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37 回 惘惘情怀怜二女 重重误会斗三英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三十七回 惘惘情怀怜二女 重重误会斗三英 劳超伯怔了一怔,喝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他不懂孟华为什么还 笑得出来,却不知孟华是业已想到了破敌之法。 劳超伯的日月双环急速旋转,他忽然想起了天竺怪僧那个金钵。那日他和这怪僧交手, 主剑三次被夺。每一次都是长剑刺入钵中,被他的金钵急旋转夺出手的。 上乘武学本就相通,他登时触类旁通,心里想道:“双环克制刀剑的奥妙之处看来乃是 和那个人竺怪僧运用他的金钵的方法相同,不过劳超伯的功力远远不及那个天竺怪僧,我要 是敢于冒险一试,说不定可以成功。” 怯敌之心一去,本来他是极力避免宝剑给对方的双环套上的,此时却特地要“自上套 圈”了。 一声喝叱,剑气如虹,投入环中,惊雷迅电的一击,快得难以形容! 劳超伯果然还未来得及夺他的剑,就给他伤了。剑尖从环中穿过,在劳超伯的手心刺穿 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当啷声响,劳超伯的月环跌在地上,吓得他魄散魂飞,好像生怕给猎人 追捕的受伤野兽一样,发出一声狂嚎,慌忙就跑。 冷冰儿大喜道:“孟大哥,好快的剑法!你这一剑,比我所学的追风剑法还快得多! 咳,但只可惜……” 孟华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暂且不必去理会他们。冷姑娘,你的伤怎样?” 冷冰儿道:“并无大碍,你不必为我担心,赶快去找天山派的弟子吧。” 她虽然说是“并无大碍”,但孟华却可以看得出来,她的伤确实是甚为沉重。 孟毕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要找天山派的弟子,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待到天明,我再 去找他们。现在先治你的伤要紧。” 他把一颗丸药纳入冷冰儿口中,说道:“这是爹爹给我的小还丹,据爹爹说是少林寺的 方丈送给他的,功能补气调元,治内伤最好不过。你暂时什么都不要想,我助你运气催行药 力。”当下握着冷冰儿的手,默运玄功,一股热力从冷冰儿的掌心透了进去,过了一会,冷 冰儿果然觉得精神爽利许多。 冷冰儿感觉到孟华手心传来的一股热力,片刻之间流转全身。心里上足暖烘烘了。脸上 不知不觉现出红晕。 她从来未曾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即使是和段剑青相恋的时候。 不错,她曾经真诚爱过段剑青,有一个时期,段剑青也似乎对她很好,在她的跟前,每 一天都少不了甜言蜜语。但即使是在那个时候,她也总是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 西,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两心如一。 当然她现在是已经明白了,段剑青当初和她要好,只因为她是义军首领冷轶樵的侄女 儿,有可资利用之处。分隔他们的那层看不见的帐慕是段剑青的虚伪和自私。 如今她握着孟华的手,她才真正感觉得到一种真诚的感情。虽然这只是友谊,不是爱情。 心里是暖烘烘的,但在暖烘烘的心房,却也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凄凉:“为什么我当初碰 上的是段剑青?唉,要是我当初碰上的是孟大哥这样的人,那该多好!”她不敢对孟华存有 奢望,她需要的只是纯真的感情。她不知不觉的抓牢了孟华的手,好像害怕这种幸福片刻之 间就要消逝,突然她醒觉了自己的失态,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啊,我好得多了,孟大哥,多谢你啦!”冷冰儿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孟华说道:“冷姑娘,你怎的如此客气?你那次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未曾多谢你呢。你 要喝水吗?” 