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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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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四面楚歌 第二天早上,山谷里还是浓雾迷漫,小木屋就好像飘浮在云堆,推开门看出去, 连自己的人都觉得飘飘浮浮的,又像是水上的一片浮萍。 这世上岂非本就有很多人像是浮萍一样,没有寄托,也没有根。 陆小凤叹了口气,重重的关上门,情绪低落得简直就像是个刚看见自己情人上 了别家花轿男孩子。 这天早上唯一令他觉得有点愉快的声音,就是送饭的敲门声。 送饭来的是个麻子,面目呆板,满嘴黄牙,全身上下唯―令人觉得有点愉快的 地方,就是他的提着的一个大食盒。 食盒里固然有六菜一汤,外带白饭。六个大碟子里装着的,果然是陆小凤昨天 晚上点的菜。 可是每样茶都只有一块,小小的一块,眼睛不好的人,连看都看不见,风若大 了些,立刻就会被吹走。 最绝的是那样三鲜鸭子,只有一根骨头,,一块鸭皮,―根鸭毛。 陆小凤叫了起来:“这就是三鲜鸭子?” 麻子居然瞪起了眼,道:“这不是鸭子是什么,难道是人?” 陆小凤道:“就算这是鸭子,三鲜呢?” 麻子道:“鸭毛是刚拔下来的,鸭皮是刚剥下来的,鸭骨头也新鲜得很,你说 这不是三鲜是什么?” 陆小凤只有闭上嘴。 麻子已“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陆小凤看着面前的六样菜,再看着碗里的一颗饭,也不知是该大哭三声,还是 大笑三声。 直到现在他总算才明白,那位游魂先生为什么会对鸡骨头那样有兴趣了。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忽然听见后面的小窗外有人在叹气:“你这块红烧踊膀, 比我昨天的还大些,至少大一倍。” 陆小凤用不着回头,就知道那位游魂先生又来了,忍不佳问道:“这种伙食你 已经吃了多久?” 游魂道:“三个月。” 他一下子就从窗外钻了进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六样菜,又道:“吃 这种伙食有个秘诀。”陆小凤道:“什么秘诀。” mpanel(1); 游魂道:“每样菜都一定要慢慢吃,最好是用门牙去慢慢的磨,再用舌头去舔, 才可以尝出滋味来。” 陆小凤道:“可是你还没有死。” 游魂道:“因为我还不想死,别人越想要我死,我就越要活下去,活给他们看。” 陆小凤也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能活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 游魂慢慢的点了点头,眼角忽然有两滴眼泪流了下来。 陆小凤不忍再看,一头倒在床上,用梳头盖住了。 游魂道:“饭已送来了,你还不吃?” 陆小凤道:“你吃吧,我不饿。” 游魂道:“因为你也得活下去。” 他忽然一把掀起陆小凤的枕头,大声道:“你若想死,倒不如现在就让我一拳 把你打死,因为你现在身上还有肉,还可以让我痛痛快快的吃几顿。” 陆小凤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已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脸,忽然道:“我姓陆, 叫陆小凤。” 游魂道:“我知道?” 陆小凤道:“你呢?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一次游魂居然并没有显得激动,只是用一双已骷髅般深凹下去的眼睛盯着陆 小凤,反问道:“你又是怎会道这里来的?” 陆小凤道:“因为……” 游魂抢着道:“因为你做了错事,已被人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走上这条死路。” 陆小凤承认。 游魂道:“现在江湖中人一定都认为你已死了,西门吹雪一定也认为你已死了, 所以你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陆小凤道:“你呢? 游魂道:“我也一样。” 他又补充着道:“将军、表哥、钩子、管家婆……这些人的情况也全都一样ao 陆小凤道:”可是我并不怕让他们知道我的来历底细。