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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回 凤泊鸾飘悲侠侣 龙争虎斗骇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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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凤泊鸾飘悲侠侣 龙争虎斗骇群豪 金逐流道:“你懂什么,他用的是西藏密宗的天魔解体大法,咬破舌尖,自残身体,功 力可以陡增一倍。缺点是不能持久,而且过后必将元气大伤。唉,要是你的孟大哥刚才如没 有把话说得那么满,谅他是不敢施用这种邪派功夫的。现在胜负可难说了。” 要知孟华在和海兰察交手之前,曾经作出“一场而决”的允诺,亦即这是最后的一场决 斗。海兰察只要能胜这场,就可以从容离去。纵然杀了孟华,也无须顾忌别人再来寻仇邀 斗!金逐流替孟华后悔他把话说得太满,就是指此而言。否则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之后,元 气大伤,那时,一个不懂武功的小童,只怕也能将他来掉,他如何胆敢使用? 金碧漪一听父亲说话的口气,心头不禁如坠铅块,往下一沉。本来金逐流对孟华是极有 信心的,但如今却从他的口中说出“胜负难料”四字,显然这信心已是动摇了! 不错,天魔解体大法的缺点是不能持久,但胜负的关键却在于谁能支持得更久一些。崆 峒派的长老玉虚子也经受不起七煞掌的掌力,他能够抵御这威力极大的阴狠掌力的连续不断 的冲击么?金碧漪实在是不敢想下去了。 不仅金碧漪心里是揣揣不安,所有在场观战的侠义道,也都是无一不替孟华担心了。 孟华的剑法忽地又是一变,变得和刚才截然不同! 本来他是以快剑制敌,出招如电,着着抢攻的。如今却是越来越慢,慢得似乎是力不从 心了。只见他的剑尖如挽重物,慢吞吞的东一指西一划,好像甚为吃力,迂缓不堪。 但说也奇怪,海兰察那么猛烈的攻击,双掌也是递不进他的剑光圈内。孟华像是江心的 一块大石头,任他风浪冲击,竟不摇动分毫。 金逐流打了结的眉头方始渐渐解开。雷震子悄悄问他道:“孟华使的可是天山剑法中的 大须弥剑式么?”这“大须弥剑式”,孟华在对付“天南剑霸”龙木公时曾经用过一次,但 这次却又似乎并不完全一样。在雷震子这样的大行家眼中看来,乃是更“慢”、更“重”、 更“拙”,但也更“巧”了。这并不矛盾,大智本来就是若愚,大巧本来就是若拙的。 金逐流在回答之前,先叹口气。 金碧漪吃了一惊,问道:“爹爹因何叹气?”心想:“莫非是孟大哥的大须弥剑式使得 尚未到家,爹爹怕他仍然对付不了海兰察的七煞掌。” 金逐流叹气之后,微笑说道:“我是感叹于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以前我 以为孟华须得再过十年,方有大成的。如今看来,你的孟大哥不用三年只怕就已经可以胜过 我了。” 金碧漪大喜道:“那么,你看他的大须弥剑式……” 金逐流道:“他已得了上乘剑法重、拙、大三子真髓,这套剑式,在他手中又已创了前 人未达的境界,除了功力稍逊之外,恐怕未必会输给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了。” 金碧漪道:“爹,你还未说他究竟能不能够抵敌得住七煞掌呢?”孟华剑法大进,她当 然欢喜,不过此时此际,她最急于知道的还是这一点。 金逐流缓缓说道:“依我看孟华是不会吃亏的,不过……”金碧漪连忙问道:“不过什 么?”金逐流道:“别多问了,你赶快瞧!” 只见孟华挥剑划圈,大圈圈、小圈圈,一个圈圈套着一个圈圈,斜圈圈,正圈圈,花式 甚多,但划来划去也还总是圈圈,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招数。把众人都看得不由呆了。 海兰察头顶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掌力发出,已是带着呼呼的风声,攻势似乎更为强烈了。 金碧漪看得纳闷,实在不懂其中奥妙。想问父亲,但见父亲和雷震子都是全神贯注目不 暇瞬,时而面有笑容,时而眉头一皱。金碧漪不敢打扰他们,只能从他们的神色揣度。 原来金逐流早已看出孟华不会吃亏,但最担心的是两败俱伤。即使海兰察伤得比他重, 他杀了海兰察自己也要大病一场的话,那也不值。 如今已是到了胜负将决的时候,海兰察显然已在把所能发挥的精力都“榨”出来,孟华 是否抵受得了免致两败俱伤呢?