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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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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 张丹枫横剑当胸,只听得毕道凡哈哈笑道:“兄台剑法妙绝,老朽可以放心了!”突 然伸棒一搭剑身,张丹枫只觉一股黏力,往外扯去,宝剑只好顺势一展,剑棒相交,并竖 空中,形似一个“人”字,这是武林中化敌为友的表示,群豪相顾诧然。毕道凡眼光一扫 ,朗声说道:“张兄是我世交,天大的事情,请冲着小老儿的薄面,揭过去吧!”哈哈大 笑掷棒于地,携着张丹枫的手,亲自送出门外。 周山民双眼圆睁,绿林群雄也都耸然动容,但见毕道凡神色凛然,与张丹枫携手并肩 ,对旁人神色,毫不理会,这是江湖上最隆重的护送方式,旁人虽有不满,碍着毕道凡的 面子,此际也不敢公然发话。 门外白马欢跃嘶鸣,张丹枫手抚剑柄,俯腰一躬,道声:“多谢老伯。”飞身上马, 朗声吟道:“中州风雨我归来,但愿江山出霸才,倘得涛平波静日,与君同上集贤台。” 眼光一与云蕾相接,立刻纵马奔驰,诗声摇曳之中,白马已闪电般奔出数里之外。 毕道凡双目闪光,呆然远望,忽而翘起拇指,大声赞道:“好气概,果然胜似前人, 不枉石英替他守了几十年。”蓝寨主蓝天石越众而出,问道:“这白马少年端的是何来历 ?轰天雷与金刀寨主联名发出的绿林箭,难道是无的放矢么?” 毕道凡移眼望着翠凤,微笑说道:“石姑娘,你现今该明白了吧?我的师祖彭和尚传 下三个徒弟,二弟子朱元璋贵为大明的开国皇帝,大弟子张士诚战死长江,这白马少年便 是他的后代子孙,三兄弟中最不济的是我这支,世世代代还是当年本色。” 群豪未听过毕道凡的故事,纷纷问道:“什么?什么?”“那白马少年竟是张士诚的 后人?”“轰天雷石英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石翠凤叹了口气道:“嗯,我明白了,我家 祖先敢情就是张士诚当年托他保守那幅巨画的亲信。可是他、他是我云相公的大仇人呀! ” 毕道凡皱眉说道:“所以我说尚有数事未明,此事就是其中之一。你爹爹的信中也未 有提及。云相公,他是怎么和你结仇的?” 云蕾面色惨白,目中蕴泪,久久说不出话,绿林群豪疑问惊诧之声不绝于耳。毕道凡 道:“都到里面说吧。”回到客厅坐定,毕道凡将以前说过的故事,约略再说一遍,叹口 气道:“当年三兄弟并举义旗,后来是一人独占天下,老实说,我心中亦是不服。我家数 代传下的家规,每个男丁,都要做十年和尚,十年乞丐,这一来固是纪念前人,二来也是 借此云游天下访寻那幅与国运极有关系的画卷,好再与朱元璋的子孙一较雌雄。可是如今 不必我再费心了,我的儿子也不必再做和尚,再做叫化啦!” 蓝寨主问道:“毕老英雄此话是何意思?”毕道凡惨笑言道:“以前虬髯客有志于天 下,与李世民下一局棋,棋未下完就抹乱棋子,说这天下不能再争了。我虽无虬髯客的霸 气,可是以前也还不自量,还想在寻得画卷之后,再逐鹿中原。可是如今也心甘情愿输给 张丹枫啦,这幅画找到它的真主人了。你们都听见张丹枫临去的吟诗,那是何等气魄,不 问可知,他定是按图索骥,要发掘他祖先当年的宝藏,与那幅无价之宝的地图,再举义旗 ,重图帝业,又一次与朱家争夺江山了!” 周山民不能再忍,一跃而起,冷冷说道:“只恐他要把江山奉送外人!”毕道凡瞠目 道:“你说什么?”周山民言道:“毕老前辈你还不知道么?这白马少年的父亲张宗周在 瓦刺官拜右丞相,瓦刺入侵已迫在眉睫,他单骑入关,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只恐比奸 细更为危险。试想他若取得那幅军用地图国中险要之地,了如指掌,献出瓦刺,按图进兵 ,中国怎能抵敌?”毕道凡神色大变道:“你话可是真?”周山民道:“半点不假!我父 子举起日月双旗,拒汉抗胡,天下共知。这等大事,岂容说谎!就是这位云相公的血海深 仇,也因张宗周这个大奸贼而起!蕾弟,你说与诸位英雄听听。”云蕾泪咽心酸,被周山 民一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话语说不出口。周山民急道:“蕾弟你别伤心。毕老前 辈与列位英雄定能替你作主的,我代你说了吧。”将云靖牧马胡边归途遇害等情事说了, 毕道凡颓然倒在椅上,半晌说道:“怪不得我家数代访寻张士诚后代,都是一点线索都找 不到,原来是远赴漠外去了。”蓦地起立,长须颤抖,愤然说道:“张士诚竟然有这等不 肖的子孙?看张丹枫的气概豪情,他、他怎能是个奸贼?”周山民说道:“有其父必有其 子,只凭外表怎能断定他的为人?”毕道凡红面变紫,双睛炯炯,好像要喷出火来,大声 说道:“如此说来,那是我的错了不是?”周山民一噤,潮音和尚接口道:“老大哥,我 说是你错了,那张宗周确实是个大奸贼,我也曾深入瓦刺,身受其害!”毕道凡被他直说 ,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来,喃喃说道:“是我错了?