“ 游魂道:“他们却怕你。” 陆小凤道:“为什么?” 游魂道:“因为他们还不信任你,他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还活着,否则 ……” 陆小凤道:“否则他们的仇家很可能就会追踪到这里。” 游魂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呢?你也不信任我?” 游魂道:“我就算信任你,也不能把我的来历告诉你。” 陆小凤道:“为什么?” 游魂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痛苦? “我不能说,绝不能……” 他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警告自己,他的身子又已幽灵般飘起。 可是这―次陆小凤已决心不让他走了,闪电般握住他的手,再问―遍:“为什 么?” “因为……”游魂终于下了决心,咬着牙道:“因为我若说出来,我们就绝不 会再是朋友。” 陆小凤还是不懂,还是要问,谁知游魂那只枯瘦干硬的手竟突然变得柔软如丝 绵,竟然从他掌握中挣脱。 从没有任何人的手能从陆小凤掌握中挣脱。 他再出手时,游神已钻出窗户,真的就像是一缕游荡的魂魄。 陆小凤怔住。 他从没有见过任何人的软功能练到这一步,也许他听说过,他好像听司空摘星 提起过,可是连这种记忆都已很模糊。 所有的记忆都渐渐模糊,陆小凤被关在这木屋里已有两尤其是两天?三天?还 是四天?他也已记不清了。原来饥饿不但能使人体力衰退,还能损伤人的脑力,让 人只能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却将所有应该去想的事全都忘记。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个鸽子笼般的小木屋挨饿,这种痛苦谁能忍受。 可是听到外面有钟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高兴得跳了起来。 “钟声不响,不许出来。” 现在钟声已响了,他跳起来,冲出去,连靴子都来不及套上就冲了出去。 外面仍有雾,此刻正黄昏。 夕阳在迷雾中映成一环七色光圈。 这世界毕竟还是美丽的,能活着毕竟是件很愉快的事。 大厅里还是只有三十六七个人,陆小凤连一个都不认得。 他见过的人全都不在这里,勾魂使者、将军、游魂、时灵,他们为什么都没有 来? 还有独孤美,为什么一进了这山谷就不见踪影? 陆小凤在角落里找个位子坐下来,没有人理他,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心情好像都很沉重。 生活在这地方的人,也许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往前看,才发现本来摆着肉锅的高台,现在摆 着的竟是口棺材。 崭新的棺材,还没有钉上盖。 死的是什么人?是不是将军?他们找陆小凤来,是不是为了要替将军复仇? 陆小凤心里正有点志瑟不定,就看见叶灵从外面冲了进来。 这个爱穿红衣裳又爱笑的小女孩,现在穿的竟是件白麻孝服,而且居然哭了, 哭得很伤心。 她一冲进来,就扑倒在棺材上哭个不停。 陆小凤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她会为别人哭得这么伤心,她还年轻,活泼而美丽, 那些悲伤和不幸的事,好像永远都不会降临到她身上的。 死的是她什么人?怎么会死的? 陆小凤正准备以后找个机会去安慰安慰她,谁知她已经在呼唤:“陆小凤,你 过来。” 陆小凤只有过去。 他猜不到叶灵为什么会忽然叫他过去,他不想走得太近。 可是叶灵却在不停的催促,叫他走快些,走近些,走到石台上去。 他指起头,才发现她正用一双含泪的眼睛在狠狠的盯着他,眼睛里充满敌意。 陆小凤忍不佳问:“你要我上去?” 叶灵在点头。 陆小凤又问:“上去干什么?” 叶灵道:“上来看看他。” “他”当然就是躺在棺材里的人,一个人若已进了棺材,还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她的态度却很坚决,好像非要陆小凤上去看看不可。 陆小凤只有上去。 叶灵掀起了棺盖,一阵混合着浓香和恶臭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棺材里的人几 乎已完全浮肿腐烂,她为什么一定要陆小凤来看? 