未来到最后的一刻,金逐流都不敢判断! 场中不乏武学的大行家,许多人也都看到了这一点。人人手心里都在捏着一把冷汗。 崆峒派弟子尤其着急,要是孟华杀不掉海兰察的话,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害死 他们长老的人走了,他们盼望新掌门人,赶快回来,但丹丘生却还未见回来! mpanel(1); 丹丘生正在寻找牟丽珠的下落,他循声觅迹,到了崆峒山最险的所在一一断魂崖。 从崖上高处望下去,隐约可见三条人影,其中一个好像是辛七娘。 丹丘生怔了一征:“奇怪,这妖妇受了重伤,怎的还跑得这样快?”凝神望去,这才看 出,原来辛七娘是被那两个人抬着跑的。那两个人轻功很是不弱,转眼之间,人影摸糊,变 成弹丸似的黑点,再一眨眼,连黑点也消失了。 辛七娘是下手毒死他师父的仇人,如今和她同谋的洞冥子已经毙命,幕后主谋的海兰察 在孟华剑下料想也逃不脱,剩下来的就只有这个妖妇了。 他本来要抓着辛七娘的,但此际却有另一件更紧要的事情,阻止他去追赶这个妖妇。 他听见金刃迎风之声,山腰处有人正在厮杀。 虽然还看不见这两个人,但最少他已经知道其中一个是谁了,从那金刃劈风之声,他听 得出是牟家剑法,使这剑法的人。不用说当然是牟丽珠了。丹丘生一声长啸,飞快的就跑下 去。 他这声长啸是要让牟丽珠知道来的是他,好放心对付强敌的,不料效果适得其反。 和牟丽珠交手的那个人,也正好是丹丘生的另一仇家,曾经被他逐出石林的那个大魔头 阳继孟。 阳继孟是四十年前邪派第一高手孟神通的再传弟子,是当今之世,唯一会使修罗阴煞功 的人。虽然他尚未能如他师祖当年之把修罗阴煞功练到第九重的最高境界,但他练到了第八 重了。练到了第八重修罗阴煞功,发出的掌风,已是奇寒刺骨! 牟丽珠轻功高明,剑法精妙,但却吃亏在内功的造诣较逊一筹了。 而要抵御修罗阴煞功,必须有比对方更为深湛的内功。 牟丽珠正在吃紧,忽然听得丹丘生的啸声,不由得又喜又惊。高手比拼,必须保持冷 静,哪容得心神稍分?她本来正在运功抵御寒气的,这口气一松,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 颤,剑尖刺歪;刺着了一根横伸的石笋。 阳继孟乘机一把就向她的琵琶骨抓去,牟丽珠无暇思索,只能一个“细胸巧翻云”的身 法向后倒纵,却忘记了后面乃是悬岩,她已经退到了边缘了? 牟丽珠一脚踏空,眼看就要坠下深不可测的幽谷,陡然间只觉身子一轻,手掌已是给丹 丘生牢牢握住。 救人攻敌,同时施展。丹丘生伸出右手,拉起牟丽珠,剑交左手,一招“排云驶电”, 立即朝着正在扑过来的阳继孟咽喉疾刺。他这左手剑法劲道不及右手使剑之强,但却更为奇 诡。仓猝之间,阳继盂未省起这是左手剑法,本能的向左方一闪,等于是送上去给他剑刺。 只听得“嗤”的一声,胸衣已是给剑锋划开一道裂缝。幸而由于丹丘生需要同时用力把牟丽 珠拉起,本来劲道就已较弱的左手剑更加弱了,否则这一剑已是开膛剖腹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丹丘生已是把牟丽珠拉了起来,轻轻用了一股劲,把她推过一边。 在这瞬息之间,三个人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牟丽珠和阳继孟都是死里逃生,固不必 说;丹丘生救起牟丽珠之后,这才知道吃惊,要是稍迟片刻,真是不堪想象! 阳继孟只道丹丘生还在和海兰察恶战的,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只好硬着头皮喝 道:“你们并肩子上吧,我豁出了这条性命不要,和你们拼了!” 丹丘生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斗了一场的,谁也没有占谁便宜。只要你 有本领胜得我一招半式,我就放你逃生,决不请人帮手。” 阳继孟喝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大喝声中,双掌齐发,一照面就使出了第八重 的修罗阴煞功。 丹丘生喝道:“来得好!”说到一个“好”字,已是刺出了六六三十六剑,出招之快, 真个是快如闪电! 过去他们曾经两度交手,虽然两次都是阳继孟败在丹丘生手下,但丹丘生对他的修罗阴 煞功也是颇有顾忌的。这次却大不相同了。 原来修罗阴煞功和七煞掌的功夫一样,都是颇为耗损内力的。阳继孟刚才要凭修罗阴煞 功来活擒牟丽珠,然未使到第八重的功力,内力亦已消耗不少了。丹丘生虽然也是曾经和海 兰察剧斗一场的,不过由于海兰察尚未使出七煞掌来对付他的,他的内力倒是要比阳继孟消 耗得较少。 另一方面,他们上次交手,距今已有三年。