真的我错了?” mpanel(1); 周山民见他气焰稍减,又鼓勇气说道:“毕老前辈,这次只恐是你一时不察,被那奸 贼所利用了,想那张丹枫约了列位英雄到你家来,必是算定可以拿你作为挡箭牌让你替他 化解,使得绿林英雄此后不再与他为难。”毕道凡哼了一声道:“若他真是奸贼,我定要 亲手将他毙了。”目光闪闪,面上充满疑惑的神情,周山民听他话语,似是仍未深信,正 想再说,忽见毕道凡走出门外,大声叫道:“人来!”吩咐一个家人:“你快去打探,我 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反身转入客厅,忽地说道:“如此说来,只恐目下就有一场大祸 !” 绿林群雄争相问道:“什么大祸?”“有我等众人在此,什么事不能担当?”毕道凡 道:“列位有所不知,我家乃是大明天子的世仇,朱元璋在生之时就曾颁下密令,要将张 家与我毕家的后人斩草除根。我家世代为僧为丐,除了上面说两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 因就是借此避祸。祖宗保佑,数代以来,还未给朝廷发现踪迹。” “也许是我闯荡江湖,虚名招祸,数年之前,已发现有鹰犬对我注意,于是我遂避居 此一荒村,潜踪匿迹。不料十数日前,村中又发现有陌生人来过,听村中人说,那些陌生 人还曾问过我的来历,这些人想来定是朝廷的鹰犬无疑。实不相瞒,我本定在数日之前就 举家搬迁,只因那张丹枫指定今日要在我家与诸位相会,故此耽搁下来。若然给京师的朱 皇帝知道绿林群雄在我家聚会,派遣高手,前来围捕,岂不要给他一网打尽吗?” 听了此番话后,绿林群雄,疑心更起,在客厅中给张丹枫打败过的“火神弹”郝宝椿 首先说道:“事情有这样巧法?我看这是那白马小贼有心布下的陷阱!”毕道凡沉吟不语 ,蓝寨主亦道:“此事实是叫人疑心!”毕道凡道:“张士诚的子孙怎会与朝廷站在一起 ?”周山民道:“张宗周父子既能作瓦刺的奸细,也就能作朝廷的奸细。如此之人,什么 事情做不出来呢?”潮音和尚亦道:“是呀,张宗周与奸宦王振曾有收信往来,此事我亦 知道。”毕道凡拈须沉吟,半晌说道:“我本对他无甚疑心,听得周贤侄说破他的来历后 ,却教我难判断了。咳,两件事情联在一起,确是令人思疑,莫非他真是用的缓兵之计, 阻止我家搬迁,好令朝廷鹰犬有时间到此捕人么?呀,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这次我真的 看错了人?走了眼了?”毕道凡为人精明果断,此次却是他平生第一次难于决断事情。 周山民怒气冲冲,大声说道:“此事何必猜疑,定是那张丹枫所布的陷阱。咱们且商 量对付之策吧!”绿林群豪又纷纷议论,有的说要等待官军前来,和他□杀一番,有的说 不如先避开的好,避开之后,再广传绿林箭,叫南北的黑道英雄都共同去对付那个张丹枫 ,一定要令他处处荆棘,寸步难行。 毕道凡坐立不安,听绿林群豪纷纷议论,几乎全都是对张丹枫不利的,只有云蕾一人 独坐一隅,目蕴泪光,却不发话。毕道凡疑心大起,想道:“此人与张丹枫仇恨最深,何 以他不说话,莫非其中另有别情?”想过去与云蕾单独谈话,屋中人声如沸,嘈嘈杂杂, 谁人的话都听不清。毕道凡皱了皱眉,蓦听得远处一声马嘶,有人叫道:“那白马小贼又 回来了!”片刻之后,马铃叮当,越来越近,毕道凡急急奔出门外,只见一骑飞来,果然 是张丹枫那匹白马! 只见张丹枫神色仓惶,满头大汗,一跃下马,抢着说道:“世伯快走!”毕道凡双眼 一翻,冷冷说道:“好呀,你还有什么花招?”张丹枫怔了一怔,面色倏变,仰天狂笑道 :“悠悠苍天,知我谁人?毕爷,此刻我也不愿多费唇舌要你信我。我只求你快走,官军 离此已不到十里了!”毕道凡料不到官军来得如此之快,怒道:“好呀我就拼着血溅黄沙 好成全……”毕道凡气愤之极,想说的本是“好成全你奇功一件。”眼角瞥了张丹枫一下 ,忽见他衣裳染血,满面焦急的神色,却不似假冒得来,这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只听 得张丹枫又道:“我在村外十余里地,碰见官军,我仗着快马,斫了两人,抢回来给你报 信。” 忽地里“蓬”的一声,“火神弹”郝宝椿人未跃出,暗器先发,一支蛇焰箭挟着一溜 蓝火,向张丹枫劈面射来,说时迟,那时快,门内群雄,一涌而出,饮马川的蓝寨主首先 发话道:“好小子,你当我们是三尺孩童,任由你戏耍么?”不由得张丹枫分辨,已有四 五个人上前动手,绿林群豪纷纷喝骂:“好小子,花言巧语骗得谁来?”“先把他宰了再 杀官兵!”“想一网打尽,可没那么容易!”虽众口异词,却都是认定张丹枫与官军一路 ,上前动手的越来越多竟把张丹枫围在核心,剑气刀光,不分皂白,纷纷向张丹枫身上招 呼! 只听得叮当数声近身的几口兵刃已给张丹枫的宝剑削断,周山民一推云蕾叫道:“快 快上前,用你的宝剑对付他!”云蕾身不由己,拔出宝剑,闯入人丛。只见张丹枫白衣飘 飘,在刀枪剑戟丛中,东窜西闪,高声叫道:“你们看我那匹宝马,若然我是官军内应肯 让它如此受伤么?”那匹“照夜狮子马”臂上中了两箭,还插在那里,想是被官军追赶时 放箭所射,武林之士最爱宝剑名马,更何况这匹并世无二的“照夜狮子马”呢?将心比心 ,张丹枫自当是爱如性命,而今为了赶着回来报信,竟无暇替宝马拔箭疗伤,围攻的群雄 有一半已放松了手。 “火神弹”郝宝椿叫道:“焉知这是不是苦肉之计?”仍然挥鞭猛进,只听得“喀嚓 ”一声,鞭梢又被宝剑削去一段,周山民叫道:“快上!”云蕾一剑奔前迎面一招“玉女 投梭”张丹枫面色苍白,并不还招,身形一个盘旋,闪了开去。郝宝椿见他如此,越发认 定他是胆怯情虚,挥舞钢鞭,上打“雪花盖顶”,下打“枯树盘根”,只听得又是“喀嚓 ”一声,张丹枫宝剑略挥,竟把钢鞭从中截断,剩下半截,舞弄不得。云蕾如醉如狂,手 指抖索,青冥剑扬空一闪,欲刺不刺。只听得张丹枫大叫道:“火已燃眉了,你们还不快 快逃跑,与我纠缠作甚?”蓝寨主喝道:“呸,你想拿官军吓唬老子?咱们都是在官军的 刀枪下长大的!”把手一挥,又率群雄围上。 张丹枫长剑一展,划了一道圆孤,挡着群雄兵刃,高声叫道:“这是从京城来的锦衣 卫,你当是普通的官军么?看相子只怕是京师的三大高手,全都来了!”锦衣卫指挥张风 府,御前侍卫樊忠,内廷卫士贯仲,这三人以前都是武林人物,身手非凡天下闻名,合称 京师三大高手。群雄听了不觉都是一怔,这时那匹白马正在负痛长嘶,被潮音和尚的禅杖 隔住,冲不过来。毕道凡心中想道:“这白马神骏非常,快逾追风,竟然也中敌人两箭, 能射伤这匹白马的人,即非三大高手,也是非常人物,这书生所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 其无。”只听得张丹枫叫道:“锦衣卫的后面还有大队的御林军,若说只是捕捉毕爷一人 ,何须用这许多人马?若然御林军分兵去袭各位的山寨各位不在,如何应付?”此言一出 ,绿林群雄更是耸然动容,有一小半已争急上马,匆匆向毕道凡拱手告辞,驰归山寨。 周山民大怒叫道:“好个奸贼,危言恫吓,你又不是御林军的指挥,如何知道他们用 兵之计?除非你就是与他们合谋之人!”张丹枫仰天哈哈一笑,随手一招“八方风雨”, 长剑一挥,荡开了蓝天石、郝宝椿与周山民等人的兵器,大笑说道:“枉你爹爹曾是边关 名将,你即未读过兵书,也当知道一点兵法,为将之道,当知料敌察势,固己防人,最不 济也当知道权衡轻重。即算我是你所说的‘奸贼’,试问大敌当前,你们为我一人而冒基 业毁灭之险,这不是愚笨之极吗?”不待张丹枫说完,围攻的群豪又有一半散去,周山民 涨红了面怒道:“我的山寨不在此处,也不怕官军围袭,我还要再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蕾 弟上啊!”云蕾一剑格开张丹枫的宝剑,周山民迈步就是一刀,张丹枫微微一笑,左手捏 着剑诀,并未张开,随手一拂,只听得当□一声,周山民刀已堕地。 毕道凡看在眼里,听在心中,暗暗点头,心中说道:“若然张丹枫真个动手,周山民 不死也得重伤。围攻他的各路寨主兵刃十九都要被他削断。”那匹白马被潮音和尚所阻, 叫声不绝,毕道凡纵步奔前,口中作马叫之声,左手一招,突然一个飞身跳近那匹白马, 白马竟似甚有灵性,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四蹄踏地,不再跳跃。毕道凡轻抚马颈,右手一 伸,快如闪电般把两枝箭拔下,迅即把藏在掌心的金创药替它敷上。毕道凡老于江湖,江 湖客应通晓的各种杂学,他无不内行,驯马医马更是擅长,令潮音和尚看得目瞪口呆。 周山民拾起单刀,仍与蓝天石等人恋战不通,云蕾面目毫无表情,左一剑右一剑的跟 着周山民向张丹枫乱刺,忽听得毕道凡朗声说:“张兄,你的宝马来了,你快快走吧!” 周山民吃了一惊,把眼看时,只见毕道凡正把潮音和尚拉开,让那匹白马冲了过来。 郝宝椿急道:“纵虎容易捉虎难,毕老英雄,请你三思。”只听得毕道凡又道:“张兄, 你今日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马所伤非重,快快跑吧!”蓝天石愕然停手,云蕾闪过一边 ,即周山民也退后了几步。 但见张丹枫微微一笑,吟道:“数代交情已可贵,相知一面更难能!毕老伯,你不必 管我,快快逃跑。”毕道凡说道:“我举家大小,还有些物事需要收拾,你先跑吧!嗯蓝 寨主,郝庄主,周贤侄,你们也快跑吧!张丹枫今日之事,你们不必管了!” 蓝天石一言不发,上马便走。郝宝椿呆立当场一片茫然。周山民持刀踌躇,正想说话 ,忽听得万怒奔腾之声,已如潮水般倏然涌至,随即听得响箭声、呐喊声震荡山谷,毕道 凡面色一变,向管家的吩咐了几句,凄然说道:“叫你们跑你们早不跑,现在跑可难了! ” 小村在群山包围之中,只见山道上三条人影疾冲而下,随后是几十骑马匹自谷口鱼贯 而入,自山上奔下的三人竟赶在马队前头,先到村庄,听那山谷外的马蹄声,想必还有数 以千计的御林军围在外面。 毕道凡打了个哈哈,迎上前道:“毕某几根老骨头何堪一击?累得三位大人莅临山村 ,真是幸何如之!”为首三人,当中的那个军官剑眉虎目不怒自威,正是锦衣卫的指挥张 风府,家传“五虎断门刀法”天下无双,左边的那人面如锅底,短须若戟,乃是御前侍卫 樊忠,右边的那个面色焦黄,双眼凸出,却是大内的高手贯仲。樊忠与毕道凡十余年前在 江湖上曾有一面之缘,首先说道:“毕大爷,咱们都是奉上命差遣而来,你可休怪,就烦 你走一趟,咱们绝不会将你难为。”毕道凡冷冷一笑,正想出语回敬,忽听得张风府纵声 大笑抢先说道:“樊贤弟,你这可不是废话吗?想那鼎鼎大名的震三界是何人物,焉能束 手就擒?咱们还是爽爽快快地直说了吧。