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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辽东,摩天岭下。 这座大宅院,就静静的坐落在摩天岭下的山洼子里。 大宅院,宏伟的门头,朱红的两扇大门,丈高的一圈围墙,一对栩栩如生的石 狮子――是谁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地方,建这么一座大宅院。谁又会住在这种地方? 是昔日显赫庙堂的退职人员?是富甲一方的巨绅豪门? 还是――? 这座大宅院的后停、如今就在这座大花厅里。 这座大花厅,坐落在大宅院的前院。陈设古朴典雅,靠里一排楼花玉屏风前, 坐着两个人,站着两个人。 坐着的两个人,年纪都在五十开外,主座上是位身材颀长,身穿白袍的老者, 长眉凤目,威仪逼人,还带一份飘逸超拔,想当初年轻的时候必是位风度翩翩的俊 逸人物。 客座上那位,略嫌清瘦海青色长袍,外罩团花黑马褂儿,文质彬彬,一脸的书 卷气但是举止之间却隐透一份宦海公门的历练。 站着的两个,垂手旁立,一个近卅、一个甘多,近卅的浓眉大眼,相貌威猛, 穿一件团花黑袍,廿多的剑眉星目,英武轩昂,穿的是件海青长袍,两个人一般的 态度谦恭,神色从容。 这时候,主座白袍老者抬起了手,他手指修长,根根似玉,一指旁立那两个年 轻人道:“雪翁,如何,认可么?” 客座清瘦老者脸色微苦,皱起双眉,一拱手说道:“您老千万海涵,不是我斗 胆不认可,而是――” 话声一顿,转向两个年轻人,赔上一脸的强笑:“两位世兄千万别介意――” 两个年轻人微一躬身,齐声道:“晚辈不敢。” 清瘦老者立又转向白袍老者:“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刚已经详禀过了,要是在 这两位之中选一位,我回京之后,难以复命――” 白袍老者微笑截口道:“雪翁,他们做晚辈的,心里的感受不敢形诸于色,可 是我这个做老的却不能不替他们不平,不能不替他们说几句话,雪翁不要小看他们, 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所学、机智、胆识、历练,站出去足抵半个武林, 你们要的就是这种人才,雪翁你还有什么不中意,不认可的?” 清瘦老者忙道:“哎哟,您老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毫无轻看两位世兄的 意思,我怎么敢,我对这方面是十足的门外汉,根本也不知道几位世兄的深浅,不 了解几位世兄的才能,我怎么会、又怎么敢中意哪一位,轻看哪一位?您是知道的, 我完全奉命行事,上头的主子指明要行三的那一位,我怎么敢擅做主张另请别人, 真要是请了这两位中的一位,您又叫我怎么回京去复命呢?” mpanel(1);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雪翁,恕我直言一句,我人在江湖,置身世外,我 无求于人,是人来求我,朝廷的大计,京里的争斗,那是你们爱新觉罗氏的事,跟 我无关,要不是看在故人份上,这种事我绝不会答应,绝不颔首,贵上还能挑能拣 么? 我能点头答应派出一个去,贵上他就应该知足。“ 清瘦老者赔上满脸强笑:“是,是,您老说得是,您老说得是,只是您老既然 念旧,就应该顾念故人―一”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能点头答应派出一个去,就已经是念旧,已经是顾全 故人了。” 清瘦老者急了,头一偏,眉一皱,道:“这我就不明自了,都是您的少爷,为 什么这两位可以,行三的那位,您就执意不答应?” 白袍老者淡然的说道:“雪翁,你还不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儿子,但只有小三 儿不是我的亲生―一” 清瘦老者一怔! 白袍老者接着说道:“我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可以为酬故旧而死,但是我却不 能让别人的骨肉,去冒杀身之险,况且小三儿常有自己的主意,不像他们这两个, 对我所说的话,从不敢稍违。” 清瘦老者定了定神,强笑道:“杀身之险?您老说得人严重了吧。”