你 出一口气。” 皇甫嵩道:“舵主,咱们的踪迹已被宇文雷发现,你看要不要作个准备!” 支剑峰道:“那批药材是藏在后洞的石窟中,急切之间难以搬移,只好赌一赌运气了。 他们即使搜索到这儿,那个后洞的石窟也不是容易发现的。不过,有几个人最好先离开秘魔 崖。” 他想了一想,继续说道,“丐帮并未与清廷公开作对,目前怕的是给鹰爪搜出药材和他 们所谓的钦犯。这样吧,明天你和解洪、方亮、范魁三人躲到平坡山去。我另外派人通知本 帮兄弟,这两天不要到分舵来。” 事出仓猝,也只能这样部署了。 这天晚上,杨炎心乱如麻,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要知他是个性情极易激动的人,得知天山派已经正式通告将他逐出门墙之后,心头的波 浪自然定难以平静了。他倒没有怎样愤恨,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也没有为自己担忧,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事情已经做出来,天塌下来,他也愿意承 担。 可是他却不能不担心他的冷姊姊。 冷冰儿正在为着他的事情,赶回天山派去为他辩护。 他可以想像得到,石天行等人一定要逼她说他的坏话,甚至逼她承认是受了他的侮辱。 如今冷冰儿反而替他辩护,那结果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即使不加给她以同样的罪名,她也 将受到他的牵连,甚至可能受到很大的羞辱!” 冷冰儿是他所爱所敬的“亲人”,想到她可能受到的羞辱,他不禁热血沸腾! 这晚他没有闭过眼,一大清早,他就起来把龙灵珠拉到外面。 龙灵珠与他走到后山无人之处,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心事重重,笑道:“你一大清 早就拉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话只能和我说的。” 杨炎说道:“不错,我要求你两件事情。” 龙灵珠笑道:“怎的突然这样客气起来?说吧。” 杨炎说道:“第一件事,我求你回去陪伴你的爷爷。在过了韩老镖头的闭门封刀典礼之 后就回去。” 龙灵珠一怔道:“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你吗?” 杨炎说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改变主意!” 龙灵珠学他的腔调和神态,双眼一抬,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虽然不是 君子,说出了的话也绝不会改的。” 杨炎说道:“好,那恕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的爷爷住在大吉岭灵篱峰,峰形如展翅 欲飞的巨鹫,很容易认。你会找得到的。” 龙灵珠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杨炎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办,办妥了这件算情,我才回去。” 龙灵珠道:“什么事情?”杨炎说道:“请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龙灵珠小嘴一扁,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 杨炎说道:“哎,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刚刚说过的!” 龙灵珠叹口气道:“我中了你的圈套了。但我只想请你告诉我做这件听是不是要冒很大 的风险的?你必须说实话!” 杨炎苦笑道:“我不知道。但请你相信我,只要我活在世上。我一定会到灵鸳峰与你一 起,以后永不分开!” 龙灵殊心里又甜又苦,叹道:“其实我也无需问你的,假如不是这件事有危险,你就不 会拒绝我与你同行了。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 杨炎说道:“第二事请你代我向总舵主告罪,请他恕我不辞而别。后天你若是见到我的 姑姑,也请你代我向她致歉。” 龙灵珠抓着话柄,说道:“对啦,后天就是韩老镖头闭门封刀的日子,这件事与你姑姑 有很大的关系的。难道你不关心你的姑姑;为什么不等待她可以平安离开京师的时候你才走 呢?” 杨炎心情激荡,虽然极力抑制,内心的痛苦还是在他的脸上表露出来。“有韩威武、支 剑峰和世杰表哥等人帮她,少我一人有何妨?唉,要是姑姑真有危险,我在她的身边也是无 济事。别人不知道我的苦衷,难道你也不知?” 龙灵珠默然不语,她已经懂得杨炎的心事了。 要知想要夺取震远镖局大权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杨炎的父亲,杨大姑这次来帮韩老镖 头,亦即是暗中和她的弟弟作对。不错,震远镖局的纠纷只是起因,背后还牵涉更重大的事 情。柴达木义军和清廷的对抗中,杨牧也不过是大内总管的工具。但出面的人总还是杨炎的 父亲杨牧。 尽管杨炎武功高强,但他还不是一个大智大勇的人,他经不起这种感情上狂风暴雨的打 击。他是想要逃避,避免再见他的父亲,避免杨大姑和父亲冲突的漩涡。 龙灵珠暗暗叹气,心里想道:“炎哥,我只道你比我刚强得多,谁知你也有较弱时候, 如今你就是要做逃兵了!”可惜她害怕伤害杨炎的自尊,心里所想的话不敢对杨炎直说出 来。假如她敢直说出来,杨炎在受到极大的刺激之后,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的。 杨炎心情激荡地继续说道:“我本来想过,帮忙解洪把那批药材送到柴达木的,唉,但 如今我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对丐帮的朋友不辞而别原因。” 龙灵珠道:“你为什么要打消这个念头?” 杨炎叹道:“押运药材之事,齐世杰可以做,别人也可以做。我这件事情,却是任何人 不能代替的!” 龙灵珠道:“我知道你要去做的是什么事了,你必需三思而行,你……” 杨炎突然点了她的穴道,接着一声长啸,说道:“我不管你猜得对是不对,你答应过我 的,你必须回去陪爷爷,我不许你来找我!” 他是怕龙灵珠给点了穴道之后,可能会碰上敌人,故而以长啸召唤秘魔崖内的人来的。 待到支剑峰和齐世杰赶来,杨炎早已走得影子也不见了。齐世杰大为惊诧,解开了龙灵 珠的大道,何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之间,皇甫嵩与司马玄亦已来到。司马玄心中明白,顿足叹道:“都是我的不 好!” 齐世杰连忙将他拉过一旁,悄悄问道:“昨晚你和他说了什么?” 司马玄道:“我不知他是杨炎,我把天山派将他逐出门墙之事告诉他了。” 齐世杰吃了一惊,说道:“怪不得他要走了。以他的性格,他是绝不能让人代他受过 的!” 司马玄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谁要代他受过?” 齐世杰叹口气道:“是一个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爱护他的人。”司马玄仍然不 懂,但已是不便再问下去。 “齐少侠,依你看,他是去哪?”司马玄道。 齐世杰叹了口气,说道:“我猜他多半是回天山去!” 这次是司马玄大惊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齐世杰小声道:“别让龙姑娘听见。待这儿的事情了结,我再去找孟大侠和尉迟大侠想 办法吧。” 龙灵珠假装闭目疗伤,对他们的说话也没有全部听见,但已经听见一些。 其实即使完全没有听见,齐世杰猜想到的,她亦已想得到了。 冷冰儿愿意代他受过,难道我反而可以置身事外?龙灵珠不由得心乱如麻了。 但她已经答应了杨炎,最少也得过了后天,待到得知姑姑的确实消息之后才能离开京 师。不过她已打定了主意,暂时不去云灵峰陪她的外祖父了。 封刀大典 韩威武闭门封刀的仪式如期举行。 京师各个镖行的镖师,武术界的朋友,甚至外地的成名人物也有许多来了。 