毕大爷,今日之事,非逼得动手不成,就请亮出 兵器,赐教几招,你若闯得过我的宝刀,那么天大的事情,我一肩挑起,放你逃跑便是。 至于在场的绿林道上英雄,正是相请不如偶遇,说不得也请一并动手啦。至于不是绿林道 上的朋友,那咱们决不滥捕无辜,要走请便。”横眼一扫,忽地扬刀一指,说道:“咦, 这位秀才大爷,却是哪条线上的好汉?”张丹枫笑道:“你是捕人的指挥,我是捉鬼的进 士!”张风府大笑道:“那么说来,咱们可也要较量较量啦!”贯仲适才在途中乃是先行 ,白马就是他射伤的,瞥了张丹枫一眼,叫道:“哈,原来你也在此,妙极妙极,这匹白 马可得给俺留下来啦!”张弓搭箭,弯弓欲射。 樊忠爱马如命,叫道:“贯贤弟,休再射它生擒为妙。”率领士卒,上前捕马,忽地 哎哟连声,几名锦衣卫士手臂关节之处,如被利针所刺,痛得泪水直流。贯仲叫道:“原 来你还会发梅花针,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弯弓一射,箭似流星嗖的一声,劲疾非常 ,张丹枫不敢手接,身形一闪避过,那枝箭余势未衰,射到潮音和尚面前,潮音禅杖一摆 ,铿锵有声,火花飞起,那枝箭斜飞数丈,这才掉下。潮音大怒挥手叫道:“周贤侄,咱 们冲出去!”禅杖横挑直扫闯入锦衣卫士丛中。樊忠手挥双锤,迎头磕下,只听得“当” 的一声巨响,潮音的禅杖给磕得歪过一边,樊忠的虎口也震得疼痛欲裂,双锤几乎掌握不 住,樊忠在宫中有大力士之称,与潮音换了一招,正是功力悉敌,棋逢对手,登时恶战起 来。 毕道凡仰天打了个哈哈,取出降龙棒叫道:“张大人承你瞧得起我,咱们也较量较量 !”张风府扬刀笑道:“好极,好极!咱们就依江湖规矩,单打独斗一场,你若闯得过我 的宝刀我有话在前,无人将你拦阻。”说话口气,自负非凡,毕道凡大怒,信手一棒,疾 若奔雷,张风府斜身绕步,反手一刀,劲风疾迫,刀棒相交,各退三步,毕道凡叫道:“ 好!不愧是京师第一高手!”手腕一翻,降龙棒刷的又打过去,张风府刀尖迎着木棒轻轻 一点,借着木棒之力,身形骤然飞起,刀光一闪从空劈下,这一招厉害非常。毕道凡临危 不乱,突然使出“铁板桥”的绝顶功夫,左右撑地,右足腾空,头向后仰,缅刀刷的一下 从他头顶掠过,毕道凡右足一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是一脚,张风府的刀险险给 他踢飞,赞了一声:“震三界果是名不虚传!”招式一换,一个“连环三刀”,疾如风雨 竟把毕道凡逼得连连后退! 那边厢贯仲也与张丹枫动了兵刃。贯仲使的是三节软鞭,招数精奇,他还不知张丹枫 是何等样人,意存轻敌,手起一鞭“乌龙绕柱”,脚踏中宫,毫无顾忌地向张丹枫手腕便 绕,意欲将他宝剑夺出手去。张丹枫“嘿嘿”冷笑,手腕一沉,剑锋刷的反弹而起,剑光 一绕,立把软鞭削去一截,身形微动,更不换招,第二剑、第三剑已连绵发出。贯仲吓了 一跳,但他也是一名高手,在绝险之际,突然使险招,不退反进,墓然使出擒拿手法反臂 一抓,张丹枫回剑一削,他的软鞭已撤了回来,拦腰便扫,张丹枫寸步不让,身如垂柳, 左右摇摆,手底毫不放松,刷刷刷又是一连三剑,贯仲软鞭虽长,却是沾不着他的衣裳, 反给逼得退了几步。张丹枫着着抢先,挥剑强攻,但迫切之间,却也不能突围而出。这时 两边已成了混战之局,锦衣卫已冲入毕家,吓得鸡飞狗走。 张丹枫把眼看时,只见潮音和尚与御前侍卫樊忠恰恰战成平手,毕道凡却是连走下风 。张风府那口刀乃是百炼缅刀,在兵刃上先不吃亏,功力上两人都差不多,但张风府占了 年壮力强的便宜,一口刀有如神龙探爪,飞鹰展翅,着着都是进手的招数,毕道凡逼得转 攻为守,使出潜龙护宝盘旋十八打的棒法将门户守得十分严密。虽然如此但久战下去,却 是定必吃亏。 张风府、贯仲、樊忠三人都是单打独斗,其余的人则已成混战之局。张丹枫再把眼看 时,只见云蕾仗着宝剑之威,削断了许多锦衣卫的兵刃,掩护周山民与郝宝椿等人,且战 且走,渐渐冲到了潮音和尚的跟前。 樊忠与潮音正在高呼酣斗,忽见青光一闪,云蕾的宝剑旋风般地奔前心急刺而来,樊 忠双锤一分,左锤护身右锤迎敌。云蕾的剑法以奇诡善变见长,樊忠一锤击去,满拟将敌 人的宝剑击飞,不料陡见青光疾闪,似左忽右,急急变招迎敌,左锤却给潮音的禅杖封住 ,打不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刷的一声,樊忠肩头已着了一剑,樊忠大吼一声左 锤甩手飞出,云蕾顿觉劲风贯胸,急闪开时,但见那锤直飞出数丈之外,轰的一声巨响, 撞在山岩石之上,打得石片纷飞,而樊忠也趁着一掷之威,纵身跳出圈子。 云蕾虽把樊忠打退,但给锤飞一逼,有如突然间给千斤重物一压,气也几乎透不过来 ,知道厉害,不敢再逼,与潮音和尚急急闯出。那匹红鬃战马飞奔过来,云蕾一跃上马, 仗剑向前开路。 张丹枫见云蕾即将脱险,心中大喜,精神倍长,刷刷两剑又把贯仲逼退几步,大声叫 道:“毕世伯,扯呼!”毕道凡闷声不响,挥棒力战,对张丹枫的说话,如听而不闻。张 丹枫眉头一皱,再把眼看时,只见云蕾一马当前,左有潮音和尚,右有石翠凤、周山民、 郝宝椿等绿林好汉跟在后面,看看就要闯出重围,张丹枫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又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老英雄,并肩子闯啊!”