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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回 西湖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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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西湖风波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檀羽冲终于来到了临安,倘佯于西子湖边 了。   “湖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是苏东坡赞美西湖的句子。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是白居易卸官之后,因对杭州的思念而填的三首《忆江南》中的一首。同样,也 表达了对西湖的赞美。西湖,千百年来,曾受过多少诗人词客的歌咏,赞叹!檀羽 冲来到的时节,正是春暖花开的早春二月――西湖最美丽的季节。但他在心迷目醉 于西湖美景之余,却也不禁另有一番感慨。西湖两边的苏堤白堤都满是游人,他倘 佯湖畔,放眼四顾,湖上是画船载酒,稳泛平波;堤上是油壁香车,分花拂柳。湖 上岸上都是隐隐竺歌处处随。那里看得出一点备战气氛?他想起从金国的南来途中, 一路所见的车辚辚、马萧萧的景像,实是不禁为这作为南宋“战时首都”的临安叹 息了。“赵宋南渡,把杭州改名临安,临安其实即是苛安,看来他们是想在临安以 图苟安的了。”他想。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了西湖边最负盛名那家酒楼――楼外楼的门前了。   他想起的不是赞美西湖的诗词,却是和楼外楼有关的一首诗,一首讽刺意味很 浓的诗。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摇头苦笑,走上楼外楼,他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点了楼外楼的名菜“醋溜 鱼”和“蜜方”(最好的蜜汁火腿),要了一壶“加饭”(上好绍酒),暂且把胸 中的抑郁放开,低斟浅酌,欣赏西湖风景。   一条画船在窗外的湖面经过,船中的歌女正在唱一首新词。   唱的是张于湖的《西江月》:“问那湖边柳色,重来又是三年。   来风吹过我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邻座的两个官员同赞:“好词!”一个说道:“果然不愧是状元之才。”(按: 张孝祥,号于湖,是绍兴二十四年状元)一个摇头晃脑说道:“世路如今已惯,此 心到处悠然。真是能够看破世情,心境平和,能把闹市当作山林隽语。听人歌此词, 我也想在湖山终老了。”   另一个座头的客人,头戴方巾,身穿蓝布长衫,虽然不是衣裳破旧,质料却很 普遍。看来像是落魄秀才。他却忽地冷冷说道:“张于湖的词有出世的一面,也有 入世的一面。他最好的词,可不是这一首。”   一个官员皱眉,说道:“哦,依你看来是哪一首?”   那穷秀才模样的中年人,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高声吟唱起来:“长淮望 断,关塞莽然平。   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诛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   看名王宵措,骑火一川明。   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蠢,竟何成!   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   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锋燧,且体兵。   冠盖依,纷驰骛,若为情。   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这首词调寄《六州歌头》,是张于湖感怀国事之作。尤其最后两句,写中原遗 老,盼望南宋收复故土的心情,含有无限悲愤。檀羽冲情不自禁的赞道:“好词, 好词!” mpanel(1);   那两个官员都是不约而同的皱眉道:“狂生!狂生!”   就在此时,又来两个客人。一个年约四旬,面白无须,头戴乌沙,身穿官服、 另一个不过二十岁左右,衣服华丽,看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弟子。   这两人一进来,酒楼上倒有一半客人站了起来,争着和他们打招呼。檀羽冲邻 座那两个官儿,更是趋前迎接,一个说道:“史大人,怎的今日这样好兴致来喝酒?” 一个问道:“这位公于是――看来这个姓史的中年官员,官阶很是不小。   檀羽冲却不理会这个史大人是什么人,倒是那个少年令他吃一惊。他从未见过 这个少年,怎好似曾相识。   那“史大人”道:“这位谭公子是我的世交,他刚从外地到,故此我请他来楼 外楼观赏西湖。”   