冷冰儿道:“孟大哥,你看见那本书吗?这就是段剑青的妖师所要找的那本波斯文的武 功秘笈了。罗曼娜特地带来,想要送给你的,你拾起它吧。”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要送给我,我可不敢受这份厚礼。”冷冰儿如有所思, 忽地叫道:“啊呀,不好!” 孟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好?” 冷冰儿道:“说起罗曼娜,我想起来了。要是他们给段青剑追上……” 这层危险孟华也想到了的,但要是他出去找寻桑达儿和罗曼娜,受了伤的冷冰儿却有谁 保护? mpanel(1); 正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忽见桑达儿和罗曼娜双双跑了进来。桑达儿在外面的冰壁看见 了孟华的影子,首先叫了起来:“好了,好,果然是孟大哥来了!” 罗曼娜更是欢喜之极,一面跑一面嚷。”孟大哥,你真是把我想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 这样快来到天山呢!那两个恶贼想必是你打跑的了?”桑达儿笑道:“不是孟大哥还能是 谁,幸亏咱们没有走远。” 原来他们记挂着冷冰儿,不忍离开,只是躲在近处。看见段剑青和劳超伯相继跑了之 后,赶忙回来看冷冰儿的。他们不知冷冰儿是否已遭毒手,心里好像挂着个五个吊桶,七上 八落。如今一见冷冰儿安然无事,又见孟华陪伴着她,自是喜上加喜。 冷冰儿道:“对不住,你那本经书给我撕毁了一页,幸好没给贼人抢去。”桑达儿替她 拾了起来,笑道:“瞧你欢喜得都糊涂了,连特地给孟大哥带来的礼物都忘记了。快去亲手 交给他吧。”原来罗曼娜只顾前奔,几乎踏着那本经书,都没瞧见。 桑达儿放慢脚步,让罗曼娜跑在前头。罗曼娜跑到孟华跟前,忽地张开双臂和他拥抱。 这是他们族中与亲友会面的礼节,不过也还是在男子之中通行,女子则除了亲人之外,只有 和闺中密友行此礼节的。显然罗曼娜已是把他当作亲人一样。孟华知道有这个礼节,但也羞 得满面通红了。 桑达儿跟着上来和他拥抱,说道:“孟大哥,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们,你来得真巧,我 真有点怀疑,莫非你是神仙,你怎的知道我们有难?” 孟华说道:“我在冰川那边,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叫你们受惊 了。嗯,我也正想问你,你们怎的也都来了天山?” 罗曼娜笑道:“我们就是为了找你来的,你把这本经书先收下吧。” 孟华说道:“我怎敢接受这样宝贵的礼物,唉,你们也不应该为了送这本书给我,走这 样远的路,冒这样大的险的。” 桑达儿笑道:“罗曼娜固然是为了要给你送礼,但也是为了我要避难啊!”此时他方有 余暇,把何以要来天山的原因说给孟华知道。 原来在唐加源吓跑了段剑青的那个妖师欧阳冲之后,冷冰儿与桑达儿、罗曼娜跟着会 面。罗曼娜这才知道段剑青因何要“猎取”她的野心,同时也知道了她家中所藏的那本古波 斯文经书原来是一本武功秘笈。 唐加源有事要去柴达木一趟,于是他们面临一个难题。 那红发妖人欧阳冲给唐加源吓走,却未必远走高飞,他害怕的也只是一个唐加源而已, 要是给他知道唐加源离开此地,难保不会再来。 商量的结果,唐夫人想和冷冰儿先上天山,让桑达儿和罗曼娜跟唐加源去柴达木。但唐 加源却是不敢答应,说道:“清军正在包围柴达本,说不定战事已经发生。我一个人或许可 以进去,带了他们,只怕难保他们平安。” 罗曼娜想了起来,说道:“孟大哥和我说过,他也是要到天山去的。不如我带了那本经 书,和桑达儿跟你们一起到天山去吧。一来可以避难,二来可以找孟大哥,我把这本武功秘 笈送给了孟大哥,也好让那妖人死心。” 唐夫人道:“我本来也想带你们去的。但恐怕你们经受不起天山高处的寒冷。”罗曼娜 笑道:“冬天的时候,我也常在结了冰的湖上,和桑达儿凿开冰窟捕鱼呢。”唐夫人道: “天山高处,恐怕比你们这里湖水结冰的时候还冷得多。”但桑达儿和罗曼娜都说不怕,想 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唐夫人也就只好答应了。 他们虽然比孟华迟几天动身,但由于孟华要到十三个部落去打探尉迟炯行踪,后来碰上 了金碧峰,又把他的坐骑送了给金碧峰,是以反而是他们先到了。 罗曼娜把他们来天山的原因告诉孟华之后,叹口气道:“想不到唐夫人保护我们来到天 山,我们却连累了她!” 