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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回 十年疑案明真相 一叶轻舟渡险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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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十年疑案明真相 一叶轻舟渡险滩 韩劲宏是个戆直的性子,给东海龙王的兵器碰得他摔了一跤,倒是不禁暗暗佩服。爬了 起来,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是装模作样,原来真的这样沉重,怪不得要两个人才抬得起 一支。奇怪,这是什么金属打的兵器,小小一支‘夺’居然我也接它不住!” 淳于通一来是要卖弄自己的见识,二来是要显示自己和东海龙王的交情,在一旁得意洋 洋的说道,“司空舵主这一对万字夺,说起来可真不寻常,他平时对敌,也极少用到他这独 门兵器的。故此武林中人知道他这兵器的来历的,真可说得是寥寥无几!”韩劲宏忍不住学 房豪的口头:“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淳于通这才说道,“司空舵主 这对万字夺是玄铁铸造的。玄铁你懂吗?”同样大小的一块玄铁,要比普通的铁重逾十 倍!” 群豪起初见了陈石星和云瑚的宝剑,本来己是对他们有了点信心,此时知道了东海龙王 的兵器竟是玄铁所铸。不禁信心又动摇了。他们虽然从没见过去铁,但也知道玄铁是极难找 到的五金之精,传说中只有在昆仑山顶的星宿海才偶然发现这种玄铁,而且也是可遇而不可 求的,陈云二人的宝剑,抵挡得住玄铁吗? 只见东海龙王已是手握双夺,站在场中,向陈云二人发话:“我比你们痴长几岁,在天 下英雄面前,我可不能占你们的便宜。你们还不进招,更待何时?”一副倚老卖老的神气。 云瑚性子较急,懒得答话,一领剑诀,青冥宝剑吐出,碧莹莹的寒光,首先便奔东海龙王的 胸坎刺去。武家有句俗语说,“刀走白,剑走黑,”意思是使剑的多由左右偏锋踏进,很少 踏正中宫,向前击刺的。云瑚一出手就刺他胸口,纵然不能说是藐视,在武林规矩中,也算 得是对前辈的“不敬”了。东海龙王勃然大怒,喝道:“叫你这小丫头识得我的厉害!”两 肩一登,双夺哗的一声,立即夹击云瑚耳门。这一招名为“双风贯耳”,在这样沉重的兵器 夹击之下,要是当真给它碰着,只怕云瑚的脑袋也要给它夹扁。群豪看见双方一照面便施杀 手,都是禁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他这一招已是把云瑚的身形笼罩在双夺之下,哪知 云瑚身法轻灵之极,未容双夺击到,已是一个“搂膝挪步”绕到东海龙王右侧,说时迟,那 时快,陈石星的白虹宝剑亦已化作一道银虹,当中投入。 这一招也有个名堂,叫做“神龙入海”,看似险极,其实却正是克制东海龙王向云瑚续 施杀手的有效援招,他剑锋一颤,抖出三朵剑花,闪电之间,一招之内,遍袭东海龙王前心 三处要害穴道,正是攻敌之所必救。饶是东海龙王武功高强,也禁不住心头一凛:“张丹枫 果然不愧是一代武学大师,传给他们的双剑合壁,当真非同小可,我倒不可小觑他们了。” 云瑚一退即上,青冥剑一招“玄鸟划沙”,反挑敌手左臂,东海龙王忙把圈子放大,陈 石星身随剑转,从双夺交击的圈中轻飘飘的闪了出去,而且在那一进一退当中,又已闪电般 的还了两招,使得东海龙王不敢全力进击云瑚。云瑚毕竟功力较弱,虽没碰上玄铁,给那股 劲风一压,呼吸为之不舒。 东海龙王看出她是较弱一环,猛地又是一声大喝,左夺挑出,破解陈石星的剑招,右夺 卷地扫来,盘打云瑚的下三路。云瑚身形平地拔起,唰的一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东海龙工横转万字夺,陡地向前伸出,重手一按,他是拼着最多给云瑚的剑尖刺着一下,也 要把她击伤。那股劲风一荡,云瑚的剑尖已是荡过一边,虽然她藏有后着,但强弩之末,纵 然刺着东海龙王,也只能是令他轻伤了。双方动作都快,眼看东海龙王的万字夺护手就要按 到云瑚的丹田穴上,群豪看得心惊胆颤,禁不住又有许多人失声惊呼。忽听得“当”的一 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原来是陈石星为了救云瑚脱险,只能替她硬接,用剑格开东海龙王击向云瑚的那支夺。 他们交手十数招,此时兵器方才碰个正着。 剑夺相交,火星蓬飞。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都在注目这一碰击的结果! 只见陈石星身形一飘一闪,斜斜掠出。那把白虹宝剑,仍然在他手上,丝毫无损,众人 这才放下了心。 mpanel(1); 在火星蓬飞之中,东海龙王也禁不住吃了一惊,退后一步。匆忙中他低头一看,见万字 夺亦是并无伤损,这才和众人一样放下了心。 彼此都没吃亏,东海龙王赞道:“好剑!”双夺一伸,趁着陈石星身形未稳,又攻过来 了。 这一番再度交锋,比前更加厉害,东海龙王已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的意念,抖起精神, 施展出平生绝技,来斗陈云二人的双剑合壁。