三年当中,丹丘生勤练内功,阳继孟虽然也 有进境,却是远不及他。 有这两个原因,此消彼长,丹丘生应付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当然就要比从前容易得多 了。 未满百招,阳继孟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丹丘生唰的一剑,剑气如虹,直 指阳继孟的琵琶骨。阳继孟无法招架,只能退后。 阳继孟后退一步,丹丘生就踏上一步,唰的又是一招“白虹贯日”,剑尖仍然不离阳继 孟的琵琶骨。 阳继孟吓得面如死灰,一步步退到了悬崖的边缘。和牟丽珠刚才的处境,一模一样。他 自知无力抵抗,双手垂了下来,嘴唇开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丹丘生冷笑道:“你也知道害怕了么?你作恶多端……”他在冷笑声中,剑尖仍然是指 着阳继孟的琵琶骨的,话未说完,只见阳继孟一个转身,自己跳下去了。他哪里知道,当丹 丘生骂他“作恶多端”之时,其实却是有意只废他的武功,但可饶他性命的。 丹丘生叹了一声。”可惜,可惜!” 牟丽珠诧道:“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妖人死了,有什么可惜?” 丹丘生道:“我不是可惜他,我是可惜修罗阴煞功只怕就要从此失传。其实武功本身我 认为是并无邪正之分的,只要用得其当,就可扶善锄恶。无论如何,修罗阴煞功总算得是一 门武林绝学。 牟丽珠叹道:“分别了十八年,你还是从前一样心地慈悲,记得当年你也是不忍杀何洛 的。” 丹丘生听她一开口就提起十八年前之事,却是不由得心头一动了。 牟丽珠微喟道:“想不到隔别十八年,咱们还能会面,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丹丘生道:“我更感激你为我辩白冤情。” 牟丽珠叹道:“咱们曾经生死与共,大家都莫说客气话了。不过世事的变化。的确是出 人意料之外。丹丘生,你还记得十八年以前,咱们分手的时候,你说过的话么?” 丹丘生心头一热,说道:“是啊,那时我以为我这一生是注定要受冤枉的了……”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他当然不会忘记分手那一幕的。 牟丽珠就像现在的模样,站在他的面前,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他。 所不同的是,那时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为着无可奈何的分手而伤感;而现在,她的 目光则是充满着重逢的喜悦。不,还不仅只是喜悦这样简单,他甚至可以从她的目光之中感 觉得到,她是蕴藏着一种对自己期待的心意了。 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他已经知道牟丽珠对他的心意的。 他知道牟丽珠舍不得和他分手,他又何尝舍得和她分手呢。 他记得那时曾对她长叹说道:“除非、除非这案情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否则咱们是注 定不能同在一起的了。” 想不到他当初以为永远不会来到的这“一天”,终于是在今天来到了。如今,面对着牟 丽珠含情脉脉的目光,一时间他倒是不知应该怎样说下去了。 牟丽珠仰着粉脸望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脸色还是很苍白,不过苍白之中却己有了一 抹微红。 丹丘生瞿然一省,说道:“丽珠,你还觉得冷么?第八重修罗阴煞功的奇寒之气可是不 容易抵受的啊!咱们还是先加预防好些,别让寒毒留在你的体内。”一面说话,一面伸出手 去握着牟丽珠的掌。 牟丽珠的身体的确还是感觉寒冷,但心里可是热乎乎的,半晌说道:“我已经好得多 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她得到丹丘生助她运功以令血脉流通,此时身体也已感觉 暖和了。 丹丘生低声说道:“咱们回去慢慢再谈,你现在有没有别的事情?” 牟丽珠也是瞿然一省,说道:“我真糊涂,几乎忘了。” 丹丘生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牟丽珠道:“你可曾见着那个妖妇?” 丹丘生知道她所说的“妖妇”当然是指辛七娘无疑,于是把刚才在断魂崖上的眺望所见 告诉她。 牟丽珠道:“原来有人帮她逃走,怪不得我遍寻不获。