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此地离京称远有千里,雪翁你也是我几十年来头一个 接触的官家之人,但是贵朝的动静,京里的情势,仍然在我指掌之间,这位皇上有 三十五位皇子,人人各养奇人异士,个个遍设秘密机关,既明挣、或暗斗,为争宠 立储而不择手段,皇族亲贵,王公大臣,为自己以后的利害得失而各有所拥,各有 所附,几方面相互对峙,钩心斗角,处在这么一个情势下,雪翁能说这杀身之险说 得严重?” “这……” “我敢说,雪翁此次远来辽东,一家是秘密出京,为什么,一为怕泄漏贵上的 机密,二来也是为怕遭人截杀,如果我没有料错,雪翁这秘密出京,很可能已不是 秘密,来是固然平安,但是归途,说不定已有人埋伏,在候着雪翁……” 清瘦老者惊得脸色一变:“真的?” 白施老者道:“中不中,真不真,雪翁何妨等回程自己去求证。不过,有他们 两个之中的怀何一个结伴同行,在旁护卫,可保雪翁平安回京。” 清瘦老者的脸色又为之一苦,说道:“你老,我既然膺此重任,奉命出京,自 知此行的艰苦了,为报知遇,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唯一怕的是,行前夸 下海口,回去时却难以复命……”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可是您老知道,我任职幕府,居于人下,您又叫我――” 白施老者皱了皱眉,道:“雪翁,你还要我怎么说,既是这样,我只好不顾故 旧,失礼送客了。” 清瘦老者连忙站起,道:“您老这是要我的命,您老,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他一撩长袍下摆,当真屈膝要跪。 白施老者没站起,又微微抬了抬手,清瘦老者就硬是跪不下去,他脸都涨红了, 道:‘您老――“ 白袍老者皱皱眉,道:“雪翁奈何一一雪翁,别说是小三儿不在就是在,他也 未必愿意跟你去――”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这样好不?等三少爷回来,您请问之当面,只要他说 个不字,我绝不敢再说二话。” 白袍老者眉锋又皱深了三分,略一迟疑,点点头道:“好吧。不过我不能不为 我这两个儿子感到委屈。” 清瘦老者赔着满脸强笑,向着两个年轻人拱拱手,他刚一句:“两位――” 那两位泰然地射了身,齐声道:“晚辈不敢。” 话声方落,一声雕鸣起自长空,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犬吠跟急促蹄声。 先一声划破长空的雕鸣,白袍老者眉锋深皱,清瘦老者还未在意,紧接着的剧 烈犬吠跟急促蹄声,使得清瘦老者悟出了几分,立即喜道:“您老。莫非是三少― ―” 话声至此,蹄声顿止。 随即,银影一片,疾掠入厅,直射清瘦老者头顶。 清瘦老者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刚一怔。 倏听白袍老者扬起轻喝:“不许惊扰贵客。” 那片银影射势一顿,方向疾折射向白袍老者,只一闪,影敛形现,白袍老者右 肩之上挺立着一只雕鸟,雪羽玉翎,钢啄金睛,威武异常。 清瘦老者没见过,可是他胸蕴宽,腹街广,听说过这种玉翎雕产自天山极峰, 是鹰类中之最,飞行快捷如电,力能生裂虎豹,不要说打斗,如昂首一鸣,便能使 群兽战栗,鹰隼尽伏。 想想刚才,再看看挺立白袍老者右肩之上的那只玉翎雕,清瘦老者不禁出一身 冷汗。 就在这时候,劲风袭人,厅里突然都了一个人,这个人,使得清瘦老者为之眼 前一亮。 廿刚出头的年纪,狐裘皮裤温毛靴,一身猎装,头上是顶紫貂三块瓦,乌油油 的发辫盘在脖子上,皮白肉嫩,长眉凤眼,大姑娘似的个俊逸人物,两手戴着皮手 套,右手里,还握着一根编花马鞭子。 银影一闪,那只玉翎雕又飞过去落在了这位俊逸人物肩上。 俊逸人物向着主座躬了身:“爹!” 白袍老者一指清瘦老者还没说话。 俊逸人物又转向清瘦老者躬了身:“晚辈见过白雪老。” 原在厅里的四个人都微一怔。 白袍老者道:“你知道了?” 俊逸人物道:“听李奇说了!” 白地老者微一皱眉:“他好快的嘴。” 清瘦老者定神拱手答礼:“三少行猎回来的正好,我更令尊正在谈三少。” 俊逸人物定睛望白袍老者,没说话。 白袍老者道:“既然李奇说了,他说的就绝不只这一点了,我懒得再说一遍, 只问你愿不愿意去?” 俊逸人物道:“看您老人家的意思。” 白袍老者道:“我是不愿――”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咱们说好的,当面问三少。” 俊逸人物目光凝注,道:“您老人家能不能明示理由?” 白袍老者谈然一笑,摇头:“恐怕我不说理由,你还不会答应得那么快。” 俊逸人物两眼之中闪过两道明亮的异采,道:“谢谢您,我愿意去。” 年轻的那两位,眉梢轩动,欲言又止。 白袍老者面无表情,没说话。 