孟华问道:“唐夫人武功不弱,怎的竟遭妖人毒手?” 罗曼娜道:“她是为了保护我被那老贼打了一掌的,冷姐姐跟着又受了伤,没奈何我只 好听她的话,和桑达儿先逃跑了。唐夫人死伤如何,却尚未知。” 冷冰儿道:“我刚才听得劳超伯这老贼在搜索我们的时候,和段剑青这小贼说起,似乎 唐夫人只是受了伤,还没有死。”孟华说道:“不错,他们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不过,听他 们的口气,唐夫人似乎伤得很重。” 冷冰儿道:“不如你现在去找她吧。” 孟华苦笑说道:“天山这么大,三更半夜,哪里去找她。冷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但我要劝你暂且把任何烦恼都置之脑后,先养好你的伤要紧。要找她,也只有明天再说。明 天太阳一出,天山派的弟子总会有人来到这附近的,那老贼就不敢来骚扰你们了。” 说罢别来经过,罗曼娜再请孟华收下她的礼物。 孟华坚辞不受,罗曼娜笑道:“我记得你们汉人有两句俗语: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 人,对不对?你说这本武功秘笈是稀世之珍,但在我们手里,却是一点也没有用的。书上那 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我们也看不便。” 孟华说道:“我也看不懂古波斯文呀。这是你的传家之宝,我怎敢要你的?” 罗曼娜苦笑道:“要不是你这次揭了段剑青小贼的阴谋,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武功秘 笈呢。百多年来,我家一直把它搁在神龛里供奉,历代祖先恐怕也没有谁人翻过一番。这样 的传家之宝,又有何用?再说这传家之宝,如今已是变为我家的祸殃了。” 冷冰儿道:“曼娜姐姐说得有理,与其落在坏人手里,不如你拿了它。那些古波斯文 字,将来你可以找到识者的。说不定天山派的弟子之中,就有这样的人材,据我所知,唐掌 门就曾经由几个弟子陪同,到过天竺和波斯。” 孟华推辞不掉,只好收下。此时天色亦已微明了。 冷冰儿道:“天快亮了,你去找天山派的弟子吧!” 孟华说道:“咱们先得找另一个地方躲藏,以免那老贼再来。” 冷冰儿道:“那老贼已经给你吓破胆,何况他们也得提防给天山派的弟子发现。” 孟华道:“这是预防万一。” 桑达儿道:“我们刚才躲藏的那个地方地形很好,咱们可以转移到那里去。” 那是乱石围成的一个洞穴,入口处很窄,且有树木遮掩,不比这个“冰磨菇”,冰壁透 明,会给人瞧见影子。孟华稍稍放心,当下请桑达儿照料冷冰儿,便独自一人出去找天山派 的弟子。 走了一会,果然发现有四个佩剑的年轻人迎面而来,料想是天山派的弟子了。孟华大 喜,连忙迎上前去。他还未曾开口,为首的那个天山派弟子已在喝问:“什么人?” “我是来找贵派的掌门人唐大伙的,要是唐大侠未曾开关,我想求见你们的长老钟展钟 大侠。” 那四个弟子怔了一怔,彼此对望,脸上现出甚为古怪的神色。原来他们心中俱在想道: “这小子想必就是段师弟说的那个奸细了。他们打听得清楚,知道我们的掌门人尚在闭关练 功,所以趁这机会跑来捣乱。”孟华哪知祸在眉睫,继续请他们代为引见。 那为首的弟子冷冷说道:“你要我们替你引见,你也总得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你到底 姓甚名谁,哪里来的?” 孟华报了姓名,说道:“我是从柴达木来的,” 那四个天山派的弟子一听得“孟华”二字,四柄长剑登时亮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喝道: “果然是那小子!好大胆的小子,竟敢跑到这儿行骗,当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吗?” 孟华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三丈开外,但那四柄长剑来得快,避得开第一招,避不 开第二招,无可奈何,孟华只好拔出剑来,一招“夜战八方”,把四柄长剑全部荡了开去, 叫道:“且慢动手,请问你知道我的什么底细?” 那大弟子给他荡开长剑,虎口隐隐酸麻,不禁暗睹吃惊,按剑喝道:“我知道你是清廷 派来的奸细!” 孟华说道:“你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那大弟子哼了一声,说道:“你还要抵赖了你说的才是假话,却颠倒过来,反而说我们 听信谣言!” 