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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沉船遇险 镇定组织小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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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沉船遇险 镇定组织小长征 1938年9月,日军沿平汉线和长江水陆并进,猛扑武汉。李克农已得到可靠情 报:沿长江进攻的日军分三路向武汉包抄,一路沿通山大路直扑咸宁,一路会同海 军沿江进袭武汉,一路直插岳阳。武汉陷落已是时间问题。 武汉街上巳出现混乱局面。敌机不断轰炸市区,国民党军政大员早已逃之夭 夭。武汉的撤退工作正在急速地进行。 汉口大石洋行八路军办事处里,周恩来、李克农与新华日报社负责人潘梓年、 徐迈进正在紧张地商议撤退事宜。 撤退工作,李克农已作了周密准备。设备已装箱,文件已捆好,只等中共长江 局下达撤退的命令。 走陆路还是走水路?李克农颇费脑筋,走陆路由武汉撤到长沙,比较安全,便 于疏散隐蔽。但道路拥挤,况且大批印刷设备要运走,需征用许多卡车,在车辆极 为紧张的撤退时刻,无法一下子搞到这么多车辆。 走水路由武汉沿长江西撤,可以包租民轮,轮船容量大,可以解决交通工具不 足的困难。但敌机已完全控制了制空权,长江中的船只成为它们轰炸的重点目标。 走水路,危险性大。中共长江局决定,考虑要将新华日报社大批印刷设备撇往重庆 的实际情况,争取走水路。李克农运用各种关系,终于租到一艘民轮--“新升 隆”号小火轮,除了可以装载全部机器设备外,还可以乘数十人同行。 周恩来等人决定,由李克农率八路军办事处大部分人员、新华日报社人员以及 湖北省委同志乘轮西撤,编成一个临时大队,李克农对外称“队长”,徐迈进为 “大队副”。钱瑛、夏之栩、王炳南及其夫人王安娜随撤。 临行,周恩来拉住李克农的手说:“你虽先期撤离,但肩上的担子不轻啊!随 撤的有‘八办’系统、新华日报社、湖北省委机关,还有一些国际友人。系统不 同,组织复杂。大多数是缺乏实际斗争经验的年轻文化人,一定要保证地们的安全 啊!” 接受完任务,他立即与潘梓年带办事处警卫战士轮流守候江轮,连夜装船。他 将各系统人员编成名册,分组负责管理。 远处不时传来隆隆炮声,局势十分紧张,但撤退工作仍有条不紊地进行。 码头上,数以百计的难民涌向江边的大小船只,几十个难民强行登船,负责警 卫的龙飞虎向李克农请示:怎么办? 日寇快要到来了,难民们迫切离开武汉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决不能像国 民党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不管!他果断地命令:“告诉同志们,尽量多收容难 民!” 约50名难民登上了轮船,他们感激地向八路军官兵致谢。 mpanel(1); 突然,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呼叫着奔上船来,站在李克农身边的王安娜立即 叫道:“是简・尤恩。” 简・尤恩是加拿大护士,几个月来她随白求恩、柯棣华医疗队曾在华北八路军 那里工作。李克农在八路军办事处接见过她。她怎么来到了汉口? 不等李克农开口,站在他身边的王安娜忍不住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 正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怎么能来汉口呢?” 简・尤恩来到李克农面前,简单汇报了从华北来武汉的经过。她对现在武汉危 急的形势一点也没有感到。李克农命令道:“我们得尽快设法把你送走!