支剑峰也以丐帮北京分舵舵主的身分,在这个盛会中公然露面。 齐世杰与龙灵珠则改容易貌,当作是支剑峰的朋友,和他一起进入镖局。 支剑峰是贵宾身分。和主人同坐一席,齐龙二人则混在人丛之 杨大姑没有露面,杨牧也未见来。 韩威武举行了金盆洗手的仪式,跟着就要宣布继任的总镖头人选了。 就在此时,知客报道:“卫大人和杨大人到!” 卫长青挽着杨牧的手,一同进门,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韩威武却不认 识。 但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客气,也用不着韩威武招呼他,就跟着卫杨二人坐在贵宾席上。 支剑峰见了这个人,却是不禁面色一变了。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前天晚上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宇文雷。 韩威武见这个陌生的客人毫不客气,不禁有点纳罕,便朝他拱了拱手,问道:“这位朋 友是……” 卫长青代答道:“他是我和杨大人的好朋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雷字。” 韩威武见闻广博,白驼山的山主复姓宇文,他是知道的。但宇文雷的名字,他却没有听 过,一时间也未联想到这个复姓宇文的陌生客人可能就是白驼山的人,他必须给卫长青面 子,便说些客套一番,对宇文雷说了一声:“久仰。”接着把支剑峰介绍给他认识:“这位 是北京丐帮的总舵主。”宇文雷也学他的模样,对支剑锋拱了拱手,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声 “久仰”。装作从来并不相识。支剑峰当然不愿惹事,乐得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揭穿了。 寒喧已毕,韩威武说道:“杨大人,令徒怎样不来?” 杨牧说道:“说来真是不幸,小徒成龙患了重病,他是不能来了。” 韩威武心头一松,知道齐世杰说的不假,闵成龙果然是给“自己人”打得重伤了。假意 惋惜,说道:“令徒本来是我们镖局的旧口同巴人,他不能来,真是遗憾。杨大人近来安 好?” 杨牧苦笑道:“我上了年纪,近来也患了风湿,有点不良于行。”其实他是给蟒鞭打 伤,只能用患风湿来作为掩饰的。 韩威武暗暗好笑,却一本正经的道:“杨大人,你是镖局的股东,难得你扶病前来,咱 们就先谈正事如何?” 杨牧道:“我也是为了镖局的事来的,请你说吧。” 韩威武道:“我年纪老迈,今日决定金盆洗手,从此闭门封刀。镖局的总镖头一职,记 得杨大人以前曾经说过,好像是有意思叫令徒闵成龙继任,但闵兄不幸患了重病,不知他什 么时候复原,这个、这个……” 杨牧说道:“总镖头的职务是不能虚得太久的,闵成龙纵然病好恐怕也难胜任,不必考 虑他了。” 韩威武暗暗欢喜,只道他已经知难而退,便道:“杨大人,本来你若是肯回到镖局做总 镖头,那是最好不过。只不过大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们纵有此心,也不敢以区区总镖头 一职,委屈大人。” 杨牧说道:“我当然不会回来做镖头,再说我这点本领也不配做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 头。” 若然单纯只论本人的武功以及在武林中的地位,杨牧身为杨家六阳手的嫡系传人,他的 武功比起韩威武虽略有不如,做震远镖局的总镖头还是够资格的。他说的这两句话,不但是 “虚伪的客气”,而且是自相矛盾。要知他曾有意扶植他的徒弟闵成龙接任总镖头,岂有徒 弟做得,师父反而做不得之理?因此众人一听,就知他说的是赌气话。但是想道:“他的徒 弟做不成急镖头,他自己可舍不得不做大内侍卫来做总镖头,眼看这间京师第一大镖局仍是 落在韩威武这一派人的手里,难怪他心里不舒了。” 韩威武本就不想生事,自是不会挑剔他话中的毛病,抓住他的话柄,便即陪笑说道: “杨大人说笑了。大人是不屑屈就,我们也不敢强人所难。不过,继任人选如何走,还请大 人出个主意。” 杨牧说道:“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震远镖局也和我总算有一段渊源,趁韩老镖 头今日闭门封刀,我也要来办点交代,这才来的。继任的总镖头怎样选出来,我不便插口, 只能听韩老镖头主意。” 韩威武觉得他说的这番话有点古怪,但仍然当作他说的是负气话。便道:“杨大人客气 了。不过杨大人既然不想推荐继任人选,就按镖行的老规矩如何?” 杨牧说道:“各行各业,都有它的规矩。按规矩办事,正是应该如此。好、好,好得很 呀!” 韩威武想不到他竟然毫无异议,一口应承,大喜说道:“那我就说一说镖行的规矩吧, 要是股东没有异议,老镖头退休,十九是在镖局旧人之中选一位武功最佳和声望最高的人继 位。” 卫长青道:“我是外人,但请恕我插嘴,多问一句,所谓镖局旧人,股东包不包在 内?” 韩威武道:“当然包括在内,例如我就是以股东身分兼任总镖头的。” 卫长青道:“要是那个股东从未在这间镖局做过镖师的呢?” 韩威武道:“即使是股东保荐的人,只要他的条件足够,也得优先考虑,何况是股东本 人?”心想震远镖局的股东只有他和杨牧人,杨牧师徒已经退出镖局,那是不愁节外生枝的 了。卫长青的问题,等于无的放矢。 卫长青道:“韩老镖头刚才说的条件似乎是着重于声望与武功这两方面,对不对?”韩 威武道:“不错。” 卫长青道:“声望高低很难评定,你说你的声望高,我说我的声望高,用什么来做标 准?依我说,倒不如干脆只论武功,武功强弱倒是一比就可以比出来的!” 一来因为卫长青的身分是大内的副总管,二来他的说法也未尝没有理由。韩威武心里想 道:“只要他们不插手,根据什么法选都是一样。”乐得应承卫长青一句:“大人说得 是。”要知继任的总镖头人选,局中是早已内定的了。 资深的老镖师胡中源便即说道:“我推举总镖师,论武功他是除了老镖头之外,镖局里 的第一把好手,我们所有的镖师都佩服他的。这几年来他保了许多大镖,从没失过手!黑道 白道他也吃得开,论声望亦是足够的了。” 卫长青道:“这位沐镖头想必就是令婿天澜兄吧?” 韩威武亦已料到有此一问,便即说道:“正是。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意思。其实小婿年轻 识浅,我倒是不放心他担当重任的。” 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崔立诚以镖行老前辈的身分说道:“韩总镖头此言差矣,成该说得 好:内举不避亲。只要令婿有此才能,镖局上下又都服他,老镖头又何须避忌?” 震远镖局的另一个老镖头崔明伦也道:“是呀,沐老弟在镖局的年资虽然不是最深,但 他年少老成,屡当重任从未失事,我们这些老洪头都是无不对他心悦诚服的!”他是着重在 “资望”二字立论,亦是不著痕迹的替韩威武说沐天澜“年轻识浅”来作分辨。 杨牧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令婿众望所归,难得,难得。不知,我却想说两句话。” 韩威武打了个突,忙道:“天澜其实是不够资望的,要是杨大人心目中有更适当的人 了……” 杨牧截断他的话道:“韩老镖头,你会错意了。我并非不赞成你女婿做总镖头。我生平 也最反对做事情要讲什么年资,试想,若然讲年纪,那么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做总镖头 岂不最好?韩老镖头又何须退休?” 说话虽然略带讥刺,对韩威武倒是有利。韩威武道:“大人说得好,像我这样的老朽是 早该让位给年轻人的了。不过天澜是否老朽‘让贤’的适当人选,那又另当别论。请杨大人 抒发高见。” 杨牧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韩老镖头,你错了。贵镖局该由何人当总镖头,这种事 情是不该问我的!”“贵镖局”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众人不禁一愕! 杨威镖局的崔总镖头知道韩威武不方便说话,便代他说道:“杨大人,你是震远镖局的 股东,镖局里重要的人事安排本来应该得到你的同意的,你这样说,似乎客气过份了吧?” 