听你所说的情形,那两个人可能 是梅山二怪。”梅山二怪是结义兄弟,大哥名叫朱角,二弟名叫鹿洪,他们也都是擅长于使 毒的邪派人物,但和辛七娘相比,则还是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不过他们的轻功本领,在江湖 上却颇有名气的。 丹丘生逍:“你说得不错,我也猜是梅山二怪。他们把这妖妇抬走,大概是想这妖妇传 授使毒的本领。” 牟丽珠道:“我的爹爹是给韩紫烟这贱人毒死的,十八年来,我还未曾找到这个贱人为 爹报仇。辛七娘是这贱人的师姐,所以我想从她的身上找到这贱人的下落。想不到还未曾见 着辛七娘这妖妇,却先碰上了阳继孟这个魔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跌下断魂崖的就不 是他而是我了。” 原来阳继孟临阵逃脱之后,患得患失。一方面虽然庆幸自己见机得早,避过了大炮爆炸 的杀身之祸;另一方面,却又有点害怕海兰察倘若得胜的话,必然会责怪自己。是以当他碰 上牟丽珠的时候,就起了将功赎罪的念头,想把牟丽珠活擒献给海兰察。不料害人不成,反 而害了自己。 丹丘生道:“我也要找这妖妇,替我师父报仇的,不过他们已经跑得远了,在这乱山之 中,实是不易寻找,不如先回去吧。好在咱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将她带走,不至于没有线索 可寻。” 牟丽珠道:“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回去?” 丹丘生道:“我和海兰察打了半场,这下半场是孟华替我对付强敌呢。” 牟丽珠吃了一惊,说逗:“你叫你的小徒弟替你对付海兰察?哎呀,要是他有什么不 测,这可是为了我的缘故连累他了!” 他们回到那个草坪的时候,正是孟华和海兰察的决斗到了最后的时刻! 只见孟华仍然挥剑划着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斜圈圈,正圈圈。不过圈儿却是越划越 慢了。 海兰察头顶冒出势腾腾的白气,攻势却是更为猛烈。丹丘生回到草坪的时候,刚好看见 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牟丽珠吃了一惊,悄悄问丹丘生道:“怎么样?” 丹丘生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不敢回答。 原来海兰察一再使用“天魔解体大法”,已是把全身的精力都“榨”了出来。他是把自 己的生命当作赌注,只求胜这一场。过后他最少要大病一场,甚至可能从此变成废人。但只 要能够胜得孟华,他就可以从容离去,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了。 对方的打算,丹丘生和金逐流一样,都是看得出来的。但孟华是否能够抵御海兰察这最 后的一击呢?丹丘生也是和金逐流一样,实在难以断言! 丹丘生目不转瞬地注视形势的变化,只见孟华的圈儿不仅越划越慢,而且是越划越小 了。忽然看见孟华接连划了三个歪歪斜斜的圈圈,几乎不成其为圆圈了。 大须弥剑式本来是以静制动,以客迎主的,慢不足为病,但圈儿划得歪歪斜斜,却显出 孟华的内力逐渐减弱,发挥不了这套上乘剑法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的妙用了。 丹丘生不禁心头一沉,看这情形,再斗下去,只怕难以避免两败俱伤!暗暗后悔,自己 刚才估计不足,若是早知海兰察会使“天魔解体大法”来加强七煞掌力和孟华拼命的话,他 是不该让孟华答应和对方“一场而决”的。 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他崆峒派掌门人的身份,说了话怎能不算数呢。 两败俱伤是意料中事,假如情况更坏的话,说不定还可能“两败俱亡”的! 要保全孟华的性命,只有一个方法,他以掌门人兼孟华师父的身份,替徒弟认输。 不过这场决斗可并不是孟华和海兰察两人之间的事情,而且关系崆峒派的荣辱甚至整个 武林侠义道的利害的,俗语说“放虎容易捉虎难”,他担当得起放走这一侠义道大对头的责 任么?” 丹丘生踌躇未决,眼看就要到了最后一刻了,他一咬牙根,心里想道:“无论如何,我 不能让孟华的这条性命换海兰察的一条性命。” 正当他想要不顾一切,跑出去替徒弟认输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这啸声 并不猛烈,但却震得四面山谷都起回声,绵绵不绝。也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耳鼓都在嗡嗡作 响。