孟华道:“我说了什么假话了?” 那大弟子冷笑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本来是姓杨,怎的却又改姓孟 了?” 孟华说道:“不错,我以前是姓杨名华,半年前才改姓孟的。我其实也是姓孟,井非姓 杨。以前我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四个天山弟子同声问道:“为什么?” 孟华想要说明自己的身世,却是说来话长,而且对新相识的人,其中也有许多不便说出 来的地方。正自踌躇不知从问说起之际,那为首的弟子忽地冷笑说道:“杨牧是你的父亲, 你有这样著名的父亲,为何不敢告诉我们?”“著名”本是“了不起”的意思,但他说的当 然乃是反话,讥讽杨牧投靠清廷以求高官厚禄的。 孟华好像给人刺了一下的大叫起来:“不,不,杨牧不是我的父亲。你、你们不知道, 这其中……” 那大弟子喝道:“你在小金川干的事情,我们全知道。杨牧不是你的父亲,你为何救 他?哼,你不认父亲,就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么!师弟,动手!” 不由孟华分辩,四柄长剑又同时刺了过来。这次他们有了准备,早已布成分进合击的阵 势。 孟毕被困棱心,又不敢当真和他们动手,形势危险之极。孟华忍不住叫道:“你们说我 是奸细,也得听我把话说清楚了再打呀!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那四个天山派的弟子只道皂白早已分明,哪肯听他分辨?攻得越发急了。天山派的剑法 岂比寻常,布成剑阵,分进合击,史见凌厉,孟华忙于应付,竟是不能分心说话。 剧战中只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来此撒野?”原来是天山派的弟子听得这边有金 铁交鸣之声,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喝问的这个人是天山派第三代的大弟子祝建明。 孟华把心一横,想道:“若不脱出包围,我更没有分辩的机会,没奈何,只好先得罪他 们了。”主意打定,剑光暴起,一招“三转法轮”,使将出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对方的四柄长剑竟然有三柄给孟华绞出手中。这一招 “三转法轮”正是从孟家快刀的“绞刀”中变化出来的剑招。孟华使得恰到好处,夺了三个 人的兵器,没有伤他们分毫。 那个唯一尚有长剑在手的大弟子也是吓得慌,连忙跃过一边,叫道:“祝师兄,祝师 兄,你们快来!” 孟华也在同时叫道:“我是来给你们报讯,请你们赶快去救天山派弟子的!你们就是要 杀我,也得救了你们的自己人再说!” 说话之间,那些天山派的弟子己是把孟华围在当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共是八个 人,刚好占领了八个方位。 “胡说八道,我们天山派的弟子要你搭救!”有几个人忍不住就骂了起来。要知此处乃 是天山派的重地,他们焉能相信,在自己的家门――会有同门遇难? “你们非相信我不可!”孟华大叫道:“你们的人已遭妖人毒手,死生未卜。不赶快去 找她,迟就来不及了!” 祝建明摆一摆手,说道:“谅这小子也跑不了。你们先别吵,待我问他。喂,你说的受 了伤的那个天山派弟子是谁,是谁伤了他的?” “是你们少掌门唐加源唐大侠的夫人!打伤她的人是劳超伯。”孟华说道。 包围孟华的这一群人,都是天山派第三代的年轻弟子,尚未学成出师的。根本就不知道 江湖上有劳超伯这个人,但他们一听得孟华说是唐夫人遇难,却不禁大笑起来。 站在祝建明左面的一个天山派弟子喝道:“你说谎话也没打听清楚,唐师叔夫妻离开天 山一年多啦,你居然能够在这里见着什么唐大侠的夫人。” “不错,我还没有见着,但我确实知道她已经回到天山来了。”孟华说道。他这几句话 不过是个“引子”,正想仔细说明,不料却己招来一阵哄笑。 “大师兄,别相信他的鬼话。他名叫杨华,正是段师弟说的那个奸细!”最先和孟华交 手的天山派弟子向祝建明禀报。 此言一出,天山派弟子无不哗然,纷纷喝骂:“好大胆的奸细,竟敢跑到这儿招摇撞 骗,还乱造谣言!” 站在祝建明左面的那个弟子首先按捺不住,喝道:“先废了这小子的武功再说!” 