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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洪飞车搞机枪 王强和老周谈洋行杀鬼子的故事后,不久鬼子三掌柜就从医院里出来了。他养 伤一个多月,仿佛并没有减轻体重,还是那样胖胖的。扫帚眉下边那一对凶恶的眼 睛,时常眯缝着,嘴角拉得长长的,露出金牙咯咯的笑,他比过去更痛快了。因为 最近他已被提升为大掌柜,又新调来两个鬼子听他调遣。每天大捆大捆的金票子都 经过他的手,除了上缴,他个人的保险柜里,一迭迭的金票在增高着。 每逢他看到王强时,总是把王强拉到身边的椅子上,递给他最好的烟,向玻璃 杯里倒满啤酒,像招待上等客人似的,拍着王强的肩膀: “你我朋友好好的!” “好好的!”王强笑着点点头,可是心却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他心想:我没有 杀死你倒“朋友好好的”了! 的确,三掌柜升任大掌柜以后,对他比过去更客气了。这一点使王强心里常犯 嘀咕。他当了大掌柜能捞钱,会更高兴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对我特别好呢?他难道 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破绽么?他知道是我领人杀了两个大掌柜而感激我么?不会的。 我打他两枪他还认为满意么?也许是他怀疑我,怕我再收拾他这大掌柜而拉拢我么? 还是他借着亲近进一步侦察我呢?每次和这新任大掌柜见面,王强脑子里都在思索 这些问题。总之,鬼子对王强越客气,越引起他的警惕。 从洋行出事以后,鬼子在洋行四周的高墙上都扯上电网。铁大门也上了锁,从 旁边另辟一个小门进出,天一黑就关得紧紧的。洋行里鬼子的床头上都添上短枪, 新大掌柜的床头上还多一把锋利的东洋刀。 王强听别人讲,新大掌柜过去在军队里,很会使东洋刀。捉住游击队,都由他 来砍头。他砍的干净利索,而且一气能砍很多。王强咬牙切齿地想:这个眯着眼、 咧着嘴,对他十分客气的家伙,实际上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所以每当鬼子掌 柜的把他拉到椅子上,递烟献茶的时候,王强从吸着的纸烟的烟雾里,仿佛看到了 血淋淋的,被东洋刀砍下的中国人的脑袋在滚。他虽然脸上笑着说:“好好的!” 心里却在骂道:“我×你奶奶!我没杀了你,咱总是死对头!” 晚上王强对老洪说: “我不想在洋行了!” “怎么回事?” “我两枪没有打死他,他现在却对我格外亲热了,这倒使我犯寻思,是不是他 在怀疑我?他越想拉拢我,我越犯疑心,×他奶奶!只恨我一时心慌,没有打准。 打死了倒省事。谁知道他肚里卖的什么药?我想了又想,还是不在那里的好!”王 强望着老洪的脸,等着他的回答,因为从山里出来,上级指定老洪负责。同时,他 俩自小在一起,从个人感情上,也是以老洪的意见为意见。老洪的性格刚强果断, 他只要认准要作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就是刀山他也要攀上去。王强比较犹豫, 遇事有时拿不定主意。 mpanel(1); “你暂时在那里再待一个时期!”老洪说,“现在我们已经和山里取得了联系, 我们最近要加紧干出点成绩来。你在洋行车站多注意着点,遇有军火武器,我们要 搞一点。这些天,扒车也困难了,鬼子发现货车常丢东西,火车上有鬼子伪军押车, 前天晚上我们扒上去,被一阵乱枪打下来了。……”“怎么?没有伤着人么?” “彭亮的裤裆给打穿了两个窟窿,还算没伤着人。昨天他们哭丧着脸对我说: ‘看样子鬼子不叫咱吃这两条线了!’