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12 回 夜探重衙遭暗算 火焚节署伏高人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十二回 夜探重衙遭暗算 火焚节署伏高人   聂隐娘道:“你可以走了,再迟就赶不上他们啦。”方辟符道:“你刚才不是 感到肚子有点痛吗?会不会就在今晚――”   聂隐娘笑道:“早已止痛了,不会有这么巧的。而且即使真是高市,你也帮不 上我忙。”方辟符哑然失笑,说道:“我将要做第一任父亲,难免紧张一些。不知 怎的,我的眼皮直跳,我担忧有别的意外发生。”   聂隐娘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信邪么?去吧,去吧,我会自已照料自己的。” 其实方辟符也是早已下了决心去的,不过在这样情形下抛下待产的妻子,家中又没 有一个得力的人照顾,总是难免有点牵挂。   方辟符下了山,走到了大路上,这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忽凡有三匹马从另一 条岔路跑来,方辟符躲在一棵树后,让他们过去。朦陇的月色之中,隐约看见骑在 马上的是三条大汉,都带着兵器。   方辟符心道:“这几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他们穿的是便衣,该不至于是田承 嗣派来的鹰爪孙吧?”   转瞬之间,这三匹快马已去得远了。但他们跑的却正是从山下经过的一条小路, 方辟符忽地起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倘若他们是去我的家里搜查,这可如何是好?” 随即想道:“外人根本不知我的老家是在那儿,铁铮他们是昨晚夜间来的,风声也 决不会就这么快泄漏出去。我何用瞎起疑心?”   方辟符虽然放心不下妻子独自在家,但他更重视江湖义气,心里又再想道: “铁铮兄妹还是初出道的大孩子,我不知道此事还可,如今知道此事而不暗中保护 他们,倘若他们失陷在节度府中,叫我如何有面见我的铁师兄。”想至此处,只好 把对妻子的挂虑暂且搁在一旁,加快脚步,向前赶去。直到远远的瞧见铁铮等三人 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铁铮等人没有碰上那三骑快马,也不知道方辟符跟在他们后面。少年人都是一 股急性子,只怕耽误了时候,恨不得插翼飞进魏博城。铁铮轻功最好,铁凝与展伯 承差不多,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等的轻功了。五十里路程,一个更次便即赶到, 到了魏博城,三更刚过,正是夜行人活动最好的时间。   魏博城墙有二丈多高,城门也有卫卒看守。但却挡不住这三个轻功超卓的少年。 进城之后,三人便直奔田承嗣的节度府。   根据聂隐娘那张地图的指示,他们从节度府后花园的西北口进入。田承嗣做了 几十年节度使,号称当时天下的第一“强藩”当真是富可敌国。只是这座后花园, 便占地数亩,屋宇连云,园中树木,苍郁成林,有十数株参天大树,高出墙头。铁 铮捏了一把碎泥,用内家真力,向一棵树上一洒,栖宿在树上的几只乌鸦吓得惊飞 起来。   这是比“投石问路”更好的法子,投石落地有声,守卫会知道是夜行人来到; 碎泥洒落却是无声无息,他们听到的就只是乌鸦的叫声了。   从前人迷信乌鸦是“不祥”之鸟,附近巡逻的卫士赶了来,看见乌鸦飞起,大 叫倒霉,有一个神箭手索性发出连珠箭,把这几只乌鸦全部射落。咒道:“我还以 为是夜行人来呢,倒吓了老子一跳。”这人的同伴笑道:“有谁敢潜入园中,除非 他不想要命。”   那神箭手道:“你不知道昨天那些小贼本领都是十分厉害的,我当时是在场亲 眼见到的,几千牙兵,都捉不到他们一个。