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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无眉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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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眉画眉 现在,是黄昏。 这里是个很热闹的城市,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 老人的,抱着婴儿的……… 大多数人看来都很愉快,因为他们经过一天工作的辛劳,现在正穿着乾净的衣服,舒服 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节俭的生活中省下来的钱,所以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来享受闲 暇的乐趣。 另一些人,却从来不知道工作的辛劳,自然也不知道闲暇的趣味,所以看来就有些没精 打采。 一个人不去耕耘,就想求收获,是永远也不会愉快的。 这条街道约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衣服,有的卖 花粉,大多数店铺都将他们最好的货式陈列出来,来引诱路人的眼睛。 他们也在瞧着路上的行人,那眼色就好像行人瞧货物一样,路人的兴趣在他们的货物, 他们的兴趣却在路人的钱袋。 mpanel(1); 这些人彼此打量着,彼此微笑着,大多数人都彼此相识,只有两个人,在这里是完全陌 生那就是胡铁花和楚留香。 楚留香和胡铁花甚至连城市的地名都不知道,他们既没有打听,也绝不关心,因为他们 的兴趣并不在这城市。 他们的兴趣就在这些人的身上。 自一望千里无人烟的大沙漠归来,再见到这些和气的、愉快的、善良的人,实在比什麽 事都能今他们开心。 这热闹的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热闹的城市就是这家酒楼,他们就选 了这地方,坐在临街的窗子旁,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望着人们的笑容,闻着人 们的呼吸。 他们就这样坐着,这样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桌子上已堆满了锡酒壶,酒壶已都是空 的。 胡铁花那张被大漠烈日晒得发黑的睑上,已透出了红光,等到酒壶已开始往地下摆的时 候,他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世上最可爱的,就是这些平凡的人,你终日 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也许还不会觉得他们有什麽可爱,但你若是到那见鬼的大沙漠去了一 趟,你就会知道世上再也没有什麽比人更可爱的东西了。” 楚留香笑了,笑着道:“这也正是你可爱的地方,一个对人类如此热爱的人,绝不会是 坏蛋,一个坏蛋就绝不会有你这样的想法。” 胡铁花大笑道:“多承夸奖,我只希望老姬也能听到你这句话。” 提起姬冰雁,他开朗的笑脸上忽然有了阴影,连灌了叁杯酒下肚,重重拍了拍桌子,大 声道:“我真不懂这死公鸡为什麽不肯和咱们一齐走,为什麽要回家?” 留香微笑道:“你若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你时,你也会急着回家的。” 胡铁花许久没有说话,又灌了叁杯酒下去,才长叹道:“不错,无论如何,一个男人若 知道他的家里随时都有人在等着他,想念他,那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楚留香笑道:“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心里必定要有个值得他怀念的人,否则他的家就算 是世上最美丽的地方,你就算用鞭子去赶他,他也不会回去的。” 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看来却已有些沈重。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蓉儿她们,是麽?” 他不等楚留香回答,就又接着道:“其实她们既已回来了,你根本就用不着再为她们担 心,就凭她们叁个人,南七北六十叁省,又有谁敢动她们一根头发。” 楚留香只有苦笑,胡铁花也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瞧见有个青衣少年正在向他们这边走过 来。 这少年本来就坐在他们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人长得不但很英俊,而且看来很斯文,很秀 气,穿的衣着虽然并不十分华丽,但剪裁得却极合身,质料也很高贵,显然是很有教养的世 家子弟。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那里,都一定会惹人注意的,何况他身旁还有个非常美丽的妻子。