我狠狠的对他们说:‘鬼子什么时候也没说 过叫你吃两条线呀!要吃就得干,以枪对枪,就是你空手,叫他逮住,也别想活, 咱有枪,揍倒一个正好,揍倒两个,就赚一个。’他们才点了点头说:‘对,过去 我们也曾用煤炭跟炭警拼过的,有枪就干!’现在是组织起来,武装起来的时候了, 你在车站上要多注意一下武器的问题。什么时候搞到了枪,你就什么时候离开洋行, 还没搞到你就出来,搞枪就困难了。” 王强点头说:“对!我再待一个时期。” 一天,站上甩下一节铁闷子[2] 货车,王强领着脚行来卸货,打开车门一看, 是从外路运来的日本商品,东洋花布、糖、化妆品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小车队 一车一车的往洋行推。王强推的满头大汗,刚卸完货,洋行鬼子叫把这节空车推到 月台边,另外装货,跟晚上×次票车运走。 王强有些累了,他领着工友们把卸空的铁闷子车推到站台边。当他问车站站务 人员装什么货时,货物司事对他说:“军用。马上就运到。” 一会,车站外开来了两辆军用卡车,车上满装着军用品,成捆的军装、皮盒子、 子弹箱,还有一些稻草包扎的捆子。在押车鬼子的刺刀下,他们一捆捆的从汽车上 背下来,王强背上一个稻草捆子,觉得很沉重,足有三四十斤。用手一摸,摸着一 个枪栓,他知道这是步枪。虽然十分累了,汗水直顺着脖颈流,可是突然一股劲来 了,放下一捆,就去背第二捆,当鬼子威吓着吃累的工人,骂着“八格亚鲁”的时 候,王强一挥手臂,叱呼着: “用劲呐!快点!” 他是那么有劲的来回搬着,鬼子看了,拍着他的肩膀称赞着:“你的大大的好 好的!”王强抹着脸上的汗,一边搬一边说:“我的二头的!” “好好的!” 不一会两卡车军用品都搬到站台上了。洋行和车站的鬼子点清了件数,到票房 里去写军运货单,一个中国的货物司事,把厚厚的一打填好的发货签,交给王强, 王强把发货签一一拴到各个单件上。当他往两个较小些的稻草捆上拴发货签的时候, 注意到有两个铁腿叉出来,支在地上,他知道这是两挺机枪。他偷偷的数了数其他 的稻草捆,一共十六捆,他估计一捆足有五六支步枪,那么,总共约有七八十支步 枪,加上两挺机枪,正是一个鬼子警备队的武装。 站上的手续办妥以后,接着在鬼子的监视下,一件件装车,王强首先扛了一大 件军装装在车角里,工友们有的扛大件,有的扛小件。王强叱呼道: “先扛大的,扛小件装孬种么?” 经他一喊,想去搬稻草捆的,都去扛军装包了,因为比起来稻草捆小些。军装、 皮盒子、子弹箱数量最大,都装到车里边了,直到装枪时,车里已经满满的了,稻 草捆只好装到车门两边,当王强扛着机枪往车上装时,只能放在车门口了。 装完以后,鬼子叫把车门拉上,王强和另一个工友,从两边哗啦啦把带滑轮的 铁门拉拢来,又把两个铁鼻合住。鬼子站长用粗铁丝穿过两个铁鼻,缠牢,又砸上 了铅弹[3] 。货车,王强领,然后叫脚行把车推到二股叉道,等九点客车挂走。把 装好的闷子车推到二股叉道后,工友们喘着粗气对王强说: “二头,咱可该歇歇了吧!” “好吧,到洋行门口歇歇吧,我也累了,这一会大概没啥活。” 工友们都在洋行门口,蹲在自己的小车旁边,抽着烟,有的去找水喝,王强拉 着一个工友说: “老张,你在这里替我照顾一下,我到对面去买包仁丹吃,我肚子有点痛。一 会就回来。” “你去吧!” 王强顺着车站向西去了。 当他一离开车站,脚步就加快了,满头大汗的奔到陈庄,找到老洪,一把把老 洪拉到炭厂小屋里,低声的对老洪说:“有武器了!” “在哪里?”老洪眼睛发亮了,着急的问。 王强把刚才装军用车的情形谈了,最后兴奋的说:“两挺机枪,八十多棵步枪, 都用稻草包着。还有不少箱子弹。跟九点西开的客车挂走。” “搞!”老洪摇了摇膀子,握紧拳头,斩钉截铁的说,“咱们部队太需要武器 了。” 老洪想到山里自己的游击队,大多数队员背的土枪土炮,有的还扛着矛子,就 用这样些低劣的武器,抗击着装备优良的鬼子。