去香港? 还是去重庆?”“那样吧,我就坐这只船去重庆吧?”简丝毫也不感到遗憾地说。 “那你就与王安娜住在一起吧!”笑容满面、永远保持诙谐乐观态度的李克农 点了点头。 就在船工抽去船板的那一瞬间,从远处跑来两个身材高大的人,他们敏捷地跳 上甲板,抓住船舷。 李克农望了望,“原来是你啊!我还认为你早走了呢!”来人笑了笑,擦着 汗,他们是东北抗日联军司令员李延禄及警卫员。李克农看了看表,向身边的船长 命令道:“开船!” 1938年10月21日下午,满载物资和人员的小火轮启航了,开始那多灾多难的航 行。 汽船离开了汉口,沿着长江西行,由于收容了大批难民,甲板上挤得密密麻 麻。轮船载重过多,速度很慢,像一只老牛一样,气喘吁吁,向西爬行。 天渐渐黑了,刚离开汉口几十里,轮船便在离岸不远处抛描。在船长室,素有 航行经验的船长告诉李克农,此处江道弯曲,暗礁密布,前几天有许多船只在此沉 没,夜间航行太危险。 第二天早上,轮船早早启航,转过险滩,驶向嘉鱼。李克农早已得知,日军飞 机通常是在早上8-9点之间开始行动,一直到下午2点多钟才停止轰炸。只有那些 停滩而又看不到人踪的船只才能幸免。 大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他看了看表,已近9点,日军的飞机很快便要来轰 炸。他果断地命令,立即停航,全部上岸,到附近的村落中,下午3时再回到停船 的地方来。 带着孩子的妇女们不愿离船。李克农留下正在生病的张海清和几个哨兵,严密 保护好船上物资文件设备。他命令:听到飞机声要立即就地隐蔽。 上岸后,李克农望了望蓝天,天空晴朗,正是敌机出动的好机会。他不安地对 夏之栩说:“老夏,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每天只能航行几个小时,怎么能 走得远?” 下午2点,敌机仍没有来。一些习惯于坐办公室藏书看报的报社工作人员,已 感到疲惫,他们开始向岸边走去,抢先上了船。一些难民怕船只提前开,也飞快地 跑回船上。 约有一半的人已上了船,还有一群人坐在堤岸上高声谈论着什么。李克农刚到 堤上,突然听见巨大的轰鸣声,他望了望船只,船长仍在岸边,船只并没有起动。 “糟糕,一定是敌机来了。”李克农向堤上的人高喊,“全体隐蔽,注意飞 机!”说话间,四架敌机在空中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船只俯冲过来。 “散开!”站在堤内的李克农叫道:“不要聚在一起,分散!”说着他一把将 身边的夏之栩按倒,“快卧倒!” 被突如其来的飞机吓呆的人群,惊恐地望着天空。 炸弹呼啸着投下来了。飞机飞得很低,翼上的“太阳”、驾驶员那狰狞的面 孔,都看得很清楚。巨大的爆炸声一声接一声。 几颗炸弹准确地落在船上,数分钟后,船上燃超了熊熊大火。船上的人们纷纷 从火中跳进江中。 “快点,跑到别的地方去,然后躺下,别动!”李克农不顾自己的安危大声命 令。这时人们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像落荒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 凶残的敌机投完了炸弹,又一次猛扑过来,用机枪向江中猛烈扫射。 李克农怒不可遇,命令:“警卫员,架起枪,揍这个狗日的!” 飞机的轰炸持续了30分钟,轮船在大火熊熊中慢慢下沉。这是1938年10月23日 下午3时左右,湖北嘉鱼燕子窝江岸上发生的一场灾难。撤离的八路军办事处、新 华日报馆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李克农立即奔上岸边,一片悲惨的景象。 堤岸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王炳南、王安娜惊恐地趴在地 上,几个受伤的同志正在痛苦地呻吟着,杂草丛生的堤岸边,躺着几具尸体;轮船 上大火熊熊,正在徐徐下沉。