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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漫谈
美国建国至今只有二百余年历史,是个年轻的国家,文化积累不多。在美国的
博物馆里,收藏的绝大多数是别国的珍品,属于本国、本民族的东西可说是寥寥无
几。美国学者在谈到传统文化时不无愧色。但是,家底不厚也造成这个国家朝气蓬
勃,富于进取,勇于吸收别国的长处,而很少拖累、牵挂和顾忌。
我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有灿烂夺目的传统文化,这是我们民族的骄傲。
但祖宗传下来的遗产太多,也滋长了子孙后代的惰性、保守性和排他性,就像败落
的大家子弟,习惯于守旧,习惯于夸耀自己的门第家世,习惯于靠翻箱底过日子。
日本虽不如中国,也算是一个古老的国家。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处于战败国
的地位,日本无法捍卫民族的尊严和权益,西方文化大量涌入,这一方面使传统文
化猛受冲击,另一方面也较为彻底地改造了日本的国民性,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但
是,七十年代以后,日本发展为经济大国,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又促使他们回顾、珍
惜自己的传统文化。
传统文化就是这样一个怪物。它有时候似乎是“无价的珍宝”,有时候似乎是
“沉重的包袱”。它是唤起民族感情的凝聚力量,它又是阻碍社会进步的无形的羁
绊。在对待传统文化的问题上,我们曾经有过大幅度摇摆的史实。或者把它捧到天
上,奉若神明,或者把它推入地狱,弃如敝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怎能
不酿成文化的损失,民族的灾难。这就昭示我们:
必须有一个正确的看法,有一个稳定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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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传统文化怀有深厚感情的人们,常常担心西方文化的输入,会造成民族文化
的沦亡。其实,这种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根据我国的国情,目前不是引进太多
了,而是引进太少了。我们需要的是新的生机和活力,需要外来的刺激素,以加速
旧肌体的新陈代谢功能。应该相信,像我们这样历史悠久的泱泱大国,决不会被外
来文化冲垮,也不会出现“全盘西化”的局面。
即使像战后日本那样崇尚西化,也决不是坏事情。而且发展到一定时候,我们
必然会自我调节,促使民族文化心理的回归。
对热衷于引进西方文化的人们来说,我们也要奉劝他们:你们想扬弃传统,吸
收外来营养,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你们必须正视现实,正视我们的国情。要看到,
传统势力还像汪洋大海,影响深广,任何移植,任何创新,都必须从实际出发,考
虑到大多数人的承受能力。循循善诱,潜移默化,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相反,操
之过急,走得太远,盲目引进,食而不化,生硬结合,其结果适得其反,只会遭到
更大的阻力,给改革带来困难。
《解放日报》1986 年7 月3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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