有一次和扫荡的鬼子遭遇,老洪那 个班被鬼子的机枪压在一个小坟头下,坟头的草都被打光了,好容易才把一个班撤 下来,一个战士被打伤。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对王强说:“搞!现在也该我们使使 机枪了。” 老洪一说能搞,那是他准能办到的,可是一想到怎样搞的问题,王强有些皱眉 头了,他沉思了一下,抬起头对老洪说: “可是军火装在铁闷子车里呀!车门都用粗铁丝缠着。他奶奶,铁闷子车上没 有脚蹬,又没有把手,车开着怎么上呢?”“困难是有的,不过搞还是得搞。错过 这个机会,就不容易搞了。”说到这里,老洪更果断的说,“我一定要搞到手的! 你放心就是!” “我想和你一道去,可是晚上还得接客车,装卸货没有我,恐怕会惹起鬼子的 怀疑:怎么正是丢枪的那天你不在站上呢?” “你马上回站去吧!我一个人搞!” “不!老洪!”王强很担心老洪出什么危险,亲切的说,“你还是多约几个人 搞的好!” 老洪摇摇头说:“人多了没有用,又不比敞货车四个角都有把手、脚蹬,四下 一齐都能上去。这闷子车连一个人的把手、脚蹬都没有,怎么容那么多人呢?而且 他们也扒不上去。人多了倒碍事。顶多找一个可靠的,在下边捡枪就是了。”说到 这里,他对王强说,“你快回去吧!时候久了,会惹起怀疑的!” 王强临走时告诉老洪,这节车一般都挂在最后,如有变化,他会来告诉,如不 来就是在最后了。为了防备万一,王强在铁闷子车上,用粉笔画个圆圈作为记号。 王强走后,老洪坐在乌黑的小炭屋子里,兴奋地搓着手,反复的叨念着:我一 定给咱们的游击队搞一些武器送去。想到部队,他马上记起,临离部队时,张司令 用洪亮的嗓音对他说的话:“同志!你年轻,勇敢,会扒车,到铁路上要搞出一些 名堂来呀!在铁道线上拉起一支游击队是很了不起的啊!在鬼子心窝里和大血管上 插一把钢刀,也叫鬼子知道咱八路军的厉害!”这些声音仿佛又在老洪的耳朵边响 着。如果搞到手,张司令接到这批武器,他会指挥队伍,用机枪把鬼子打得头皮发 麻的,到那时候,他会对所有战士和指挥员说:“这是老洪送给我们的好礼物呀! 让我们更好地教训鬼子吧!”想到这里,老洪欣慰地笑了。他对自己说:“他会这 样说的。我一定要搞到!要把游击队最需要最宝贵的礼物送给他。”想到怎样搞法, 老洪站起来,抽了支烟,在小屋里来回走着。王强的话是对的,铁闷子车是不好上 的。手抓住什么呢?只要抓住个东西,根据自己扒车的技术,他是能上去的,可是 脚踏在什么地方呢?站不住脚如何拧铁丝呢?这些问题在他的脑子里打转。他不住 口的抽着烟,在揣摸着铁闷子车的每块铁板,每个角棱,甚至每个螺丝钉,考虑来, 考虑去。因为他对车身的每个地方都很熟悉,正像骑兵熟悉他的马,渔夫熟悉他的 渔船一样。 老洪自小生长在矿坑和铁道边上,父亲是木匠,可是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父 母,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苦孩子,靠他姐姐抚养。他姐姐嫁给铁路上一个老实的搬 闸工人。姐夫很喜欢他,经常带着他到铁道旁边的闸屋子里去值班。姐夫只准许他 在屋子里玩,却不让他靠近铁道,怕出危险。他在闸屋子里隔着小窗,望着外边轰 轰隆隆的火车来回奔驰,飞跑的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响,震得窗棂哗哗地响动,小 屋的地都在颤动。开始他有些害怕,以后他慢慢习惯并且喜欢这轧轧的音乐了。他 甚至能在这震天动地的声音里,躺在小屋的床上睡去,一觉醒来,他会听出,窗外 跑过的火车是货车还是客车,货车是载重的还是空车皮。他从车轮的轧轧的声响上, 能判断出火车飞跑的速度。