主公就是因为怕这几个小贼前来报复, 才叫咱们加强巡逻的。”   那同伴笑道:“如果我是贼人,我也不会这样笨,昨天刚闹了事,今天又来。 最少我也要等到风头过后才来。这几日咱们会加强防卫,这个难道他们不会想到?” 这一群巡逻的卫士,哪想得到,就在他们喧闹之时,铁铮他们早已从另一角翻过墙 头,进了花园了。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铁铮往探东面的暖香阁,铁凝往探西面的挹翠楼,展伯 承居中策应,他们是从西南进入,距离暖香阁较远,暖香阁是田承嗣的住处,料想 守卫也可能较为严密,铁铮就起因为这个缘故,才要亲自去探较难的一路的。 mpanel(1);   三人分道扬镳,但展伯承却比较不能放心铁凝,所以他的任务虽是居中策应, 但却暗中对铁凝照顾多些。他选择了一座离挹翠楼较近的假山躲藏。   园中处处都有假山、树木,铁凝仗着轻灵的身法,避过了穿梭来往的巡逻耳目, 居然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挹翠楼前。   只见那座挹翠楼是在两块玲拢山石的中间,上面异草纷垂,把屋檐遮过。这时 已是三更过后,楼中却有灯火透过纱窗,隐约可见翩翩舞影,可闻细细笙歌。   铁凝又喜又怒,心中想道:“好个祸国殃民的贼子,搜括了民脂民膏,半夜三 更,兀自在这里荒淫逸乐!且叫他落在我的手上,吃点苦头!”此时铁凝已经跳上 了挹翠楼侧边的那块玲拢山石,石与楼齐,里面的情形更是看得清楚。   只见田悦手持金杯,醉态可掬的坐在当中,在他面前的是一队翻翻起舞的歌女。 田悦眯着眼睛,乱打节拍,怪声叫好。身旁并无卫士,这正是下手的绝好时机。   如果是一个有经验的夜行人,一定会起疑,“挹翠楼既是田悦所居之处,岂能 如此疏于防卫?”但铁凝却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一见田悦在这楼中;大喜之下,全 无考虑。“嗖”的一声,立即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从玲拢山石,扑上挹翠楼。 同时一手的暗器,袖箭、飞蝗石、铁莲子,都朝着当中的田悦打去。   不料变生意外!铁凝的脚尖刚刚点着栏杆,那栏杆突然似树扎般倒塌!连房间 外面的那一层楼板也倏的裂开,发出了“轰”一般的一声巨响。而铁凝所发的袖箭、 飞蝗石、铁莲子三般暗器,明明已是从窗口打了进去的,也似碰着了一堵无形的墙 壁,叮叮三声响过,全都碰了回来。   原来这座挹翠楼乃是经过巧手工匠改建,装了机关的。改建的原因,就是由于 当年段克邪与史若梅在节度府的那场大闹。   田承嗣失了床头的金盒,过了许久,还是吓得坐卧不安,于是请来巧手匠人, 将他们父子两人的住处,全都装上机关。   这座挹翠楼在卧房外面的一层楼房连着栏杆都是活动的,只要被任何东西一碰, 就会栏杆倒塌,楼板翻开。只有从地下正直的楼梯上去,可以安然无事。而田悦卧 房的窗口处又装有一层透明的白玉屏风,可以抵挡暗器。这座白玉屏风比梳妆用的 镜还要薄、更透明。在黑暗里除非走近来摸,否则看不出来。由于这是“红线盗盒” 事件之后所改建,所以连聂隐娘也丝毫不知其中秘密。   但铁凝还算是不幸中之幸了,要是她踏着楼板,坠下去就是水牢,那更不堪设 想。如今她只是触着栏杆,栏杆倒塌,她虽然蓦地受惊,失足跌落地上,但幸而她 也十分机伶,一着地便立即打了个滚,没有给随她倒塌的巨木压着。   田悦大叫:“捉刺客,捉刺客!”其实无须叫喊,这一闹早已惊动了满园侍卫。 假山石后,花树丛中,隐藏的卫士纷纷跳出铁凝一个打滚,避开了一口大斫刀,还 未来得及跃起,又有两根长矛朝胸刺下,铁凝横剑当胸,可是她躺在地上,使不出 气,架不住长矛,眼看发着闪光的矛头,就要刺到她的咽喉。听到四面八方的脚步 声,又不知还有多少武士赶来!   铁凝正自心慌,忽听得一个使长矛的武士大叫一声,“卜通”倒地。