毕道凡仍是闷声不 响,如听而不闻。一根棒盘旋飞舞,恋战不休。 张丹枫猛然醒起,毕道凡和张风府比斗之时,曾被张风府出言所激,若然不能从张风 府宝刀之下闯出,换言之即是若不能将张风府打退,则他断不肯逃跑。所以现在虽处下风 ,却仍是依着江湖上单打独斗的规矩:既不肯认输,那就不死不休! 张丹枫心中烦躁想道:“这个关头还争这口闲气作甚?”但他知道毕道凡脾气,纵许 自己上前助他打退敌人,他也未必肯走,正自踌躇无计,忽听得一个孩子叫道:“放我下 来,我也要打强盗!”原来是毕家家丁正在与官军混战,毕道凡的独生儿子背在管家的背 上,挣扎着嚷要下来。 张丹枫心念一动,嗖的飞身而起,如箭离弦三起三伏,闯入锦衣卫士丛中,长剑挥舞 ,云涌风翻,如汤泼雪,一般卫士如何拦挡得住?只见他杀入垓心,陡地伸臂一抓,将毕 道凡的儿子夺了过来,管家的啊呀一声,张丹枫叫道:“你们快往外闯!”手起剑落,斫 翻几人,迅即又杀出去,墓地撮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被官军围捕,正在左冲右突 ,听得主人啸声,发力一冲,雪蹄飞处,踏倒两人,张丹枫突然把那孩子往马背上一抛, 叫道:“坐稳了!”那孩子虽然只有七八岁,胆子甚大,抓住马□,让那白马驮着便跑。 张丹枫身形快极,转身一掠,飞一般的掠到毕道凡前面。这时正有几名锦衣卫士挺枪 搠那白马,白马嘶鸣,孩子哇哇大叫。张丹枫大叫道:“毕老伯,你还不去照顾孩子!” 剑尖一吐,招走轻灵,当的一声,搭上了张风府的缅刀。毕道凡长叹一声,虚斫两刀,奔 出垓心。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白刀去势顿缓,毕道凡一手三暗器,打伤了那几个挺 枪搠马的兵士,纵上马背,抱紧孩子,白马一声长嘶,扬蹄疾走,霎忽之间,已是突围而 出。 张风府勃然大怒,断门刀一个旋风急转,张丹枫只觉一股潜力扯着剑尖,宝剑几乎脱 手飞出,心中暗道:“此人果是名不虚传,功力非凡,不愧称为京师第一高手。”长剑往 前一探也暗运内力,解了那绞刀之势,剑锋一转,当的一声,将缅刀削了一个缺口,张风 府吃了一惊忽地笑道:“不怕你宝剑!”刀锋一偏,倏地又搭上了剑身,用力一旋,张丹 枫剑被“黏”上,展不出宝剑的威力,却是纵声笑道:“好呀,咱们较量较量!”手腕一 抖,剑锋一翻,又脱了出来。忽听得弓弦疾响,白马狂嘶,贯仲高声叫道:“大哥快追, 毕老贼跑了!”张风府墓然醒起,这是张丹枫“围魏救赵”之策,刀锋忽转,纵身奔出, 张丹枫挺剑急刺,张风府突地反手一掌,掌挟劲风,迎胸劈至。张丹枫逼得闪身,胸口给 掌风所震,竟是辣辣作痛,吃了一惊,急忙运气护身。只见张风府已抢了一骑快马,疾追 那匹“照夜狮子马”。 张丹枫心中笑道:“我的宝马虽然连中三箭,谅你也追它不上。”只是毕道凡虽然脱 出重围,他却又被围困,那樊忠已舞锤急上,与他交手。樊忠双锤重八十斤,宝剑削它不 得,更加上锦衣卫的围攻,竟是脱不了身。要知樊忠既能与潮音战个平水,与张丹枫亦是 伯仲之间,张丹枫想马上突围哪里能够! 云蕾等人,本已脱出重围,忽呼得后面叫声,云蕾回眸一瞥,见张丹枫隐入苦战之中 ,芳心一惊,贯仲骤的一箭射来,云蕾正在失神,宝剑拨箭稍迟,竟给他一箭射中马颈。 云蕾猝然倒地上,未及起立,身后的锦衣卫士发一声喊,已是一拥而前,刀枪并戳。 云蕾单掌按地,陡地打了一圈圈,剑光掠处,有如平地上涌起一圈银虹,只听得一片断金 戛玉之声,戳到胸前的几柄刀枪一齐折断。云蕾一跃而起,贯仲手提三节软鞭,如飞赶到 ,手起一鞭,拦腰缠腕。贯仲领教过宝剑的厉害,利用软鞭的伸缩自如,这一鞭扫得恰到 好处。云蕾横剑削它不着,软鞭已如一条毒蟒似的奔到前心。好个云蕾,肩头微动,身形 略短,翩如飞雁,从鞭梢下一掠而出,刷的一剑仍是强攻,贯仲斜窜三步,手腕一顿,鞭 梢一带,呼的又圈回来。两人换了数招,未分高下,鞭声剑影,打得个难解难分。按说两 人本是旗鼓相当,可是云蕾气力较弱,二三十招一过,气喘汗流,渐感不支。贯仲哈哈大 笑,攻势骤盛,十余名锦衣卫士中的高手散布四周,布成圆阵,防备云蕾逃走。 另一边张丹枫陷入重围,宝剑被樊忠双锤逼迫,讨不了便宜,又要应付其他人的兵刃 ,也是险象环生。酣战中忽见云蕾堕马,心中大急,墓然一个转身,反手一剑,敌着樊忠 的双锤左手一抓,将一名卫士的衣领抓着,一把举将起来。这一招用得实是险极,若然差 了毫厘,身上怕早被围攻的卫士搠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张丹枫拿捏时候,妙到毫巅,一击 成功,胆气顿壮。说时迟,那时快,樊忠正趁着他转身之际双锤横击过来,却不料他已抓 起那名卫士,大喝一声,回身便挡,樊忠双锤急缩,张丹枫右手挥剑,左手就将抓着的人 质作为兵器,一阵旋风急舞,挡者辟易,霎忽之间,冲出重围。樊忠紧追不舍,张丹枫一 声大笑,喝道:“接着!”将那名人质反臂掷出。樊忠还真不能不听他的命令,逼得抛了 双锤,接过伙伴,只见张丹枫在大笑声中,又已闯入了堵截云蕾的圆阵。 云蕾正在吃紧,陡见张丹枫一剑飞来,墓然一阵心跳,羊皮血书的阴影在她眼前一晃 ,这可憎可恨可喜可爱的“仇人”又来援救自己了,该把他当作朋友还是该把他当作敌人 ?