旁人听说这少年是他的世交,当然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了。檀羽冲邻座那两个 官儿便道:“难得谭公子运道而来,请让我们为公洗尘。”   那“史大人”道:”怎能让你们破费?”   那两个官儿道:“这是请都请不到的,何况我还想向史大人讨教呢。”   那“史大人”推辞不掉,便道:“也好,我这世侄初来乍到,就让他多交两位 朋友吧。这们位是蓝编修,这位是黄编修,他们都是在翰林院。”   檀羽冲听得这少年自称姓“谭”,“檀”“谭”音近,他自己也曾改姓“谭” 的,心中一动,难道他也是――”   那“史大人”坐下来道:“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张于湖的词?”   那姓蓝的官儿道:“不错,湖上的画船有个歌女唱了张于湖那首西江月,这酒 楼上也有人唱了他那首六州歌头。”   “史大人”道:“我都听见了。”   那姓黄的官儿道:“我正想请教大人,这两首词究竟哪一首好?”   “史大人”笑道:“你们两位都是翰林院学士,是该我向你们请教才对。”   两个官儿齐声说道:“秦相爷生前都夸赞过大人的文才的,我们这点学问,怎 能和大人比较?”   檀羽冲心里想道:“他们说的秦相爷想必就是秦桧,原来这个史大人是秦桧提 拔的。”   “史大人”道:“两首词风格不同,各有各的好处。不过我喜欢那首西江月更 多一些。此心到处悠然,真有几分渊明诗的味道。”   那姓蓝的官儿道:“是呀,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正是一一”他本来想说: “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的,但想若这样说,岂非把自己的身份提高到和“史大人” 一样,急忙住口。   那落魄秀才模样的人正在喝酒,忽地噗嗤一笑,酒都喷了出来。   那姓蓝的官儿道:“你笑什么?”   那秀才道:“我不能笑吗?”这两句好像也是陶渊明的诗。弦外之音,渊明诗 和于湖词一样,都是有两面的。   “史大人”似乎不屑和这个穷秀才计较,微笑说道:“我和两位说故事,前几 天有个姓俞的学士在一间酒馆的壁上题了一首词,最后两句是:明日重排残酒,来 寻陌上花钿。给当今圣上知道,笑道‘穷秀才寒酸气太甚了’,御笔一改,改了两 字,携字改为扶字,酒字为醉字,你们念念!”   两个官儿声念道:“明日重扶殊醉,来寻阳上花钢。果然是天子气象――”   那“史大人”道:“不,御笔改诗,还是要用原来那人的口吻的,不过别忘了 那人也是个官。”两个官儿又同声道:“对,对,是富贵气象,一洗原作的寒酸气 了!”   “史大人”道:“从这个故事,你们也可得知圣天子也是愿意见到饮酒赋诗的 升平气象了吧?”两个官儿会意,拍掌笑道:“对了,要念念不忘于刑天舞干戚, 猛志回常在,那还有什么升平气象可言?”   那穷秀才忽然又冷笑了。   姓蓝那官儿按捺不住,站起来道:“你一再冷笑,什么意思?”   穷秀才越发冷笑,说道:“我觉得好笑就笑,关你什么事?”   姓黄那官儿趋奉不甘人后,跟着也站起来道:“我发现你两次冷笑,都是在史 大人说话之后。”   穷秀才道:“那又怎样?”他不分辨,显然是直认不讳了。   两个官儿同声说道:“史大人的高论,你敢不服气么?”   穷秀才道:“他有他的高论,我有我的低论,我为什么一定要服他!”   “史大人”变了面色,那少年却笑道:“听说江南词风最盛,卖唱的多唱一些, 著名词人所填的词,果然不错,可惜我刚才只听了半阕,唱得也不怎么好。”那条 画船已去得远了。但楼下却正有一个手拉三弦的老者和一个少女经过,看来像是祖 孙。   “史大人”忙道:“公子若有雅兴,就叫她上来唱唱吧。这姑娘长得颇为秀丽, 想必也会唱得不错。”那少年点了点头。“好,就叫她过来唱个曲子给我听。”檀 羽冲听了他的说话,更为诧异,原来他说的是江南流行的官话,但却是北方的口音, 而且还好像是金京人士口音。   那老者携了孙女过来,打了个手势逆:“公子点什么曲子。”   那少年道:“随你们的便,只要好听就行。”   那老者道:“公子,我们给你弹唱一曲柳永的望海潮如何?”   那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愣了一愣,说道:“你说是柳、柳永的那首新词?”   那老者陪笑道:“是。公子,你若是不合意的话――”那公子不待他把话说完, 便即说道:“柳永的词,好,很好!就这一首吧,你弹。”   柳永的词当时最为流行,名闻中外,有个西夏官员出使宋国回来言道:“凡有 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可知他的词流传之广。“即使他是金人,知道有个柳永, 也不稀奇。”檀羽冲暗自想道。   那老者抚起三弦,小姑娘便即唱出柳永那首《望海潮》!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   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爹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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