他和震远镖局的一众镖师同一心思,猜想杨牧说的乃是“反话”,是以绕着弯儿试探杨牧的 口风。 那知杨牧说的并非“反话”。 只见杨牧拉着宇文雷站了起来,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已不是震远镖局的股东了,我 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已经让给这位宇文先生啦。”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震远镖局的人全都变色。 崔立诚与韩威武交情极深,着急之下,无暇琢磨言辞,便的说道:“一间镖局的股份出 让是件大事,杨大人怎的到现在才说。” 杨牧冷冷说道:“股份出让,是私人的事。朝廷法例,似乎没有特别规定镖局的股份就 不能出让的吧。要是那位怀疑我作弊的话,我可以请卫大人作个证明。” 卫长青接着说道:“他们的这宗交易,是由我见证,大家都在买卖契约上划了押的。按 规矩本来应该由我会同双方来通知镖局其他股东,适值这两天我比较忙,没有立即办理。不 过趁着今天大家在场交代此事,却是正好。韩老镖头大概不会怪我办得太迟吧?” 他是大内副总管的身分,韩威武虽然心内气愤,却也只好苦笑道:“卫大人贵人事忙, 今天能够抽空驾临,韩某已是感激不尽。” 杨牧说道:“我一踏进贵镖局,本来就要交代这件事的。只因为大家正在兴致勃勃的推 选新任总镖头,我不便打断大家商量的大事。好了,现在我要交代的已经交代过了,请恕我 置身事外了。韩老镖头、字文兄,你们两位以后多多亲近。” 韩威武只好转而请问宇文雷的意见。 宇文雷淡淡说道:“我是外行,当然一切唯韩老镖头马首是瞻。实不相瞒,我就是因为 佩服韩老镖头是镖行罕见的人材,才放心买下震远镖局的半数股份的。唉,但却想不到韩老 镖头这样早就要闭门封刀!” 这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话里有话。 崔立诚双眉一轩,说道:“如今韩老镖头已经决意退休,字文先生要是放心不下,你名 下的股份,我可以找几位朋友承受,不过恐怕一时凑不足现钱,请你宽限几日!” 宇文雷哈哈一笑,说道:“做生意总是要冒点风险的,何况是做镖局的生意?固然镖局 的生意我不在行,但别的生意找更不在行。实不相瞒,我有一半是冲着韩老镖头的威望才买 下震远镖局的股份,但另一半也冲着震远镖局这面金漆招牌。” 卫长青还怕别人听不懂宇文雷的意思,跟着说道:“不错,有震远镖局这金漆招牌,继 任的总镖头纵然比不上前任的韩老镖头,但只要他的本领不是太差,这面金漆招牌也就可以 维持下去了。” 话语已是说得十分明显,问题的焦点还是在于新任总镖头的人选上。 韩威武道:“字文先生,你心目中是不是另有更适合的总镖头人选,不妨明言。” 宇文雷道:“没有,没有。韩老镖头,请你别误会我是不满意令婿继任。不过,不 过……” 韩威武道:“不过什么?” 宇文雷道:“镖局上下,都称赞令婿武功了得,我也相信令婿的武功一定不差。不过, 我尚未亲眼见过……”说到这里,突然又不说了,只把眼睛打量着沐天澜。 沐天澜少年气盛,不觉气往上冲,亢声说道:“字文先生是否想考教在下的武功?” 宇文雷微笑道:“别说得这样严重,不过,要是阁下愿意让我见识见识……” 沐天澜正要发话,韩威武将他止住;说道:“字文先生到底意欲如何,还是请你打开天 窗说个亮话吧。” 卫长青说道:“宇文先生不便说,让我替他说吧。他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下镖远镖局 一半股份,当然希望有个武功高强、值得他信赖的人做总镖头。大家或者会问,怎样才是值 得他信赖的呢!这个他也对我说过了。” 韩威武道:“那就请卫大人代他说出来吧。” 卫长青说道:“他的意思是,只要这个人能够接得下他三十招,就是值得他信赖的了。 这条件不算苛刻吧?” 沐天澜跳了出来,说道:“我不是想做总镖头,但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宇文先生的高明 武功,也不必以三十招为限!” 卫长青笑道:“别忙,别忙,我还没有说完呢。宇文雷对谁做总镖头,确实是没有成见 的。但倘若镖局里的人,没有谁接得下他三十招,他就恐怕不放心让别人做了!” 沐天澜心头火起,说道:“我但求见识见识字文先生高明的武功,字文先生虽然看不起 在下,在下可不想占字文先生的便宜。” 宇文雷微笑道:“沐镖师言重了,我岂敢看不起阁下。这三十招的限定,不过是我心目 中的标准而已。假如阁下能够在十招之内将我击败,那我只有更加欢喜,更加深庆得人!” 沐天澜道:“好,那就不必以三十招为限,我若然输了给你,我们大伙儿奉你为总镖 头!” 卫长青立即抓住他的话柄,说道:“你这句话,不知韩老镖头与贵镖局的其他镖师可都 同意?” 韩威武不知宇文雷的来历,他见宇文雷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比沐天澜大不了多少,心 想:“天澜家学渊源,这几年来,又得我的七成功夫,三十招料想他是无论如何接得下来 的。”于是便即说道:“要是字文先生能够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小婿,老夫亦是为后任深信得 人,可以放心卸下这副担子了。” 镖局里两个一年资最深的老镖头胡中源与崔明伦齐声说道:“沐镖师是我们镖局公认武 功最好的一位镖师,要是宇文先生胜得过他,我们当然愿意拥护他做总镖头!” 宇文雷走出杨心,说道:“好,沐兄请来指教。沐兄可以不必限招,小弟仍以三十招为 限,要是过了三十招,小弟立即认输!” 支剑峰情知沐天澜不是宇文雷对手,心里暗暗担虑。他想要揭穿宇文雷是白驼山的邪派 妖人,但一来碍着他有卫长青撑腰;二来他因解洪目前尚在丐帮藏身之事,亦是有所顾忌; 三来侠义道虽然把白驼山当作邪派,但镖局和侠义道却不能划上等号。宇文雷是以震远镖局 大股东的的身分来争总镖头,他的出身如何,那是谁也管不了的。 卫长青发觉他神情有异,已知他在想些什么,立即先发制人,故意问道:“总舵主你好 像是有话说,是吗?” 支剑峰道:“没什么,我只想请问卫大人,这位宇文先生不知是何门派?” 卫长青笑道:“丐帮的朋友很多,总舵主料想也不会尽知贵帮朋友的来历吧?”话中有 话,弦外之音,不答自答。那是暗示他已经知道“有来历不明”的人藏在丐帮了。只要支剑 峰不揭穿宇文雷底细,他也可以不追究丐帮包庇钦犯之事。 支剑峰心中恼怒,但权衡轻重,却是不能不受他的威胁。他低下了头,寻思对策。 卫长青只道他已屈服,得意洋洋的问道:“总舵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要是没有话说, 咱们可以看他们过招了。”此时沐天澜早已摆好架式,与宇文雷相向而立,准备发招了。 支剑峰忽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宇文雷道:“支舵主有何指教?”心中暗暗吃惊,“这老叫化难道竟然不顾一切,要揭 我的底细?” 支剑峰缓缓说道:“指教不敢。我只是想在两位过招之前,提个意见。接纳与否,悉听 尊便。” 宇文雷、沐天澜齐道:“愿听总舵主高见。” 支剑峰继续说道:“宇文先生,你与沐镖师这杨比武,用意只是在于试试他的武功如 何,对吗?” 宇文雷傲然说道:“不错。”支剑峰继续道:“你们一个是震远镖局的股东,一个是震 远镖局的镖师,既然是自己人在比试武功,那么依我之见,这场比试只须分强弱就行,无须 拚个你死我活。两位同意吗?” 宇文雷道,“我是希望点到为止的,但只怕万一失手……”沐天澜也道:“我岂敢存心 伤害镖局的大股东,但只怕拳头上不长眼睛……” 支剑峰摆一摆手,说道:“两位既然都是但求点到即止,那么纵有误伤,谁也怪不了 谁。拳脚上的误伤也不会太严重的。不过暗器和使毒这两门功夫,在这场比武之中,最好不 要使用,两位同意这一条限制?” 宇文雷松一气,心道:“原来这老叫化是怕我使用毒掌,哼,我不用毒学也能胜得了 他!”其实他也是怕用毒掌给人识破他的来历的,乐得一口即应承。沐天澜根本不会使毒, 暗器并非所长,当然也是立即同意了。 不过在场的宾客,十九都是老江湖。支剑峰特别提出这一点限制,料想他必然言出有 因,对宇文雷的来历却是不禁有听怀疑了。 宇文雷觉察众人对他异样的目光,冷冷说道:“我说过以三十招为限,请各位替我留神 数数。