陆小凤只看了一眼,就已忍不住要呕吐。 这个人赫然竟是叶孤鸿死在那吃人丛林中的叶孤鸿J 叶灵咬着牙,狠狠的盯着 陆小凤,道:“你知道他是谁?” 陆小凤点点头。 叶灵道:“他是我的哥哥,嫡亲的哥哥,若不是因为他顾我,我早已死在阴沟 里。” 她眼睛里充满悲伤和仇恨:“现在他死了,你说我该不该为他复仇?” 他从不愿和女人争辩,何况这件事就没有争辩的余地。 叶灵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陆小凤既不能点头,又不能摇头,既不能解释,也不能否认,只恨不得旁边忽 然多出一棺材来,好让他也躲进去。 叶灵冷笑道:“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陆小凤忍不住问:“知道什么?” 叶灵道:“他是死在外面那树林里的,死了才三天,这三天只有你到那树林里 去过。” 陆小凤苦笑道:“难道你认为是我杀了他?” 叶灵道:“不错!” “错了”“这三天到那树林里去过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站出来替陆小凤说话的人,竟是那始终无消息的独孤美:“至少我也去过,我 也是从那里来的。” 叶灵叫了起来:“你也能算是个人?你能杀得了我哥哥?”孤独美叹了口气, 道:“就算我不是人,也还有别人。” 叶灵道:“还有别人?” 孤独美点点头,道:“就算我不是你哥哥的对手,这个人要杀你哥却不太困难。” 叶灵怒道:“你说的是谁?” 孤独美道:“西门吹雪!” 他的眼睛在笑,笑得就像是条老狐狸:“这名字你是不是也听说过?” 叶灵的脸色变了,这名字她当然听说过。 西门吹雪! 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 这名字无论谁只要听说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孤独美用眼角膘着她,道:“何况,陆小凤那时也伤得很重,最多只能算半个 陆小凤,半个陆小凤怎么能对付一个武当小白龙?” 叶灵又叫起来:“你说谎!” 孤独美又叹了口气,道:“一个六亲不认的老头子,怎么会替别人说谎?” 雾夜,窄路。 他们并肩走在窄路上,他们已并肩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那条路远比这条更窄,那本是条死路。 陆小凤终于开口:“一个六亲不认的老头子,为什么要替我说谎?”孤独美笑 了笑,道:“因为这老头子喜欢你。” 他抢着又道:“幸好这老头并没有粉燕子那种毛病,所以你一点也用不着招心。” 陆小凤也笑了,大笑:“这老头子有没有酒?”孤独美道:“不但有酒,还有 肉。” 陆小凤连眼睛都笑了,真的?“ 孤独美道:“不但有肉,还有朋友。” 陆小凤道:“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 孤独美道:“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酒是好酒,朋友也是好朋友。 对一个喜欢喝酒的人来说,好朋友的意思,通常就是酒量很好的朋友。 这位朋友不但喝酒痛快,说话也痛快,几杯酒下肚,他忽然问:“我知道你是 陆小凤,你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问?” 陆小凤笑了,苦笑:“因为我已得到过教训。” “你问过别人,别人都不肯说?” “嗯。” “但我却不是别人,我就是我。”他将左手拿着的酒一口气唱下去,用右手钩 起一块肉。 肉是被钩起来的,因为他的右手不是手,是个钩子,铁钩子。 “你就是钩子?”陆小凤终于想起。 钩子承认! “我知道你一定听人说起过我,但有件事你却一定不知道:”“什么事?”☆ ‘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他拍了拍孤独美的肩:”因为你的朋 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对头,也是我的对头。“ “我们的朋友是他,我们的对头是淮?” “西门吹雪!” 陆小凤耸然功容:“你是……” 钩子道:“我就是海奇阔。” 陆小凤更吃惊:“就是昔年那威震七海的‘独臂神龙’海奇阔?” 海奇阔仰面大笑:“想不到陆小凤居然也知道海某人的名字‘’陆小凤看着他 目中的惊讶又变为怀疑,忽然摇头道:”你不是,海奇阔已在海上覆舟而死。