有时他呆呆的站在姐夫身旁,看着客车上车窗里的旅客, 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坐在上边,让火车带着自己飞跑,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呀!十来岁的时候,老洪已经像一个大孩子一样,提着饭盒,给值班的姐夫送饭了, 没事他也会提着篮子跟着铁道边的一群穷孩子,在铁道两侧和矿坑周围,捡焦核子 了。有一次送饭后,他看到从站里开出一趟货加车,到闸屋边走得很慢,他避开姐 夫的眼睛,偷偷的抓住把手,跳在一节车的脚蹬上,让火车带了他半里路,因为车 一离站速度就加快了,他心慌想跳下来,可是当他一离脚蹬板,便像一个棉球似的 被抛出去,沿着路基的斜坡滚了好远。当他吃力的站起来,膀子在痛,头和手都被 斜坡的石块擦伤了!他绕路走回闸屋子拿空饭盒回家,他姐夫看到他的模样,问他: “小本,你又和谁打架了么?” “嗯!”他像承认的样子。 “怎么这次吃亏了!有谁欺侮你了么?”姐夫知道他是孤苦的孩子,由于没有 父母兄弟,常会受到有钱孩子的欺侮,但是姐夫也知道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就是三 个孩子打他,他也不会示弱,胜利总是他的。这次是怎么回事呢?姐夫关心的问道: “谁欺侮你,你告诉我,我下班去找他,咱不要欺侮人,可是也不能受别人的气!” “没啥!”他笑着回答,提着饭盒就走了。 以后,他还是偷偷的扒车,慢慢摸着车的脾气了,他已练到能在半里路外上下 车不翻筋斗了。有一次被姐夫看见,把他拉到身边,很严厉的嘱咐他: “你可不能和这怪物开玩笑呀!不小心,它碰你一下会要你的命!以后再不能 傍火车边哪,你没看到火车压死的人吗!”他是见过被火车压死的人的,车轮能把 肉和骨头压成酱,轧的比刀切的还齐,可是有铁轨宽的那段骨肉不见了,它像酱一 样被列车上的铁轮带走了。 当姐姐知道苦命的弟弟好扒车玩以后,便把他叫到跟前,含着眼泪责怪他: “你要作死么?火车能作稀糖玩么?它碰一下就筋断骨头折呀!爹妈死的早, 把你交给我,我能叫你作孽么?你要听姐姐的话呀!” 姐姐是心疼他的,为了怕姐姐难过,他说: “姐姐,我不去扒火车了!不过,你也别把火车说得太厉害了。” “不厉害,也不许去!”姐姐命令他。 怕姐姐难过,有几天他不扒火车了。可是一听到火车的轰隆声,心里就痒痒的, 尤其在刚练会又不太熟练的当口,愈更难抑制这种兴头。他又和捡焦核的一伙穷孩 子偷偷扒车了。这群在铁路沿上生长的穷孩子,一看见火车就没命啦,正像靠近河 边的孩子热爱河水一样,他们爱热着火车。河边海边能练出游泳的能手,铁道沿上 也能练出扒车的英雄来。开始他能在出站五里路外上下,以后他能在两站之间,火 车走到正常的最快的速度上,像燕子一样上下。他是这群孩子中间扒车最出色的一 个。 一天,一个脸上有疤的捡焦核的孩子,想在扒车技术上露一手给同伙看,他扒 上正跑着的火车,故意把帽子掷下,又跳下来,捡起帽子戴上,再一伸手扒上最后 的那节车上去了。别人都想学他的样,可是,帽子掷下,跳下去捡帽子,还没戴上, 火车早就轧轧的过去了。 小本很不服气,他扒上一列跑着的火车,跳下,急跑近铁路边的瓜地,摘了一 颗西瓜,一只胳膊挟着,一手又抓着车把手上到列车最后的守车[4] 。当守车上的 打旗工人,看见从下边的脚蹬上爬上来个孩子,很吃惊的问: “你是干啥呀!” 他笑着把西瓜递上说:“大爷,天很热,我来给你送个西瓜吃!” 那个打旗老工人笑着接过了西瓜:“你这孩子真行,再别这样上车呀!火车跑 的这么快,容易出危险,到车站再下去吧。”就把西瓜放回车里,可是回头看时, 小孩早不见了。当老工人望着车后像紧往后抽似的两道铁轨,送西瓜的小孩已站在 很远的道旁,在向他挥手了。 同伙的小孩们,都为他扒车的神速咋舌。 