只见他双夺展开,迎、送、剪、扎、吞、吐、 抽、撤,使到疾处,恰似骇电惊霆,轰击着两道银虹。又似两条粗龙。贴着陈云二人的身形 飞舞。 不但群豪看得目眩神摇,心惊魄动,连惯经阵仗的太湖三十六家总寨主也禁不住为他们 捏了一把冷汗,低声问“铁掌金刀”单拔群道:“单大哥,依你看,他们、他们能够抵 敌……”他话犹未了,单拔群也还没有回答,却忽地听得陈石星和云瑚说了两句话,这两句 话只有六个字:“拙胜巧,巧胜力!” 众人大都不懂得这六个字的意思,但单拔群和王元振则是懂得这是上乘武学的奥义的,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不必再问,一个也不必再答了,只见陈石星的剑法越来越慢,剑尖上就 像悬着千斤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看起来竟似不成章法了。 群豪禁不住暗暗吃惊,俱看东海龙王的面色,却也似越来越为沉重。尽管陈石星剑法放 慢,门户大开,他竟是不敢欺身进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另一方面,云瑚却是恰好相反,剑法越来越快,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忽进忽退,倏上 倏下。在此之前,本来是她采守势的,如今的是她采取攻势了。 原来上乘武学的最高境界是“重、拙、大”三个字,陈石星虽然还没达到上乘境界,不 过他得张丹枫所传的“玄功要诀”,已是深悉其中奥妙。具有相当火候,令得东海龙王亦不 能不为之戒惧了。 每当东海龙王用重手法之时,陈石星的出剑就柔如柳絮,借力打力;但若认为他是虚招 之时,他又忽然猛若洪涛,骤然压至。是以饶是东海龙王的真实武功在他之上,也不能不暗 暗吃惊。 至于云瑚的武学造旨,由于她比陈石星要逊一筹,“重、拙、大”的打法她是无法采用 的。不得已而思其次,她只能施展“以巧降力”的功夫。 她的功力远不及东海龙王,但身法轻灵却在东海龙王之上,用这种打法,正是以己之 长,攻敌之短。剑法展开,击、刺、撩、抹、崩、唰、劈,剁,无不恰到好处,真当说得上 是:慢中快,巧中轻,行云流水,稳捷轻灵! 若然单打独斗,东海龙王当然不会给她占了攻势,但此际她和陈石星乃是双剑合壁,虽 然一慢一快,看似各打各的,其实却是相辅相成,双剑合壁,依然配合得妙到毫巅! 不过场中除了有限几人,还是看不出他们双剑合壁的奥妙之处的。王元振是这有限几人 之一,此时业已看出一点苗头,松了口气,轻轻对单拔群道:“单大哥,你的眼力果然不 错!”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但东海龙王却是听见了,不禁焦躁起来,暗自想道。”若然如此打 下去,稍一不慎,只怕就要着了他们的道儿。我打不过这两个娃娃,即使说过的话不算数, 亦是无颜在江湖立足了!” 要知他们在比武之先,就先说过谁输了谁就得自废武功的,东海龙王的处境是能胜不能 败,情急之下,顿时动了杀机,决意和他们一拼。 他陡地一声大喝,竟然不理会陈石星向他到来的一剑,双夺都向云瑚猛击下去。 陈石星正自一招“白鹤展翅”使出,剑锋斜削东海龙王左臂。要是双方招数用实,云瑚 的天灵盖势必给东海龙王的玄铁重兵器击碎,东海龙王的一条臂膊也给陈石星的宝剑斩断不 可。 头骨碎裂不可复生,手臂断了尚可活命,看来东海龙王是要用一条手臂来换云瑚的一条 性命了。 这刹那间,双方的许多高手都禁不住失声惊呼! 但也就在这刹那之间,众人连看都未曾看得清楚,忽见光华尽敛,东海龙王双夺平伸, 陈云二人双剑横架,三个人竟似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 原来东海龙王在用到这一险招的时候,已经料准陈石星决不敢把云瑚的一条性命来换自 己的一条臂膊,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心念方动,陈石星便已变招。 演变的结果,双方虽然都有惊险还是在东海龙王的算计之中。 他仗着功力深厚加上玄铁重兵器之利,内力源源不绝的贯注在双夺之上,向敌方挤压, 在这种情形之下,陈云二人已是无法把剑移开,变成了非得和他比拼内力不可了。 虽然看似“绚烂归于平淡”,双方的兵器都好象胶着一般,动也不动。但这样的“平 淡”,看在场中第一流高手的眼中,却是更加惊心动魄了! 要知比拼内力,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其间是丝毫也没有取巧的。陈石星与云瑚虽然是 以二敌一,但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云瑚且是女流之辈,东海龙王有数十年深厚的功 力,他们能够抵挡得了吗? 正在群豪为他们二人捏着一把冷汗之时,只见东海龙王的头顶已经冒出热腾腾的白汽。 原来陈石星的功力虽然是比东海龙王弱,但他练的是正宗内功,已得张丹枫所传的上乘 心法,精纯之处却是东海龙王所不及的。 东海龙王加重压力,恍似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压去,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陈石星的白虹宝剑已经弯成弧形,但奇怪的是,他仍然似屹立江心的礁石,不为狂风巨浪所 动。