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早已注意到这夫妻两人了,他们在喝着酒时,这夫妻两人也在喝着, 他们的酒虽然喝得令人吃惊,这夫妻两人喝的竟也不少,丈夫喝酒时,妻子居然能陪着他, 胡铁花早就觉得羡慕得很。 现在这少年居然抛下他的妻子走过来,胡铁花正不知他是为了什麽,青衫少年却已走到 他面前,抱拳微笑道:“小弟本不敢过来打扰二位喝酒的雅兴,但见到两位这样的好酒量, 却又忍不住要过来请教,但望两位莫要怪罪才好。” 爱赌钱的人,就算连裤子都输光了,也还是喜欢别人说他赌得精、赌得好;爱喝酒的 人,更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说他酒量好的。何况这少年自己酒量也不错,这种话从他嘴里说 出来,自然更令人听着开心。 胡铁花早已站了起来,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肯过来,就是你瞧得起咱们, 咱们若还要怪你,那就简直不是东西了。” 青衫少年笑道:“小弟若非早已看出两位是豪迈不羁的侠士,也万万不敢过来的。” 胡铁花忽然沈下了脸,正色道:“你本来就不该过来的。” 青衫少年刚怔了怔,胡铁花已接着道:“你若想找咱们喝酒,叫咱们过去就是,怎麽能 将嫂夫人一个人留在那边桌子上,这至少该先罚你叁杯。” 青衫少年桁掌笑道:“两位若肯移驾过去,就算罚小弟叁十杯也没关系。” 叁杯酒下肚,胡铁花已和这少年称兄道弟起来。 楚留香虽没有胡铁花这麽容易就能和别人交朋友,却也不是个古怪孤僻的人,何况这少 年夫妻两人,又实在令人觉得愿意和他们亲近。 这少年不但风度好,酒量好,而且口才也好,他的妻子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更美得不 带丝毫烟火气。 只不过眉宇间总像是带着叁分忧郁,脸色也苍白得不太正常,竟像是在生病,而且痞得 还不但这种病态的美,却最迷人。 酒楼上十个人中,倒有九个人的眼睛是在瞪着她的。 只要她眼波一转,四座男人们的眼睛都发了直,若还有人不瞧她,那人必定已醉得人事 不知。 这青衫少年竟毫不在意,别人这麽样瞧他的妻子,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像是觉得很高 兴。 最奇怪的是,这夫妻两人看来虽都很斯文秀气,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但一双眼睛却 是神光充足,明如秋水。 楚留香知道只有内功极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这夫妻两人无疑是武功极高明的人 物。 但他们无论言谈和举动,却又偏偏不带半分江湖气,无论怎麽看,也绝不像是武林中 人。 楚留香也不禁越来越觉得这两人有趣了。 对别人的妻子,他自然不便瞧得太仔细,但此刻这少年正向胡铁花频频劝酒,他的妻子 也垂着头在轻轻咳嗽。 灯光斜斜照过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楚留香的目光,也和灯光同时落在她脸上。 这几乎是一张毫无瑕疵的险,脸上的轮廓和线条,简直完美得和一件精心的雕刻一样。 但这张秀美的脸上,竟缺少了样东西。 从楚留香这方向看过去,恰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眉,但她竟然是没有眉毛的,她 的眉毛竟完全是画上去的。 楚留香连呼吸都停住了。 “画眉鸟”?这美丽的少妇难道就是画眉鸟? 在这一刹那间,秘谷中那些少女们的尸身忽然又出现在楚留香眼前,每一个人都死得那 麽惨,每一个人脸上眉毛都已被人削去……这难道就是因为她自己没有眉毛,所以她每杀死 一个女人时,都先将她们的眉毛削光? 楚留香只瞧了一眼,就立刻抬起头,那青衫少年已微笑着向他举杯,楚留香也举起酒 杯,微笑道:“小弟已叨扰了兄台许多杯了,却连兄台的尊姓大名还不知道。”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不错,我只顾喝得痛快,却将这件事忘了,这实在该罚叁杯。” 青衫少年等他喝完了叁杯酒,才笑着道:“小弟李玉函………” 他话还末说完,那少妇竟也举杯笑道:“两位为何不问我的名字呢?难道因为我是个女 人?还是因为女人嫁了人後,就不该再有名字了麽?”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笑道:“看来咱们又该罚叁杯了。” 李玉函笑道:“贱内柳无眉,两位莫看她好像弱不禁风,其实她不但脾气和男人一样, 打起架来,也绝不会输给男人的。” 胡铁花道:“哦:想不到大嫂还是位女中豪杰。” 柳无眉嫣然道:“其实我本来连名字也和男人一样,只不过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虽然 没死,但眉毛却掉光了……:我现在的眉毛是画上去的,两位难道看不出麽?” 楚留香本以为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极力隐瞒,谁知她竟自己说了出来,楚留香不禁又觉得 很意外。 只听李玉函道:“现在该轮到小弟请教两位的大名了。” 