丹丘生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是谁有这功力,难道是天山派的唐掌门来了?” 啸声中孟华好像陡地精神一振,接连划出三个圈圈,不再是歪歪斜斜的圈儿了。 海兰察的攻势仍然十分猛烈,但喘息却是越来越重,啸声还未过去,众人已是听得见他 喘若牛鸣。 丹丘生稍稍放了一点心,心想。”还可以多看一会儿。”把伸出去的脚步又缩回去。 啸声未已,只听得那人朗声吟道:“十年磨剑,五陵结空,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丹丘生心头大喜:“我怎的没想到此人!”他还未来得及和来客招呼,金逐流已是站了 起来,哈哈笑道:“缪大侠,原来是你,可惜你来迟了点儿!” 原来这个长啸高歌而夹的人,正是孟华弟弟杨炎的义父,也是金逐流和丹丘生的好朋友 缪长风。丹丘生和他分别已有十多年,只知他是归隐天山,想不到突然来到这里。 不过孟华却知道他会来的,他们在天山分手之时,缪长风已经和他提过是要来“凑凑热 闹”的了。他倒以为缪长风是因路上有事耽搁,赶不上来“凑热闹”,是以突然听见他的啸 声,不觉喜出望外。 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这啸声对他有鼓舞的作用,孟华忽地精神一振,大须弥 剑式又使得中规中矩了。 缪长风道:“我以为我来得正好呢,怎的你却说我来迟了呢?”金逐流道:“这是最后 的一场决斗,前半场的好戏你可错过了啦。” 缪长风笑道:“看戏要看压轴戏,能够看到这样精彩的压轴戏,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了!” 雷震子道:“缪大侠,依你看这场戏将是怎样收科?” 缪长风笑道:“雷老前辈,你看戏当然比我看得多,你见过哪出武戏不是杀了大花脸收 科的?” 金逐流与缪长风相视而笑,雷震子和丹丘生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放下了心。 原来缪长风的啸声实是暗中助了孟华一把力的,不过除了金逐流之外,别的人甚至包括 孟华在内,都不知道。 原来缪长风的那声长啸,其实乃是佛门的狮子吼功。据说当年创立这“狮子吼功”的高 僧乃是用来震慑群魔的。这说法虽然有点玄妙,但却并非全无道理。“狮子吼功”固然不懂 分辨人的善恶,但善恶不同的人,骤闻这一声断喝,却很可能产生不同的感受。 俗语说:“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普通的善人都能有此定力,何况是练 有上乘内功的侠义道人物? 孟华以张丹枫所传的内功心法全神对付敌手的七煞掌力,心地一片空明,他听到缪长风 的啸声,虽然也难免心神略分,但那只是兴奋的情绪而已,并没受到狮子吼功的干扰。 海兰察就不同了,他是正在把最后一点的精力都“榨”出来的,忽闻异啸,心头突然一 震,本来已经凝聚的真气都涣散了。 孟华不知缪长风是在暗助自己,但心里却在想道:“缪叔叔是第一个传我重、拙、大三 字诀的人,如今他特地赴来为我打气,我可不能令他失望!”精神一振,剑势如环,俨似剥 蚕抽丝,绵绵不断。来得虽然缓慢,却已把海兰察的攻势封在他的剑圈之外。 忽听得海兰察一声大吼,惨厉有如负伤的野兽狂嗥,吼声中双臂箕张,跃起一丈多高, 向孟华猛扑! 旁观者围成的圈子,随着他们恶战的展开,本来就已不停的向后移动,圈了越扩越大的 了。但当此际,站在前面的人,仍是感觉得到海兰察那股猛烈的掌风! 这刹那间,孟华的慢剑突然转为快剑,一个个的圈圈有如电光疾转,看得众人眼花燎 乱。也不知他有没有刺着海兰察?还未看得清楚,只见双方已是倏的由合而分,当的一声, 一道银虹横过空际,孟华的宝剑已是脱手飞出。 众人看见孟华的宝剑给海兰察击落,无不大惊。连雷震子也不觉“啊呀”一声,叫了起 来。 缪长风却是哈哈笑道:“妙呀,孟世兄,你这一招已是深得重、拙、大的精髓了!” 众人还在忧虑海兰察要对孟华乘胜追击,但说也奇怪,海兰察如像僵尸一样,站在原来 的位置,动也不动。 只见一点点的鲜血从他的眼眶鼻孔滴下来,跟着张开嘴巴,又喷出两口鲜血。 众人惊疑不定,还道他又在施展天魔解体大法。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中,终于听到了“咕咚”一声,海兰察倒下去了。听到了这“咕 咚”一声,大家方始松了口气。片刻的异样静寂过后,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欢呼孟华终于能够以弱胜强,欢呼一个少年英雄压倒了敌方的第一高手。 