这人名叫郝建新,和祝建明是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平时都是在一起练招的,练有一套 双剑合壁的剑术。 孟华听得那人向祝建明禀报,这才知道诬捏他是“奸细”的人,是一个姓段的天山派弟 子。心中刚自一动,正要向那人质问。郝建新已是唰的一剑指到了他的左肩井穴。 祝建明为人比较谨慎,本来还要盘问孟华的,但见师弟已然出手,生怕郝建新不是孟华 的对手,只好跟着出剑。 孟华刚才以一招“三转法轮”,打落三个天山派弟子手中的长剑,这是祝、郝二人亲眼 见到的。是以他们一出手就是狠辣之极的剑招。 师兄弟心意相通,郝建新一剑剁向孟华的左肩井穴,祝建明跟着出剑,自自然然的也就 指向了孟华的右肩井穴。这是他们练了数十百遍,配合得非常纯熟的一记杀手的绝招。 “肩并穴”正是琵琶骨上的穴道,一被刺穿多好的武功也要变成废人。 孟华大喝道:“你们讲不讲理?”一来是对方要废掉他的武功。孟华涵养再好也不由得 心头火起;二来要应付对方的辣手,退让亦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孟华也只好使出凌 厉的剑招。 只听得“嗤”的一声,祝建明的衣袖穿了一孔;接着“叮”的一声,郝建新的长剑脱手 飞上半空。 孟华是以快剑刺他们二人的虎口。俗语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一见这两人 出剑,就知他们的本领远非刚才那四个天山派弟子可比,只凭内力,决难震飞他们的兵器, 故此逼得出此辣招。 但招数虽然狠辣,他还是手下稍稍留情的。 他用剑尖刺穴,快得出奇,但力度却是甚轻,郝建新虎口给他刺中,感觉上只不过像蚂 蚁叮了一口,手腕渗出一颗血珠。 祝建明本领较高,出手又较稳重,一觉不妙,立即跃开。饶是如此,衣袖也给刺穿一个 小洞。 祝建明这一惊是非同小可,但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郝建新的长剑脱手飞上半空,身形晃了两晃,突然“卜通”一声就倒下去了!这一下连 孟华也是始料之所不及,他只不过是刺郝建新的虎口,丝毫也没用上内力,不解郝建新何以 会给他震倒? 祝建明忙把师弟扶了起来,大惊问道:“郝师弟,你怎么啦?”只见他面如金纸,显然 是伤势不轻! 幸好他还能说话,颤声说道:“好、好狠毒的小贼,我、我中了他的喂毒的暗器!” 孟华听见他是中了喂毒的暗器,固然甚为惊诧,但也稍稍安了心,连忙说道:“不是我 伤他的,我从来不使有毒的暗器,伤他的恐怕就是那个妖人!” 祝建明大怒说道:“不管你是谁,你当我们是瞎子么?”但话出了口,又不免有点疑心。 无暇察看师弟中的是什么暗器,祝建明把一颗药丸纳入师弟口中,说道:“杨师弟、袁 师弟,你们照料郝师兄,娄师弟、叶师弟,你们附近察看,有没有这小贼的同党?”他并不 相信孟华的话,不过却也有点怀疑发暗器的另有其人。他心里想道:“按理说,这小贼抵御 了我和郝师弟的双剑刺穴,是很难腾出手来再发暗器的。而且,何以他只射郝师弟而不射 我?”但可惜他仍然认为即使另有其人,这人也一定是孟华的党羽。他给郝建新吞服的那颗 药丸是用天山雪莲作为主药泡制的碧灵丹,功能解除百毒。把师弟交托两个同门照顾之后, 便即率领其余六人,又把孟华包围起来。 “布七星阵!”祝建明喝道。一声令下,七柄长剑,四面刺来,左穿右插,竞似要在孟 华身上穿七八个透明的窟窿!他和这六个师弟的本领要比第一批和孟毕交手的那四个人高得 多,布成的七星阵更是严密无比,孟华最初恐怕结怨更深,不敢施展狠招,好几次险些受 伤,孟华大怒喝道:“你们讲不讲理?我给你们误会不打紧,你们也误了你们救自己人的大 事了!” 祝建明冷冷说道:“好,你把琵琶骨自己戳穿,我就和你讲理?” 孟华气往上涌,说道:“哦,你是要我自废武功?” 祝建明道:“不错。你用喂毒暗器伤了我的师弟,我的郝师弟死生未卜,废你的武功, 已算是便宜你了!” 孟华忍无可忍,陡地喝道:“好,你们不肯替我引见,我自己会走去,用不着你们带领 了!”怒喝声中,长剑一指“白虹贯口”,竟然闪电般的向祝建明咽喉刺去。 祝建明大惊之下,只道他要下毒手,连忙横剑招架。孟华轻轻一带,迅即抽剑。祝剑明 却是收不住势,长剑横披,和另一个正自向孟华侧翼攻来的师弟的剑碰个正着。当的一声 响,两柄剑同时脱手。 原来孟华用的是“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那个天山派弟子的长剑是给祝建明磕飞的, 而祝建明自己的剑则是给孟华那股举引之劲带此手中。