胡铁花道:“我姓胡,叫胡铁花,他………” 楚留香正不知是否应该让他说下去,就在这时,竟忽然有个人直冲了过来,指着楚留香 大叫道:“各位可瞧见了麽,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留香,楚香帅,各位有幸能见到楚香帅 的真面目,实在都应该站起来喝一杯。” 他嗓子就像是卖狗皮宵药的,这麽样直着喉咙一嚷,满楼的酒客都吃了一惊,虽然有些 人根本不知道楚香帅是何许人也,但只要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听到楚留香这名字,面上都 不禁变了颜。 最吃惊的人,自然还是楚留香自己。 只见这人蓝衫灰裤,用黑布扎着裤脚,却敞开了衣襟,左边太阳穴上,贴着块金钱膏 药,看来正是个标准的流氓地痞,这句话嚷完了,居然转身就要走,楚留香还沈得住气,胡 铁花却已一把拉住他膀子,笑嘻嘻道:“朋友贵姓呀?怎会认得楚留香的?” 这人还想挣脱他的手,但胡铁花轻轻一用力,他头上已疼得直冒汗珠子,咧着嘴笑道: “小的只是个卖膏药的,怎麽会认得楚留香这样的江湖高人,这不过是有人给了小的十两银 子,叫小人来这里嚷一嚷的。” 胡铁花知道他这话说的不假,因为就凭他这点本事,想认识楚留香也不可能,楚留香已 皱着眉问道:“是谁给了你十两银子,叫你来的?” 这大汉苦着脸道:“那人说是楚香帅的朋友,小人也末瞧清他的模样。” 胡铁花瞪眼道:“你难道是瞎子不成?” 这大汉道:“他将小人拉到一个黑黝黝的角落里,又背着光,小人只瞧见他手里提着个 鸟笼子,笼子里好像有只画眉鸟。” 胡铁花失声道:“画眉鸟?” 他立刻转过去瞧楚留香,楚留香却完全不动声色,只是笑了笑,道:“不错,那人是我 们的朋友,他这是和我们开玩笑的,你走吧!” 胡铁花只有放开手,这大汉就一溜烟似的逃下楼去。 李玉函像是也怔住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附掌道:“眉儿眉儿,你听见了麽?你最 钦佩的楚香帅,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敬他一杯。” 柳无眉笑道:“我当然想敬一杯,怕楚香帅现在已喝不下去了。” 李玉函道:“喝不下去?为什麽?” 柳无眉道:“你若被这麽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你还喝得下酒麽?” 她又向楚留香嫣然一笑,道:“所以香帅你也用不着再陪着我们,你若要走,我们也绝 不会怪你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本不愿走的,但现在……现在也只好告辞了。” 一走到楼下,胡铁花就用力一拍楚留香肩头,道:“老臭虫,你不是见的女人很多麽, 但像柳无眉这样的女人,你怕也没有见过吧?她人长得漂亮还不说,而且………而且又豪 爽、又妩媚、又体贴,她对你都那麽体贴,知道你坐不住了,立刻就让你走,何况对她的丈 夫。”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这点倒的确很难得。” 胡铁花道:“难得?又何止难得而已,像她这样的女人,我敢说天下再也找不出有第二 个。”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有些女人也有许多好处,但女人就是女人,每个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毛 病,有的噜里噜苏,有的装腔作势,有的冷若冰霜,有的却又太水性杨花,有的不许丈夫喝 酒,自己却拚命吃醋。” 楚留香笑道:“既然每个女人都有毛病,她难道不是女人麽?” 胡铁花一拍巴掌,道:“妙就妙在这里,所有女人的好处,她全有了,但女人的毛病, 她却一样都没有,所有男人的好处她也全有了,却又偏偏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 还有第二个,我拚命也要娶她做老婆。” 楚留香道:“你才见了她一面,就对她如此清楚了麽?” 胡铁花挺了挺胸,大声道:“你莫以为只有你了解女人,我姓胡的比你也未必就差了许 多。” 楚留香淡淡道:“你难道没有想到,她可能就是画眉鸟麽?” 胡铁花简直要跳了起来,瞪眼道:“她是画眉鸟?你可是有毛病麽?她若是画眉鸟,那 提着鸟笼子的人又是谁呢?……她若是画眉鸟,我就将脑袋切下来给你当夜壶。” 楚国香笑了笑,不再说什麽,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对自己的想法有了怀疑,过了半晌,才 喃喃道:“今日我们吃了人家一顿,明天总该想法子还人家一顿才是。” 胡铁花拍掌道:“你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还像是人话。” 他们本就准备在这里住一宵的,所以早已找了家乾净的客栈,订下了两间乾净的屋子。 月光照着窗前的梧桐,秋意已经很浓了,不知从那里瓢来一阵阵桂子的清香,似乎在催 人入梦。 但胡铁花还坐在楚留香屋子里没有走,楚留香也没有催他去睡,因为楚留香知道他最怕 的就是寂寞。 