沐兄,发招吧!” 沐天澜气往上冲,说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但你既然夸下海口,我倒要看你三十招 之内如何胜我。第一招来了!”左足踏上一步,一记左勾拳劈面打去。握拳的手法甚为特 别,拳头生出三片棱角。 这拳头上的三片棱角可用以击打人身穴道,乃是沐家的家传绝学。宾客中不乏拳术名 家,一见他使出这种江湖罕见的打穴拳法,都不禁喝起采来。 宇文雷不慌不忙,还了一招,微笑说道:“沐家的苦恼拳别出心裁,果然名不虚传。但 却不知是是谁苦恼。”原来这种打穴拳法十分难练,练的人在未曾练得成功之时,固然是苦 恼非常,但在练得成功之后,用来对付敌人,那就要令得敌人苦恼非常了。 “苦恼举”这个名称知知者少,那些看得出这是打穴拳法的名家。十九也不知道这个名 称,沐天澜一出手就给他喝破,不禁吃了一惊。想道:“这厮倒是见闻广博,唐然识得我的 独门拳法。可他是什么门道我却不知。”心里暗啼惭愧。 宇文雷掌势轻轻一带,把沐天澜的拳头引开。沐天澜反手一掌,以掌背还击,这次用的 却是他岳父所传的“铁琵琶手”。名称就叫做手挥琵琶。 宇文雷道:“不错,这招手挥琵琶已有六七分火候。”口中说话,手底已是一招‘白猿 探路’,合着双掌,左右一分,双‘剪’沐天澜两肩。沐天澜被逼退步变招,这一招“铁琵 琶手,可给宇文雷化解开了。 旁观的武学名家看了几招,不禁都是大为诧异。原来宇文雷用以解拆对方攻势的拳法、 掌法都是江湖上常见的普通招式。例如:“白猿探路”“三环套月”“雪花盖顶”“古树盘 根”之类,各家各派都有这种招式的。但他用普通的拳法掌法,对付沐家的独门拳法与韩威 武所授的“铁琵琶手”竟然能够应付自如。 原来宇文雷不想给人识破他的来历,故而不用本门武功,只用江湖上常见的招式。但因 他的内功造诣甚深,普通的拳法在他的手里使出来,威力亦是非同小可。 不过他以普通的江湖招式虽然也应付得了,却是难以取胜。转眼过了十招,在十招之 中,倒是沐天澜占了七分攻势。 旁观的许多名家都松了口气,只道这人虽然功力不凡,打下去毕竟还是抵敌不住沐天澜 精妙的拳法的。只有支剑峰与韩威武已经知道不妙,暗暗为沐天澜担心了。 宇文雷试出自己比对方稍胜一筹的功力难以取胜,只好使出本门武功,心里想道:“纵 然有人识破我的来历,我这总镖头却是做定的了。”在第十二招时,拳法陡然一变。忽拳忽 掌、忽指忽抓,招数越出越快,越出越奇,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两团人影,已是分不 出交战双方。 其实宇文雷所用的拳脚功夫也未必就胜得过沐家的“苦恼拳”和韩家的“铁琵琶手”, 不过他却占了两样便宜,第一,他识得“苦恼拳”和“铁琵琶手”而白驼山的武功沐天澜却 从未见过。宇文雷是知己知彼,沐天澜是只知己而不知彼;第二,宇文雷的功力本来就比沐 天澜稍胜一筹,他用普通的拳法已经可以和沐天澜打成平手,如今使出本门武功,得心应 手,自是胜卷稳操了。他一改换战术,不过数招便即占了上风。许多拳术名家虽然还未看得 出来,支剑峰与韩威武已是知道情势不妙。 支剑峰暗暗着急,心里想道:“此地除了我之外,没有谁人知道这厮来历,倘若我不说 出来,这间京师的第一大镖局就要落入白驼山妖人手了。”虽然即使说了出来,在法例上也 不能阻止宇文雷取得震远镖局的股份,他打胜了沐正澜,按刚才双方同意了的,就该由他做 总镖头;但法律是一回事,情议又是回事。要是把宇文雷的身分抖露出来,在杨的正派武林 同道,纵然无权过问震远镖局的事情,也必将反对他,最少也鄙视他的。不过,若说出来, 丐帮的北京分舵就将受到极大的威胁,支剑峰权衡轻重,一时之间,实是难以作出这样重大 的决定。 支剑峰却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认识宇文雷,而且比他更清楚宇文雷的来 历的。 这个人是龙灵珠。 龙灵珠与齐世杰进了镖局之后,先到后院与齐世杰的母亲杨大姑相会。 杨大姑答应过韩威武,不在人前露面,只除了一种情形,那就是倘若杨牧前来生事,韩 威武无法应付之时,杨大姑就要拼了老命,准备用自己的身分来制止他。韩威武本来不想连 累他的,但这是杨大姑坚持的交换条件,最后,韩威武还是拗不过她。 杨大姑与儿子在密室相会,龙灵珠也陪着他们。外面的情形,自有宋鹏举与胡联奎二人 不时进来禀报。 初时她听得杨牧虽然来了,但却同意不干预总镖头的人选,以为弟弟已经知难而道,甚 感欣慰。不料杨牧却是另出花招,抽股份让了给人,由那个人来抢总镖头。 她知道此事之后,本来就要出去的。但两个师侄都劝她暂且不要露面,因为他们相信沐 大澜的武功可以打胜那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结果是杨大姑母子留在房中,龙灵珠则出去观 战。 龙灵珠那次在祁连山上,几乎被宇文雷所擒,当然是一见就认出他了。她是业已改容易 貌了的,混在人丛之中,宇文雷可认不得她。 她出来的时候,宇文雷和沐天澜正在开始交手。但龙灵珠用不着看下去,已知沐天澜难 以抵敌:“韩老镖头恐怕也打不过这厮,除非支舵主出手。”但她也知道支剑峰是绝对不能 出手的,无计可施,只有赶忙回去与齐世杰商量。 她回到那间密室,只见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宋鹏举,另一个是她不认识的陌生 人。 宋鹏举正在说道:“戴公子,你千万不要露面,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被称为“戴公子”的陌生人说道:“难道就任凭他们抢了震远镖局吗?最少你得让我 见见韩老镖头!” 宋鹏举道:“不行,大内的副总管卫长青和我的师父都在外面! 杨大姑忽道:“戴公子,你要是信得过我,把你这包东西交给我吧!” “戴公子”道:“老前辈,你是……” 杨大姑道:“鹏举还未和你说明我的身分吗?我是杨牧的姊姊,但你放心,我是帮理不 帮亲!” “戴公子”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他虽然知道辣手观音杨大姑是韩威武的朋友,但她毕竟 也是杨牧的姊姊,他带来的这包东西关系重大,一时之间,实是难以放心交给她。” 杨大姑脸色不悦,说道:“好,你若是放心不下,多考虑一会。” 他眼睛一转,不再理会站在她旁边的那个陌生人,向刚踏进房间的龙灵珠问道:“外面 的情形怎么样了?” 龙灵珠道:“大大不妙!和沐天澜交手的那个人是白驼山山主宇文博的侄儿宇文雷!” 杨大姑道:“这宇文雷的武功很厉害吗?” 龙灵珠道:“震远镖局恐怕没有谁能够敌得过他,包括韩老舵头在内。” 杨大姑眉头一皱,说道:“好,那就由我去对付他吧!” 龙灵珠道:“不行!”杨大姑道:“为何不行?我叫韩威武把股份让给我,我替他出头!” 龙灵珠道:“不单是股份问题,请恕我直说……” 杨大姑道:“有话你尽管说。”龙灵珠道:“我曾经称宇文雷交过手,说来惭愧,那次 他是和我的萧伯伯……祁连剑客萧逸客……恶斗一场之后才和我交手的,我也斗他不过,几 乎被他捉去。恰巧孟华也要捉我,刚好那个时候来到,他打不过孟华,这才被迫逃跑的。杨 老前辈,请恕我直言,你的本领虽然高明,恐怕还比不过孟华吧。唉,可惜杨炎不在这儿, 要不然杨炎倒是或许可以对付得了这厮!” 用不着她画蛇添足,杨大姑已经懂得她刚才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了。要知杨大姑和 龙灵珠也曾数度交手,她虽然稍胜一筹,却还是奈何不了龙灵珠的。只比龙灵珠稍胜一筹, 那如何能够胜得过有本领可以把龙灵珠活擒的宇文雷? 龙灵珠说到“杨炎”之时,一双眼睛却是看着齐世杰。她的用意,杨大姑当然也是明白 的。当下立即哈哈一笑,说道:“杰儿,你替我争口气,和我一起出去吧!”她本来是一向 害怕儿子“惹事生非”;希望儿子能够“安份守己”,不蹈她的“覆辙”的,但在紧要关 头,却突然改变初衷,命令儿子替她出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齐世杰又惊又喜,说道:“孩儿遵命!” 宋鹏举忽道:“齐师弟虽然可以挽回败局,但名不正言不顺,用什么名义出去?”他这 几句话虽然对着杨大姑母子说,其实却是说给那个“戴公子”听的。 原来这个“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震远镖局创办人之一的戴均的孙儿,名叫戴京。