非但如此,他还能够在守中有攻,偶施反击。虽然只是“偶施反击”,亦已令得东海龙 王吃惊非小。 东海龙王已经把内力用到八分,正想把最后两分内力也使出来挤压云瑚之际,忽觉右臂 的“曲池穴”突然好似给人用针刺了一下,痛入骨髓。原来陈石星用的是张丹枫所传的“玄 功要诀”中的“凝聚内力,攻其一点”的办法,这种运功使力的上乘武学,乃是东海龙王也 未知道的。 陈石星的内力是比不上东海龙王,但突然攻其一点,东海龙王却是防不胚防,必须留下 内力应付了。 也正是因此,他不敢再对云瑚加重压力,只求可以抵挡得住云瑚剑尖上挺过来的力道便 算,七成以上的内力用来对付陈石星。 饶是他功力深厚,不过半枝香的时刻,头顶上也不能不冒出白汽了。这是内力发挥到极 度之时的现象。 陈石星在他重压之下,亦是不禁额角沁出汗珠,喘息可闻。至于云瑚则更加气喘吁吁, 花容变色,香汗淋漓了。 从此兵刃变成了决生死的内功比拼,连单拨群也是始料之所不及! “双剑合壁”乃是目前所知的武学之中,至高无上的剑法,单拔群对他们怀有信心。也 正是认为他们的双剑合壁可以克制强敌的。但变成了比拼内力,这可就难说得很了。虽然他 也看得出东海龙王已是露一点“强弩之未”的现象,但陈云二人也是险象环生,他们能够比 东海龙玉支持得更久吗? 王元振看得心惊胆颤,忍不住站起来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看这场比武,还 是作和算了吧。” 东海龙王没有说话,他凝神应付陈石星不知何时便会倏然而来的“突袭”,亦已无法开 口说话。不过他不能说话,那个有“武林申公豹”之称的淳于通却以他的代言人自居,又来 开口说话了,说话之前,冷笑三声。 韩劲宏喝道:“你这厮冷笑什么?” 淳于通说道:“我笑王老寨主此言未免有欠公允!” 王元振怒道:“我怎的不公允?”淳于通道:“这一场是决定盟主谁属的比武,怎能说 是作和算了?请问和了应该认谁是盟主?” 朝劲宏道:“大家都不是盟主!” 淳于通道:“这话越发不合理!比武定盟是大家的公义,怎能选不出盟主来?” 王元振忍住气道:“我是想避免他们两败俱伤,故此主张以和为贵。至于盟主认属,在 罢战之后,也还可以慢慢商量。”淳于通道:“依我看来,如今是司空舵主占了上风,不见 得一定会弄成两败俱伤。” 王元振担心陈石星和云瑚有性命之忧,正想忍辱负重,接受对方要挟,不料就在他要张 嘴说话的时候,忽听得陈石星道:“王老寨主,依我之见,那位淳于先生说的也未尝没有道 理,这一场是应该分出胜负来的!” 在比拼内力的紧要关头,陈石星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不但群豪又惊又喜,连东海龙王也 不禁大吃一惊,他情知陈石星的内力比不上他,想不到他不能开口说话,陈石星却能开口说 话。原来这是由于两人所练的内功,路子不同之故。 东海龙王练的是“霸道”内功,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分神说话,陈石星练的是“王道” 内功,但并无多大的影响,小小的影响还是有的,东海龙王用力把玄铁双夺猛压下去,陈石 垦的白虹宝剑弯得已是有如半钩新月。 群豪听得陈石星开口说话,不禁都是又惊又喜。韩劲宏哈哈笑道:“好呀,淳于通,咱 们就赌赌谁的眼力看得准吧!” 淳于通冷着脸不作声,此时轮到他为东海龙王担心了。 但王元振虽然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的。他看得出来,陈石星能够开口说 话,是可以比他原先估计的支持更多时候了,但有没有把握终于战胜东海龙王呢,他可还不 敢乐观! 正当众人全神贯注,目不旁瞬之际,有个女子悄悄的走进来。 旁人没有注意她,葛南威却已看见她了。 这刹那间,葛南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杜素素听得他一声轻咦,连忙抬起头来。 当她看见这个女子之时,不觉也是和葛南威一样,又喜又惊,呆了一呆。 呆了一呆之后,她连忙迎上前去。 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和葛南威所要找寻的巫秀花。 他们本来以为巫秀花不知会跑到什么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的,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 来全不费功夫,她竟然敢于在天下英雄之前露面。 “巫姐姐,我们找得你好苦。”杜素素迎上前去,拉着巫秀花的手说道。 巫秀花神色颇为有点尴尬,对他说道。”杜姐姐,我、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 杜素素道:“你救了南哥,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过去那些事情,别再提了。怎的你 会跑到这里来?” 巫秀花未曾回答,却忽地听得葛南威叫道:“小心暗算!” 杜素素出手快极,只听得“铛”的一声,她已是把一枚只有五寸多长的铁藜子打落。