清瘦老者大喜,先是一辑至地,继而连连拱手,道:“谢谢您老,谢谢您老, 谢谢三少,谢谢三少。” 只听俊逸人物道:“白雪老,什么时候回京?” 清瘦老者忙道:“任务既已达成,当然是越早回京越好。” 俊逸人物道:“那么白雪老请在门口稍候,我换件衣裳,带点东西马上到。” 他向白袍老者一躬身,转身出厅去了。 白袍老者道:“老人、老二去帮帮小三儿的忙。” 恭应声中那两位向着主位及客座各一躬身,双双向外行去。 等那两位出了厅,白袍老者才道:“雪翁,我不愿再多说什么可是我要再提醒 你一句,选小三儿,是你的坚持。” 清瘦老者忙道:“是是,是,承蒙成全,我永铭五内,永铭五内。” 白袍老者道:“雪翁可要记住他不像老大、老二,未必全听我的,从不敢稍违。”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白袍老者站了起来,一抬手,道:“既是雪翁急着要回京复命我也不便多留, 我送雪翁出去,请!” 清瘦老者忙拱手:“不敢,不敢!” 他转身外行,白袍老者迈步跟了出去。 口口口潇湘书院清瘦老者来时坐的是辆马车,马车高蓬单套,就停在跨院里, 如今正在喂食草料,连牲口都没卸。 白袍老者陪着清瘦老者一进跨院,车旁站起了赶车的车把式跟个中年壮汉。 中年壮汉快步迎上,恭谨躬身:“老爷子,客人要走了?” 白袍老者淡然道:“客人要走了,三少爷也要走了。” 中年壮汉一怔。 一时之间,他没能说上话来。 白袍老者再转眼打量站在车旁的那个车把式这一看,看得他两眼异采飞闪。 车把式,是个十几近二十的小伙子,个头儿小小的,虽然是~身袄裤快靴三块 瓦,外加上满身的风尘,但是,却掩不住他粉状玉琢似的白净,长眉凤眼,一双眼 睛黑白分明,摸样儿也挺俊挺俊的。 车把式发现白胡老者在打量他,也不知道是生怯还是窘迫,人一低转过身去了。 白袍老者目中异采一敛,道:“雪翁这位贵价,可是相当的不俗啊。” 清瘦老者强笑拱手:“就知道逃不过您老的法眼,她是个易钗而艾的姑娘家― ―” 此言一出,中年壮汉猛为之一怔,脱口叫道:“什么?她是……” 白袍老者淡然一声:“李奇。” 中年汉子立即住了口,叫是没叫出声,可是两眼瞪圆了。 只听清瘦老者道:“绿姑娘,过来见见此间的主人李――” 白袍老者微一抬手。 清瘦老者立然住口。 车把式已应声走了过来,脸上没表情,垂着眼帘一躬身道:“见过老爷子。” 一口清脆的京片子,煞是好听,不留意、不细听,只会觉得她的嗓音尖细,听 不出是个姑娘家。 白袍老者微微一抬手,说道:“有这么一位车把式随行,对于雪翁一路上的安 危,我是多虑了。” 清瘦老者在旁赔笑道:“她是――” 刚一句‘她是’,跨院里来了大少、二少跟那位俊逸的三少爷。 玉翎雕停在大少的肩上。 那位俊逸人物三少爷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大花暗红的长袍,外罩一件锦缎面儿 的马褂儿,脚底下是雪白的布袜子跟一双千层底黑绒布面儿的新布鞋,更显得俊逸, 也衬托出儒雅斯文跟片刻前判若两人。 简直就是位典型的公子哥儿俊书生,哪里有一点像武道中的高手? 清瘦老者看直了眼。 那位西贝小伙子车把式,也为之凤目电闪奇光,吹弹欲破的脸蛋儿上,突的飞 掠过异样的表情。 白袍老者一声轻咳道:“雪翁,小三儿已经到了,请吧!” 清瘦老者定过了神,忙抬手道:“三少请上车。” 俊逸人物三少爷深深地看了西贝小伙子车把式两眼,把手里提的一具皮筒子也 似的简单行囊先放上了车,然后伸手掀起了车帘。 显然,他知书达礼,是等清瘦老者先上车。 清瘦老者自是明白,向着白袍老者一拱手道:“您老,白雪庵告辞。” 白袍老者抱拳答礼:“雪翁,恕我不远送。” 清瘦老者一声不敢,又向大少、二少打了个招呼,走过去登上了马车,进了车 篷。 俊逸人物三少爷随手拿起垫脚凳放上了车,然后向着白袍老者肃然拜下,道: “爹,小三儿拜别。” 白袍老者道:“我不多说什么了,你去吧。” 俊逸人物三少爷~拜而起。未见作势他已登上马车进了车篷。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没再跟任何人招呼,转身登上了车辕。 白袍老者轻喝~声:“李奇,开门。” 壮汉李奇恭应一声:“是。” 飞步过去,开了跨院门。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高坐车辕抖级挥鞭,脆喝声中马车驰动,卷起一地尖沙,疾 快无比的驰了出去。 白袍老者站着没动,目送马车驰去,脸上没有表情。 大少一抬手玉翎雕鸣声划破长空,振翅飞去。 转眼间,直上高空不见。 D口口清瘦老者白雪庵的确是归心似箭,西贝小伙子车把式不含糊,皮鞭脆响 声中,把个马车赶得飞快,但是人在车里却觉不出什么颠簸。 