“ 海奇阔笑得更愉快:“死的是另外―个人,一个穿着我的滚龙袍,带着我的滚 龙刀,长像也跟我差不多的替死鬼。” 他又解释着道:“在这里的人,每个都已在外面死过一次,你岂非也一样?” 陆小凤终于明白:“这里本就是幽灵山庄,只有死人才能来。” 海奇阔大笑道:“西门吹雪若是知道我们还在这里饮酒吃肉,只伯要活活气死。 陆小凤微笑道:“看来在这里我一定还有不少朋友。” 海奇阔道:“一点也不错,这时至少有十六个人是被西门吹雪逼来的oo陆小凤 目光闪动,道:”是不是有几个是被我逼来的?“ 海奇阔道:“就算有,你也用不着担心。”陆小凤道:“因为我已有了你们这 些朋友。”海奇阔道:“一点也不错。” 他大笑举杯,忽又压低声音,道:“只有一个人你要特别留意。” 陆小凤道:“谁?” 海奇阔道:“其实他根本不能算是人,只不过是条游魂而已。” 陆小凤失声道:“游魂?” 海奇阔反问道:“你见过他?” 陆小凤没有否认。 海奇阔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陆小凤道:“我很想知道:”海奇阔道: “这里有个很奇怪的组织,叫元老会,老刀把子不在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事,都由 元老会负责。” 陆小凤道:“元老会里的人,当然都是元老,阁下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海奇阔道:“除了我之外,元老会还有八个人,其实真正的元老,却只有两个。” 陆小凤道:“哪两个?” 海奇阔道:“一个是游魂,一个是勾魂,他们和叶家兄妹的老子,都是昔年跟 老刀把子一起开创这局面的人,现在老叶已死了,这地方的人已没有一个比他们资 格更老的。” 陆小凤道:“只因为这一点,我就该特别留意他?” 海奇阔道:“还有一点。” 陆小凤拿起酒杯,等着他说下去。 海奇阔道:“他是这里的元老,他若想杀你,随时都可以找到机会,你却连碰 都不能碰他。” 陆小凤道:“他有理由要杀我JU海奇阔道:”有。“ 陆小凤道:“什么理由?” 海奇阔道:“你杀了他的儿子。” 陆小凤道:“他的儿子是谁?” 海奇阔道:“飞天玉虎。” 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刚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酸水。 海奇阔道:“黑虎帮本是他一手创立的,等到黑虎帮的根基将要稳固时,他却 跟着老刀把子到这里来了,因为他也得罪了一个绝不该得罪的人,也已被逼得无路 可走。” 陆小凤道:“他得罪了谁?” 海奇阔道:“木道人,武当的第一名宿木道人。” 陆小凤又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游魂一直不说出自己 的来历。 海奇阔道:“黑虎帮是毁在你手里的,木道人却恰巧又是你的好朋友,你说他 是不是已有足够的理由杀你。” 陆小凤苦笑道:“他有。” 海奇阔道:“最要命的是,你虽然明知他要杀你,也不能动他。” 陆小凤道:“因为他是元老中的元老。” 海奇阔点点头,道:“除了他这之外,元老会还有八个人,你若杀了他,这八 个人绝不会放过你。” 他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只有等着他出手。” 海奇阔道:“不到一击必中时,他绝不会出手,现在他还没有出手,也许就因 为他还在等机会。” 陆小凤虽然不再说话,却没有闭上嘴。 他的嘴正在忙着喝酒。 海奇阔又叹了口气,道:“你若喝醉了,他的机会就来陆小凤道:”我知道: “海奇阔道:”但是你还要喝?“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既然他是元老,反正 总会等到个机会的,我为什么还不乘着没有死的时候多喝几杯。“ 喝酒和吃饭不同。 平时吃三碗饭的人,绝对吃不下二十碗,可是平时干杯不醉的人,有时只喝几 杯就已醉了。 陆小凤是不是已醉了? “我还没存醉。”他推开孤独美和海奇阔:“我还认得路回去,你们不必送我。” 他果然没有走错路。 有时一个人纵然已喝得人事不知,还是一样能认得回家的,回到家之后,才会 倒下去。 你若也是喝酒的人,你一定也有过这种经验。 陆小凤有过这种经验,常常有。 “这是我的家,我们都爱它,前面养着鱼,后面种着花。” 虽然这小木屋前面并没有养鱼,后面也没有种花,毕竟总算是他的家。