她 反手拔剑,格打暗器,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快得难以形容。 葛南威叫道:“是站在东面角落那个矮子,快把他揪出来!” 话犹未了,只听得那个矮个子一声尖叫,已是跌倒地上。 巫秀花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叫你这厮也尝尝我的暗器滋味。”原来这个人是给 她用梅花针射中了膝盖的环跳穴。 在人堆之中,她用一支小小的梅花针,居然能够这么准射中对方的穴道,群豪不禁都是 好生惊异,纷纷向旁人问道:“这个女子是谁?” 那个暗算她的矮子挣扎着坐了起来,叫道:“这个妖女是巫山帮巫三娘子的女儿,她的 干爹是殷纪!她一定是殷纪派来作奸细的!” 殷纪和朝廷有关系,这是与会的侠义道都知道的。有几个比较鲁莽的人就争着叫起来: “好呀,这个妖女居然还敢出手伤人,快把她拿下!” 巫秀花向那个矮子看了一眼,冷冷说道:“这个人我见过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我知道他是殷纪的门容!”杜素素霍然一省,说道:“不错,那天我在殷家也曾见过此人 的。他是冒充侠义道!” 那几个莽汉正在朝着巫秀花跑来,想要把她拿下,听得杜素素这么说,不觉怔住了。那 矮子道:“你们别听这妖女胡说,无论如何,她总是恶名昭著的巫山帮帮主巫三娘子的女 儿,是江南恶霸殷纪的于女儿,你们问她,她不承认么?” 单拔群站了起来,说道:“我相信这位巫姑娘的话。不错,她是巫山帮帮王女儿,又是 殷纪的于女儿。但她早已改邪归正,我可以给她证明。” 有“铁掌金刀”单拔群替巫秀花说话,众人自是不敢不信她了。 葛南威跟着站起来道,“我也可以给她证明,她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据我所知,她早已 离开了巫山帮,而尽也早已背叛了殷纪。” 群豪消除了对巫秀花的敌意,不觉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暗算她的那个矮子身上了,有人便 把他拖了出来,要审问他。 单拔群道。”先把这厮拖下去,慢慢审问不迟。”此时陈云二人拼内力,仍是相持局 面,彼此也都是似刚才的模样,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这样子的比武,当然没有花 拳绣腿好看,外行的人,甚至觉得沉闷无比。但在武学的行家眼中,他们的比拼,却是越来 越到了吃紧的关头了。 听了单拔群的话,群豪蓦然一省,刚才由于巫秀花的来到而被分散了的注意力,不知不 觉又集中起来,转为注目场的“苦斗”了,虽然大部分人还是看不懂其中奥妙,但也知道这 种表面上的平静,正如暴风雨的前夕,酝酿着极大的风暴! 此时当然无暇冉管别的事情,那几个鲁莽的汉子火气一消,赶忙一面向巫秀花道歉,一 面就把暗算她的那个家伙拖了下去。 巫秀花道:“单大侠,我有紧要事情,必须立即禀告王老寨主。”单拔群道:“好,你 跟我来。” 巫秀花向王元振敛在施札,说道:“小女子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请王老寨主见谅。” 王元振道:“巫姑娘不必客气,不知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可否在这里说给老夫知 道。” 巫秀花道:“这件事情,我正是要想大家知道的。” 她说得这么紧要,但在说了一个引子之后,却又并不接下去说,先问王元振道。”请问 这位和陈少陕、云姑娘比武的人可是绰号东海龙王的司空阔?”王元振道:“不错,正是司 空舵主。”巫秀花说道:“好,那我可来得正合时了。” 她话犹未了,忽听得东海龙王闷哼一声,宛似中鸣。就在此时,东海龙王踏上一步。 自从他和陈云二人比拼内力以来,僵持了约莫半枝香时刻的局面,方才开始打破。 连王元振也顾不得巫秀花说什么了,连忙把眼光投入场中。 只见东海龙王跨上一步之后,又再恢复相待的局面。只是地上现出一个足印,入石三 分!聚义厅的地面是用坚硬的青石砖铺的,这是东海龙王踏上一步的足印。虽然陈云二人尚 未败落,但群豪见了这个足印,都是不禁更为他们担心了。杜素素比王元振更为着急,连忙 说道:“巫姐姐,什么事情?你快说吧。” 巫秀花道:“王老寨主,我想请你看一封信。” 王元振怔了一怔,“什么人的信?”不过此时他亦已猜想得到,这封信定必关系非常, 否则巫秀花不会在这个时候叫他看信。果然便听得巫秀花说道:“就是这位东海龙王写给殷 纪的信!” 此言一出,群豪不禁都是大为惊异,不知不觉又把法意力转移到她这封信上面。 王元振接过了这封信,匆匆看了一遍,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他向东海龙王望去, 只见东海龙王亦是面色大变,不过玄铁双夺的力道显然没有减弱,反见增强。连陈石星的额 头都有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了。 杜素素忍不着问道:“信上说些什么?” 王元振道:“巫姑娘,这封信我可以当众说出来么?” 巫秀花道:“我正是要让天下英雄知道这位鼎盈大名的东海龙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东海龙王面色更加难看,只是无法分神说话,只好让王无振说下去。 