再看江中,漂浮着十几具尸体,有几个同志正在水中 挣扎。 目睹此惨状,李克农强忍住悲痛,果断地命令:“赶快抢救伤员,打捞物 资。” 几个渔民扑入江中,将一个个奄奄一息的人救超,将一具具尸体拖上岸。 大部分人不谙水性,落到江里的人生还的希望很小,而绝大多数物资已化为灰 烬。 “炳南,你和这两位女士一起到离这里最近的农家去,请他们给准备一下开 水、毛巾等,此外的必需品恐怕在农家是弄不到的。我们随后将全部伤员抬到农家 去。”李克农命令道。他转过脸来,对着王安娜和简・尤恩,用他那少有的柔和的 调子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受惊过度,还未回复过来,可是这里只有你们两位 还懂点医学。我们得先考虑一下怎样治疗伤员。” 李克农马上与夏之栩、徐迈进、龙飞虎紧急决定:将伤员抬到村里医治,统计 伤亡数字,安慰民众,打捞物资,做好善后工作。 他指挥把伤员抬到农家去。手巾和作绷带的纱布少得可怜,脱脂棉根本没有, 最后只好找了点刚采摘来的棉花、去掉里面含油的棉籽,然后再用土制苏打蒸煮, 使它们有吸水性。出色的护士简,有一套在异常简陋条件下进行抢救的办法。没有 镊子,她立刻把一双筷子放在沸滚的热水中,然后用它取出伤员腿上的弹片;中国 的烧酒,成了药用酒精的代用品。 据统计,新华日报社与办事处伤亡惨重:报社及其印刷厂有16人遇难,印刷机 器等设备及随船行李全部沉没;办事处牺牲9名同志。 李克农带领着新华日报及八路军办事处幸存的人员,含着眼沮,忍着悲痛向遇 难同志遗体告别,将他们掩埋在江堤边。船长的妻子和四个孩子被炸死。李克农安 慰了失去亲人的船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另找出路。 将近傍晚,李克农将全部幸存者组织起来,约80多人。他说“现在不管是属于 哪个组织,哪个部门的,大家都要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必须设法尽快地向前行进, 因为我们的情报来源已被切断,敌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一无所知。” 李克农提议:“把各人所有的钱都集中起来统一使用。不管什么情况,也不能 违反群众纪律,大家不能忘记,我们是八路军,不能增加农民的负担。”他斩钉截 铁地说:“否则,我们便寸步难行,这是铁的纪律。” 在极艰难的条件下,凭借出色的组织才能和长征的丰富经验,他将全体人员分 成八组,组织了一次小长征。钱瑛、夏之栩、徐迈进等被指定为各组负责人,将警 卫班战士分到各组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正当李克农与各组组长研究行军路线时,有一位当地的年轻人走过来说:“我 姓王,听说你们是《新华日报》的,我是《新华日报》的读者,我家离这里不远, 现在天已晚了,今天就请你们到我家去休息,明天再走吧。”在危难时遇到这样热 忱的关怀,真是出人意料,而使大家顿时为之振奋的是:这证明人民群众是如此炽 热地爱护着《新华日报》。 李克农立即询问了周围的情况,然后命令徐迈进等带队先跟这位青年去,同 时,派两名年轻记者到附近一个小镇,打电报给长沙的八路军办事处,告诉他们这 次遇难的情形和生还者的姓名。 然而,电报并没有送到。长沙办事处的人只听说在武汉附近长江上航行的船只 全部被炸,而对李克农的情况毫无所知。 王家待客很殷勤,客人一到,母亲、女儿连忙烧水做饭,用稻草铺成厚厚的地 铺让大家睡觉。 检查完各组的同志,劳累了一天的李克农有点疲倦,他躺在地铺上,看着仍未 从惊恐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同志们,回想着这一天来的情形。这一切来得确实太突然 了,船只沉没,死伤了几十人,机器设备及随船行李全部被焚,这是多么巨大的损 失!