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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体会 最近,法国一下子死了两个名人:先是罗兰・巴塞,跟着是沙特;一个六十四 岁,一个七十四岁。新闻周刊报导巴塞去世的消息中说,在法国,沙特的知识宝座, “有确定继承权的人”应该就是巴塞了。消息里还说,巴塞研究的符号学,对过去 二十年里西方文化的影响,可能跟早些年沙特存在主义对西方文化的影响一样深远。 沙特和巴塞思想理论相近之处固然有,不同之处也太多了。说相近,是说并不 尽同;说不同,其实是应该如此。思想理论本来就不可能凭空独创,多半是融会各 家论说而后别有领会,而后另成体统。有体统是好的;止于领会而不成体统,该也 另有境界,不能说不好。西方一些论者认为,巴塞的所说所论,只说得上是有所 “领悟”,说不上有体统。这就未免有点“迂”了。 论文学,沙特和巴塞不仅不迂,反而“放”得教一些人皱眉。沙特那部《文学 是什么?》里说,人之所以能阅读,是因为人的思想自由。自由,是指超越文字而 领悟出文字所唤起的寓意。他说,他读《罪与罚》的时候,是“架空”了白纸上的 黑字才把主角弄得活灵活现。他不必逐字拼出书中的文字,所以他能不受文字牵扯, 来去自如,贯穿全书意旨;他不受书中文字牵扯,所以他能把心中的期望、恐惧和 绝望转嫁给主角,让自己跟主角一起期望,一起恐惧,一起绝望。换言之,不能置 身“字”外,不能触“字”生情,就谈不上那种阅读经验了。 根据这论点,巴塞别有领会,指出文学作品中的文字,并没有固定不能更改的 意义让读者可以一目了然,从一而终。要是每一个字都照字书上的一个意思去解释, 要是一个字不能挣脱“语言确实意思”的枷锁,那么,天下根本没有文学。他说, 文学旨在给读者制造迷惑。换句话说,文学作品是要戏弄读者的心思,让读者不断 从不同角度去找出文字带来的意念;读者不该囿于一字一义而不能自拔。这样说, 写作跟阅读都要辅以想象。说想象也许比较玄,不如说:读文学作品的感受,跟心 情胸襟大有关系。把看书比作听雨,蒋捷一首《虞美人》很切题:“少年听雨歌楼 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 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也是各有领会。文学是什么玩意儿?碰到有心人,文学是文学;不然,还不是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沙特和巴塞现在竟连雨声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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