王元振缓缓说道:“司空舵主写信给殷纪,推荐他的两位好朋友,一位是东门壮,一位 是濮阳昆吾。这两个人在他写信之时要来苏州,他叫殷纪为他们秘密安排,妥为照料,共商 大事!” 东门壮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他暗中投靠朝廷之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人知 道的。 知道濮阳昆吾的却是更加少了。濮阳昆吾在瓦刺虽锥是瓦刺有名的武士,但江南的武林 人物,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有许多人登时七嘴八舌的向旁人打听:“这个濮阳昆吾是什么人?” 葛南威站起来朗声说道:“濮阳昆吾是瓦刺大汗帐下四大剑客之一,上次瓦刺派遣密使 前往北京,这个濮阳正是密使的首席随从武官。待到密使返国,他却独自留下,而且秘密来 到江南。我这次就伤在他的手上的。陈石星在殷纪开设的狮子林客店也曾碰见过他!” 葛南威这么一说,不但把濮阳昆吾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而且证实了东海龙王那封密信 所说的话。在濮阳昆吾来到苏州之后,果然是和殷纪互相勾结了。 郡豪登时大哗!韩劲宏首先大叫道:“好呀,原来司空舵主口口声声说是要和各方豪杰 共御瓦刺挞子的入侵,暗中都是和瓦刺的武上勾结!” 余迪民跟着冷笑道:“岂止只是和一个瓦刺武士勾结,濮阳昆吾来到江南是为什么,如 今我们都已明白了。看来司空舵主只是口中和我们同仇敌忾,暗中则正是为瓦刺效力呢!” 在群豪纷纷的责难声中,淳于通大叫遭:“此事不能单凭一面之辞,我看其中疑点甚 多,好歹也得等这场比武结束之后,让司空舵主说话!” 群豪给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分了心神,此时方始把目光重新投入斗场。 只见东海龙王似乎矮了一截,原来他用力过猛,不知不觉双足已是深陷地下。陈云二人 仍在奋力支撑,他们的宝剑都已弯成弧形。虽然令人吃惊,但看起来他们的情形却远不如东 海龙王的狼狈。王元振生怕陈云二人支持不住,连忙说道:“淳于先生,依你说有什么疑 点,我倒想听听!”要知只须驳倒他所提出的那些所谓疑点,就不必等待比武结束,也可以 了结了。那时纵使东海龙王得胜,也绝没有敢犯众怒还要别人拥戴他做盟主的。 淳于通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巫姑娘从前虽然曾是殷纪的义女,但这样秘密的函 件,殷纪也不会随便交给她吧?请问巫姑娘,你这封信是怎样得来?” 巫秀花道:“我曾经替殷纪掌管机密文书,知道了藏在什么地方,这封信是我偷出来 的!” 淳于通缓缓说道:“请恕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有什么足资证明这封信的确是司 空舵主亲笔所写?我看还是等待比武结束,听听司空舵主亲口辩白的好。如今就下结论,未 免稍嫌早了一点吧?”王元振忽道:“我可以立即就帮他证明!” 说罢拿出东海龙王上山之时,依照江湖规矩,先行送给他的拜贴,说道:“淳于先生, 你把这拜贴拿去看,看看‘司空阔’这三个字的笔迹,是否和这封信的署名一模一样?” 淳于通强辩道:“笔迹也可以假冒的。”玉元振冷笑道:“巫姑娘怎能见过东海龙王的 笔迹?” 淳于通道:“无论如何,也该等待比武结束,让当事人……”王元振道:“这封信的真 伪问题比谁当盟主还更紧要!空舵主若要分辨,此时可先休战!”此时双方比拼内力,正是 到了最紧要关头。王元振深恐陈云二人即将支持不往。 王元振说碍理直气壮,淳于通可煞费踌躇了。他正在盘算,如何妥善借辞,才能替东海 龙王争取时间,让他先赢得这场比武,就在此时,忽听得东海龙王一声大吼!所有人的目 光,不觉又都转注斗场。 只见东海龙王在大吼声中,腾身飞起,脚下的青砖被他踩得四分五裂。陈石星与云瑚却 像陀螺似的,身形向后打着圆圈。 这刹那间,众人都是惊得呆了。 一柱擎天雷震岳首先看了出来,大喜叫道:“好了,是陈少侠和云女侠赢了这场比武 了!” 众人惊魂稍定,此时方始看得清楚,只见东海龙王的上衣开了两条交叉十字的裂缝,不 用说是给陈云双剑划开的了,陈云二人打了几个圈圈,退出了七八步,此时也才方始稳得住 身形。原来东海龙王心烦意乱,自知亦已难作久战,是以奋力作最后一击! 结果这一击虽然能够把对手逼退,却还是伤不了他们,反而自己险伤在他们双剑合壁之 下。 可惜的是:陈云二人被玄铁重兵器的力道震荡,在那瞬息之间,虽然出剑已是快如闪 电,但也只能划破东海龙王的衣裳,便给那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道震退。要是东海龙王反击的 力道稍弱。一分,他们双剑交叉划过,只怕东海龙王此时已是身受开膛破肚之灾。 群豪不禁也暗暗叫了一声“可惜!”但虽然伤不了东海龙王,无论如何也是陈云二人胜 了。这封信的真假姑置不论,无论如何东海龙王也争不到盟主了,群豪不禁都是大喜如狂。 铁掌金刀单拔群把陈石星扶稳,手掌按着他的背心,一般内力传了进去,助他恢复元 气,微笑说道:“贤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 云瑚所受的震荡不如陈石星的激烈,她首先迎上巫秀花,抓着她的双手说道。”