该接受他的救助还是“宁死不屈”?芳心忐忑,正自打不定主意,迷茫中贯仲一鞭扫下 ,云蕾惊起之时,鞭影已到头上。 但见剑光一闪,耳边有人叫道:“小兄弟,快快出招!”云蕾随手一剑,只听得“喀 嚓”两声,贯仲那三节软鞭断为四截!贯仲适才与张丹枫斗过一百余招,虽然处在下风, 可还未曾落败,满心以为合众卫士之力,对付两人,亦是绰有余裕,哪料双剑合璧,威力 暴增,只是一招就鞭折人伤,慌忙急走。张丹枫拖着云蕾,双剑左右并展,随意所施,无 不妙绝,片刻之间,十余名卫士都中剑受伤,倒地不起! 张丹枫拖着云蕾,且战且走,樊忠手舞双锤,迎面而来,贯仲叫道:“二哥,小心! ”张丹枫、云蕾双剑齐出,倏地合成一个光环,樊忠大吃一惊,无可抵敌,急将双锤一抛 ,滚地一个大翻,侧身滚出一丈开外,只觉头顶一片沁凉。饶是他滚得如此之快,护头盔 亦被削掉,连头发也被削了好大一片。 樊忠几曾吃过如此大亏,翻身跃起,勃然大怒挥手喝道:“用马队冲!”数十名锦衣 卫士跨上战刀,分成四队,纵横驰骋,齐向张、云二人冲来。他二人武艺纵算再高,也难 抵敌这样狂风暴雨般奔来的马队! 张丹枫叫道:“快快上山!”与云蕾施展绝顶轻功,向后山飞奔。毕家门前距山脚约 有一里之地,两人将到山脚,已被快马追及。张丹枫突然抓起云蕾,往山上一抛,前头那 匹快马人立扑来,张丹枫足尖点地,身躯笔直蹿起,那马扑了个空。就在这一瞬之间,张 丹枫已飞上马背,将马上那名卫士横抛出数丈之外。这还是张丹枫一念慈悲,要不然若将 他掷于地上,怕不被马队践成肉饼?那匹马去势极疾,片刻已冲到山边,张丹枫在马背上 一个飞身,抓着山边一棵大树的树枝,打秋千似的往前一荡,落下之时,已在山坡,只见 云蕾正在半山张望。 其时已是暮霭含山,天色微暗,山上怪石嶙峋,马队不敢冲上,只围在山下呐喊,樊 忠传下号令,将谷口外的御林军调了一部分进来,强弓劲弩,守住山脚,哈哈笑道:“看 你能在山上困得多久?”张、云二人山上辽望,但见山下四处旌旗招展,这座小山已全给 御林军包围住了。 张、云二人恶斗了大半日,这时只觉又饥又累,春日阴晴无定,日间阳光普照,黄昏 之后却忽然下起雨来。张丹枫道:“小兄弟,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去,我身上还带有干粮。 ”云蕾默声不语,头扭过一边。张丹枫道:“那边有个山洞。”一把拖着云蕾便跑,肌肤 相接,只觉云蕾手心冰冷,料知她心中必是惶恐不安。 那“山洞”其实只是两块大岩石夹峙而成的缝隙,岩石上有虬松盘结,雨点却也飘不 进来。石缝中恰恰可容两人,张丹枫将云蕾拖入山洞,两人面面相对,心跳之声,各自可 闻。张丹枫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咱们两家的冤仇真是无法可解吗?”暮色黯淡 ,更兼是下雨的阴天,张丹枫微侧身躯,看不见云蕾面上的表情,但闻衣裳悉索,剑环抖 动之声,知她正在手摸剑柄。张丹枫又叹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小兄弟你把我杀了吧 ,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怨!” 蓦地一声雷响,电光一闪,照见云蕾惨白的面色,也照见她眼角的两颗泪珠。云蕾倚 着岩石,手拈衣带,宝剑悬在腰间露出了短短的半截,想是她轻轻抽动,却又立即把手移 开。电光一闪即灭,石洞迅又归于黑暗。 黑暗中但闻云蕾喘息之声,良久良久,仍不见她说话。张丹枫取出干粮,说道:“小 弟兄,你吃点东西。”云蕾身倚石壁,动也不动。张丹枫甚是悲痛,却故意扮了个鬼脸, 嘻嘻笑道:“小兄弟,这次我不说你食白食啦,吃一点吧!”张丹枫故意提起初见之时的 笑话,实是想逗她说笑。忽地“啪”的一声,云蕾将他递过来的干粮拍落地上,张丹枫苦 笑一声,将干粮捡起,随手搁在一瓣凸出的石瓣上。 云蕾亦是满腹辛酸,欲哭无泪,黑暗中只听得张丹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报仇, 报仇,冤冤相报,究竟何时了?我的祖先与朱元璋争夺江山,亦是留下遗书,要后代子孙 替他报仇,我家的报仇,可不只是要后人凭血气之勇去刺杀敌人,而是要重夺大明天子的 江山!” 云蕾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样的报仇可真是古往今来最惨酷的报仇,若然张家报得此 仇,岂非要杀人盈城流血遍地?”又想道:“若然张丹枫是为了报仇,而勾结瓦刺胡兵入 寇,抢夺江山,那他可就是万古的罪人,我亦容他不得!”思潮起伏不定,手指又抓紧了 青冥宝剑的剑柄。 只听得张丹枫续道:“我的祖父逃到瓦刺,那时蒙古势力衰微,内部分裂,明兵时时 闯进蒙古草原劫掠,明朝又要他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他们亦是愤恨得很,所以他们也要 报仇。咳,人与人,国与国,都有那么多的冤仇,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平等相待, 和平相处?” 云蕾心中一动,张丹枫续道:“先祖和瓦刺先王都想报仇向大明报仇,这么样他就在 瓦刺为官啦。