特别是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可爱的“小鬼们”,同志们,警卫员张海清,还 有那些天真活泼的年轻女作家,刚20岁的青年摄影师…… 他禁不住眼角潮润了。今后的路还很艰难。这里乘船去重庆已不可能了,而新 华日报社人员又必须撤往重庆。看来,只有先到宜昌才能搭上船,但此处离宜昌还 有千里。日军随时有可能到来,而沿途人地生疏,土匪也不少,困难重重。就是离 最近的长沙也有几百里,唯一的电台也被炸坏,与外界联系中断,根本不知道敌人 到了哪里! 更让李克农棘手的是,80多人的队伍,大多数是弱不禁风的文职机关、报社人 员,没有经过艰苦生活的考验,要跋涉千里,恐怕不仅身体上吃不消,精神上也毫 无准备。他们仍未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今后或许还要遇上更艰难的形势,况且行李 都已被焚,天气一天天变凉,手中的金钱也很有限…… 第二天一早,这支队伍又慢慢地上路,真正开始了小长征。有五名是必须上担 架的重伤员,可是临时要找到担架和10名抬担架的农民,谈何容易?但李克农还是 找来了。 队伍沿着陆路向南行进,空中飞机的轰鸣声又响了,人们有了昨日的经验,纷 纷散开,躲进棉田,等把队伍重新组织起来,天已接近中午。走到傍晚,只走了30 里地。 抬担架的农民都想回家,虽然出重酬,也找不到替换他们的新担架手。 照这样的速度,是很难在日军切断南下陆路前赶到长沙的。 有人提议,把队伍改编成更小的小组,将伤病员留下,就地疏散。李克农坚决 反对。他说:“我们不能够抛弃负伤和体弱的战友,据农民说,这一带盗贼很多, 特别是最近,见到难民就不加区别地袭击,将他们仅有的财物劫掠一空。我们像现 在这样分成大组,又有武装的战士随行,土匪就不敢动手。” 天黑了,队伍停宿在一个村头。因武汉失守,兵荒马乱,沿途村镇居民害怕遭 受抢劫,大都闭门不出,或锁上门,往泊有小船的岸边跑去,很快便消失在纵横交 错的河汊和湖泊里! 深切了解下层农民生活的李克农说:“他们没有坏心。农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 是难民呢?他们到现在为止,所遇到的陌生人几乎都是坏人。如果将他们的那一点 东西夺走,或者进一步把他们的小船也征用了,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知 道吗?” 李克农继续解释说:“农民们什么过失也没有,我们倒是犯了一个错误哩!成 群结队的人使他们产生不安,以后试试用别的办法吧!” 此后,他派几个机灵的孩子做侦察,当发现前面有村庄时,自己便与夏之栩等 几个年纪稍大点的人先行,队伍则在离村子不远处休息等候。 “你也一起走吧,高鼻子!”有一次,李克农笑着叫王安娜。 数十年后,王安娜对于当时的情景,曾作过生动的描述: 就这样,我有幸看到李克农那无可仿效的谈判才能。他那圆得像满月的脸,很 自然就给对方一种靠得住的感觉,说两三句笑话,叫句“老乡”,最初态度冷淡的 农民们也就和他热和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我们在村长的家里,一边喝着白开水, 一边交谈--农民们实在穷得连茶叶也买不起。李克农并不立即向对方提出自己的 要求,他先是和对方寒暄一番,互相介绍,我也被郑重地介绍了,当然不说我是洋 鬼子,而称我为太太,说我是为战争所迫,不得已而踏上这种多灾多难旅程的贵 妇。 在敞开着的门口,成群的妇女、孩子,想尽量靠前一些看我。这时候,李克农 也和他们开玩笑:“你们是想仔细看一看这个高鼻子的妇女吧?”他就像马戏团的 班主一样高叫着。“那就别不好意思,不过,要交参观费呵,一个人一个铜板,碰 一碰的要五个铜板!”孩子们哄笑着散开了。坚冰裂开了,孩子们的父亲向我温和 地微笑着,亲切地点着头。 李克农问得很巧妙,很快就打听出附近是否有日军。这一带地方很偏僻,不能 指望住在这里的人爱国心很强。