要是丹丘生杀掉了海兰察,大家虽然高兴,恐怕还不会有这热烈的欢呼的。 这热烈的欢呼,还不仅仅是庆祝胜利,更值得庆祝的是侠义道后继有人,一代胜过一代! 孟华看着海兰察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是双脚却似不听他的使唤, 他想上去迎接正在向他跑过来的师父,竟然走不动了。 原来海兰察那最后一击,乃是毕生功力之所聚。虽然已属强弩之未,孟华也还是不易抵 挡。双方拼了这招,海兰察固然力谒而亡,孟华亦已到了心力交疲的地步。 孟华脱手飞出的那把宝剑,此时已是由金逐流接了下来。他和缪长风一见分出胜负,立 即不约而同地向孟华奔去,同时到了孟华身边。“华儿,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啦!”金逐流替 他把宝剑纳入鞘中,握着他右手。缪长风在另一边,同时也握着他的左手。 合两大顶尖儿的高手之力,助他运功约束体中乱窜的真气,片刻之间,孟华已是能够气 沉丹田,精神复振了。此时孟华的两个师父,段仇世和丹丘生亦已来到他的身前了。“华儿 怎么样了?”丹丘生还是有点揣揣不安地问道。 金逐流微笑道:“恭喜你收了这样一位好徒弟。华儿的功力比我的估计还要高些,起初 我本来有点担心他可能和海兰察拼个两败俱伤的,如今是不用担心了。” 丹丘生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忙向金、缪二人道谢。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当然知道要是 没有这两大高手相助孟华恢复精力,孟华纵然不至两败俱伤,最少恐怕也得小病一场。 金逐流笑道:“我其实并没帮了令徒什么忙,帮忙他最大的是缪大侠,要是没有他的狮 子吼功,恐怕华儿是要多少受点内伤呢。” 孟华这才知道缪长风刚才那一声长啸的作用,丹丘生也是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惭 愧自己的武学所知有限,不识狮子吼功的妙用。师徒三人,重新向缪长风道谢。 缪长风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帮他的这点小忙,还不足以弥补我的过失呢。”笑得 颇似有几分苍凉。 丹丘生怔了一怔,说道:“此话怎说?”缪长风道:“我和他的父亲是最好的朋友,我 却曾经误会过他,逼他与我交手。” 丹丘生道:“你是指在小金川的时候,你曾误会他是清廷的鹰爪吧?” 缪长风笑道:“不错。想不到我曾经误会是鹰爪的人,今天杀了清廷鹰爪的头子。” 金逐流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感慨往事。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起之秀,本来就应该胜过 咱们老一辈的啊!” 缪长风的确是在感慨往事。十二年前,他也曾像现在的孟华一样,和当时的御林军统领 北宫望决战,结果是斗得两败俱伤。要是没有云紫萝给他吸出毒血,他当时早已死了。(事 详拙著:游剑江湖》,云紫萝救活了他却牺牲了自己。 不过他的感慨不尽如此,他想起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孟元超,更想起了半生唯一的红颜 知己云紫萝。如今对着他们的儿子,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感伤。想道:“要是紫萝地下有 知,知道她的儿子今日一战,名扬天下,泉下也该瞑目了。” 缪长风携着孟华的手,笑道:“仇世兄,丹丘兄,你们两位调教出这样一个好徒弟,我 瞧着又是高兴,又是妒忌,又是有点担心呢!” 段仇世道:“你担心什么?” 缪长风笑道:“我担心的是弟弟比不上哥哥,在你们面前,我可是不能不感到惭愧 了!”要知他是杨炎的义父,是由他和唐经天负责教养杨炎成材的。 丹丘生笑道:“其实应该担心的是我,不过我可并不担忧。要是十年之后,做哥哥的给 弟弟比下去,我才高兴呢!对啦,我们还是别说笑了,这次你从天山来,不知唐掌门可有什 么话托你交代?” 缪长风道:“唐掌门已经把你遭受冤屈的事件案子告诉我了,他很关心你,只盼你的冤 情得到昭雪,别的倒没有说。” 丹丘生道:“我这次的事情,得到许多好朋友的帮忙,还得到武林前辈的关心,真是令 我感激不尽。” 缪长风继续说道:“对你,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对你的徒弟,我倒是有些事情 要告诉他。” 