另一个武 士大吃一惊,长矛刺下去的力道骤然减弱,给铁凝一招“顺水推舟”,将他的矛头 削断。原来是展伯承发出暗器救她,但因距离尚远,又是在黑暗之中,瞄准不易, 只打中一个武士。   铁凝一跃而起,精神陡振。要知她的长处乃是在于超卓的轻功与奇诡的剑法, 短处则在年纪小气力弱。躺在地上长处不能发挥,一跳了起来,几个普通的武士还 焉能是她的对手?   铁凝唰的一剑,先刺翻了那使矛的武士,接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又刺中了 两个刚刚追来的武士的穴道,那两个武士也像两棍木头似的“卜通”倒了。   一个使刀的武士叫道:“咦!是个小姑娘!”铁凝道:“小姑娘又怎么样?叫 你知道我的厉害!”一剑刺去,那武士长刀挥了一道圆弧,居然解了她两招凌厉的 剑招,叫道:“这么横的小姑娘还是少见。哥哥,快来。”   铁凝道:“叫你姐姐来我也不怕。”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哼”了一声道: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投降吧!” 来的这个军官乃是尉迟俊。   铁凝怒道:“你的本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哥儿俩并肩上吧。”   她只道尉迟俊是那使刀的哥哥,那使刀的却笑道:“尉迟将军,这小姐儿想要 斗我们兄弟,将军你也不在乎这个功劳,就让了我们吧!”铁凝这才注意又已来了 一个军官,左手持刀,和说话这个军官长得一模一样。   敌方的三名高手业已聚拢,对铁凝采取了包围态势,铁凝这边,展伯承亦已如 飞赶至,大叫道:“尉迟俊,你敢不敢单打独斗,与我再见个高低?”他知道尉迟 俊是个颇为骄傲、很有身份的军官,便指名向他挑战,以便减少铁凝的强敌。   尉迟俊冷笑道:“你这小贼也懂得使用激将之计,也好,反正你们已是跑不了 的,就让你输得心服吧!”   尉迟俊挥鞭迎战展伯承,一面吩咐那两兄弟道:“好,这小娘就交与你们了。 你们可得小心点儿,要捉活的。”那两兄弟道:“尉迟将军你放心吧,决错不了。” 于是五个人分成了两堆厮杀。   展伯承趁对方说话的当儿,倏的一招“明驼千里”,飞身扑去,剑锋直刺到尉 迟俊的面门。尉迟俊使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硬生生把身形一拧,恰似陀 螺疾转,恰恰避开。展伯承如影随形,唰的一剑又刺到他背后的“风府穴”。尉迟 俊叫道:“吓,转的好快!”反手一鞭,使出了“迎风扫柳”连环三鞭的绝技,堪 堪把展伯承这一招凌厉的剑法解开。   鞭影翻飞,剑花错落,两人打得个难分难解。但尉迟俊失了一着先手,总是展 伯承隐隐占一点上风。但这一点上风,不是高手却看不出来。尉迟俊手下都知道长 官的脾气,只怕上前相助反而给他见怪,乐得袖手旁观。   尉迟俊起初看不起展伯承,待到数十招过后,他还未能接个平手,这才暗暗叫 苦。但他骄傲惯了,可不好意思叫手下相助、看来展伯承昨日与尉迟俊交手之所以 稍稍吃亏,那是因为他先已战了一场的缘故,论起真实的本领,他身兼父母与褚遂 三家之长,比尉迟俊却是要高出一筹。只可惜他临敌的经验尚差,要不然不止稍占 上风,而是应该在五十招之内便能取胜的了。   展伯承这边稍占上风,铁凝那边的形势,却是颇为不妙。   与铁凝交手的这对兄弟,哥哥名叫石攻,弟弟名叫石错。   论本领石家兄弟本来不及铁凝,可是他们却练有一套配合得妙到的古怪刀法, 两兄弟联手,铁凝可就打不过他们了。   石家兄弟,哥哥用左手刀,弟弟用右手刀,彼此呼应,虚招相生,毫无破绽可 寻。而且弟弟的右手刀也还罢了,哥哥的左手刀,路数和正常的刀法恰恰相反,铁 凝招数虽妙,经验则比展伯承更差,又不习惯这路左手刀法,结果就只有招架的份 儿。   