马好车好再加上西贝小伙子车把式的好能耐,没多大工夫,已经把‘摩大岭’ 远远的抛在车后。 忽然车辕上传来了西贝小伙子车把式的话声:“雪老,后面追来了四人四骑。” 车里的白雪庵一怔,忙转身掀起后车窗一角。 可不,车后百丈左右之处,尘头大起,四人四骑,清一色的黑衣黑马,飞也似 的向他们追了过来。 白雪庵忙道:“还真是有埋伏,看得出是哪一个人的么?” 车外,西贝小伙子车把式道:“不知道,他们一定经过改头换面了,不过准是 那几个之中的一个的人,是错不了的。” 白雪庵转脸道:“三少――” 俊逸人物三少爷淡然一笑道:“雪老放心,他们马上就会滚鞍下坠。” 话声一顿,倏作长啸,啸声清越裂石穿云,直逼长空。 适时,空中传来一声雕鸣。 白雪庵顿有所悟,忙掀后车窗望去,只见雪羽一点,闪电下去,后面四人口转 顿时人仰马翻,激起满太内尘雾。 尘雾之中,银光一闪,又自不见车外传来西贝小伙子车把式的轻喝:“好只神 武威猛灵禽。” 白雪庵忙放下车后窗帘道:“三少,府上的玉翎雕跟咱们一起上京?”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不,它也就送到这儿了已经折回去了!” 一路没再说话。 日暮时分,马车驰抵了山海关――天下第一关。 山海关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关,那只是表示它是天下第一的雄关要塞,并不意味 它是如何的繁华热闹。 事实上,这座雄关的关里关外,大多是酒肆客钱之流,为过往行旅客商而开设, 屈指算算,也不过那么十几家。 车抵山海关俊逸人物三少爷掀开了前面的车帘,望着离眼前越来越近的雄伟城 门楼,面有异容。 白雪庵看在眼内,不由问道:“三少爷,怎么了?” 毕竟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京里,由于职务的关系,满朝文武也好, 地面上的龙蛇也好,不管心里如何,表面上总对他有一份敬畏,可是身入江湖,这 还是生平首次,半月前的惊险,尽管是谈不上什么险,他却是余悸犹存,如今见俊 逸人物三少爷望着山海关那雄伟的城门楼面有异色,还当是又发现什么惊兆了呢? 俊逸人物三少爷闻言淡然一笑,摇头说道:“白老未必愿意听,不说也罢!” 白雪庵平素以计谋机智著称,如今他的脑筋硬是没转过来,神情一紧又问道: “三少爷,是不是义发现了什么埋伏?” “埋伏?不。”俊逸人物三少爷又摇了摇头道:“只是车抵此地,入眼山海雄 关,心里顿生感触而已!” “感触,什么感触?” 敢情白雪庵脑筋还没转过来。 俊逸人物三少爷双眉微扬,目现奇光:“痛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当初吴三桂要是不借兵从此地入关,不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了。” 白雪庵一怔,旋即清瘦的老脸上出现尴尬窘迫之色,干咳两声,竟没接上话。 等于是没趣,他能接什么话。 只听车辕上西贝小伙于车把式冷冷道:“师爷,还在来时住过的那一家?” 白雪庵忙一定神,却还有些心不在焉:“呢,好就是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话声方落,马车倏然停住。 就停在关口外街右一家招牌“关东”的客栈前。 客栈困迎出了两个满脸堆笑的伙计,西贝小伙子车把式不等人说话,跃下车辕 便冷然道:“还照两天前那样。” “是,是” 两个伙计恭应声中。俊逸人物三少爷先下了车,西贝小伙子车把式取下垫脚凳 放好,把白雪庵也扶下了车。 两个伙计,一个登上车辕赶走了马车,另一个带着三个人往里走。 这家关东客栈共是三进,伙计带着三个人进了最后一进院子既是“照两天前那 样”,势必白雪庵来时,住的就是这最后一进。 最后一进院子不大,只两间客房,正北一间,靠东一间,院子里种了一些花木 挺清静清爽。 伙计把三个人带进正北上房,点上灯一哈腰:“马上送茶水来。” 转望西贝小伙子车把式道:“您还是住东边那间?”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冷然道:“那活刚跟你怎么说的。”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不,我去住东边那间吧!”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脸一绷:“不,我住。” 二话没说,拧身出去了。 俊逸人物三少爷一怔,转眼望西贝小伙子车把式的背影,这他才有所发现,不 由得又是猛的一怔。 伙计赔个笑,退了出去。 