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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前沿阵地
晚上十点四十分,有一个新兵来到文静蹲的山洞报告:“排长,敌军向我们阵
地偷袭了。”
文静问:“有多少人?”
“不清楚。”
文静从洞中钻了出来,他知道这又是六零三号高地上的敌人上来了。他一想到
敌人就不由的咬紧了牙齿,是这些敌人,夺去了他的战友、同学、朋友的生命;夺
去了那威慑人心的长着大眼睛郑长剑。他的气质仿佛在牺牲之后转移到文弱的文静
身上。
文静和新兵刚刚到哨位,敌人的一颗手榴弹就投到我军的战壕里。这地方距离
哨位不远,一声爆炸,文静的左腿就受了伤。他急忙撕开一个急救包,包扎好。那
新兵的声音有些发抖,惊慌的问:“排长,打不打?”
文静愤怒的说:“打,给我狠狠的打。”
正在这时,敌人的手榴弹接二连三的投了过来,都是在战壕附近爆炸了。同时,
敌人的工事里也响起了爆炸声。这是我们的战士甩出的手榴弹。在夜里,一般不用
枪打。因为打枪有火光,敌人容易发现目标。双方激战了十几分钟,一个战士过来
叫文静去接连长的电话。文静刚刚离开,突然觉得双方打得更加激烈了,枪炮声、
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文静立即返回,看到那个小战士倒在血泊中,文静上前拉
他,小战士吓了一跳:“谁?”
文静说:“别怕。是我,排长。”用手一摸,发现这个新战士的脊背上全是血。
随着爆炸声跑来的还有五班长吴一奇和钱光辉。他们利用爆炸的光去发现敌人,
有时全凭分析判断。他们狠劲的朝着敌人的工事甩手榴弹。但是,敌人的火力也很
猛,针对这种情况,文静机警的拉五班长一把,俩人不断的转换位置,巧妙地与敌
人周旋。
敌人的火力终于被压下去了,他们估计敌人正在后撤。敌人的惨叫声,拖人往
下走的声音传入我军战士的耳中,敌人真的退了。钱光辉把小战士背到山洞中,一
看,脊背上有几十处伤。显然是叫手榴弹炸的。原来那新战士没有经验,打急了就
用冲锋枪扫起来。他的这一动作,立刻被敌人发现了目标。所以,手榴弹自然都朝
着他甩。
文静和五班长进入山洞,只听那战士用微弱的声音说:“排长,我,我是完了。”
随着话音他就昏死过去。周三庆和孙喜文也从七十二号阵地回来,看此情景像发疯
似的要往外冲,赵玉良也要往外冲。这时,敌人正进行着炮火报复,这是惯例。他
们一失败,总要打十几分钟到二十分钟的炮。
五班长见此情景,猛地拦住他们:“你们不要命了?”
“叫我出去。”他们也吼叫着。赵玉良急得咬住了吴一奇的手。五班长狠狠的
揍了他几下。
赵玉良被打傻了,美丽的大眼睛也失了神。蹲在地上,干嚎起来。周三庆本来
身体就弱,又完成了一次送水的任务,已经体不能支了,像瘫了似的坐在地上。孙
喜文见势不妙,也早已退到猫耳洞中。
山石在洞外飞滚,红土如浪如潮,罪恶的火光迸发,战争的色彩染天。二十分
钟,是敌人张牙舞爪的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又是我军阵地岿然不动的二十分钟,
又是从容以待的二十分钟。
暂短而又漫长的二十分钟终于过去了。除了伤员和一些必要的护理人员外,其
他人又回到各自的洞中。文静见那新战士的伤情很严重,就命令两个战士把他抬下
去。突然,有一个战士报告,说有一个猫耳洞被炸塌了。文静迅速命令几个战士前
去营救。他们整整扒了一夜,终于才把那里的战士扒了出来。可是,这个战士都已
经牺牲了。望着战友的遗体,大家默默的低下了头,向牺牲的战友致哀。他们谁都
没有哭,是愤怒之火把眼泪烧干了。他们怒视着敌人的方向,仿佛从目光中正发射
着向敌人复仇的子弹。前方,那也是我们的土地,而此刻,敌人却驻扎在那里。文
静他们觉得有一种力的冲击波正在胸中奔涌。这些英勇的战士,是守卫祖国红土地
的精灵,是红色土地守护神。他们的责任是神圣的。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前沿阵
地。与祖国山河同在,与这红色土地同在。便是他们心中的呼喊。
文静回到山洞中,心里仍然惦记着抬下去的新战士,可惜后来他把那新战士的
名字给忘记了。这时,连长来电话告诉他,说他们的这次阵地战打得很好。通过无
线电侦查,获悉他们打死敌人十七人,打伤敌人十二人。并且要申报给他们排报功。
因猫耳洞炸塌而牺牲的战士被抬到山洞后,文静整理着他的遗物,从他的口袋
里发现一封信。文静曾看过类似的信,有的是写给父母的,有的是写给妻子的,有
的是写给写给小儿子的,有的是写给朋友的,有的是写给领导的,……。然而,这
些信的内容,往往是在这个战士牺牲之后才能了解。这些都是没有经过邮局而又价
值千金的信。且看文静手中这封信。上面写道:
亲爱的妈妈: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您的儿子了。我不该告诉您我参军的事。
您辛辛苦苦养育了我十八年,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恩情,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但是,我相信,您会为有我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高兴和自豪的。我的鲜血是洒在保
卫祖国的战场上。土地在,您的儿子就在。儿子是不愿意打仗的,可是,敌人来了,
我不能不打。我身边只有四瓶罐头,战友们会带给您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
一次给您尽一点孝心。妈妈,不要悲伤,珍重!儿子已经和红土地化为一体了。让
我再叫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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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不忍再看下去了。肺腑之言,催人断肠。谁没有父母呢?慈母手中线,游
子身上衣。战场暂时的寂静勾起了他的柔肠。
文静的父亲是宁夏的一名煤矿工人,母亲操劳着家务。就在他从西安开往昆明
的那一天----- 一九八五年的八月九号,突然接到父亲的电报,说他要来西安出差,
要到军校看他。文静一看都懵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向队长请了两个小时的
假,十二点动身,到西安的长安大旅社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可他当时很激动,有话
说不出,只要说出一个字,泪水就会顺着眼角流下来。仿佛语言要在泪水的小溪里
才能流淌。他父亲却是很高兴,见他如此模样,就问他有什么话要说。文静极力控
制着自己的感情,告诉父亲说:“爸爸,我们下午两点就要走了。”
他父亲马上领悟到什么,脱口而出:“南边?”
文静说:“不。”他记住了参战队全体学员共同达成的协议,特别是他和郑长
剑达成的协议----- 决不把到云南前线的事告诉家长。他顺口说,“我们要到陕北
训练。”他长到二十三岁,还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撒过谎。而这时,他撒谎了。为
了不让父亲牵挂自己,为了让家中的亲人和朋友精神上没有任何负担,他说了谎话。
可见,谎话并不是只有无耻小人才说。在前沿阵地上,分明条件十分艰苦,是生死
顷刻的事,可战士们给家中的信都千篇一律的说得那里像天堂一样。
一个战士被炸断了腿,家里来信要他的全身照片时,他不得已在裤腿下面放着
一只鞋,照了一张全身像。……他们说了谎话。这些忠心赤胆的战士,都向自己最
亲的人说了谎话,谎话啊,在这特定的时刻,你又是最高尚、最美妙、最能打动人
心的语言。
文静只和父亲相聚十几分钟,就匆匆分别了。父与子,心照不宣。子与父,相
互安慰。文静走了!……
一声保重,不知是出自儿子之口还是出自父亲之口。儿子的面孔在父亲的眼中
模糊了。父亲的样子在儿子眼中也看不清了。但是,他们的形象,在对方的心中,
却是刀刻的一般。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忘不了啊,忘不了!!!
突然,一个炮弹空爆的声响,震断了文静的瞬间情思。就在这时,几个敢死队
员上来了。其中一个背水的战士牺牲了。一块弹片打穿了他背的水桶,鲜血渗透了
他的衣服,和谁参合在一起,流透了他的全身。敢死队员告诉文静,抬下去的那个
小战士,由于敌人炮击,过大坡的时候,抬担架的战士不慎将他翻落下,再一摸,
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文静听罢,仿佛面部表情还看不出狂暴,而心中正发疯似的怒吼。他问:“牺
牲的战士呢?”
“他们都在路上躺着呢。”
“五班长,派四个人把牺牲的战士找到,迅速抬了下去。”
五班长答应一声,立即派出了四个人下山。阵地又恢复了平静。但是,战士们
的心中又怎么能够平静呢?要打进攻,怎么又打起了阵地战了呢?让我们的炮弹说
话吧!文静急得直转圈。
孙喜文看出排长的心情,很和时机的递给他一支大中华。这是他下去休整时买
的。而文静拿起这支烟,像欣赏工艺品似的,鉴赏着。他们也有着缺烟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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