幸而铁凝的轻功身法远在石家兄弟之上,一觉形势不妙,便使出了腾、挪、闪、 展的小巧功夫,石家兄弟的快刀斫出了数十刀,却也还没有一刀斫得着铁凝。往往 看起来就要斫中了,还是给她闪开。   但石家兄弟乃是惯经阵仗的会家,一看出铁凝的长处和短处,刀法倏的又是一 变。   石攻左手刀一起,自左至有,划了一道圆弧,石错的右手刀,则自右至左,也 划了一道圆弧。两道弧形合成了一个圆圈,登时把铁凝裹在当中。铁凝一口剑指东 打西,指南打北,几乎把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仍是不能突围。   石家兄弟双刀合壁,一个个刀光组成的圆圈就似波浪般层层推进,圈子越缩越 小,铁凝应付得越来越是吃力。圈子一小,她的轻功身法也就无从施展了。   展伯承刚刚占了一点上风,看见铁凝形势危险,大为着急,要想冲过去与她联 手。可是尉迟俊也非弱者,他的水磨鞭又是长兵器,挥舞起来,三丈方圆之内都在 他的鞭势笼罩之下。尽管他的本领比展伯承稍有不如,但要拦阻展伯承却还足够有 余。展伯承终是经验较差,一着急剑招便有疏乱,尉迟俊乘机抢回了先手,反客为 主,杀得展伯承只有招架。   展伯承不但在为铁凝着急,同时还要为铁铮担忧。他们是说好了的,哪一个倘 遇意外,其他两人就要赶来接应,即使计划不能实现,那也是先救人要紧。   如今铁凝在挹翠楼失事,他们与敌人厮杀也已有一炷香的时刻了。满园子人声 鼎沸,铁铮所去的暖香阁,虽然与挹翠楼有一里多路的距离,也断无听不到这边厮 杀之声的道理,而以铁铮的轻功本领,一里多路的距离转瞬即到,也应该早就赶回 来救应了。   可是铁铮的踪迹还是杳然。一蛀香的时刻过去了,铁凝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铁铮仍是未见回来。   “难道他在暖香阁那边出了事?”   展伯承想到的铁凝当然也想到了,她处于劣势,不见哥哥来,自是比展伯承更 要心慌,一个疏神,给石错唰的一刀,斫下了她头上的一文玉簪,幸而她还算闪躲 得快,要不然天灵盖即使不被劈穿,至少也要削去一层头皮。   石错这一刀用意其实还是在吓她的,因为他要捉活的领功,非是迫不得已,他 还不愿意将铁凝杀死呢。一刀削落了铁凝玉簪,随后,石错哈哈笑道:“小姑娘, 别倔强了,决决投降!饶你一命,你跟田公于做一名女俘比你做女强盗要享福得多 呢!”   铁凝柳眉倒竖,“呸”了一声道:“放屁,放屁!”一怒之下,反而没有那么 慌了。拼着豁了性命,狠狠的对敌斯杀。   铁凝的剑法本来是第一流的剑法,尤以奇诡见长,一旦拼了性命,招招都是杀 手。石家兄弟反而有了顾忌,十招之中,就用了七招防守。可是铁凝虽然暂时挽回 颓势,究竟是气力不加,仍然冲不破石家兄弟双刀的封锁。石家兄弟打定了主意, 只待着消了她的气力之后,不愁不手到拿来。   展伯承关心铁凝,精神分散,心慌意乱之中,给尉迟俊抽着一鞭,背脊火辣辣 作痛。展伯承大怒,正要不顾一切,硬冲出来,忽听得有人鸣锣大叫道:“决来救 火,快来捉贼!”   声音来自北方,不久南面又有人叫道:“不好,白虎堂那边也起火啦!”白虎 堂是节度府中的军机重地,机密文件和节度的书信都是放在那里的。众卫士大惊, 登时乱成一片。   哪知骚动未已,东面又响起了锣声,有人大叫道:“暖香阁那边也起火啦!” 暖香阁是田承嗣所居之处,众人更是心慌。   展、铁二人大喜,心中都是想道:“一定是铁铮到处点火,怪不得他迟迟未来。” 敌人一慌,他们二人却是精神陡振了。   他们是在西面,转眼间东、南、北三处的火光都已经可以看见了。   尉迟俊大叫道:“不许慌乱,分一部分人去救火。这两个小贼还是不能让他们 跑了!”   他这么一叫,即是要一部分人也来帮他“捉贼”。他正担忧独自战展伯承不下, 此时正好抓着一个最好的藉口,可以叫部下帮忙。为了要拿下敌人才好全力救火, 当然不必再顾江湖规矩,要人帮忙,也不致损伤他的面子了。   众武士一拥而上,展伯承长剑舞得风雨不透,暂时间还勉强可以支持,铁凝却 是危险万分,急得大叫道:“哥哥,快来!”   