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在大醉之后。忽然发现居然已有个家可以回去这是种多么 愉快的感觉?除了我们这些浪子外,又有谁知道? 陆小凤又唱起儿歌,唱的声音很大,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歌喉越来越好听了。 屋子里没有灯,可是他一推开门,就感觉到里面有个人。“我知道你是谁,你 不出声我也知道。”陆小凤在笑,笑的声音也很大:“你是游魂,是这里的元老, 你在这里等着我,是不是真的想杀我?” 屋子里的人还是不出声。 陆小凤大笑道:“你就算想杀我,也不会暗算我的,对不对?因为你是武当俗 家弟子中的第一位名人,因为你就是钟先生,钟无骨。” 他走进去,关上门,开始找火折子:“其实你本来也是木道人的老朋友,但你 却不该偷偷摸摸在外面组织黑虎帮的,否则木道人又怎么会对付你?” 还是没有回声,却有了火光。 火折子亮起,照着一个人的脸,一张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脸,那双已骷髅般深 陷下去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小风。 陆小凤道:“现在我们既然都已是死人,又何必再计较以前的恩怨,何况……” 他没有说下去。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手里的火折子也突然熄灭。 他忽然发现这位钟先生已真的是个死人」 屋子里一片漆黑,陆小凤动也不动的站在黑暗中,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都已 冰冷,就好像一下子跌人了冷窖里。 这不是冷窖,这是个陷阱。 他已看出来,可是他已逃不出去。 他根本已无路可逃! 于是他索性坐下来,刚坐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有人在敲 门。 “你睡了没有?我有话跟你说」”声音轻柔,是叶灵的声曰,陆小凤闭着嘴。 “我知道你没有睡,你为什么不开门?”叶灵的声音变凶了:“是不是你屋子 里藏着女人?” 陆小凤终于叹了口气,道:“这屋子里连半个女人都没有,却有一个半死人。” 叶灵的声音更凶:“我说过,你若敢让女人进你的屋子,我就杀了你,无论死 活都不行。”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这里的女人,本就都是死女人。” “这个死人却恰巧是男的。” 火折子又亮起,叶灵终于看见这个死人:“还有半个呢?” 陆小凤苦笑道:“还有半个死人就是我」” 叶灵看着他,又看看死人,忽然跳起来:“你杀了他?你怎能杀他?你知不知 道他是谁?” 陆小凤没有开口,也不必开口,外面已有人替他回答:“他知道oo屋子很小, 窗于也很小,叶灵挡在门口,外面的人根本走不进来。 但他们有别的法子。 忽然间,又是“砰”的一声响,他既没有伸手去挡,连屋顶都塌下,本来坐在 屋里的人忽然就已到了露天里。 陆小凤没有动。 屋顶倒塌,打在他身上,他既没有伸手去挡,也没有闪避,只不过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有家,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原来这世上不但有倒霉的人,也 有倒霉的屋子:”陆小风叹息着道:“屋子倒霉,是因为选错了主人,人倒霉是因 为交错了朋友ao”你倒霉却是因为做错了事。“ “你什么事都可以做,为什么偏偏要杀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就算你明知他要杀你,也不能杀他的,否则连我都不会放 过你。”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海奇阔,另外的两个人,一个白面无须,服饰华丽,一个又 高又瘦,鹰鼻驼背,一个脸上总是带着笑,连自己都对自己很欣赏的,一个总是愁 眉苦脸,连自己都不欣赏自己。 陆小凤忽然问:“谁是表哥?” 表哥光滑白净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却故意叹了口气:“幸好我不是你的表哥, 否则岂非连我都在被你连累。” 陆小凤也故意叹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我表哥,否则我简直要一头撞死。” 