要知孟华所得的张丹枫内功心法实是 奥妙无比,虽然他已是跃过一边,那股牵引的劲道还没消失。 孟华依法施为,对付了本领最强的祝建明之后,或用长剑牵引,或用掌指推弹,借力打 力,片刻之间,七柄长剑都己跌在地上。 天山派的弟子,恐怕自从本派开创以来,从未曾有过一役如此惨败的。这刹那间,众弟 子不觉都是又惊又怒,却又都是呆若木鸡。 孟华破了七星阵,立即吸了一口气,一声长啸,宛若龙吟,把声音一远远送了出去。跟 着叫道:“晚辈孟华,特来拜见无山派掌门人唐大侠,唐大侠若是不能接见,晚辈请见钟展 钟老前辈!” 针展是唐经天的师兄,虽然不是掌门,但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却是足以和掌门师弟并驾 齐驱的。孟华心想,要是得见这位天山派的长老,他总不至于和他这些徒子徒孙一样,蛮不 讲理的。 祝建明等人惊魂稍定,一呆过后,只见孟华早已去得远了。一个师弟说道:“想不到这 小子如此厉害,咱们怎办?”祝建明迟疑半晌,方始在牙缝里绽出一个字来,“追”!原来 他遭受了他这生平从所未有的挫折之后,固然是惊怒交迸,但也不禁有点怀疑。”这小子刚 才倘若要胜杀我们,那是易如反掌。他手下留情,而且还敢独自闯山,似乎不像一个奸细所 为?但我却怎能不相信段师弟的话?” 孟华施展绝顶轻功,往前飞跑,过了不久,山头上冰宫已经遥遥在望,估量只有三五里 的距离了。孟华吸一口气,再次使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通名禀报,求见钟展。 在后面衔尾追来的祝建明,也发出了一枝蛇焰箭,向本门报答。 正在追逐之间,孟华跃过一道冰川的裂缝一冰壁的拗角之处,突然亮出三柄长剑,喝 道:“好大胆的小子,胆敢如此猖狂!” 孟华突遭狙击,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且先把他们的兵器打落再说。当下重施故技, 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青钢剑扬空一闪,搭着了正中央刺来的那柄长剑,一牵一带,要把这 柄长剑拔过一边,替他抵挡左面刺来的那柄长剑。刚才祝建明等人就是给他用这种方法打落 了七柄长剑的。 不料这一牵一带,竟是未能带动。正面攻来的那个人,一招“夜叉探海”,长剑往前一 送,就把他剑尖上使出的那股粘粘之劲解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翼刺来的长剑已是来到他的面前,正面主攻的那个人反过来和他缠 斗。 孟华大吃一一惊,“这三个人的本领可比刚才那班天门派的弟子高明得多!” 原来这三个人,一个名叫白英奇,一个名叫霍英扬,一个名叫韩英华。他们是天山派的 第二代弟子,和唐加源同一辈的。幸亏他们的造诣还比不上唐加源,否则孟华只是对付其中 一人,也将感到为难的。 孟华想不到对方的剑法如此凌厉,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哪里还敢忍让,只好尽展平生所 学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把平刺出去的口剑,突然改刺为拍。正中央和他缠斗的那个白英 奇,在三人之中本领最高,但给他一拍,虎口亦隐隐酸麻。说时迟,那时快,孟华唰唰两 剑,后发先至,左刺霍英扬,右刺韩英华。 霍韩二人哪曾见过这样奇快的剑法?大惊之下,慌忙各自向旁斜跃三步。其实以他的本 领,要招架还是勉强可以招架的,突然给孟毕吓退,却见孟华并不追来,不由得都是羞得满 面通红。 孟华朗声说道:“晚辈只是求见贵派的掌门和钟长老,并无他意。” 话犹未了,祝建明等人亦已赶来,祝建明叫道:“白师叔,这小子是清廷派来的奸细, 他已经伤了郝师弟!” 白霍韩三人是天山派第二代中出类拔革的人物,他们以“英”字排行,号称天山“三 英”。尤以白英奇最为自负。如今一照面就在孟华剑下吃亏,即使不知道有郝建新受伤这件 事情,他们也不能在一众师侄面前失掉这个面子。 白英奇首先说道:“好,你要求见钟长老,这个容易。抛下兵器,束手就擒吧!” 孟华虽然再三忍让,毕竟也还是有脾气的少年人,怎能受此侮辱?何况对方的故意如是 之深,他又怎敢贸然抛下兵器,束手就擒? “这就是你们天山派待客之道么?”孟华禁不住动起火气,冷笑说道。 白英奇喝道:“我不说你是奸细,己算好了。你还敢以客人自居,未免太过自高身价了 吧?好,你不束手就擒,是不是还要我们动手?” 