话声未了,忽听得“叮”的一声,石错的钢刀正朝着铁凝劈落,蓦地里不知从 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把石错的钢刀打得飞上了半空。   石家兄弟的刀法本是互相配合的,弟弟钢刀脱手,哥哥的刀法未来得及变招, 只是划了一道弧形,有边露出老大一个破绽。铁凝剑法何等敏捷,唰的一剑,就刺 进他的右臂。铁凝前两天还是害怕见血的,此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招数唯恐不狠, 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了。   石家兄弟一失刀,一受伤,双双逃跑,铁凝杀出重围,只听得众武士大叫道: “贼人在那一边,去捉贼呀,捉贼呀!”   铁凝抬眼望去,月色朦陇之下,只见在荷塘对岸的那座假山上,有一个黑衣人 一声不响的只是向这边掷石。   附近已有七八个武士向他跑去,可是还未曾到得那座假山,已经全都给他的石 子打中了穴道,一个个变成了滚地葫芦,“哎哟哟”之声不绝于耳。   铁凝大喜叫道:“哥哥,”那黑衣人还是没有回答。“呼呼”数声,几块石头 飞了过来,把堵着铁凝的几个武士打翻,似是有意给她开道。   那座假山的距离至少也在三十丈开外,铁凝看不清楚那人的形貌,心中想道: “哥哥的内力虽然比我强得多,可是平日与他练习暗器,他似乎也还未有打到三十 丈开外仍可伤人的本领?”,心里开始有点怀疑不是哥哥。但反正此人是来援救他 们的,铁凝也想无须多所推究他是谁了。此时展伯承也正在突围,铁凝赶忙过去接 应。   那人的石子改了方向,向尉迟俊那边打去,尉迟俊手下给打翻了两个。尉迟俊 大怒道:“躲在暗处冷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   有本事的出来与我较量较量。”话犹未了,“呼”的一颗石子已打中他的手腕。 尉迟俊也算了得,反手一挥,虽给石子打中,却没打着他的穴道。   可是他的手腕一阵酸麻,水磨钢鞭都几乎把握不牢,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暗 自想道:“一颗小小的石子从这么远打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道,此人的本领看 来乃是在我之上,偏偏北宫主又不在这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先去救火吧。”   展伯承趁机抢攻,也杀伤了几个武士,尉迟俊手腕受创,制不住他的剑招,又 害怕那黑衣人杀来,哪里还敢恋战?   展伯承杀了出来,与铁凝会合,两人一同向那座假山跑去。   黑衣人一面发石阻敌,一面也离开了那座假山,在前面给展、凝二人带路。   众武士虚声呐喊,可还不敢当真追去。此时东、南,北三的火头都已越烧越大, 满园子的人都向着起火之处跑去。黑衣人却钻入了花树丛中,专挑僻静的黑暗的角 落逃走。   黑衣人与展、铁二人都是一身超卓的轻功,转眼间就把最追兵甩在后面。黑衣 人带领他们,跑到了一座假山背后,四顾无人,这才停下脚步。   铁凝已看出他不是哥哥,起初怀疑是华宗岱,但华宗岱身材颀长,却又与此人 不像。正要动问,那人已回过头来问她道:“你哥哥呢?”   铁凝又惊又喜,说道:“方叔叔,原来是你!嚷,你怎么可以抛下聂姑姑,让 她独自在家?”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呀!聂姑姑你不用担心, 现在着紧的是要找你哥哥,他是不是到暖香阁去了?”话虽如此,其实方辟符也是 十分牵挂家中待产的妻子,尤其是想起在路上碰见的那三骑怪客,更增忧虑。