孟华连忙问是什么事情,缪长风想了一想,说道:“还是先回到清虚观再说吧。”金逐 流料想他是因人多不便说话,于是说道:“对,你的师父新任掌门,有许多事是要料理的, 待这些事料理妥当之后,再说也还不迟。” 回到清虚观已是黄昏时分,有半数客人已经告辞,但还是热闹得很。观口筵开百席,庆 祝丹丘生继任掌门,庆祝这次的大捷。宾客们纷纷来给丹丘生敬酒,闹了个半夜,把丹丘生 都闹得几乎有点昏头昏脑了。 席散之后,丹丘生方始想起:怎的不见牟丽珠呢?由于客人太过拥挤,牟丽珠刚才究竟 有没有参加他的庆功宴他也不知道。留下来的客人已经由崆峒派的弟子招呼去安歇了,丹丘 生这才有空暇和缪长风、金逐流等一班好朋再作品茗夜话。 缪长风道:“华儿,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罗海已经继任哈萨克族的酋长,他的女儿罗 曼娜也已经定好佳期即将和他们本族的第一勇士桑达儿成亲了。他们希望你能够去喝这杯喜 酒。” 孟华问道:“不知佳期是个何时?” 缪长风道:“听说定在下个月圆之夜,婚礼和刁羊大会同时举行。” 孟华说道:“照哈萨兑族习惯,刁羊大会是一年一次的。他们上次的刁羊大会距今未到 半年,怎么又要举行了。” 缪长风道:“这次的刁羊大会是特地为了庆祝新‘格老’就任和他的女儿成婚而举行 的。罗曼娜是哈萨克族的第一美人,桑达儿是第一勇士,所以小伙子们都为筹备他们的婚礼 兴高采烈,决定今年增多一次刁羊大会为他们锦上添花。其实对那些小伙子来说,这也是给 他们自己多一个机会的。” 金碧漪不懂哈萨克族的风俗,问道:“什么叫做刁羊大会,小伙子们为什么这样热中开 这个会呢。” 缪长风笑道:“这是小伙子们一年一度追求他们心爱姑娘的机会,你欲知其详,可问孟 华。我听得罗海说,上次孟华来到他们那里的时候,正巧他们是在举行刁羊大会,孟华还曾 经答应过他们,明年的刁羊大会要带你去一同参加呢。” 金碧漪面上一红,嗔道:“缪叔叔,你乱嚼舌头,我不相信。他们又不知道我,华哥怎 会提起我来?” 缪长风道:“不信,你问你的华哥。”孟华有点尴尬,但他不惯说谎,只好说道:“那 是他们和我开玩笑逼我答应的,他们说的是要我带心爱的姑娘一起来。” 缪长风笑道:“你听,不是我乱嚼舌头了吧,孟华要和他心爱的姑娘一起去。这位姑娘 还能不是你吗?” 金碧漪满面通红,说道:“缪叔叔,你为老不尊,专门和我开玩笑,我可不依。”金逐 流为女儿解窘,笑道:“好了好了,这件正经事你说过了,回到原来的正经事吧。” 缪长风道:“华儿,我这可不是开你玩笑的,一来你是他们的好朋友,二来咱们也需要 哈萨克人的友谊,于公子私,于理于情,你都应该去喝桑达儿和罗曼娜这杯喜酒。” 孟华说道:“不错,我是应该去的,不过……” 缪长风道:“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孟华说道:“时间太短促了,我恐怕不能如期赶到 他们那儿。” 缪长风道:“他们的佳期定在下月十五,今天才是初八,还有一个月零七天呢。”一个 月零七天的时间,从崆峒山前往回疆,对一般人而言,可能是走不到的,但对身具武功不畏 烈日风霜之苦的人来说,应该是绰有余裕了。 不过孟华却是面有难色,说道:“我此次奉命襄助尉迟大侠联络回疆各族的经过,似乎 应该回去向冷头领禀报,我也想见见家父。”原来他是计划明日便即动身,回到柴达木义军 那里的!按这计划行事,只有一个月零七大的时间,当然是不够奔走两地了。 缪长风笑道:“叫你到回疆去喝喜酒,正是你爹爹的意思。而且义军的首领冷铁樵也同 意了。” 孟华喜道:“原来缪叔叔已经见过家父了?” 缪长风道:“我是先到柴达木才到这里来的。根据他们所得的情报,清军可能先入回 疆,用威胁利诱双管齐下的手段,逼使回疆各族帮清廷‘围袭’义军。纵然不要各族出兵, 最少也要他们断绝义军的接济。这叫做釜底抽薪之策,你说毒不毒辣?” 孟华吃惊道:“这计策果然毒辣,不过回疆十八个部落,已有十五个和义军订了盟约。 清军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通的!” 缪长风继续说道:“回疆各族,以哈萨克族最为骁勇善战,他们的新酋长罗海也最具抗 清的决心。俗语说蛇无头不行,要回疆各族齐心抗清,先得有个首领,这个首领人选,自当 以罗海最为适合。” 孟华说道:“罗海不但在哈萨克族极具威望,在回疆各族,也是很有威望的。除非那些 酋长不想抗清,否则十九会推举他做盟主的。” 缪长风道:“义军计划派一个人去向罗海报讯,这个人并且要留在他那儿帮他策划抗清 的。但却想不到适当的人选,后来我说起你和罗海有特别的交情,令尊和冷头领一致同意要 你充当这个肩负重任的义军使者!” “至于令弟的情形,以及你这次在天山的经过,我已尽我所知,替你禀告令尊。