白雪庵道:“三少爷,就让他去住吧。” 俊逸人物三少爷转过脸道:“白老,他――” 白雪庵强笑着,微微点头说道:“临上车的时候,令尊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没 来得及告诉你实情。” 俊逸人物三少爷说道:“往返这么远的路,江湖道上步步难行,白老那边,没 有比她强的能人了?” 白雪庵道:“那倒不是,不过三少爷也别小看她,在府里,她跟我平起平坐, 甚至有些时候我还得让着她点儿。” 俊逸人物三少爷“呃!”地一声道:“那么,白老这一趟出关,让她充当车把 式,岂不就太委屈她了。” 白雪庵道:“三少爷,足证主子对此行的重视啊!” 俊逸人物三少爷没多问,两个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伙计送来了茶水,洗把脸、 喝口茶,伙计又把晚饭送了进来。 俊逸人物三少爷跟白雪庵在北上房吃,那一位西贝小伙子车把式,则一个人在 东边房里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多了这么个“外人”还是怎么,似乎非属必要,西贝小伙子车 把式不愿意跟人在―起。 这种样的女儿家,似乎不应该这样,江湖女儿不该怕生人,既然进了这个圈子, 还能避免跟男人相处? 天黑透了,屋里既闷又热。 白雪庵拧把毛巾在灯下擦身子。 俊逸人物三少爷一个人背着手出了屋。 院子里还有点风,凉快多了。 站在花木之间,刚舒服地吸口气,东边屋门开了:“哗……”地一盆水泼了出 来,水星儿溅满了俊逸人物三少爷的袍子下摆。 转眼看,屋门口站着西贝小伙子车把式,手上正拿着一个空盆子,似乎她也有 着一刹那之间的错愕。 藉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再看西贝小伙子车把式,洗去了风尘,一张脸白里透 红,更见女儿家的娇美。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我为刚才跟你抢东屋住的事致歉。” 刹时,西贝小伙子车把式那白里透红的脸上又现冷意:“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站 着,也为溅你一身水致歉。”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我刚听白老说,才知道――。”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睑色微微一变:“这没什么好提的。” 退进了屋,砰然关上了门。 俊逸人物三少爷为之一怔。 人家不愿提,似乎是把俊逸人物三少爷当成了登徒子。 俊逸人物三少爷定定神,眉梢几为之一扬,可是旋即他又忍了下去,伸手一拍 下摆上的水星地迈步向前行去。 他打算信步走走,有西贝小伙子车把式在,好在他也不会远离。 刚到二进院子,一个带着嚷嚷的话声传了过来:“要都像你这样的,我们的生 意还做不做,我们指什么呀?喝西北风啊?” 紧接着又一个低沉的说话声,但显得有气无力的道:“我又不是不给,实在是 病了这么些日子,用完了――” 先一个话声截口道:“那是你的事,我们是做生意,不是开着堂,不能老这么 供你吃住,再不给,今天晚上你就搬出去,帮他收拾收拾。” 俊逸人物三少爷听到这儿,明白了几分,快步向西边开着门,里面透着灯光的 那间屋走了过去。 迈步跨进门,一眼看见屋里三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躺在炕上,站着的两个, 一个是进客栈时看见过,柜房里的瘦老头儿,一个则是替赶马车的伙计,此时伙计 正欲伸手去抓炕角上的那个行囊。 俊逸人物二少爷当即喝道:“慢着。” 这一声引来厂六道目光,瘦老头儿马上赔上笑脸:“您。”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这位病了,盘缠用完了,何不出吃住的钱来,是不是? ‘瘦老头儿忙道:”对,对,不是我们势利,实在是――“ 俊逸人物三少爷抬手翻腕,一个小巧玲殊的金叶子递了过去:“够了吧。” 三个人都猛一怔。 瘦老头儿忙道:“多了,太多了!” “给这位请大夫看病,住多久,算多久,多了的退给这位做盘缠。” 躺在炕上的忙道:“不,您这位――” 俊逸人物三少爷没听他的,直往前递,瘦老头儿也不等他再说,忙不迭地接了 过去,千谢万谢的带着伙计走了。 躺在炕上的那个病客道:“您这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您叫我怎么能,又 怎么敢受。” 