瓦刺一天天强盛起来先祖的官也越做越大,到了我的父亲,不但承袭了先祖 的官位后来更升任了右丞相。” “我父亲记着先代之仇,对朱元璋的子孙以及忠于明朝的人都恨之入骨。三十年前你 的爷爷出使瓦刺,口口声声以明朝的大忠臣自居,我爹一气之下,就迫他到冰天雪地里去 牧马二十年!” 云蕾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忽地转念一想:“我爷爷为了身受牧马二十年之苦,就要杀 尽张家所有的人,那么明朝抢去了他先人的江山,也就难怪他们如此愤恨,累及我的爷爷 。可是这种种是非恩怨,我们后辈可管不着,爷爷要我报的仇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云蕾抓紧剑柄,心乱如麻,只听得张丹枫又道:“你爷爷在冰天雪里牧马二十年,始 终不屈。后来我的父亲也有点佩服他啦,我父亲也曾对我说起你爷爷的故事,说是当年你 爷爷私逃回国之时他实是事前知道,故意不派兵阻拦让他们逃跑的。我爹还说,当时他曾 遣澹台将军送给你爷爷三道锦囊,可以救他性命,可惜你爷爷不信,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云蕾将信将疑,仍然不作一语,手指仍然抓紧剑柄。 张丹枫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对你爷爷确是太过,后为的好意也就难怪你爷爷不肯相 信,先人欠债后人还,呀,我也难怪你这样恨我!” “瓦刺一天天强大,明朝不敢欺负它,反了过来,反而被它欺负了。十年之前,我的 师父到瓦刺来,听说他本来是要替你爷爷报仇,后来却做起我的师父啦。他教我记得自己 是中国人,千万不能与中国为敌!师父来后,我爹爹的性情也好像有些改变了,我常常见 他深夜捶胸中宵绕室,自言自语地说道:‘报仇,报仇,该不该这样报仇?’神情很是可 怕。我有一两次上去劝他,他却又瞪着眼睛说:‘孩子啊,你可得记得先人的如山仇恨! ’” “我此次实是瞒着父亲,私逃回来的,事情只有我师父一人知道。中原武林的种种情 形,也是我师父对我说的。我是中国人,我绝不会助瓦刺入侵,可是我也要报仇……”云 蕾冲口说道:“怎样报仇?”张丹枫道:“我入关之后,细察情形,朝朝其实已是腐败到 极,要报仇我看也不很难,我若找到地图宝藏,重金结士,揭竿为旗,大明天下不难夺取 !”云蕾吃了一惊,道:“你想称王称帝?”张丹枫笑道:“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 的江山岂能维持百世?不过我抢大明的江山,也不只是就为了做皇帝……”云蕾道:“就 为了报仇吗?”张丹枫道:“也不只是就为报仇,若然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那可多 好!”顿了一顿,忽然一阵狂笑吟道:“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 万世!哈哈,若能酬素愿,何必为天子?”云蕾在黑暗中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可想见 他的狂态,忍不住接口说道:“做不做皇帝,那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是你若想抢大明九万 里的江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何况现在蒙古又要入侵 。你若与大明天子为仇,岂非反助了瓦刺一臂?”张丹枫怔了一怔,忽地柔声说道:“小 兄弟,你的话也有道理。小兄弟,大哥听你的话,你说不让我做皇帝我就不做皇帝。小兄 弟,你说吧,我就听你的话。”声调温柔,言语甜蜜,云蕾面上一热,身子往里一缩,手 掌往外怒道:“谁要你听我的话!”张丹枫道:“怎么啦?又生气了?”云蕾再也不说一 句话,张丹枫叹了口气,手触岩石,搁在石瓣上的干粮已全被云蕾吃光了。原来适才云蕾 听张丹枫说话,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地拿起干粮来吃,到省起“不该”吃时,已是吃到最 后的一块了。张丹枫暗暗偷笑,黑暗中但见云蕾一双眼睛有如黑夜明星,闪闪发亮。张丹 枫柔声说道:“小兄弟,你该睡啦!”给她低唱催眠小曲,云蕾本觉疲倦,吃饱之后,听 他柔声催眠,睡意顿浓,眼皮慢慢地阖了下来。张丹枫提剑坐在洞口替她守卫,其时骤雨 已过,但黑夜之中,官军也不敢闯上山来。 张丹枫亦是疲倦之极,但为了卫护云蕾,撑着眼皮却是不敢睡觉,忽然听得云蕾叫道 :“大哥,大哥……爷爷……爷爷……”张丹枫应了一声,回头一望,云蕾又不叫了,听 她鼻息均匀,原来是说梦话。张丹枫脱下外衣,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仍然坐在洞口提剑守 卫。 云蕾正在梦中,梦中见张丹枫仰天长笑,忽然又手抚画郑痛哭高歌,云蕾觉他甚是可 怜,上前扳他肩膀,忽地爷爷持着那根饰有旄毛的竹杖,颤巍巍地走来,插入两人中间, 举起竹杖便打,云蕾道:“大哥救我!”