二 十年前,戴家因受“私通叛逆”的案件牵连,举家逃离京师。想不到戴均的孙儿却在韩威武 举行“闭门封刀”仪式的这个日子,悄悄来到镖局。 他来到镖局时候,韩威武已经在前面的大厅陪着卫长青等“贵客”说话,宋鹏举自是不 能领他见韩威武,只好带他来见师姑。戴京的来意,宋鹏举是已经稍知一二了的。 戴京似乎还在踌躇,神色尴尬,说道:“我这包东西,并非不放心交给杨老前辈,只因 我不愿意把杨老前辈牵连在内,要是另有更好办法,不妨稍待些时。实不相瞒,我约了一位 前辈,他是先父的朋友,说好了今天在镖局会面的,稍待些时,他也来了……” 话犹未了,忽见胡联奎喘着气跑进来报道:“不好了,沐舵头打不过那个人,只怕就要 落败了!” 杨大姑拂袖而起,说道:“不等了,杰儿,咱们出去吧!” 截京惶然说道:“扬老前辈,请稍待片刻……” 杨大姑忽然说道:“戴公子,咱们各干各的。我是为你好,老韩,与你无关,说不上谁 连累谁!”言下之意,她无须借助于戴京,她为震远镖局出力,戴京也无须领她的情。 戴京忙道:“杨老前辈,这包东西由你处置。”他也无暇多说,立即就把那包东西递给 扬大姑。 杨大姑怔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忽听得有人说道:“这包东西应该交给我才对!”声 到人到,突然间房中多了个人。这个人是从后窗窜进来的。 杨大姑母子和龙灵珠都是武学的行家,尤其齐世杰若然单论武功,更是足以拥进一流高 手之列。但这人来得简直如同鬼魅,他们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但觉微风飒然,这人便已在他 们面前出现。 杨大姑把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当真似是遇到鬼魅一般。她的吃惊,并非单纯为了这 人的轻功之高。 这个人好生面熟,她呆了一呆,蓦然想起:“这人不就是戴湛吗?但他的儿子刚刚才说 他已经死了。” 原来戴湛就是震远镖局创办人之一的戴均之子,亦即戴京之父。杨大姑是在今天才与戴 京初次见面,但和戴京的父亲,却是早在二十年前相识的。那时韩威武是震远镖局的总镖 头,戴京之父戴湛因涉嫌“与叛逆往来”而受牵连,举家逃出京师,杨大姑也就没有再见过 他了,不过中年人的相貌改变不大,虽然隔了二十年,还是一眼可以认得出来。 杨大姑尚在吃惊,戴京已在先她喝问:“岂有此理,你是什么人,但敢冒充先父?”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认得我了么?俗语说事急马行田,不是我想占你的便宜, 只因今早日之事,我实是非冒充令尊不可!闲话少说,你是应该相信我的,快把东西交给我 吧!” 戴京怔了一怔,失笑道:“啊,原来是……” “啊,你是决活张!”这次却是杨大姑抢在前头说出来了!” 那人笑道:“杨大姑,好眼力!不错,我就是快活张!咱们之间的小小过节,希望你不 要放在心上。改日我再向你陪罪。” 戴京拍了一下脑袋,笑起来道:“我真胡涂,早就该想到是张叔叔了。”原来这个“快 活张”正是和他约会的那个人。 “快活张”本名张逍遥,有两样绝技闻名天下,一是妙手空空的绝技,被公认为天下第 一神偷;一是改容易貌的本领,号称天下第二,仅次于另一位江湖异人李麻子。(快活张故 事,事详拙著《游侠江湖》) 快活张是孟元超的好朋友,当年杨牧与云紫萝这对怨偶闹出婚变,他是曾受孟元超之 托,帮忙云紫萝逃出杨家的。故此曾与杨大姑有过一段“过节”。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杨大姑对自己当年迫走云紫萝之事亦是早已后悔,当下笑道: “只要你这小偷儿肯帮震远镖局的忙,我这个做老大姊的还能记你的宿怨吗?好,咱们这就 出去吧!” 快活张道:“用不着老大姊出去,我只想请令郎帮我的忙。”他看了看齐世杰,笑道: “你的改容易貌之木也不错呀,几时学会的?” 齐世杰道:“是这位龙姑娘帮我易容的。” 快活张无暇多言,向龙灵珠点了点头,说道:“龙姑娘,你不认识我,但我却是见过你 的。你周岁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你的家里。”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开水溶解一粒易容丹,替 齐世杰修补一些化装上的破绽。手法又快又妙,不过片刻,齐世杰已是判若两人。 龙灵珠喜道:“张先生原来是认识先父的吗,我对先父的事情,知道极少……” 快活张道:“这些旧事,回头我再和你说吧。”此时他已是帮齐世杰修饰完毕,两人即 便出去。 真假股东 宇文雷和沐天澜的这杨比武已是到了尾声。 宇文雷越攻越急,沐天澜见他来势凶猛,忙把肩头一歪,双臂一滚一拧,使出“鹤膊手 ”的招数化解他的攻势。本来用这一招可以说是应付得宜的,那知宇文雷藏有阴狠的后着, 趁势一带左拳疾发如风,自他右臂的勾手圈中冲打出来,沐天澜左臂一拧落了空,左臂亦给 他圈住,这么一来,沐大澜若不是太阳穴给他打个正着,左臂就要给他扭断! 震远镖局的人失声惊呼,只听得“篷”的一声,沐天澜的身躯已是像皮球般的抛了起来 。原来他为了避免给打中太阳穴,只好肩头一转,硬接他这一拳。身形去势如箭,眼看就要 撞着厅中的石柱。 若然撞个正着,不死只怕也得头破血流。镖局中两个年资最深的老镖头胡中源和崔明 伦,他们是自小看着沐天澜长大的,吓得都是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不约而同飞身上 前扑救! 他们快,宇文雷更快,他一掌把沐天澜震得飞了起来,自己也立即跟着“飞起”。 只见他身形如箭,刚好在沐大澜就要碰着石柱的那一刹那,把沐天澜的脚跟抓住,硬生 生的把他拖了回来,将他放下。 震远镖局的人惊魂未定,吓得全都呆了。 胡崔二人抹了一额冷汗,呆若木鸡的看着宇文雷,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若不是宇文雷出 手得快,他们抢救已来不及。他们本未是极为不满宇文雷来抢总镖头的,此时不禁也对他有 几分好感了。 殊不知这正是宇文雷收买人心的“巧招”,他知道沐天澜是一众镖师拥戴的人,他要取 沐天澜的性命不难,但岂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与镖局所有的旧人结怨?故此他用的力道恰 到好处,拿捏时候亦是不差毫厘,掌力把沐天澜抛向石柱,算准了在最后的时刻刚好可以把 他抢救回来,而且可以令他丝毫没受损伤。 他把沐天澜放了下来,陪笑说道:“对不住,我一时失手,沐兄。你没事吧?” 沐天澜涨红了脸,哼了一声道:“姓宇文的,你好功夫!”众镖师都是行家,一听他说 话,就知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宇文雷显示了有足以取沐天澜性命的实力,却没施展杀手,看得出来的武学行家更多, 身为沐天澜岳父的韩威武看得尤其清楚。 韩威武老于世故,宇文雷的用心他岂有不知?但他虽然明知宇文雷这一手乃是要镖局的 人“畏威怀德”,他身为沐天澜的岳父与镖局的前总镖头,却是不能不对宇文雷拱了手,说 道:“多谢宇文先生对小婿手下留情!” 宇文雷哈哈笑道:“本来是说好点到即止的,我正为着未能更好的点到即止而惭愧呢。 今后仰仗沐兄之处还多,咱们都是自己人,今日之事,别再提了。” 沐大澜气愤难宣,红着脸闷声说道:“宇文雷,恭喜你做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我自愧无 能,镖局这口饭是不想再吃了,请你准我告辞。” 宇文雷假惺惺道:“沐兄,这又何必……”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也在说道:“沐天澜,你这是跟谁赌气,我要你留下来!” 沐天澜抬头一看,只见在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那个老者,好生面熟。 他呆了一呆,蓦地想了起来,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你,你不是戴叔叔么?” 这两个人不用说就是假扮戴湛的快活张和齐世杰了。 齐世杰业已改容易貌,倒是没有人认得他。但假扮戴湛的快活张可不同了,大厅里的各 方宾客,有一半是认识戴湛的。 