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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雷暴发现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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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雷暴发现岩画 行进在羌塘――阿里北部荒漠上,几乎天天都可以遇到和看见新鲜的东西,而 且令人终生难忘。 那天,我们的汽车正飞驰在没遮没拦的大荒原上,忽然发现那些野驴和藏羚羊 东一群、西一伙地,互相往一起凑拢,有的从远处向集群的地方飞奔而去。我看看 晴朗湛蓝的天空,十分惊讶地问:“它们这是干啥,难道有猛兽群出现了吗?”偏 西的太阳光下,天上泛起一层赧红霞光。 小金多回头看看,用手一指,高声虎气地说:“哎,快看后面,‘黄边黑心的 云,是冰雹的根源’呀!……”我赶忙回头一望,一团黑云正飞过来。 邦哥头也不回地说:“‘非僧非道的妖人,是佛门正教之敌’[注]哩――我早 发现了,要不,干吗跑这么快呢!可能是雷暴要来了吧……”说的没有做的快―― 邦哥‘大人’刷地一转方向盘,汽车吱溜溜往右一弯,几转几拐,倏地窜进在远处 看不出的一道“鬣丘”――“单面山”[注]下面。钻进一座岩框,停住了。我不明 白邦哥在干啥。可是,小金多却不停地在问:“你这是干啥呀?”邦哥只是不停地 说:“别问啦,呆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汽车停下的地方,这地形是一道岭,还是一条山岗,说不清楚,地理学上叫它 单面山或鬣丘。它是由比较坚硬的岩层构成的,因为它的抗剥蚀性能比松软的岩层 强,所以能高高地耸立而起,保留下来。它的一侧是徐缓的斜坡,另一侧却是相当 陡的崖壁。岩框就在那陡壁之下,足有一个小礼堂那么大。 我们刚下车,掉头一看,天呀,一团团镶着黄边的黑云像发生大火灾的森林烟 火,那团团“烟雾”涌动着,挤拱着,飞快地铺天盖地般的压过来了。一阵阵旋头 风,把它们所过之处的地上灰沙和碎草,裹得 呜呜乱转。刹时间,天昏地暗,四野无光,岩框里也顿时阴暗下来,几乎伸手不见 五指。一阵阵清脆的雷声,喀喀咔咔地滚过荒野。银色的闪电,到处乱钻。随着雷 声和闪电,豌豆大的冰雹夹杂着蚕豆大的冰球,乒乒乓乓,一阵猛过一阵,死命地 捶打着荒野。 一团团火球从地上滚过,飘来一阵阵电火的臭味,很难闻。 雷,越打越响,显得沉重而苦闷。闪电,闪着闪着,变成金黄色甚至枯黄的了。 这老天,它怎么了?――发怒了吗? “脚踏风火二轮的哪吒到羌塘来了!”小金多对我说。然后一种莫明其妙的恐 怖使我们谁也不说话,也可能因为雷声太大而且连绵不绝,说得再大声也听不见吧。 邦哥坐在一块石块上,只是吸烟。他那一红一亮的烟头,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了。 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岩框外早已是一片发白的世界。气温急剧下降,冷得人 直打抖,我们只得从汽车里取出防寒大衣穿上。趁洞外反射进来的些微白光,我们 把这二三百平方米岩框内的于野牛粪和兽骨统统搜集起来,生起一小堆火。 “要是没有这些野牛粪和干骨头,这羌塘之上可是连可以生火的东西也没有哩!” 我说。 “那可不是吗?”邦哥接着我说的谈了起来,“据说,那些年,叛匪一闹腾, 野牛野马全不见了。有的叛匪想从这一带逃出国去,一路上连生火煮茶的东西也找 不到,饿惨了。也真神,叛匪完蛋后,野牛野马又回来了。” 小金多最喜欢转换话题,他插话说:“那神不如这神!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岩框 的?――坦白交代,你和当年的叛匪有什么关系,怎样联络的?” 邦哥一愣一愣地,看看小金多,说:“你疯啦,那年月,我还没进这一劫的轮 回[注]呢!” 小金多可是有理不饶人的角色,他用手一指淡灰色的岩壁,说:“你来看,这 上面画的、写的,可都是与你有关的罪证呀!” 我和邦哥走过去,凑在一堆,在火光照耀下,瞧那岩壁上的画和字。字是藏文, 我不认识,那画是用红黑二色的石头画的,单线条画,许多背长枪骑马的人,走成 一长串,向右上方前进;一个手拄棍子,背负行囊的人,从右上方向左下方走来。 ――显然,这一人和一群之间的藏文就是全画表意的关键了。我问邦哥:“这行藏 文是什么意思?” 邦哥惊讶地说:“这写的是‘邦哥来了,咱们有救了!’――怪呀,过去没见 过这画呀!” 一番问答之后,一切都明白了。原来这岩框是邦哥的爷爷当年带着他阿爸参加 修筑公路时发现的。后来,他阿爸开汽车时,便不时来光顾,当成中途歇脚的地方。 邦哥呢,小时候跟车上路也来过这里。于是,这里便成为邦哥家的“羌塘别野”了 一一不能笑,邦哥就是这么读“墅”字的。(而且他坚决反对别人读“墅”字的正 音,他说:“正宅之外不是野宅吗!所有的别‘野’不都修在野外的么……”) 至于这幅画,邦哥解释说:“这里的人手痒,老爱在石头上乱画、乱刻,从古 如此,到处都有。这幅画是一幅回忆的‘作品’――是一位当年参加平叛者路过此 地的回忆和‘创作’。证据嘛,就是右下角还有一行藏文,‘三十年后想起你,如 今不知在何方。’左上角,远处,一群牦牛驮着东西正往右下方走来;天上,一架 飞机正空投下一包一包东西。机翼上一边一个红五星,便是它属于谁家的铁证。” 小金多只看见中间,忽略了上下和左右的远处,于是便敌我混淆,祖孙不分了。 有争论的是这洞发现的时间:是在修筑公路之前呢,还是在修筑公路之后。这公路 的修筑是平叛以后的事情了。 从这幅画来看,邦哥爷爷们当年曾经为人民立过不小功劳的,几十年后还有人 怀念他们。 从这幅画我也得到一种启示:整个羌塘――阿里的岩画,虽然到处都有,但它 们中的大多数,可能都属于对某人某事的怀念与回忆而创作的。古往今来发生的事 情不同,但人类的思想感情可能大致是一样的吧,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不正是人类古今感情相通的一种推论吗!有了这种看法,我对所有的岩画便觉得 “豁然贯通”了。羌塘――阿里的岩画都不带宗教色彩。 就在这个岩框的四壁(不,只有三壁!),到处都有岩画、岩刻,可惜它们都 被千万年来人类的火烟熏黑,几乎看不出来了。 “雷暴停了,走,出发,继续前进!” 邦哥的命令一下,我们扑灭簧火,上车了。 辽阔的荒漠白茫茫一片,真是干干净净,只有远处偶尔可见一头野牦牛或一小 群野驴晃动的身影。白茫茫的旷野上飘起来一阵阵白蒙蒙的水汽,空气中飞舞着闪 闪发光的十分纤细的无数灰尘般极小的冰晶。 汽车又飞驰在荒漠旷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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