不过 他不愿意两个小的也陪他担忧,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铁凝吃了一惊,说道:“那几处火不是你点的吗?你不是已经到过暖香阁了, 怎么没见着我的哥哥?”   方辟符道:“不错,那几处火是我点的。但东面那一把火,我烧的可不是暖香 阁,而是暖香阁附近的一幢房屋。那时我已经知道你们这边出事了,放火的目的只 是想分散敌人,暖香阁守卫森严,犯不着去打草惊蛇。”   展伯承连忙问道:“这么说,当你在暖香阁附近点火的时候,暖香阁那边还没 有闹起来?”   方辟符道:“那儿静悄悄的,不像是有夜行人去过的模样。”   铁凝大为着急,说道:“这可奇怪了,我哥哥若不是到暖香阁,却又去哪里了? 我们说好了一出事,大家就要赶来会合的。哥哥现在都还未见踪迹,哎呀,一定是 他不知在什么角落也出事了。”   方辟符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待我出去打探打探。你哥哥身具绝顶轻功, 人又机警,想不至陷落敌人手里。”   铁凝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方辟符道:“不,你们在这里等我。如今满园子都是敌人,人多去反而不便。 这里地方僻静,你们耽着不要走动,非不得已切莫动手。”铁凝拗不过方辟符,只 好依从。   这时候那几处火头已经快要扑灭了,但园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尤其是暖香阁那 边,够得上可以向田承嗣请安的人,差不多都已去了。但人多势乱也有好处,方辟 符仗着巧妙的身法,随着众人奔跑,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田承嗣的手下经过 一场大闹,都以为敌人已经逃跑了,谁都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大胆,非但留在园中, 而且还敢朝着人多处挤。   方辟符走近暖香阁,没有发现铁铮。他偷听那些卫士的谈话,也没有人说及暖 香阁曾来过刺客,方辟符打探不出一个结果,心里也不禁有点儿忐忑不安了。   方辟符心里想道:“或许他是迷了路了。这园子大得很,却不知他躲在哪儿。” 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个声音喝道:“什么人?”   左边闪出一个军官,蓦地里一把向他抓下!   方辟符惯经大敌,毫不慌张,双掌一圈,使了一招“拨云推月”的“推手”, 要把那人甩开,不料双掌一交,只觉一股大力扑来,如牵似引,竟把他这一招推手 破了。方辟符不由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那军官也是晃了一晃,接连退了 三步。   方辟符这才吃了一惊,心道:“田承嗣手下竟有如此高人,但愿铁铮不要碰上 了他才好。”心念未已,那军官已是又扑过来,轰的一声,双掌齐发。   方辟符怒道:“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么?”使出一招“云麾飞舞”,双掌虚抱, 接连翻了三个圆圈,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响过,两人竟是功力悉敌,谁都不 能向前跳进一步。原来方辟符刚才那招“推手”未尽全力,是以稍稍吃亏。   这军官“噫”了一声,似乎也是颇为诧异。原来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田承嗣 帐下的第一高手北官横。他与方辟符接连硬接四掌,虽然并不吃亏,虎口已是感到 有点儿火辣辣作痛。   方辟符亦自感到气血翻涌,但他察觉到对方已是微有怯意,随即又是一掌横扫 过去,北宫横果然不敢硬接,向旁一闪,使了一招“拂云手”,如封似闭,用刚柔 兼济的手法,化解对方的掌力,方辟符这一招正是要迫他闪开,不待对方还招,立 即逃跑。