俊逸人物三少爷这才转眼过去,看看躺在炕上的那个人,那个人,看得俊逸人 物三少爷他一怔。 好相貌,魁伟高大,豹头环眼,狮鼻海口,颔下一部络腮胡,尽管满脸的病容, 却掩下住那慑人的威猛。 俊逸人物三少爷定了定神道:“别客气,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谁没个难处― ―” 那威猛汉了道:“大恩不言谢,阁下高名上姓,要往何处去…” 俊逸人物三少爷微微一笑道:“区区俗物带在身上是累赘,也迟早总要用出去, 朋友们必多问,请歇着吧。” 没容威猛汉子说话,转身行了出去。 只听威猛汉子一声:“阁下,等一等。” 俊逸人物三少爷本不打算停步回身的,可是他听见威猛汉子起来了,他只得停 步回身。 果然,威猛汉子支撑欲起。 俊逸人物三少爷一步跨到,伸手按在了威猛汉子的肩头上,说道:“朋友,听 我的,躺着好好歇息。” 威猛汉子只觉眼前这位那只手,重逾千钧,别说如今他病得这么重,就算他没 病的时候,他也无法抗拒这股强大的劲力。微一怔,当即瞪大丁一双环眼道:“我 走眼了,原来阁下是一位武道高手。” 说话之间,已缓缓躺了下去。 俊逸人物三少爷淡然一笑道:“哪敢当朋友‘高手’这两个字,所学的只是自 卫而已,我失陪了!” 他收回手,转身往外行去。 威猛汉子圆睁环眼,怔怔地望着。 他没动,也设再说话!、俊逸人物三少爷原本是心里有些懊恼,打算信步出去 走走的,经此一岔,心里的那点小气也就消了。 他没再往前走,而折回了后头。 进丁所住的最后一进,西贝小伙子车把式住的那间房已熄了灯,想必是已入睡 了。 他跟白雪庵合住那间北上房,还适着灯光,白雪庵还没睡,本来嘛,他还没回 来,白雪庵怎好一个人先睡。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脚踏进屋,他为之―怔。 屋里点着灯,却不见人影,白雪庵竞不在屋里。 人到哪儿去了,从前头往后面,没见白雪鹿,院子里也没有,那屋的那位,人 已睡了,再说,白雪庵电不该是抓这么个机会,跑进那屋去的那种人。 那么,人哪儿去了? 再一细看,俊逸人物三少爷不由心神震动,他看出来了,屋里有极其轻微的挣 扎痕迹。 难道会是…… 俊逸人物三少爷一阵风似的扑了出去,一阵风似的扑到东边那间屋前,举手叩 门,突然间却不知道怎么称呼。 一刹那间的迟疑,变成了这样:“姑――你―一开门。” 不管是怎么称呼怎么说,只要屋里的人听得见,她就该开门。 近在咫尺,屋里那位又是个不错的练家子,她一定听得见,但是她却没开门, 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俊逸人物一少爷就要再敲门,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听出了屋里没人,他心头 微震,就要出掌震门。 而就在这时候,门竟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 俊逸人物三少爷猛然推开,一步跨了进去。 他没听错,藉着些微光,可以隐约看出,炕上东西在,就是没人。 白雪庵跟西贝小伙子车把式都不见了。 俊逸三少爷抢步过去点上了灯,藉着灯光再看。 没错,那简单的行囊还在炕上,另外还有显然是随手丢弃的皮衣跟‘三块瓦’, 人就是不见了。 俊逸人物三少爷只一想,他推测出这么个大概。 就在他往前去的这一会儿工夫里,有人侵人,发生变故,西贝小伙子车把式听 见了,赶过去救援,连皮衣、皮帽都没来得及穿戴,不是白雪庵遭了劫持的西贝小 伙子车把式追去了,就是两个人都落进了人手。 一念及此,俊逸人物三少爷旋身出房,撩衣窜上屋面,不够高,看不远,目力 可及的附近看不出什么来。 他腾身又起,出了客栈客栈就在关口旁,一个起落他已上了“山海关”城门楼 的屋脊最高处。 高处适宜远眺居高临下,竭尽目力,山海关内外周道已尽人眼底,可就是什么 也没有发现到。 他想到了,刚才他往前去这段工夫不能算大,但是对武道高手来说,这段工夫 已是够走出很远的了。 他颓然地回到了客栈,颓然进了北上房坐下。 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固然,人家指着名要他是不错,但是为了两位兄长, 他也等于是抢着要去的。潇湘书院连载但是,如今才到“山海关”,等于还没出辽 东地界呢,就出了这种事,辽东家里跟京里的那个府评,让他怎么交代? 不只是愧疚而已,简直就羞人。 从小长这么大,在家里的三兄弟中,他称最,在这个家里称最,站将出去,即 便不是数一,也是数二,从没栽过这种跟头。 而如今,这个跟头栽在了自家门口,而且还不轻、不小。 