他这一下突如其来,当真是全场耸动,群豪纷纷站了起来。但也正因为这是大家都意想 不到的事,这刹那间,还没有谁敢首先出声和他招呼。 快活张笑道:“沐贤侄,多亏你还认得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呢。” 韩威武拼着豁了出去,站起来首先说道:“老戴,你回来了,可就好了。虽然镖局不是 咱们的了,但老朋友总可亲亲!” 他一出声,跟着几家大镖局的总镖头与支剑峰等人也都走上去与他招呼。但碍着有卫长 青在杨,他们也只能打个招呼。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快活张笑了笑道:“多谢大家还记得我。但韩大哥,你说的话小弟却是不懂!” 韩威武道:“什么不懂?” 快活张道:“你说震远镖局不是咱们的了,这是什么意思?” 韩威武道:“我已经不做总镖头了。今日是我闭门封刀的日子,想必你亦已知道了吧?” 快活张道:“小弟正因为你老哥要闭门封刀,才特地回来的。不过,你虽然不做镖头, 震远镖局也还有一半是你的。怎能说那句‘不是咱们的呢’?” 他强调“咱们”二字,韩威武惊疑不定,苦笑说道:“我已经决定不管震远镖局的事 了,那一半股份,我正想让给……”原来他心灰意冷,在女婿败阵之后,已是打定主意,要 让给新任的总镖头宇文雷,只是尚未有机会提出来而已。 那知他话犹未了,快活张已是拦住他道:“老大哥,你千万别把股份让给别人。这间镖 局是咱们两家先人合伙的,我不想和别人合伙!” 韩威武大吃一惊,登时瞠目结舌,心中暗自想道:“听老戴的口气,似乎要抢回他这一 半股份。当年他畏祸私逃,怎的今日反而有这勇气?”他觉得这老朋友似乎是变得他不“认 识”的了。 “这二十年来,他不知流浪到什么地方,不但口音有点变了,性格变得更大。”韩威武 心想。 原来快活张虽然也会模仿别人的口音,却不如李麻子之精。不过也得像韩威武一样,和 他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才听得出来,由于他的易容之术太过巧妙,口音上的小小差异,韩威 武也不敢怀疑不是戴湛本人。 宇文雷冷落一旁,憋着一肚气,终于忍不住发话:“我知道这位戴先生和震远镖局渊源 甚深,不过,还是先把镖局的大关定夺下来,大家再叙旧如何?” 快活张立即接话:“不错,我正是为了镖局的大事来的。二十年来,我没有为镖局出过 一点力,实在抱歉。但如今韩大哥既然宣告退休,有关镖局兴废的大事,我是不能不尽自己 的本份,回来管一管了!” 说至此处,他伸出手拉着沐天澜道:“做总镖头的人,武功好固然紧要,只要的是人品 好,能够令得江湖朋友敬重。否则又有谁能够凭着一杆镖旗,走遍大江南北,沐贤侄,我不 知道你因何与此人比武,但我知道你武功不差,人品更好,一时比武输了,算不了什么。不 管你做总镖头也好,不做总镖头也好,无论如何,我要你留在震远镖局!” 沐天澜苦笑道:“戴叔叔,可惜震远镖局不能由你作主,否则我们愿意做你手下的一名 镖师。” 宇文雷随即冷冷说道:“对啦,戴先生,你的所言甚合我心,我也是希望沐镖头留在镖 局的,不过似乎不必由你越俎代庖,这话应该让我来说才对!” 快活张假装惊愕,睁眼瞪着宇文雷,冷笑说道:“哼,震远镖局不能由我作主难道反而 由你作主么?你是镖局的什么人?” 宇文雷双眼朝天,傲然说道:“失礼,我是持有震远镖局六成股份的股东!”原来当年 震远镖局出事之后,杨牧不但吞了戴家的一半股份,而且由当时的御林军统领北宫望出面, 逼韩威武退出他名下的五分之一股份,送给杨牧,争作给震远镖局“消灾解难”的酬劳,杨 牧如今全都让给了宇文雷,故此他有六成股份。 卫长青情知不妙,但想“戴湛”也未必敢做得太过份,于是出来打圆场道:“戴先生, 你刚刚回来,还不知道。这位宇文雷先生是以震远镖局大股东的身分,而且在比武上赢了镖 局公认为武功最好的沐镖头,得到韩老镖头和所有镖师的同意,当上了新任的总镖头的。” 快活张不理会卫长青,却向韩威武发话了。 “韩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祖先创办的事业,怎么可以拱手让人?”快活张佯嗔发 话。 韩威武怔了一怔,说道:“我没有呀!” 快活张道:“宇文先生的股份,不是你让给他的吗?” 韩威武道:“刚才我倒是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并未让出。” 快活张道:“这就奇了,他说他有震远镖局的六成股份,这六成股份,从何而来?” 韩威武只能苦笑道:“这就不知道了。” 宇文雷霍的站了起来,说道:“我的股份,是这位杨大人让给我的,有大内副总管卫大 人可以作证。” 快活张道:“这就更加奇了,震远镖局是戴家和韩家合股创办的。韩家的股份既然还在 韩威武的手上,别人又怎能有震远镖局的股份?即使韩家的股份都给了他,他也不能有六成 股份呀,何况他并没有让出。” 韩威武道:“我名下的股份,已经送一成给这位杨大人。” 快活张道:“如此说来,这位杨大人最多也只能有镖局的一成股份,你又怎能把六成股 份让出?” 杨牧涨红了脸,说道:“戴湛,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 快活张冷笑道:“我不说你恃强侵占,你倒说起我来!我请问你,你的理在那里?” 杨牧说道:“那年你走了之后,我就进震远镖局当副总镖头,当了几年,才不做的。镖 行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以股东身分,兼任副总镖头?” 快活张道:“这是两件事情,我不管你凭什么来当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但你说你是震 远镖局的股东,就得拿出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要知当年戴湛逃出京师,他的股份并未经过“官式手续”让给任何人,因此即使按实际 情形来说,他的股权也只能说是变成了“暂时无人管领”之物,股权还是属于他的。杨牧 “取得”他的名下股权,不过是凭着当时御林军统领北官望的一句话,作为不追究震远镖局 涉嫌与叛逆往来的交换条件而已。“戴家”所犯的案件,当时也并未由官府提出控诉,就由 北宫望取得权益之后私自作了。(当时杨牧是北宫望的心腹,正如他现在是乌苏台的心腹一 样) 整个有关当年那件案子都是“私了”的,只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戴家的人还敢回来,杨牧 也就毫无顾忌的以“大股东”自居了,那知还有“后患”? 杨牧想用“既成事实”作为理由,快活张则拿着当初“私了”的破绽,坚持要他拿出 “证据”,登时把杨牧驳得哑口无言。 卫长青咳嗽一声,说道:“戴先生,二十年前的事情,或许你一时想不起来。我们记得 当时好像、好像是经过官府的。”弦外之音,其实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年那件案子,令他 自己知难而退。 那知快活张却装作不懂他的弦外之音。而且反唇相讥,冷冷说道:“我记得卫大人当时 似乎也未曾来京师作官,不知大人怎能知道震远镖局之事。当时卫大人好像、好像还是…… ”二十年前,卫长青还是黑道的人物,他也正是害怕人家揭穿他的这个底细。 卫长青想不到他竟敢公然顶撞,胀红了脸,说道:“我是听得前御林军统领北宫望说的。” 快活张道:“北宫统领是否说过我不知道……”卫长青恼羞成怒,不待他把话说完,便 即哼了一声道:“北官统领早已死了,你的意思是指我捏造死无对证的谎话吗?” 他还是想用自己大内副总管的身分,和北宫望的“前任御林军统领”的官衔,把“戴湛 ”压下去。 快活张道:“不敢。我想说的只是‘口说无凭’这四个字,但却并非死无对证!” 说至此处,他把包裹缓缓打开,继续说道:“买屋有屋契,买地有地契。买卖镖局的股 份更是必须有京兆尹衙门在上手契约上加盖印信的凭证,还得有在九门提督官衙的备案文书 的。” 包裹打开,他把一切证件都拿出来,摊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戴家和韩家合股开办 震远镖局时所订的股份书,这是在九门提督备案后所发的‘引捌’。这是京兆尹衙门所发的 镖局牌照。每一样文书都是一式两份,由戴家与韩家分执的。