表哥笑道:“我保证你不必自己一头撞死,我们一定可以想出很多别的法子让 你死。” 他笑得更愉快,他对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很欣赏,很满另―人忽然道:“我本 来就是个管家婆,这件事我更非管不可。” 他愁眉苦脸的叹息着:“其实我根本一点也不喜欢管闲事,我已经有几个月没 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最近又老是腰酸背疼,牙齿更痛得要命……” 他唠唠叨叨,不停的诉苦,非但对自己的生活很不满意,对自己的人也不满意。 陆小凤苫笑道:“想不到元老会的人―下子就来了三位。 叶灵忽然道:“四位:”‘陆小凤很吃惊:“你也是?” 叶灵板着脸,冷冷道:“元老的意思是资格老,不是年纪老。 表哥微笑道:“说得好。” 管家婆道:“老刀把子不在,只要元老会中多数人同意,就可以决定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表哥道:“任何事。” 陆小凤道:“多数人是几个人?” 管家婆道:“元老会有几个人,多数人就是五个人。”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现在你们好像只到了四位。” 管家婆道:“五位。 陆小凤道:死了的也算? 表哥道:“这里本就全都是死人,钟先生只不过多死了一次而已。” 陆小凤道:“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决定一件事了。” 表哥悠然道:“你很聪明,你当然应该知道我们要决定的是什么事oo管家婆道 :”我们要决定你是不是该死?“ 陆小凤道:“难道我就没有辩白的机会?” 管家婆道:“没有。 陆小凤只有苦笑。 海奇阔道:“你们看他是不是该死?… 管家婆道:“当然该死。” 表哥道:“铁定该死。”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我想钟先生的意思当然也跟你们一样oo表哥道:”现 在只看小叶姑娘的意思了。“ 叶灵咬着嘴唇,用眼角膘着陆小凤,那眼就像是条已经把老鼠抓在手里的猫。 就在这时,后面的暗林中忽然有人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 暗林中忽然有了灯光闪动,一个宫鬓丽服的少女,手提着纱灯走出来,一个头 发很长很长的安人,懒洋洋的跟在他们身后。 她长得并不美,颧骨太高了些,嘴也太大了些,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神,总像是 还没有睡醒。 她穿着很随便,身上―件很宽大的黑睡袍,好像还是男人用的,只用一根布带 随随便便的系伎,长发披散,赤着双白生生的脚,连鞋子都没有。 但她却无疑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大多数男人只要看她―眼,立刻就会被她吸引 住。 看见她走过来,表哥却皱起了眉,叶灵在撇嘴,管家婆勉强笑道:“你看他是 不是该死?” 她的回答很干脆:“不该。” 叶灵本来并没有表示意见的,现在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不该?” 这女人懒洋洋的笑了笑,道:“要判人死罪,至少总得有点证据,你们有什么 证据?” 管家婆道:“钟先生的尸体就是证据。” 穿袍的女人道:“你杀了人后,还会不会把他的尸体藏在自己的屋里?” 管家婆看看表哥,表哥看看海奇阔,三个人都没有开口。 叶灵却又跳了起来,道:“他们没有证据,我有。” 穿黑袍的女人道:“你有什么?”叶灵道:“我亲眼看见他出手的。”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陆小凤吓了―跳,连表哥他们都好像觉得很意外。 穿黑袍的女人脸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道:“就算你真的看见了也没有 用。” 叶灵道:谁说没有用?“ 这女人道:“我说的。” 她懒洋洋的走到陆小凤面前,用一只手勾住腰带,一只手拢了拢头发:“你们 若有人不服气,不妨先来动动我。”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这么样做?为的是什么?” 