就这么想着,就这么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一个更次很快的过去了。 西贝小伙子车把式芳踪飘渺,没回来。 他知道了,就算西贝小伙子车把式是追去救人了,不是跟白雪庵一起被劫掳了, 不管是不是能把人数下来,她是不会再回来。 看看炕上,他自己的简单行囊还在,提起行囊,熄了灯,去了柜房二话没说, 会了帐,去跨院套下马车,赶着走了。 马车驰出客栈,驰进了“山海关‘,从客栈旁边的一条黑暗的小胡同里,突然 出现了两个人影。 赫然竟是白雪庵跟西贝小伙子车把式。 只听白雪庵道:“确是个好计谋,让他带着这份羞愤愧疚上京里去,这一去, 还怕别的那些个不马上遭殃?” 两只小伙子车把式脸色冰冷,没表情,也没说话。 口口口俊逸人物一少爷由“北戴河”经“抚宁、卢龙”、“丰润、”玉田“三 河、”通县“,终于赶到了”北京城“。 这天进入“北京城”的时候,日头刚刚偏西,天还亮着,内城九门还没关城门, 他赶着马车直驰内城。 内城是各大府邻所在地,也更近皇家居处“紫禁城”,是以钥匙归“九门提督” 掌管,警卫森严,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出的,车是辆普通的马车,人又是个陌 生人,所以一到城门口,就被拦住了。 带班的是个蓝翎武官,带着二个步军蓝翎武官,跟一个步军拦住了他,另两个 绕到车后查车去了。 俊逸人物三少爷只好跳下车辕只好跟人家说他是了二阿哥府的。 二阿哥允仍是当今的皇太子,自是非同小可。 用是那名蓝翎武官却不能轻易相信,满脸疑惑地打量着俊逸人物三少爷,刚要 说话。 后头查车的两个叫了起来:“他行囊里有把剑。” 剑是防身利器,哪个武林人不带兵刃,可是不明底细的往内城里带就不行,不 但小行,而且论罪还不轻。 蓝翎武官脸上变色,刚要喝令拿下,一名步军从城正快步的走到,附耳向蓝翎 武官嚼咕了两句。 蓝翎武官脸色稍缓道:“你跟我进城一趟――” 挥手招呼道:“来个人,把他的车拉进去。” 转身往城里行去。 那名来传话的步军,还站在那儿望着俊逸人物三少爷,显然是在等着他走。 情势既不得不去,俊逸人物三少爷只好跟着走了! 那名传话步军紧跟在他身后,似乎在监视他。 进了城,顺着城门边的石梯登上去,城门楼那一间里似乎是一办公歇息的所在, 里头有个武官,四十来岁年纪,还留着小胡子。 三个人一进去,小胡子武官就摆了手,那名蓝翎武官跟那名步军哈腰退了出去, 然后,他凝目望着俊逸人物三少爷:“你说你是二阿哥府的?”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是的。” 小胡子武官道:“你赶的这辆马车,几天前出去的时候我知道,也见过,当时 你并没有在车上。” “不错。当时在车上的是白雪老跟一名车把式,我是刚从外地来的。” “人你是没有说错,坐车出京的也确实是白雪老,可是,如今怎么设看见白雪 老跟那个车把式呢?” “白雪老跟那名车把式另有别的事,迟二天才能回京,让我赶着车先回来。” 他没说在“山诲关”发生了变故,他不能逢人就说。 小胡子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姓什么,从哪儿来?” 俊逸人物三少爷道:“我姓李,至于从哪儿来,恕我不便奉告。” 小胡子武官傲微一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军门大人是二阿哥的人,要 不然白雪老出京的时候,我不会知道,如今就凭你一句话,我电不会让你进城。” 俊逸人物三少爷没说话。 小胡子武官又道:“这样吧,我带你上二阿哥府去?” 李三少爷可不怕这个,也正求之不得,道:“那最好不过,谢谢。” 他有他的用心,显然他还不大放心这位李三少爷。 小胡子武官带着李三少爷下了城,马车就停在梯下只有那名传话步军站在马车 旁,他当即命那名步军赶车跟李三少一起登上了马车。 那名步军赶车赶得不错,车快,也相当平稳。 不到一盏茶工夫,车拐进一条胡同,停在一座大宅院前。 这座大宅院像家豪门,但却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府酸,因为站门的只是两个穿便 衣的汉子,便装是便装,腰里头都鼓鼓的。 李三少道:“这儿就是――” 小胡子武官道:“二阿哥是太子,住东宫,怎么会住在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下车吧。” 两个人下了马车,小胡子武官一声:“候着!”独自一个人登上台阶,跟两个 便装汉子低声哺咕了两句。 两个便装汉子看了看站在车旁的李三少,一名转身进去了。 