巫姐 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那天你帮我们的忙,我们也未曾多谢你呢,我们都在想念你,这次 你可千万别要溜走了。” 巫秀花脸上发烧,心里可是热呼呼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惊喜稍定,此时两方面的人亦已大吵大闹起来。 东海龙王咆哮如雷,喝道:“你们故意让这姓巫的丫头分了我的心神,这算什么公平比 武?” 侠义道这边更是群情汹涌,韩劲宏首先喝道:“司空阔,我们还未追究你私通瓦刺,欺 骗天下英雄之罪,你倒先吵闹起来了!”余迪民跟着冷笑道:“你奸谋败露,居然还想当盟 主,真是笑话!哼,你这么利欲熏心,倒不如索性放下面子,不必再冒充什么英雄好汉,干 脆跑到瓦刺那儿,求瓦刺大汗,赏赐你高官厚禄!” 东海龙王恼羞成怒,喝道:“今日我是给王寨主祝寿来的,不是听你们讲道理来的。武 林盟主我做不做也罢,你想教训我那可不成!江湖规矩,胜者为强,你们想要怎样?” 东海龙王的手下纷纷喝道:“好呀,他们既然要节外生枝,为难咱们的舵主,那就与他 们拼了!”侠义道这边更是群情汹涌,大多数人主张把他们“留下”,又变成了剑拔弩张的 常烘了。 余迪民喝道。”你们若要恃强,我们亦已早有准备,绝不会惧怕。”东海龙王冷笑道: “好呀,那就试试你们能不能把我留下吧!” 余迪民道:“你武功高强,或许我们不能把你留在此地,但你想要生出太湖,恐怕也未 必能够做到!我老实告诉你吧,只要这里混战一起,你们的座船立刻就会被我们的人炸沉! 你们在这山上不战死也得饿死!” 东海龙王的手下虽然不少,但无论如何,是在王元振的山寨,整个形势,乃是众寡悬殊 的。倘若真如余迪民所说,他们逃不出太湖,那就不管本领如何高强,也难有生还之望了, 是以他的那班手下,虽然口头仍是很硬,心中则已怯意暗生。 王元振一看,东海龙王这边除了南宫鼎、柳摇风等人受伤之外,也还有桐柏双奇、陕中 三怪以及关东马贼出身的萨一刀等等高手,当真混战起来,纵然能够把他们歼灭,自己这边 恐怕亦将损伤不少。于是他趁着东海龙王口风稍软的时候,便站出来发言: “请各位暂且息争!”王元振越众而出,朗声说道:“老朽贱辰,多承各位光临,不管 来意如何,在今日来说,总是我的客人。俗语说礼尚往来,我这个做主人的自是不能对客人 失礼;但也希望做客人的给我一点面子,别在这里大动干戈。不过,司空舵主,你给我祝 寿,我是不敢当了。要是你肯赏面的话,请喝过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这番话话中有话,实是包含几种意思。第一,他说的是“礼尚往来”,弦外之音,东海 龙王若然硬要动武,他自必“奉陪”。第二,东海龙王根本未有向他“告辞”的说话,他却 请他喝了酒再走,好像东海龙王已经向他告辞似的,这分明是下“逐客令”了。不过他的话 说得甚为婉转,对东海龙王而言,倒还算得保全了他几分面子。第三,他只说对某些来意不 善的人,“在今日来说,总是我的客人。”言下之意,过了今日,某些人就不能算是他的客 人了。客人尚且不是,当然更不能是朋友了。 群豪见他说得合情合理,自是不便再待异议,当下便由韩劲宏说道:“好,冲着王老寨 主的金面,就便宜了他们吧!”东海龙王有台阶可下,自也不敢再闹下去,当下虽然有点尴 尬,却还是大言啖啖的说道:“我一番好意前来,想不到引起各位误会。好,冲着王老寨主 的面子,我也不为己甚,记下今日这笔帐,以后咱们慢慢再算。酒是不必喝了,告辞!” 东海龙王的人走得干干净净,聚义厅登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人欢呼跳跃。 筵开百席,正在兴高采烈之际,余迪民忽地来向王元振禀报:“复一成和史铿二人不知 到了哪里亥了,四处找他们不着。” 韩劲宏愤然说道:“我看他们二人今日的行事颇是有点可疑,恐怕是跟东海龙王走 了。” 王元振道:“先莫胡猜,待查明真相再说。要是当真走了,也只好由得他们。”余迪民 道:“不错,假如他们真是内奸,那就如同脓疮一样,还是让它发作出来的好。” 杜素素听他们谈论夏史二人失踪之事,突然想起了巫秀花,说道:“云姐姐,陈大哥, 你们看见巫秀花么?” 云瑚霍然一惊,说道:“我们刚刚打败东海龙王的时候,我曾和她说了几句话,后来闹 哄哄的,就不知她走到哪里去了。” 陈石星道:“我正想向地道谢的,一转眼就不见她了。” 巫秀花失踪自非夏史二人失踪可比,王元振连忙叫人寻找,虚席以待,不料直到席散之 时,还未找着。 葛南威食难下咽,说道:“她出身邪派,莫非她是怕大家看不起她,又溜走了?” 王元振道。”今天她的功劳最大,她也应该知道,决不会有谁人看不起她的。怎会因此 跑呢?”葛南威道。”就只怕她不是像我们这样想。” 王元振安慰他道:“依理推断,巫姑娘当然不会坐上东海龙王这班人的船,她要出太 猢,非得靠我们的船接送不可。我们是有专人负责接送客人的,客人即是坐自己的船只来, 上了岸那船只也由他们照料,哪个客人离开,他们是不会不知道的。如今未见他们报来,料 想巫姑娘尚未离开此处。迟早总会找得着她。” 杜素素比葛南威更心急,说道:“葛大哥,我和你去找她吧。” 王元振道。”已经有许多人去找她了。”杜素素道:“我们曾受过她的大恩,这次她又 是为了我们而来,如今她失了踪,我们若然不出点力,难以心安。” 