宇文先生说他取得震远镖局六 成股份,请他把这些证件拿出来!” 卫长青吓他不倒,也是无话说了。当年那件案子并未公开,他无法立即逮捕“疑犯”。 他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想道:“目前且暂时由你猖狂,过了今天,你若还在震远镖 局,我总有办法对付你。” 宇文雷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却是沉不着气了,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凭证,我 总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下来的股份的,有卫大人在场作证!” 快活张冷笑道:“那就是你和杨大人之间的事了,我更加管不着。”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劝道:“宇文先生,你也用不着着急,这是天子脚不到的地 方,凡事都是得讲个王法。卖主交不出货来,你可以追回银子的。何况你们的卖买是有卫副 总管做见证的呢,更不用怕了。” 杨牧满面通红,说道:“你说什么,你当我是买空卖空吗?” 马天骅微笑道:“杨大人,我并没有这样说你,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侍卫大人,我说 凡事都得讲个王法,这话总没错吧?”他是镖行有名的硬汉,素来不要权贵,但这话却是说 得十分技巧,叫杨牧无法对他发作。 卫长青亦是发作不得,只能说道:“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我也弄得不大清楚。不过, 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说杨大人是买空卖空,最少他有韩老镖头送给他的那一成股份,这一成 股份是有官府文书作证的。” 宇文雷得他提醒,登时又神气起来,说道:“不错,另外那五成股份,究竟应该属谁, 这个纠纷,可以慢一点再由官府判断。但最少我有一成股份,我仍然是震远镖局的股东!” 快活张道:“好吧,我就承认你是个小股东,请问你这小般东有何话说?” 宇文雷道:“总镖头的人选,我也有权决定,韩老镖头刚才说过,大家也同意的,总镖 头应该由镖局中武功最好的人出任。” 快活张道:“我不反对。我是大股东,比你更加希望镖局有个得力的总镖头,可令镖局 兴旺。” 卫长青咳了一声,说道:“这一点大家既然都没有争执,那就好了。这位宇文先生刚才 打败了沐副总襟头,众镖师也都服了。不过,那是戴先生你没来之前的事,不知你是否要和 宇文先生比斗一杨?或者由你推荐那一位镖师和他另比也可以。” 快活张道:“老实说,我并非反对宇文先生做总镖头,假如他真有技压当行的本领的话 。我想叫小徒和他比试一杨,如果他能打胜小徒,我就放心了。”齐世杰站了出来,作了个 罗圈揖,说道:“拜见各位崩辈,总镖头我本来是不敢当的,但家师有命,我只能向宇文先 生讨教几招了。” 宇文雷对戴湛多少还有顾忌,一见他叫徒弟出场,登时放了心,想道:“这小子看来不 过二十多岁,就算他在娘胎练武,也比不过我!” 卫长青的武功未必胜得过宇文雷,但江湖经验却是在他之上,齐世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 子,不禁生疑:“戴湛胆敢叫徒弟应战,难道这小子当真有超凡绝俗的技艺?”问道:“对 啦,还没有请教令徒高姓大名。”快恬张随口答道:“小徒和杨大人同姓,单名一个杰字。 ”卫长青心头一动:“莫非这小子是杨炎假扮的?若然真是杨炎,宇文雷倒是不容易应付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齐世杰,果然感觉到齐世杰的身上似乎有一点杨炎的影子,但容貌 口音和他见过的杨炎都不相同,却是不敢断定。 杨牧就更加怀疑了。要知表兄表弟本来就有几分相似的,杨牧对自己的儿子当然也要比 卫长青更为熟悉,困此他在齐世杰的身上看出的与杨炎相似之处也就更多了。反而他倒完全 没有怀疑是齐世杰,因为他知道齐世杰是姊姊的命根子,即以“常理”猜度,料想姊姊也不 能让自己的独生儿子冒此大险。那晚杨炎从他的家中逃走,他的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庆幸。恼 怒的是儿子和他作对,庆幸的是儿子总算未遭毒手。 他怀疑是自己的儿子,既怕儿子惹祸送命,更怕连累自己,不禁忐忑不安,就似热锅上 的蝇蚁似的,卫长青看在眼内,又多两分怀疑。 “名师出高徒,这位杨兄的武功自必是了得的了。我们等着看正宗的六合拳吧!”戴家 是世传的六合拳,卫长青说的这番话,表面是捧戴湛,实际是给齐世杰加上了一道箍,叫他 不能施展别派武功。“即使你是杨炎,你也只能以戴湛徒弟的身分应战,他说开之后,见 “戴湛”师徒都没反对,心中暗暗得意,自以为是已经助了宇文雷一臂之力。 宇文雷一点即透,立即拉开架式说道:“戴家六合拳是久仰的了,好,就请杨兄用六合 拳赐教我吧!” 快活张忽地微微一笑,说道:“且慢!” 宇文雷一愕,说道:“戴先生有何指教?” 快活张道:“你想做大股东吗?” 宇文雷眉毛一扬,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快活张道:“我想和你赌点彩物。你若赢了小徒,我把我名下的五成震远镖局股份给 你,若是小徒侥幸得胜,你那一成股份可得送给小徒!” 宇文雷自忖胜券在握,双眼朝天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不是我占了太多的便宜么?” 快活张哈哈笑道:“多谢你看得起我的六合拳,我应该报答你伪雅意;同时,也是给小 徒的一点奖励。他的六合拳虽然学得还未到家,但要是他能侥幸得胜,这就更加难能可贵 了,是不是,总而言之,不论是你赢了我五成股份,或是小徒赢了你的一成股份,我都算是 做了一份人情了。对吗?” 宇文雷哼了一声,说道:“我领你这分人情,闲话少说,就请令徒和我比试吧!” 齐世杰早已出杨,喝道:“你已经斗了一场,我让你三招!” 宇文雷面色一沉,狞笑说道:“好大的口气!”话是这样说,但他也不客气,一拳就打 过去。 齐世杰一飘一闪,宇文雷这一拳打了个空。卫长青暗暗惊奇。心里想道:“这小子的轻 功身法可比戴湛好得多,但却似乎不及杨炎。”不过他所知道的戴湛的轻功,乃是二十年前 那个还在做着震远镖局副总镖头的戴湛的轻功造诣,今天的“戴湛”轻功如何,他却是不知 底细的。故此他虽有怀疑,却也不敢说齐世杰是假冒的六合派门人。因为六合派虽然不以轻 功见长,但功夫练到深时,轻功是会自然而然的提高的,有独特的轻功身法的门派寥寥可 数,大多数门派的轻功相差不会太多。 宇文雷一拳打空,也是不觉心头一凛:“这小子倒是不可太过小觑!”倏地身法一变, 拳掌兼施,使出了白驼山的杀手绝招。 掌风掌影中,只见齐世杰斜窜数步,但仍然没有给宇文雷打中。不过虽然没有打中,宇 文雷的左掌。和他右肩琵琶骨的距离已是不到一寸,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业已打中一般。待 至齐世杰斜窜出去,看来也似乎并未受伤,方始松了口气,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按捺不住,哼了一声道:“人家让你三招,你居然使出如此毒 辣的手段,好不要脸!”要知琵琶骨若是给“掌刀”劈着,一身武功就要废了。 宇文雷装作听不见,第三招如影随形的跟踪急进,仍然是拳掌兼施,变化更加奇幻。只 听得“篷”的一声,齐世杰背心着了一掌。原来他的轻功虽然不弱,但还没有练到一流境 界,莫说比不上杨炎,即使比起龙灵珠也还是稍有不如的。” 宇文雷刚才与沐天澜恶斗,沐家的“苦恼拳”威力也不如他。功力之深,有目共睹。 此时齐世杰着了他一拳,众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只道齐世杰着了这拳,不死只怕也得断 了几根肋骨。 那知齐世杰身形只是晃了一晃,就站稳了。宇文雷反而退了两步。 原来齐世杰虽然没有还手,但他的护体神功却也是以震远宇文雷。 齐世杰喝道:“来而不柱非礼也,三招已经让过,我可要还招了!接招!” 话出招发,是一招普通通的“高探马”,这一招是各家各派的拳术都有的。 