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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粹毁灭与德国文化 纳粹主义试分析起来大约不外三个主要成分构成的:一是种族偏见,一是政治 独裁,一是武力征服。种族偏见是违反各民族自由平等的大同思想的,政治独裁是 违反民主政治的大潮流的,武力征服是扰乱世界和平的。而这三个成分在纳粹的德 国都发展到最猛烈、最极端的发狂程度。因此纳粹主义便成为全世界所深恶痛绝的 恶势力,所须竭力隔离消灭的疫菌。 自从纳粹德国无条件投降,德国土地被盟军占领后,纳粹主义的德国总算毁灭 了。不过我们所最关心的是德国文化的前途究竟如何?纳粹的毁灭,德国的被占领 征服,是否即是德国文化的毁灭? 要答复刚才所提出的问题,首先我们要明白,单就种族偏见、政治独裁、武力 征服三种特征而论,不仅德国有之,亦不仅法西斯的意大利及日本有之,其他国家 或民族,在某一时期内,或在某种方式下,亦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难免不潜伏着 一些这三种成分的病菌。不过纳粹的德国,特别病症深重罢了。 我们打倒了意大利、德国和日本之后,尚须不时提防变象的潜伏的纳粹病菌的 复发,才足以确保战后世界的永久和平。 日耳曼人是一个比较新兴而富于野气的民族,正到了“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的壮年阶段。他们对于自己优秀的种族和灿烂的民族文化,素有骄傲的优越感,对 于国内的犹太人素有厌恶憎恨的情绪。他们的民族和儿童故事中充满了讴歌战争、 崇拜英雄的武勇精神。再加以传统的容克世家培育作战人才,参谋本部筹划作战机 构,所以,他们具有种族优越感,反对犹太人,服从独裁的领袖。喜欢战争,是很 自然而无足怪的。但是将种族偏见、政治独裁、武力征服发挥到了极端不合理、凶 恶毒狠,甚至发狂而自趋毁灭的程度,这却不是日耳曼民族性的自然发展,而是有 了病态,走入歧途了。因此我们可以断言,希特勒和他的党徒,乃是日耳曼民族不 肖的子孙。他们没有正当地合理地发挥他们民族性中的优良成分。不单是政治外交 上,没有俾斯麦治国的明智作风,军事上未作到避免两面作战、加强右翼的祖宗遗 训,尤其在文化方面,他们是德国文化的罪人。我们万想不到至中至正、大贤大圣 如康德、歌德的后人,会横蛮无理、发狂失性到希特勒及其党徒的地步。 康德的“三大理性批判”,发挥人类理性的光辉,永为人类文化进步的明灯。 康德强调理性的立法作用,认理性之自立法度、自己遵守为自由的精义。歌德完美 健全的人格,是近代完人的典型(当拿破仑晤见歌德时,他不禁高叫一声道:“这 才是真正的人”)。歌德以老虎保卫其巢穴,形容人应保持其自由。费希特以自由 观念为其全部哲学的中心思想,他的告德意志国民演讲,为被压迫的民族反抗侵略, 争取民族的自由复兴,奠定精神的基础。 黑格尔以人类整个历史为理性或自由精神实现其自身的过程。黑格尔批评黩武 主义的拿破仑道:“拿破仑以盖世的天才来争取武力的胜利,实正所以表示徒恃武 力之究竟不值一文钱。”总之,德国的先哲蔑视拿破仑的武力,认为一文不值,而 希特勒反去模仿拿破仑。德国的先哲尊重人类自由,教人自立法度,自己遵守,而 希特勒抹煞人类自由,奴役人民。德国的先哲崇尚理性,发扬文化,而希特勒摧残 理性,毁灭文化。德国会产生希特勒这样的败家子,闯下滔天大祸,真是德国文化 的不幸。凡是爱好德国文化的人,都应同感悲伤。只有一些无知浅见的人,才会由 于见得纳粹的失败,因而根本怀疑德国灿烂时期的文化和哲学本身。 康德和歌德时期典型的纯真的德国文化,早已普遍化,成为世界文化的一部分。 德国从康德到黑格尔时期的哲学,其响应早已遍及了全世界,在英、法、美、意各 国,皆已有新康德学派或新黑格尔学派的兴起。歌德和席勒、海涅的文艺、诗歌, 不仅成为人类欣赏歌诵的公共遗产,且已在各文明国家里掀起新的文艺思潮。贝多 芬,巴赫,莫扎特,瓦格勒的音乐,亦早已普遍地震撼了世界各地爱好音乐人士的 心弦。至于德国的科学家们对于各部门纯粹科学的贡献,早已为举世各国科学界所 共同接受之处,更是不胜缕举。所以,谁也看得出来,纳粹尽管毁灭,而德国纯真 的文化决不会毁灭。在当时纳粹统治下的德国人,也许无法发扬德国典型文化的优 点,我们相信,德国文化的火炬也会在别的地方或在后几代的德国人里继续燃烧着 的。德国的哲人素来注重精神价值,轻蔑商业文明。文化、学养、内心生活、真善 美的永恒价值是他们所特别追求爱慕的对象。使人在物质文明的世界中,而仍能保 持性灵的高洁。德国的先哲对于纯真文化的贡献,已成为提高人类精神生活的宝藏。 即以德国思想家中最偏激,最富病态,最为世所诟病,提倡超人的哲学家尼采而论, 谁也不能找出尼采的思想与希特勒的纳粹主义有什么直接关系。然而尼采的著作无 论在那一个国家,也都有热烈爱好的读者,而尼采对于文艺诗歌,在世界各国,亦 都有其相当深远的影响。 mpanel(1); 现在盟军占领德国后,其改造德国人民思想的教育文化政策,当然不外乎是把 种族偏见、政治独裁、歌颂战事等纳粹主义的要素予以扫除廓清,而重新灌输以民 主主义及自由和平的思想。在我们看来,除了一面灌输新的民主和平思想外,另一 面促使德国人回复到他们纯真的典型的康德、歌德时期的重理性、重自由、重文化 学养和内心生活的健康正常的思想,使他们鉴于纳粹主义之走入歧途,而回复到原 有的正道,鉴于纳粹主义之陷于病态,而恢复其原有的平正健全的思想,亦是使今 后德国人在文化上走入新途径,以期将来有新贡献的一个办法。 (1943 年写于昆明)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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