孟华怒道:“我不和你们说。”径往前闯。霍,韩双剑开出,分刺他左右肩井穴。白英 奇脚踏中宫,一招“李广射石”,分心便刺。这次他们有了防备,三人联手,配合得妙到毫 巅,孟华要硬闯过去,已是不能。 孟华一招“玄乌划砂”,接着一招“叠翠浮青”,这两招不是他自己参悟的无名剑法。 “玄鸟划砂”源出青城,“叠翠浮青”源出峨嵋,但从他的手里使将出来,却是和原来的剑 法形似而实非。 但见剑光暴起,横空一掠,迅即在“天山三英”的面前闪烁着无数冷炬精芒,就好像有 十几口长剑从四面八方刺过来一样。 “天山三英”虽然尚未至于就败在他这两招之下,但也给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竟无还 手之力了。不过他们三柄长剑,犄角相依,首尾相联,布成一道剑网,孟华亦是攻不进去, 只能将他们逼退两步。 孟华将他们逼退两步,松了口气,忽地纵声大笑。 白英奇怒道:“你笑什么?”孟华说道:“我笑你们!”霍韩二人双剑升出,喝道: “我们有什么可笑?” 孟华又叹了口气,说道:“又是可笑,又是可惜!” 白英奇怒道:“这小子胡说八道,理会他作什么?” 孟毕快剑反击,压下了他们的攻势,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天山派本是武林中的泰山 北斗,哪知道会有你门这样不讲理的弟子,你们自损本派声名,对你们来说是可笑,对贵派 来说,不是太可惜么?” 此言一出,天山三英越发大怒,不约而同的忍不住三柄长剑同时刺出。 哪知孟华正是要他们如此。天山三英本领不凡,若然只守不攻,孟华还当真不容易闯得 过去。如今他们中了孟华激将之计,孟华就有了可乘之机了。他们用的是“追风剑式”反 击,剑法名为“追风”可还比不上孟华出剑之快! 只听得孟华一声喝道:“撤剑!”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唰的一剑,指到韩英华的虎 口。“三英”之中,韩英华本领较弱,对方这一剑突如其来,他的剑招已老,要回救也不可 能,只好赶快缩掌抽身,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果然应声而落。他哪知道,孟华这招,其实 只是虚声恫吓。 打开一个缺口,孟华立即闯了出去。白英奇火红了眼,喝道:“快追!” 祝建明这一班第三代弟子早已来到,在外圈布成包围态势,此时明知不敌,也只好上前 兜截,先挡一阵。韩英华拾起长剑,跟着两个师兄赶来。 孟华喝道:“你们不用害怕我跑,我本来就是要去见你们的钟长老的,要评理也可请他 老人评理,你们不让我去,当真要迫我施展杀手么?” “天山三英”的轻功比他稍逊一筹,且又起步在后,和他还有一段距离。孟华正在思量 要不要趁他们未曾合围之际,再一次把祝建明手中的兵器打落。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苍老 的声音喝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断喝,震得孟华的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但那个人的 影子都还未见。 孟华吃了一惊。”这人的内功可是远远在我之上,想必是天山派长老一辈的人物了。” 心念未已,只见一个相貌清癯,颏下雪白的三绺长须的老者已是出现在他面前。 白英奇连忙上前禀报:“禀钟师伯,弟子没用,给这个小子闯上山门,惊动你老人 家……” 那老头子却似乎不耐烦听他的说话,摇了摇手,说道:“你待会儿再说,别让外人笑话 咱们不懂礼仪。”回过头来,打量了孟华一下,心中惊诧之极:“这少年看来不到二二十 岁,英奇他们怎的联手都挡不住他?而且看来他还是手下留情。真是后生可爱!”当下说 道:“我就是钟展,请问阁下何事找我。既然找我,为何又要恃强闯山?” 孟华终于把钟展引了出来,心头大喜,连忙上前行礼。不料他还未曾拜下,忽觉一股无 形的潜力将他托起来。 孟华是约莫在五步之外向钟展施礼的,钟展所发的那股力道已是托得他不能弯腰,孟华 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位老前辈的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倘若使出劈空掌力,恐怕我早 已受伤了!”但他还是施了半礼,这才挺起腰来,钟展见他居然能够运功与自己拼内功,也 是惊诧不已。 