陈石星和云瑚也道:“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此时己是新月初升的时分,云瑚笑道。”是啊,不管找不找得着她,咱们上西洞庭山, 看看太湖夜景也好,请你们稍等一等。”她匆匆回到宾馆,把陈石星那张古琴拿来,陈石星 知她心意,也不问她,四人便即一起出去找寻巫秀花。 在山头眺望,只见月光波光,衬托着点点星星的渔火,太湖的夜景果然比日间的景色还 更幽美。但他们记挂着巫秀花,却是没有多大心情欣赏了。 云瑚忽道:“葛大哥,我想听听你吹萧。” 葛南威笑道。”你把陈大哥这张古琴拿来,我已经知道你的用意了。我也想听听陈大哥 弹琴呢。” 杜素素何等聪明,一点便透,笑道。”瑚妹,你不要南威吹箫给你听,是要他吹给那位 巫秀花姑娘听吧?” 云瑚笑道:“不错。说不定她听见了葛大哥的萧声,自己会走出来。” 葛南威道:“好,那么陈大哥,你先弹琴随后我来吹萧。” 陈石星道。”不如咱们来个琴箫合奏吧。合奏的乐声,会传得更远。”葛南威笑道: “也好。免得珠玉在前,吓得我不敢再吹。” 云瑚忽道:“我有个主意,你们看好不好?” 陈石星笑道:“你还没有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好不好?”葛南威也在同时笑道:“云 妹子,你要给我们出什么难题?” 云瑚笑道:“不能算是什么难题,我只是想听个新鲜的调儿。我的意思是想你们这出 ‘琴萧合奏’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葛南威笑道:“恕我鲁饨,我可还不懂你这个分中 有合,合中有分是怎么吹奏法?” 云瑚说道:“你们同时一个吹箫,一个弹琴,但却不必预先约定,而是各自选择一个自 己喜爱的曲子。”陈石星道:“那怎么能够合拍?” 云瑚说道。”你们可以说好,准备吹奏的是小令、中令,或是长调,所用的时间就会差 不多了,琴箫这两种乐器各有特色,似也无须定要求取合拍。” 葛南威笑道,“这主意倒也新鲜,好,就让我们试一试吧。陈大哥,你弹什么?”陈石 星道:“我弹晏殊的一首小令,共三十六个字。”他已隐约猜到云瑚的心意,是想从他们选 择的词曲之中,测知他们此时的心境。 葛甫威道:“那你用的曲调是‘喜相逢’吧?”陈石星道:“不错。”葛南威道。”那 么我用‘思良友’的曲调,吹一首苏东坡的七言绝句。”七言绝句共二十八个字,估计大家 所用的时间相差不多。 琴声萧声同时响起,云瑚与杜素素也各自随着琴萧声去清吟伴和。 云瑚给陈石星伴唱,唱的是晏殊的小令: “浊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 岁长相见。” 杜素素给葛南威伴唱,唱的是苏东坡的一首名诗: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虽是合奏,但情调却大不相同。陈石星的琴声是喜意洋溢,充满柔情。葛南威的萧声则 是颇带感伤,苍凉悱恻之情兼而有之,而且带着一种对人生的“无常”之感。 他们的弹奏和诗词的意境相合,也与他们此际的心境相符。 一曲未终,果然有人跑来了,但却不是巫秀花,是个眉粗背阔的小伙子。 陈石星呆了一呆,蓦地跳起来叫道:“小柱子,原来是你!” 云瑚也是欢喜之极,失声叫道:“刘大哥,想不到在这里能见着你!” 虽然不是巫秀花,但他们二人的又惊又喜的神情,却似见到了巫秀花一样。 那小伙子哈哈笑道:“小石子,果然是你。我听到你的琴声,料想除非是你!再也没别 人弹得这么好了。云姑娘,我也知道除非不是小石子,若是小石子,你一定会跟他在一起 的,我只不知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嫂子?” 云瑚笑道:“小柱子,别淘气,我们有正经话和你说呢。”那小伙子霍然一省,说道: “对,这两位朋友是――” 陈石星给他引见了葛杜二人之后,说道:“这位刘大哥本名铁柱,我们是从小就在漓江 边一同玩耍长大的朋友,彼此以校蝴称呼惯了的!他叫我小石子,我叫他小柱子。 介绍完华!跟着陈石星问他道:“小柱子,你怎么不在桂林,跑到这儿来了?” 刘铁柱说道:“殷师兄被官府压迫,在桂林站不住脚。他知道我水性还好,写了一封荐 书,叫我来投奔王寨主的。” 刘铁柱继续说道:“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多蒙寨主看得起我,叫我当上个小头 目,他不时还指点我的武功,日子倒过得不错,就是不知你们下落,心中记挂。想不到今天 会碰上你们。” 陈石星道。”我是来给你们寨主祝寿的,小柱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师父也来了呢!” 刘铁柱喜出望外,说道:“真的吗?可惜我现在还未能抽身去拜见他老人家。” 云瑚忽地心念一动,抢着问刘铁柱道:“对啦,我们正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要问 你,别的事情,慢慢再说不迟,你有没有看见这样的一个女子……” 她本来只是姑且一试,想那么多人都找不着巫秀花,对刘铁柱实是不敢存着什么奢望 的。 不料刘铁柱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使即说道:“见过,见过,不过这个女子并非单独一 个人的。” 