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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取灭亡
伊恩・弗莱明 著
“你明白吗?”德克斯特・斯迈尔斯少校对章鱼说,“如果今天我成功的话,
有你好受的。”
他头戴着帕尔力潜水面罩,自己的呼吸在面罩上形成了一层水汽。他在海底沙
滩的海草旁站了起来,水刚好没到他的腋窝。他取下面罩,啐了一口唾味,把面罩
用海水洗了一下后,又戴到头上,再一次潜入水中。
章鱼那双棕色斑点的眼睛从珊瑚洞里探出,小心地打量着他。一根微小的触须
踌躇不安地一寸一寸地从阴暗的洞中伸了出来。斯迈尔斯满意地微笑了。他与章鱼
打交道已有两个月了。如果再有一个月时间,他肯定能驯服这可爱的家伙。可是,
他不可能再有这么长的时间了。本来今天他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去抚摸一下那根触须,
表示友好的握手,可他不得不用鱼叉挑着一块鲜肉给它递过去。他默默地想着,如
果他真的向它表示友好,这家伙的其它角须都会一起伸出洞来,缠住他的手臂。只
要他被它拖下水去,面罩上的出气阀会自动关闭,他就会被闷死;如果他扯掉阀门,
水会进入面罩将他淹死。
或许他可以用鱼叉猛刺,可现在还不是杀死它的时候,也许今天晚些时候可以
这么干。这样做也许是摆脱困境最快的方式,但现在还不行,否则那个有趣的问题
又无法打到答案。他曾向大学的本格利教授许下诺言要解决这个有趣的问题。
德克斯特・斯迈尔斯少校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退役军官。他英俊、潇洒,是个勇
敢机智的军官。即使在他最后服役的那个特殊的部队里,他轻易地征服了那些负责
通讯和机要工作的姑娘们。这一切当然已是昔日的风流轶事。
如今他已是五十四岁,头顶微秃,腹部下垂,而且已发作过两次冠心病。就在
一个月前,他的医生曾向他发出了严重警告,以防冠心病的再次复发。然而,他精
心选择合身的衣服,用一根皮带巧妙地把腹部托住,外面再围上一条宽大美观的腰
带,在鸡尾酒会或宴会上,他仍然是一位英俊的男士。这使他的朋友和邻居惊讶不
已。医生限制他每天最多只喝两盎司威士忌和抽十支雪茄,但他对此从不在乎。抽
起烟来仍象根烟囱;而且每晚都喝得烂醉如泥。
事实上,斯迈尔斯已濒临死亡的边缘。虽然他看上去象是一棵坚硬的树木,但
树皮已经腐烂,热带地区的懒惰、自我放纵、心中沉重的负罪感和自我厌倦的情绪
象白蚁一样已把他昔日坚实的躯干变成枯株朽木。两年前玛丽去世以来,他不曾爱
过任何人。虽然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爱过玛丽,但有一点十分清楚。那就
是他常常怀念她对他的爱,在头脑中时常出现她的欢快、责骂和发怒的样子。在北
海边,他也常和别人交往,吃别人的土司,喝别人的马丁尼酒,但是,他却瞧不起
那些人,把他们看作是批国际贱民。
事实上,他可以和那些士兵、农场主、海滨种植园主、技工或政治家交朋友,
但是那样做将意味着他应重新开始生活,扬起新的生活风帆,可这又与他长期养成
的隋性、麻木不仁的生活态度格格不入。至少应该戒酒吧?显然他又不愿意这样做。
因此,斯迈尔斯少校对一切都感到厌倦。他早就从当地医生处那里搞到一瓶巴比妥
酸盐。只要一瓶下肚,一切烦恼就可烟消云散,可他却因某种原因没有这样去做。
酗酒过度的人可分为四种类型:多血质、粘液质、胆汁质和忧郁质。多血质的
醉鬼会在自得其乐中变为歇斯底里和白痴。粘液质的人常表现为悲观失望;胆汁质
的人如同漫画家笔下的酒鬼,常在酒后行凶打人或捣毁东西,所以大半生往往在监
狱中度过。而忧郁质的人则自悲自怜、感情脆弱,在泪水中终其一生。斯迈尔斯少
校是一个忧郁质人。他给自己的别墅取名为“微浪”。他用别墅旁五英亩海滨上的
鸟、虫、鱼、和珊瑚礁编织梦幻,自己沉缅于其中。他把鱼视作自己的孩子,无微
不至地爱护它们。两年来,他已与它们产生了亲密的友谊,痛爱他们,也相信它们
也同样爱戴着自己。
他每天定时去饲养它们。它们只要一见到他,就象动物园里的动物见到了自己
的饲养员一样。他不时地为海底的动物扯去挡道的海藻,搅拌沙子或挪动石块。他
有时还为较小的动物捣碎鱼卵和海胆作食物;为较大的动物提供可食的腐质物。现
在当他缓慢而笨拙地游弋在礁石之间,各种鱼类都毫无畏惧并充满期望地聚集在他
的周围,扑向他手中鱼叉的尖端。在它们看来,这鱼叉好似是一只装满食物的汤匙。
小鱼在他的面罩的玻璃前摆动着鱼尾,向他问好,甚至连好斗的水虿也无所畏惧地
在他脚上和腿上轻轻叮咬,以引起他的注意。
可斯迈尔斯少校今天却没有心思与那些色彩斑斓的小家伙玩耍。他只能点头向
它们致意,招呼它们。一只全身点缀着艳丽的蓝色斑点的水虿在水中一闪一闪地从
他身旁游过。它的色彩就象沃斯写的《夜间飞行》中那个闪烁星光的瓶子。一条尾
巴上长着一对黑色假眼睛的蝴蝶鱼从他眼前游过。他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小家
伙,今天不能和你玩耍。”一条足有十磅重靛蓝色的鹦鹉鱼缓缓游来,他喃喃自语
道,“你太胖了,蓝色的小子。”他心不在焉地说着,心里一直在想着另一件事。
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干,他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礁石中鱼类的仇敌――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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