何况,如此星辰,如此月夜,一个人身旁也实在不能没有个好朋友,楚留香望着窗外的 明月,悠然道:“桂花这麽香,中秋怕已在我们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胡铁花恬然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有多少事都在我们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又何止中 秋……”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嘈杂的人声传了过来。 按着,一人大呼着道:“楚香帅就住在这里麽?姚长华特来拜访。” 楚留香皱眉道:“不好,原来画眉鸟叫人在那酒楼上一嚷,是想替咱们找麻烦的。” 他一句话刚说完,院子里已闯入一大堆人来。 这些人有的手里提着灯笼,有的竟抱着酒子,有的已醉态可掬,有的却是睡眼惺忪,像 是刚从床上被人拉起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长脚长,又黑又瘦,叁两步就抢到窗子前,眼珠千滴溜溜一转, 抱拳笑道:“那一位是楚香帅?在下姚长华,本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现在在这里开了家 小镖局,久仰楚香帅的大名,楚香帅既然光临此地,若不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那就太瞧不 起在下了。” 这人说话又急又快,就像是连珠炮,说到“少林门下”四个字时,他一张黑脸上已满是 得意之色。 对付这种自命不凡的人,胡铁花实在一点法子也没有,他正想悄悄溜开,谁知楚留香竟 拍着他肩头笑道:“看来你的面子真不小,竟劳动这许多朋友来看你。” 胡铁花眼睛却发直了,但这时窗外一大堆人都在向他抱拳施礼,他再想否认,已来不及 了。 只听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说什麽……“久仰楚香帅的大名啦!今日能见到楚香帅,实在 太高兴啦!” 胡铁花见到楚留香已躲到一边去,只恨得牙赓痒的,眼珠子一转,忽然大笑起来,道: “不错,在下就是楚留香,但楚留香只不过是个强盗小偷而已,又怎敢劳动各位的大驾到这 里来看我。” 他一面说,一面瞟着楚留香,怎奈楚留香还是笑嘻嘻的负手站在那里,竟一点也不生 气。 姚长华却听得怔了怔,过了半晌,才皱眉笑道:“楚香帅实在太谦了,江湖中谁不知道 楚香帅劫富济贫,大仁大义,这强盗小偷四个字,谁敢用在香帅身上?” 胡铁花哈哈笑道:“你们当着我的面不敢,背後怕在骂楚香帅不但是强盗,还是个混蛋 哩!” 姚长华又怔了怔,乾笑道:“香帅当真风趣得很,风趣得很。” 他像是生怕这位楚香帅又说出什麽惊人的话来,赶紧接着道:“在下先替香帅引见几位 朋友……这位毛健扁,人称“神拳无敌大镖客”,这位赵大海……。” 他一口气说了十来个名字,不是“神拳”,就是“神刀”,不是“无敌”,就是“威 镇”。 胡铁花瞧着这些人的尊容,再听到这些响当当的外号,简直连大牙都要笑掉,忍住笑 道:“各位此番前来,究竟有何指教呀?” 赵大海抢着道:“在下等久仰楚香帅非但轻功天下无敌,酒量也是天下无双的,这次有 了机会,大家都想敬香帅几杯。” 胡铁花大笑道:“错了错了,你们全错了,我楚留香轻功虽马马虎虎,但酒量却比老臭 虫也大不了好多,真正酒量无敌的人,在那里哩!” 他的手往那边一指,大家的眼睛都跟着瞧了过去,楚留香再想走也走不了,胡铁花大笑 着接道:“喏喏喏!这位胡铁花胡大侠,才真正是酒中的大豪杰、大英雄,各位若不多敬他 几杯,那才真是遗憾得很。” 他话末说完,一群人已都涌进屋子里,十个人中已有五个人向楚留香那边挤过去。 胡铁花这下子才算报了仇了,也不等别人敬他,自己先抢过酒杯,咕嘟咕嘟灌了叁杯下 肚,又大笑道:“其实我楚留香非但酒量不如这位胡大侠,武功也不如他的,有天我定要和 他比武,五十招内就被他摔了个大筋斗,头都摔破了……你们看,这里还有个大疤哩,若不 是他手下留情,这疤怕还要大叁倍。” 大家听得都瞪大了眼睛去瞧楚留香,纷纷道:“真的麽?胡大侠你……。” 楚留香头都被吵晕了,也听不出这些人乱嘈嘈的在说什麽,只有摸着鼻子苦笑,心里却 恨不得将胡铁花的这张大嘴用草塞住。 就在这时,突听“呼”一声,一样黑忽忽的东西自窗外飞了进来,带着一股强风,将窗 子都震得“吱吱格格”的响。 众人大惊走避,这样东西已“砰”的落在桌子上,将桌上的东西都震得飞了起来,竟是 摆在院子里的大金鱼缸。 这金鱼缸少说也有叁五百斤重,此刻竟被人自窗外抛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桌子上, 而且缸里的水竟半点没有溅出,这份手力腕力,实在令人吃惊,众人不禁一齐向窗外瞧出 去。 繁星满天,月光如水,院子里的梧桐,就像破水洗过了似的,苍翠欲滴,梧桐下却已多 了两条人影。 这两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从那里来的,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面上却各戴着个 面具。 矮的一人戴的面具,正咧开大嘴在笑,高的一人戴的面具,却撇着嘴在哭,两个面具一 哭一笑,一青一白,在白天看来,也许很滑稽,但在这静静的黑夜中看来,却显得说不出的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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