陈石星连忙问道:“是什么人和她一起?” 刘铁柱道。”什么人我就不知,远远看过去好像是个中年妇人。” 云瑚吃了一惊,“莫非是她后母?”连忙问道:“小柱子,你知道她们是向哪里走 吗?” “她们是向九溪十八涧会合的那座山头跑的,不必担心她们跑得了!” “为什么?” “西洞庭山有九溪十八涧,汇合之处,水流湍急,名为奔雷滩,好像瀑布,一样从山顶 倒挂下去,直入太湖。从来没人敢从那里划船出湖的!” 陈石星听到这里,更是吃惊,失声叫道。”不好!” 刘铁柱道:“什么不好?” 陈石星拉着刘铁柱的手就跑,叫他指点方向,一面跑一面说道:“那个中年妇人是巫山 帮的帮主,名叫巫三娘子。巫山帮是在四川的一个帮会,巫山下有三峡之险,是长江水势最 湍急的地方。巫三娘子在三峡操舟上下是惯了的,她的精通水性,恐怕还在你我之上。”云 瑚问道:“奔雷滩的源头之处,有没有船的?” 刘铁柱道:“有是有一条小船,但平常都是备而不用的。” 云瑚跺脚道:“糟了,糟了,巫三娘子一定早已知道这里有条捷径,可以操舟直放太 湖,故此才把巫秀花挟持到这里来!” 刘铁柱道:“我倒要和那妖妇比比水性,你们不必担心没有船。” 到了摊头,果然既不见人,也不见船。陈石星道:“小柱子,你说有办法的……”刘铁 柱道:“别愁,附近这个山洞恰好有新做的几条小船。”那个山洞虽然远不及桂林七星岩之 大,却也颇为宽广。由于附近有最适宜造船的木材,故而在这山洞之中,经常贮藏有新造的 普通可供三四个人乘坐的小船。 踏入山洞,听见闷雷似的冲击石壁的水声,陈石星道:“这个山洞也像七星岩那样有个 深潭的么?” 刘铁柱道:“不错,山上有条瀑布在两块悬岩的空隙,冲入洞中,水势甚猛,在下面形 成一个小潭,有水道直通奔雷滩的。不过瀑布虽猛,这条水道凭我听声的经验,却是比较易 于划船出去。”陈石星道:“那就更好了,小柱子,我有个不近人情的请求。你肯不肯帮我 的忙?帮这个忙可能会送掉你的性命的。”刘铁柱道:“小石子,你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不 够朋友了。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为我冒过性命之险,我也曾为你冒过性命之险,又不是现 在才是第一次。” 葛南威和杜素素是在江南水乡长大,自亦颇通水性,不过当然是不及刘铁柱之精了。放 舟入潭,刘铁柱这条小船在前头带路,提起竹篙轻轻一点石壁,小舟立即顺着水势向前疾 驶,陈石星和云瑚这条船跟在后面,黑暗中忽地感觉到一股激流卷来,陈石星这条小船团团 乱转,竟被卷入漩涡之中。 刘铁柱一听急流的奔腾之声,便知他们遇险,叫道:“向左侧后退再向前划!”陈石星 使出个千斤坠的重身法,定着小船,依法施为,果然顺着水势,脱出漩涡,不过片刻,已是 划出了那个山洞,重见天日。 出了山洞,水势如泻,奔腾下滩,更急更险。耳边但听得天风呼啸,激湍雷鸣。饶是云 瑚胆大,也不禁感到有点颤粟,“此滩称为奔雷,果然名不虚传。” 话犹未了,忽地一个浪头扑来,刘铁柱叫道:“小心触礁!”那块笔塔形的礁石,十分 之九藏在水中,只露出一点尖顶,水流太急,陈石星在急切之间已是控制不住那条小船,眼 看就要碰上。也还幸亏刘铁柱提醒得早,在眼看就要触礁之际,陈石星使出了张丹枫所授的 上乘内功,内力贯注篙尖,朝那礁石的尖端重重一撑,这一撑之力抵住了急流的冲力,使得 他们这条小船在这危机瞬息之间,恰好能够及时的逆流而进。忽地小船向上一抛。云瑚顿感 身子一轻,就如腾云驾雾一般,似是给那股激流抛掷到九天之上,忽地又掉下来,睁开眼睛 看时,小船早已越过礁石,过了几重滩了。 刘铁柱回头一看,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大声赞道:“小石子,好功夫!”陈石星抹了一 额冷汗,笑道:“多谢你的指点,你的本领也练得更好了啊!”要知在这样急流激湍之中行 舟,除了精通水性之外,气力也得超乎常人才行。刘铁柱能够履险如夷,显然武功亦已颇有 基础。说话之间,奔雷滩已经过了一大半。云瑚惊魂稍定,说道:“李白过三峡诗:两岸猿 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处虽无两岸猿啼,水流水急,恐怕亦不输于三峡呢。” 刘铁柱道:“好了,前面已经没有什么险滩,很快就可以进入太湖了。” 众人刚刚松了口气,杜素素忽地“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好像呆了似的看着前方。 葛南威跟着她的目光关注之处望去,不用发问,已经知道她是因何吃惊了。 只见在两块凸出水面的大石中间,搁住一条破船,船底朝天,已是撞得四分五裂,水面 上还可以看见有破片漂流。 葛南威心头坪怦乱跳,说道:“刘大哥,这条小般是不是你们的――”他没有勇气把话 说完,心想在奔雷滩边中发现的破船,除了是巫三娘子抢来的那条小船还能再有别的人乘船 下滩吗? 刘铁柱果然说道:“不错,正是我们放在奔雷摊的那条小船。”葛南威神色惨然,叹了 口气,说道:“那就不必再到太猢去了。”正是: 险滩怕听涛声咽,只见沉舟不见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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