你可以 放心,无须再去柴达木了。” 孟华甚为欢喜,当下一口应承,明天便即动身。 缪长风道:“好,那你早点歇吧。”正要告辞,段仇世忽道:“缪兄,请你多留一会,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缪长风道:“请说。”心里已经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了。果然他没猜错,段仇世问道: “我有个侄儿,名叫剑青,许久没得他的音讯,最近才得到消息,听说他去年已投入天山门 下。不知是真是假?” 缪长风道:“不错,他是做了天山派长老武成泰的关门弟子。” 段仇世高兴非常,说道:“我这侄儿有点小聪明,只可惜也有点华而不实的毛病。我一 直担心他误入歧途,如今他得到名师,可就好了。你在天山时常见到他吗,不知他的近境怎 样?” 缪长风道:“这个,这个……嗯,你问令徒吧,他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 金碧漪悄悄向父亲使了个眼色,金逐流心中一动:“莫非缪长风有甚难言之隐?”又料 想女儿定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便道:“时候不早,华儿明天就要动身,咱们还是让他们师 徒多叙一会吧。”说罢,父女俩便与缪长风一同告辞。 他们走了之后,段仇世不觉起了疑团,和孟华说道:“剑青在天山行为如何,华儿,你 可不能瞒我!” 孟华踌躇片刻,终于决定实话实说:“师父,徒儿说了出来,你老人家可莫生气!” 段仇世道:“我正要你说实话,你但说无妨!” 孟华从段剑青和冷冰儿第一次进石林找剑谱的事情说起,一直说到他如何在回疆碰上冷 冰儿,段剑青如何拜红发妖人欧阳冲为师,以及群魔大闹天山之时,段剑青如何充当内应; 冷冰儿抵达天山的时候,又如何再次险些丧在段剑青之手等等事情说了出来。 他已经隐瞒好些事情,例如段剑青害他弟弟的事他就没说。但所说的事情,已经足够段 仇世气得死去活来了。 “真想不到这畜生胆敢如此胡作非为,华儿,你为什么不把他一剑宰了,真、真是气死 我也。” 孟华待他稍稍气过之后,说道:“段大哥本性其实是没有这样坏的,只困利欲薰心,走 错了第一步,以致误入歧途,越走越远。但好在他年纪还轻,要是能够及早回头,为时未 晚。” 段仇世片刻间好像老了十年,颓然叹道:“华儿,你真是心地忠厚。但这畜生已经到了 如此田地,要他回头,怕是难了。” 他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这也应该怪我,我当年弃家出走,从来没有好好管教过 这个侄儿。后来我看出他有点小聪明,但也看出他为人浮夸,因此也没好好传他武功。他可 能就是因为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故而误交匪人。唉,段家只有他一根苗,他变成这个样 子,他固然不孝,我也深感愧对祖宗了!” 原来段仇世因为少年时候的一段伤心恨事,决意终身不娶,段家的香烟,他是只能指望 段剑青延续下去的。丹丘生和孟华都知他的心事,孟华拙于言辞,实是无言可慰师父。 丹丘生道:“华儿刚才说得不错,令侄一时误入歧途,咱们还是应该挽救他的。” 段仇世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说道:“那畜生做出这等对不住冷姑娘的事,料想他是不 敢回来的了。他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很可能还是躲在回疆。华儿,要是你在回疆碰上了他, 我求你一件事情!” 孟华惶然说道:“师父言重了,有话尽管吩咐就是,徒儿敢不依从?” 段仇世缓缓说道:“要是碰上了他,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废掉他的武功,留下他的性 命!” 孟华吃一惊道,“废掉他的武功?” 段仇世道:“华儿,我知你心地善良,但按他的罪行而论,我求你饶他一命,已经是我 的偏私了。” “段家的家规本来是不许子弟习武的,他失了武功或许可以比较安份一些,守他这份家 业,做他父亲生前所希望的那种‘孝顺儿子’!”语气说得甚为沉痛,显然他对这个侄儿已 经绝望,是以他虽然不同意哥哥的见解,如今也只能希望侄儿如此了。正是: 原知姑息终非计,只为家声嘱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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