钟展淡淡说道:“不敢当。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的这份客气也未免太早了些。”言 下之意,敌友尚未分明,他可不能以客礼相待。 孟华说道:“晚辈是从柴达木来的,家父孟元超……”一句话未曾说完,祝建明已是忍 不住叫道:“无耻奸细,你的父亲分明乃是杨牧,冒认孟大狭为父,知不知羞?” 孟华说道:“我不是奸细,至于我的身世,说来话长……”祝建明又抢着说道:“别听 他的花言巧语,谁知道他要捏造些什么话,他伤了我们的郝师弟却是真!” 钟展摇了摇手,说道:“先别乱吵,事情总会弄消楚,一件一件来说,郝建新呢?” 祝建明道:“在这里。”另外两个天山派的弟子随即把郝建新扶上来,钏展见他眉宇之 间隐隐有股黑气,吃了一惊,问道:“你受的是什么伤?” 郝建新道:“禀太师伯,我中了这小贼的喂毒暗器。” 孟华说道:“我不是奸细,这位郝师兄也不是我伤他的。”郝建新愤然说道:“我是在 和你交手的时候中了你的暗器,你还要当面抵赖?哼,要不是祝师兄有本门的碧灵丹,我早 已毒发身亡了。” 孟华说道:“要是他的手腕有伤痕的话,那就是我的剑尖划破的。若是别处的伤,那就 与我无关了。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喂毒的暗器,不信钟老前辈我可以让你搜。” 白英奇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暗器不会全抛了吗。” 钟展是一派长老的身份,当然不会这样无礼去搜孟毕的身子,问道:“你们察看过没 有,当时附近还有没有发现外人?” 负责搜查的那两个弟子说道:“我们已经搜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孟华说道:“也许那个奸人发了暗器,趁着混乱之际,早已跑了。” 祝建明怒道:“你把我们当作睁眼的瞎子吗?嘿哩,我们纵然本领不济,也不至于这样 没用。”要知梅花针是暗器之中最微细的一种,那个偷发暗器的人一定不会距离太远,他们 是一发觉郝建新受伤便去搜查的,却连那人的影子也都没见到,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要嘛就 是那人的轻功太高,要嘛就是这些天山派的弟子太不中用了。 孟华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据我所知,偷上天山的那个妖人,本领可当真是非 同小可。” 钟展问道:“你怀疑的那妖人是谁?”孟华说道:“大摔碑手劳超伯。贵派唐少掌门的 夫人就是他打伤的。”钟展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唐加源的妻子给打伤了?” 祝建明道:“大师伯,你听这小子是不是乱造谣言?唐师叔离开天山已一年有多,即使 回来,也一定是夫妻一同回来,以师婶的武功,什么妖人能够打伤他们?” 孟华说道:“这是真的。唐大侠到柴达木去了)――回来的只是他的夫人。劳超伯能够 伤了唐夫人也是有原因的……” 钟展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却摆一摆手,叫孟华暂且停止,说道:“这是另一件事, 待会儿你再慢慢告诉我好吗?但据我所知,劳超伯的本领虽然不弱,暗器却非所长,轻功也 不见得就能胜过我门下的第二代弟子。” 白英奇道:“是呀,这小子分明是想嫁祸别人,却不知一说就露出了马脚。”天山派第 三代的弟子不知道劳超伯的名头和武功的优劣,钟展和他是知道的。 孟华发了急,说道:“纵然偷施暗算的那个人不是劳超伯,但毒针的确也不是我所发 的,请钟老前辈明察。” 钟展霍然一省,说道:“好,那就待我仔细察看吧。”当下便叫弟子把郝建新扶到他的 跟前,问道:“伤在什么地方?”郝建新道:“膝盖下的三里穴。”“毒针取出来没有了没 有。” 钟展伸手在他膝盖下的部位抚摸一会,双指一拈,就把一枚比绣花针还小的毒针拈了出 来。本来毒针深入肌肤,是要用磁石来吸的。他以掌心的吸力便能将毒针取出,功力之深, 令得孟华大为佩服。 钟展把毒针看了又看,脸上现出颇为惊诧的神色。 原来他看出这种毒针似乎乃是四川唐家秘制的独门暗器。唐家暗器乃是号称天下无双 的,轻功却是唐门弟子的特长,正是: 敌人混淆多误事,邪魔暗器看分明。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