那知北宫横是个劲敌,若不将他摆脱,敌人一拥上来,只怕连,逃也逃跑 不了。   有几个武士不知厉害,跑来拦截,方辟符大喝一声,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 一手一个,把两个武士抓了起来,向北宫横掷去。北宫横接下了这两个武士,方辟 符已是逃进暗处,与北宫横的距离拉得远了。   北宫横气得哇哇大叫:“晦气,晦气,连一个小贼也抓不住!你们快给我满园 大搜!”他虽然气怒交加,可是他身负保护田承嗣的重责,可还不敢离开这暖香阁, 只能指挥手下去搜。   方辟符听得北宫横的说话,心中一动,暗自想道:“他说连一个小贼也抓不住, 那么就一定是还有别的‘小贼’来过了,那是谁呢?倘是铁铮,那倒好了。”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玉免西沉,残星明灭,眼看就快要天亮了。方辟符暗自思 忖:“天若一亮,铁凝他们可就不易躲藏了。我不打紧,可不能连累他们。看这情 形,铁铮似乎还未落在敌人手中,我且与铁凝、伯承二人先出去再说。”   且说展伯承与铁凝躲在假山背后,他们遵守方辟符的吩咐,不敢走动。铁凝心 里闷得慌,忍不住和展伯承悄悄说话,说的当然是有关她哥哥的话题,不知方辟符 能不能找着她哥哥。   展伯承一面安慰她,一面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外公的这批宝藏真是不祥 之物,自从发现以来,就惹了不少灾殃,今日又还要咱们为它大吃苦头。”   铁凝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他是有感而发,笑道:“展大哥,你可是又想起了 龄姐了?依我看罪过不在宝藏,灾殃都是贪心的人惹出来的。咱们今日虽然吃了苦 头,但灾殃最后必是降在田承嗣身上。”   铁凝这话其实也是借题发挥,对褚葆龄勾结“外人”谋夺宝试之事有所非议的。 不过她知道展伯承十分偏袒褚葆龄,她不愿引起争论,是以没有点出褚葆龄的名字, 只是说的田承嗣。   展伯承听出了她双关的说话,红着脸道:“凝妹说笑了,这个时候,我哪有心 思想别的事情?”   正说话间,忽听得有脚步声向他们这边走来,那两个人也不在说着话。   展伯承记着方辟符的吩咐,怕铁凝忍不着要动手,连忙将拉进山洞。   只听得行先那个人道:“已经发现五名刺客了,一个也捉不到,明天可该咱们 受罪了。”   另一个笑道:“你担忧什么,天塌下来也有长人顶呢。连北官横都捉不到一个 小贼,主公要降罪也还轮不到咱们承当。”   铁凝咬着展伯承的耳朵道:“他们所说的那个小贼莫非就是哥哥?但连方叔叔 在内,也不过四人,却哪里来的五个刺客?咱们再留心听他们的说话。”   可是那两个人已不再说话了,而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这个山洞是人工布置的, 又浅又窄,两个人挤在洞中,不免肌肤相贴,气息相闻。   铁凝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但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女孩 儿家。展伯承有生以来,除了与褚葆龄之外,从未曾与第二个女孩子这么亲近过。 他想起从前与褚葆龄相处的情景,禁不住面红耳热,尽量把身体移开,不知不觉就 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正是:   情窦初开小儿女,怎堪耳鬓两厮磨?   书版伴侣 赵跃云 OCR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