童年时代在铁路旁度过了,到十六岁那年,为了生活,老洪提着矿石灯到矿坑 里去作挖煤工人。他和王强在一个井洞里干活,他们是很好的朋友。王强家有空屋 子,他就搬到王强家住。因为他性情直爽,个性倔强,好打抱不平,在矿井里常和 领工把头打仗,没干二年就被开除。后来王强父亲托人说情,他才上了班,可是不 久,他又用挖煤的镐头打破把头的头,又被开除了。他现在已经是十八九岁的人了, 还能再去吃姐姐么?他不去。白吃王强么?也不甘心。在饥困到极点时,他看到一 列一列的煤车往外运,心里说:“这里边也有我的血汗。”便爬上火车,扒一麻袋 掷下,自己扛到街上卖掉,换烧饼吃。饿急了,他就这样干,去吃这两条线了。 在枣庄煤矿附近,吃两条线的人很多,一些穷困的工人,由于工资很少,不能 养家糊口,下窑回来,也经常爬上煤车,向下掷煤炭。他们说:“这是我们用血汗 挖出来的,弄两块下来烧烧,算什么呢!” 一次,老洪爬上煤车,正遇到一个押炭警,用木棒把一个叫小坡的扒车少年打 倒在炭车上,头上的血流在炭渣上。老洪用炭块砸倒了炭警,把小坡挟着,救下车 来。由于他的义气、勇敢、豪爽,这一伙吃两条线的,都很佩服他。 鬼子占领枣庄以后,煤矿一度停工。那些过去为工人撑腰,为工人说话,向资 本家斗争的工人头领,号召工人武装起来打鬼子,他们拉出一批工人成立抗日游击 队。老洪也去了,在队伍上,他才知道领头的几个工人是共产党。在斗争生活里, 他眼睛明亮了,知道了共产党是自己的党,是受苦人民的救星。他更了解到工人阶 级的地位,自己的前途和斗争方向。所以他在游击队里作战很勇敢,很得到指挥员 张司令的喜爱。上级为了要开辟枣庄的工作,掌握铁路线的情况,便把他和王强派 回枣庄来了。 现在,老洪在小煤屋子里,来回绕着圈子,想着怎样搞到武器。由于铁闷子车 不好上,他在苦苦的思索着。当他联想到这铁闷子车是挂在票车上时,他的眼睛突 然发亮了:“从连着它那节客车的脚踏板上去,再过渡过去不行么?”因为刚才他 把思想都集中到铁闷子车上,没有想出好门道,现在竟从另外一节车上把问题解决 了。他感到说不出的高兴。直到这时,才发觉屋里完全黑下来了。 已经将近七点了,他忙点上灯,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虎头钳子,插在皮套里, 挂在自己的裤带上。用一根宽布带紧紧的扎了腰,因为这样行动更利索些。他又掖 了手枪,吹熄了灯,就出去了。 他想了一下,就一直到西头小坡家里。这是一个很破的小院子,几间草房,像 经不起风吹雨淋,斜歪着要塌下去的样子。屋门口在冒着火光,显然他家晚饭吃晚 了。 “小坡!”老洪喊了一声。 “谁呀!”一个十六七岁的细长个子的青年,从屋里走出。看着他那敏捷的动 作,简直是窜出来的,显然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一见老洪,小坡便扑上来,握着老洪的手说: “洪哥,你找我么?” “你还没吃饭么?” “又要断顿了,今晚只能给妈妈煮点稀粥吃,妈妈病刚好,日子真难过!” “有病没啥吃能行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老洪从腰里掏出两块五毛钱, “去,两块钱给妈妈治病,零钱给你兄弟和妹妹买点煎饼!我腰里只有这些了!” “这哪能行呢!洪哥!”小坡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老是花你的钱,上次妈 有病,亏你付了药钱,没吃的时候,你总买煎饼送来!洪哥,我怎么报答你啊……” “你快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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