爷爷手里的“使节”忽然又变了羊皮血书,爷爷 持那块羊皮往她头顶一罩,骂道:“谁是你的大哥,你快快把他杀掉!”血腥味阵阵扑来 ,云蕾非常难受,喊又喊不出来,一惊而醒。 但见洞口曙光透入,云蕾定了定神,发觉自己身上披着张丹枫的外衣,面上发烧,心 头发酸,取下外衣,轻轻走出,只见张丹枫坐在石上,剑尖抵地,头向下垂。原来张丹枫 一夜未睡,实在熬不住了,所以临到天亮之际,打了个盹。 羊皮血书的阴影又在心头扩大起来,云蕾手抚剑柄心道:“若然此际刺他一剑,倒是 绝好时机。啊,啊!我怎能如此想法,爷爷啊,爷爷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啊!”朦胧 中似见爷爷持着使节走来,就像梦中那样情景,用严厉的目光瞪着自己,难道是还在梦中 ?云蕾咬咬指头,感觉痛苦,这不是梦,可是她又多愿永在梦中,永不醒来。梦中虽是难 受,也比不上醒来面对“仇人”之时的难受啊!“我放弃了这个绝好时机,不杀张家的人 ,爷爷在九泉之下会怪我么?”云蕾手抚剑柄,迈前两步,忽然又把手指送入口中一咬, 剧痛中顿时清醒,爷爷的影子消失了,她把剑一下按入鞘中,将长衣轻轻地替张丹枫披上 。 张丹枫动了一下,蓦然伸了个懒腰,笑着站起来道:“嗯小兄弟,你这样早就醒来了 !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云蕾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张丹枫凝望着她,目光充满柔情, 又带着无限怜惜,云蕾激动得几乎哭了出来,转身不敢再看张丹枫。张丹枫叹了口气,往 山下看时,只见数十外锦衣卫士杂着御林军,三五成群正趁着清晨气爽,上山搜索。 几十名卫士容易对付,可是山下旌旗招展怎能冲出重围?张丹枫踌躇无计,只见敌人 分头上山,已到山腰,张丹枫一把拖着云蕾,躲到一块大石之后。 官军越来越近,忽听得张风府大声叫道:“出来,出来,我已瞧见你们了!出来我有 话说。”张丹枫打了个突,这张风府是京师第一高手,想不到他这样快又回来了,他亲自 率人包围,想冲出去更是无望! 张风府缅刀一指,又大声叫道:“躲躲藏藏,算得什么好汉?”话声未了,只见山头 人影一晃,张丹枫衣袂飘飘,自岩石之后一跃而出,拔剑大笑道:“张大人武功盖世,率 领千军万马,居然攻上此山,确实算得好汉!” 张风府面上一红,道:“你不必激我,这山下虽有众多军马,你们也尽管冲着我张某 一人!”张丹枫宝剑一晃,笑道:“妙极,妙极,那么请划下道儿!”张风府瞟了他们一 眼,忽道:“看你们二人并非黑道上的人物,和那震三界却是什么交情?”张丹枫道:“ 这个你不必管,闲话休提,咱们且斗个三五百招,你若不能胜我,又待如何?”张丹枫自 忖:若论功力的深厚,自己实不如他;若论剑术的精妙,则自己却要稍高半着,在三五百 招之内,只怕谁也胜不了谁。他知道张风府乃是京师第一高手,为人自负之极,所以用话 将他逼住。 张风府又瞧了二人一眼,笑道:“不必单打独斗,你们二人一齐上来!”张丹枫冷冷 说道:“那么京师三大高手,今后就只剩下两人啦!”意思是说,若然他敢以一敌二,那 就必死无疑。张风府笑道:“那却也不见得!你们二人武功我都见过的,若说单打独斗, 你大约可接我三五百招,你划这个道儿,我可不上你当。”张丹枫一怔,心道:“这人果 是厉害,知己知彼,和我所见竟是完全相同。”便道:“那便不以三五百招为限,咱们一 对一的□拼,随你划出道来。”只听得张风府续道:“至于你这位伙伴的武功,大约只可 接我百招。这样吧,你们二人一齐上来,在五十招之内,你们若能取胜,那么我便保举你 们做今科的武进士,不必再考试啦。”张丹枫大笑道:“我们二人要胜你易如反掌,何须 五十招,在五招之内,我们若然不能取胜,任由你的处置。若然在五招之内,我们胜了, 我们也不希罕什么进士状元,咱们绿水青山,后会有期!”此话意思,即是说在五招之内 ,假若他们二人胜了,张风府可得任由他们逃走。 你道张风府何以定要坚持与他们二人相斗?原来张风府昨日追不上毕道凡,回来之后 ,见樊忠、贯仲二人都受了伤,惊问其故,樊、贯二人说及张丹枫与云蕾联剑之威,言下 尚有余怖。张丹枫听了,甚是惊奇,心中想道:“他们二人,以那白马书生武功最高,但 亦不过比樊忠、贯仲略胜一筹,联起手来在五七十招之内,打败樊忠、贯仲,也还不算稀 奇,岂有在一两招内就能大胜的道理?”张风府乃是武术名家,平生潜心武学,闻说有什 么特异武功,便想见识,为人抱负却是与普通的卫士不同。 张风府自思,自己断无在五十招之内落败之理,一听张丹枫说只须五招,不禁狂笑, 缅刀扬空一劈,朗声说道:“好吧那第一招来了,接刀!”刀光飘忽似左似右,一出手便 以“流星闪电”的招数,分袭二人。 云蕾独倚岩边,如醉如痴,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张风府刀光闪闪,掠到面门。张丹 枫大急,叫道:“小兄弟,快快出招!”剑随声到,手起一剑,“拦江截斗”,抢到云蕾 前面,招架张风府的缅刀。张风府那招流星刀法,本是分袭二人,刀剑相交 下一回 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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