穿黑袍的女人道:“因为我高兴,因为你管不着。” 海奇阔瞪眼道:“你一定要逼我们动手?” 这女人道:“你敢?” 海奇阔瞪着她,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表哥脸上的笑容已看不见了,脸色已铁青:“花寡妇,你最好放明白些,姓海 的对你有意思,我可没有。” 花寡妇用眼角膘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能怎么样,就凭你从巴山老道那里学 来的几手剑法,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表哥铁青的脸突又涨得通红,突然大喝,拔剑,一柄可以系在腰上的软剑。 软剑迎风一抖,伸得笔直,剑光闪动间,他已扑了过来。 连陆小凤都想不到这个阴沉做作的人,脾气一发作时,竟会变得如此暴躁冲动。 花寡妇却早已想到了,勾在衣带上的手一抖,这条软软的布带竟也被她迎风抖 得笔直,毒蛇般一卷,已卷住了表哥的剑。 只有最好的铁,才能打造软剑,谁知他的剑锋竟连衣带都割不断。花寡妇的手 再一抖,衣带又飞出:“拍”的一声,打在表哥脸上。 表哥的脸红了,陆小凤的脸也有点发红。 他忽然发现花寡妇的宽袍下什么都没有。 衣带飞出,衣襟散开,她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几乎全露了出来。 可是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还是懒洋洋的站在那里,道:“你是不是还想试试?” 表哥的确还想试试,可惜管家婆和海奇阔已挡住了他。 海奇阔喉结滚动,想把目光从花寡妇衣襟里移开,却连―寸都不动。 花寡妇的年纪算来已不小,可是她的躯身看来还是像少女一样,只不过远比少 女更诱人,更成熟。 海奇阔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系上再说话?” 花寡妇的回答还是那么干脆:“不能。” 海奇阔道:“为什么?” 花寡妇道:“因为我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管家婆抢着道:“你的意思究竟想怎么样?” 花寡妇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不过陆小凤是老刀把子自己放进来的人,无 论谁要杀他,都得等老刀把子回来再说。” 管家婆道:“现在呢?”花寡妇道:“现在当然由我把他带走。” 叶灵又跳起来,跳得更高:“凭什么你要把他带走?” 花寡妇淡淡道:“只凭我这条带子。” 叶灵道:“这条带子能怎么样?” 花寡妇悠然道:“这条带子也不能怎么样,最多只不过能绑住你,剥光你的衣 裳,让钩子骑在你身上去。” 叶灵的脸已涨得通红,拳头也巴握紧,却偏偏不敢打出来,只有跺着脚,恨恨 道:“我姐姐若是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花寡妇笑了笑,道:“只可惜你姐姐没有回来,所以你只有看着我把他带走。” 她拉起了陆小凤的手,回眸笑道:“我那里有张特别大的床,足够让我们两个 人都睡得很舒服,你还不赶快跟我走?” 她居然真的带着陆小凤走了,大家居然真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灵忽然道:“老钩子,你是不是东西?” 海奇阔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叶灵冷笑道:“你他妈的也能算是个人?这里明明只有你能对付那母狗,你为 什么不敢出乎?”海奇阔道:“因为我还想要她陪我睡觉。” 叶灵道:“你真的这么想女人?” 海奇阔道:“想得要命。”叶灵道:“好,你若杀了她,我就陪你睡觉,睡三 天。” 海奇阔笑了:“你在吃醋?你也喜欢陆小凤?” 叶灵咬着牙,狠狠道:“不管我是不是吃醋,反正我这次说的话一定算数,我 还年青,那母狗却已是老太婆了,至少这一点我总比她强。” 海奇阔道:“可是……” 叶灵道:“你是不是想先看看货?好!” 她忽然撕开自己的裤脚,露出―双光滑圆润的腿。 海奇阔的眼睛又发直了:“我只能看这么多?” 叶灵道:“你若还想看别的,先去宰了那母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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