过了半天工夫,进去的那个大汉才从门里出来,冲着李三少一招手,道:“跟 我进来!” 李三少从车道提出行囊,走过去登上石阶跟那汉子进了门。 马车停在外头小胡子武官跟那名步军则没跟进去。 进了大门,好大的一个院子,一条石板路直通上房,路两旁一直到两边厢房前, 铺的都是细砂,练家子一看就知道,这个院子还兼做练武场。 此刻两边厢房门前,站着七八个便装汉子,都紧盯着李三少,李三少他也跟没 看见似的,跟着那汉子直到上房门口。 那汉子停在上房门外恭谨躬身:“禀总座,人带到了!” 上房屋里,传出了带着冷意的低沉话声:“带他进来。” “是。” 那汉子头也没回,带着李三少进了上房,往旁边一闪,恭谨躬下了身。 李三少一进上房就看见了,迎面高坐着一个瘦削老者,长袍马褂山羊胡,头上 还扣着一顶瓜皮帽,一双鹞眼高梁鼻,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智深沉的人物。 身后站着两个跟带领汉子和两边厢房前汉子一模一样的便装,抱着胳膊,腰里 鼓鼓的,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李三少。 只听那汉子道:“上头坐着的是我们的总管。” 李三少打从进城起,心里就不痛快了,如今一见这阵仗心里的不痛快又增添了 二分,可是毕竟他还是忍住了放下行囊抱拳欠身:“见过总管。” 瘦总管大利刺的,冷冷的翻了翻眼:“你姓李?” 李三少道:“是的。” 瘦总管冷冷道:“李什么?” 李三少道:“李纪珠。” 瘦总管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眼:“李纪珠?像是个女人名字?” 身后两名汉子,那左边一名道:“人也长得像个女人。” 说话的没笑听的人都笑了。 三少李纪珠听得忍无可忍双眉倏扬,目中威棱直逼过去,道:“我可以不顾一 切的出手,但是我尊重总管,总管可容我出口气?” 笑声刹时收敛,瘦总管脸色一沉冰冷道:“你出什么气,冲着谁出气,女人两 个字我也说了。” 李纪珠目中威棱为之一盛,道:“总管最好弄清楚,白雪老千里迢迢把我请到 京里来,我不是来找羞辱的――” 瘦总管截口道:“你想要怎么样,凡进这个门的,都要从最下层下起,难道想 这个门里上下拿你当上宾把你高高供起?” 来,见面就冲你作半截揖?告诉你,压根儿我就不赞成上哪儿去找什么人去, 你最好也弄清楚,不管你是谁,你进的是当今太子,他日皇上的二阿哥的门,何况, 你一个人赶着马车回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弄清楚。“ 李纪珠冷笑道:“我人在扛湖,远离京城,只听说二阿哥英明仁德,礼贤下士, 没想到养的是这么―批人,就冲你们,二阿哥他永远也当不了皇上。” “大胆。” 话声一落,叱喝之卢四起。 喝声中,瘦总管身后两个中,左边那名扑了过来。 但是,李纪珠没容他出手,挥手一个嘴巴子,打得那汉子掩着脸倒了下去,血 顺着指头缝流了出来。 这还了得,另两个抬手就要摸腰。 地上汉于还挺倔挺硬,抬手一拦:“他是我的!”挺腰跃了起来,恶狠狠的瞅 着李纪珠:“他不过是抢了先。” 李纪珠冷笑道:“说这话你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就凭你这样的,能替二阿哥 做什么,简直糟塌银子粮食,这回让你先出手。” 那汉子可不客气,怒喝声中,跨步欺到,抬掌就抓。 纪珠三少侧过了身,那一抓就了空。 那汉子就待变招,纪珠三少的膝头已顶在他的小肚子上。闷哼声中腰刚弯,纪 球三少的右掌已劈在他颈后,他眼―黑,气一闭,趴了下去。 趴下去后,就没再动。 更不得了了。 瘦总管霍地站起:“来人!” 另两个汉子掣出了家伙,都是软家伙,钢丝软鞭,头上还有着一个能伸缩吞吐 的尖刃。 一阵疾风,门外扑进了四个,六条汉子,另加一个瘦总管,立时围住了纪珠三 少。 纪珠三少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仅一抬,把地上行囊勾立了起来。手往行囊 里一探抽出了一把剑鲨皮鞘,剑把上丝穗儿血似的红。 瘦总管忙喝道:“收拾他!” 六条汉子要动。 “住手。”门外传进来一声冷喝。 瘦总管跟六条汉子闻声一怔,谁也没敢动。 人影一闪,门外进来个人,四十岁下个中年人,颀长的身材,穿一件紫缎面长 袍,唇上还留着小胡子,挺英武的,只可惜眉宇间多了股阴鸳之气。 瘦总管跟六条汉子立即能下身去:“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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