宇文雷一个盘龙绕步,用本门深奥的拳术化解了他这一招。 跟着接连几招,齐世杰用的都是各派均有的普通招数。 序文雷喝道:“我想见识六合拳的高招,杨兄因何不敢施展?难道你的六合拳见不得人 吗?” 要知宇文雷已经试出他的功力在己之上,心里想道:“他用常见的招式,招数虽然克制 不了我,但这些招式,到底还是他熟悉的,辅以他的内力,我也难以破他。但要是逼他用不 熟悉的招数,那就有可乘之机了。” 齐世杰冷笑道:“我本来是想割鸡焉用牛刀,不过,你既然要见识六合拳,那就让你见 识吧!” 说罢,连环三招“金鸡夺粟””“猛虎跳澜”、“四夷宾眼”,果然都是六合拳的招数。 原来六合拳也算是当时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齐世杰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招式却是见过 的,他依样画葫芦的打出来,倒也中规中矩。 不过在场的拳术名家却是看得大皱眉头了!“怎的戴家的衣钵传人,六合拳打来竟是如 此荒唐走板,袭貌遗神!”但六合拳的精髓齐世杰虽然打不出来,却也无人敢说他打的不是 六合拳。 他虽然打得“貌似”,究竟还是吃亏。一种不熟悉的拳术,打起来不但分外吃力,而且 由于力求“貌似”,错过了可以取胜的良机。 幸而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即使拳法中破绽频频,字文雷也难以欺身伤敌。 宇文雷极为乖巧,避免和他硬碰,以变化奇幻的白驼掌法伺隙而攻,双掌盘旋,处处不 离齐世杰的要害穴道,倘若给他打中要害,齐世杰纵有护体神功,只怕也是难免受伤。 戴湛旧日的朋友,都不禁为他们师徒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道:“老戴也真是太过托大 了,要是他亲自出马,或许还有几分取胜机会,他这徒弟功力虽高,六合拳却是糟透,怎能 打得过宇文雷?” 韩威武已经看出一点端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故意问“戴湛”道:“戴老弟,你这徒 弟是带艺投师的吧?” 卫长青眼光射了过来,问道:“他以前是什么门派?” 快活张道:“也没什么门派,乱七八糟的学过好几家拳脚,也不过是江湖常见的招式, 跟乡下武师练的。” 韩威武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快活张道:“怪不得什么?”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是个直汉子,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老戴,令徒的六合拳 似乎学得还未到家。既然他是带艺投师,你何不让他尽都施展?”” 快活张装模作样的正容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的话怎能反侮?何况他现在 是以我戴某人徒弟的身分,和人家比试,又焉能不用我戴家的六合拳?” 卫仁青竖起拇指赞道:“对极,对极!名镖头果然是有名镖头的气度!令徒这场比武, 可说一来是为了师门争光,二来是替你夺回震远镖局落在外人手中的股份,要是用别家别派 的功夫赢了,赢得也不光采!”说话之间,嘴里不觉挂着揶榆的笑容。 马天骅心里想道:“你是但盼宇文雷得胜,当然乐得说这种风凉话。”几乎忍不住反唇 相讥,韩威武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嘴。 快活张道:“卫大人你笑什么,敢情也是笑小徒的六合拳打得太不像话!” 卫长青忙道:“那里,那里,令徒打的是正宗的六合拳,只练了一年,就打得这样好, 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他是唯恐齐世杰改用熟悉的拳术,故此非称赞他的六合拳不可。 但他这么一称赞,也就等于是确认了齐世杰是戴湛徒弟的身份了。 在他们交谈之际,旁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满堂宾客,虽然十层七八是韩威武和戴湛的真正朋友,但也有十之二三是趋炎附势的人。 这些人为了替宇文雷助威,也为了炫耀自己武术上的学识,七嘴八舌的讥掸齐世杰六合 拳拳法的破绽。有的还忍不住以手势比划,说是那一招那一式该如何打法,才是合乎拳理。 六合拳是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吃镖行饭的人大都懂的,但他们当然也还多少有点自知之 明,知道自己懂的绝不会比戴湛更多,心想戴湛教了这笨小子一年,他能够学到手的不过如 此。我在这里议论他的短处,也不怕他听了去马上就能练得比他师父教的更加高明,何况他 在激战之中,谅也不能分神听我的议论。 他们那里知道齐世杰根本就没有学过六合拳,更莫说是由戴湛亲自教过他了。 他们的讥评,正是齐世杰求之不得的事。 他蓦地一声长笑,说道:“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好,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糟,我也 不知道是好是糟,只能尽我所能,答谢各位对我关怀的盛意!” 说话之际,呼呼呼直捣三拳横劈三掌,竟把宇文雷逼退几步,那些人登时都是嘤不敢 声,心中俱是想道:“这小子真是有点邪门,纵然他得了我的‘指点’,也必须练过几遍才 行呀,怎么一下子就大有进步了!”他们在镖行中不过是些二三流角色,怎知上乘的武学乃 是一理通百理融的。他听了那些人的议论知道自己拳术的缺点是在什么地方,以他的武学立 即能参透,打出来的六合拳,也就立即从貌似而进为“神似”了。另一方面,他打了这许 久,即使只以架式而论,他亦已渐渐从生疏变为熟悉了。前半场的比武,已经是等于他在练 了几遍六合拳。 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用生疏的六合拳之时,宇文雷也还奈何不了他,此时他已 经熟悉这种拳法,纵然距离一个“好”字还远,宇文雷已是不能抵敌。 斗到激处,宇文雷用了一招“鹏搏九霄”腾身发掌,向齐世杰的天灵盖劈下。齐世杰斜 身上步,右掌一挡,左拳一挥,使的是六合拳中的“乾坤反覆”,以拳为“乾”,以掌为 “坤”,拳势直捣,掌势划弧,配合得恰到好处。这招一出,卫长青不禁皱起眉头,但好几 个老拳师,却是情不自禁的真心为齐世杰喝采了。 宇文雷那一招本来藏有几个厉害的后着,给他拳势一圈,字文雷的身形虽没给他圈住, 却也给他的内力震得踉踉跄跄,斜窜数步,险些跌倒。 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崔立诚咳了一声,拈须说道:“点到即止,这场比武可以结束了吧?” 宇文雷霍地翻身,喝道:“谁说我已输了?” 卫长青也在同时说道:“比武当中,一招半式的暂时屈居下风,这是不能作为定准的。 这位杨老弟打到如今方始占得一招便宜,恐怕尚未道合用‘点到即止’这四个字吧?戴先 生,你以为如何?” 快活张道:“谁说过要点到即止的?” 卫长青道:“那是刚才宇文雷和韩老镖头的爱婿沐天澜比武之时,有人这样提过的。” 他强调“提过”二字,亦即是说尚未得到一致同意,作为这次比武的“规矩”的。 快活张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爽直脾气,要比武嘛,就得痛痛快快打个明明白白,清 清楚楚的分出胜负高低!什么点到为止,未免太过婆婆妈妈了,我不赞同!” 卫长青哈哈笑道:“戴形生真是说像痛快!对,对极了!不错,自己人印证武功,是该 避免误伤性命,但若一定限制点到为止,许多高明的武功恐怕都不能施展了。说老实话,刚 才我也是不大同意,只因我是外人,不方便说罢了。” 崔立诚原意是想帮戴湛的忙的,不料“戴湛”反而如此说法,他憋了一肚皮气,心里想 道:“老戴怎的这样不知好歹,你这徒弟占得一招便宜,已是侥幸。他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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