他们对战争和日军的认识都非常模糊。他们的无知 并不亚于他们的贫困。盗贼、军队、贪官污吏不断地纠缠,农民们终日生活在恐惧 之中。盗贼与拉夫,是农民们的凶祸之患,在他们眼里,这一切要比他们尚不认识 的日军更可怕。 李克农全面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并和农民的关系搞得非常融洽之后,才把自己 原来的要求提出来与农民商洽。他先是强调了三点,不管使用什么东西都一定付 钱,只住一晚,一切借物都原物奉还。李克农还小声地说:“这是红军一大纪 律。” 就这样,李克农以他丰富的经验,卓越的谈判技巧、细致的说明工作,终于打 动了农民,一路顺利地行进。 队伍行进了几天,李克农与夏之栩、徐迈进商量,这样走路实在劳累,此处河 湖交叉,应该先到洞庭湖,然后再由李克农率八路军办事处人员到长沙,新华日报 社工作人员由徐迈进率领到重庆。 李克农与村里的农民商量今后如何行进。几个船夫表示愿意用船把队伍送到洞 庭湖去,而且是走远离交通要道的狭小的水路,这样可以不被日军发现。李克农详 细规划了行船路线,计算了到洞庭湖的行期。船夫们凭经验说,划小船到洞庭湖去 要两个星期,从洞庭湖到长沙就很容易了。估计每船8人,10只船就可以载上所有 的人。 队伍很快坐上了小船。狭窄的船舱底只铺着竹席,每天晚上人们就像沙丁鱼一 样,互相挤着睡觉。李克农带着王炳南夫妇等人在一船上。坐在小船上,李克农开 玩笑地说:“高鼻子,你大概连做梦也没有想过会在中国坐上这样的小船吧!” 虽然他们每天只吃两顿饭,但毕竟可以吃上米饭、豆腐和辣椒,有时船夫还可 以钓到鲤鱼,略微改善一下单调的伙食。 伤员们由于流血过多而身体虚弱,首先要恢复他们的体力。李克农果断地用不 多的钱买了鸡,煨成鸡汤给他们喝。但钱毕竟有限,王安娜提出一种代用品,这就 是含有大量糖分的甘蔗。从早到晚,可怜的病号们不住地嚼着甘蔗,补充糖分和热 量。但甘蔗性寒,直到后来他们一看见甘蔗就觉得讨厌! 王安娜和简・尤恩是队伍中唯一的军医,每天诊病两次,一次是早上,在“船 队”出发之前;另一次是晚上,在松明或油灯下。诊病时,李克农带着她们从一条 船走到另一条船上,给伤员换绷带,安慰和鼓励他们,增加他们战胜伤痛的勇气。 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他们的伤热很快好转,没有出现并发症,这真是奇迹。 由于行李大部分已随轮船烧掉或散失,人们没有御寒的毛毯和外套,王安娜和 简・尤恩仍穿着裙子。时值秋冬,正是感冒的多发季节,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 下,在财力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怎样才能使队伍不生病,安全到达目的地?李克农 紧锁双眉。 王安娜向李克农提议,每天晚上让每个人喝一杯白干烈酒,会使长时间在船上 生活的人们浑身暖和。李克农笑了笑说:“这种药并不坏呵。我是没有什么意见 的,只不过战士们大概会抵制抗议喽!因为我们军队是禁酒的!” 李克农婉言拒绝了简的要求。 但第二天,便有几个人夜间着了凉,开始泻肚子。船队被迫经常靠岸,让病人 上岸解手。船夫们向李克农抱怨:“这个样子,两个星期怎么也到不了洞庭湖 呵!” 安娜和简乘机劝说:“应实施白酒疗法。” 船队中的许多人也急切地望着李克农。 李克农被迫下令,每天晚上睡前,每人喝一杯白干。要节制,绝不能染上酒 瘾。 简笑道:“大部分人每天喝一杯白干,脸上都会露出和喝苦药一样的神色,战 士们看到开始分配白干便企图躲开,怎么会染上酒瘾?” 李克农开玩笑地说:“那是他们没有尝到喝酒的甜头。我早已爱酒如命了,但 也是要节制,再不节制,染上酒瘾,想断可就难了。” 简和安娜的白干疗法居然产生了奇迹。尽管天气越来越凉,又没有足够的御寒 衣物,但竟然没有人患重病。 “船队”经过一周的水上航行,进入洪湖地区。 一个温暖的下午,天气很好,李克农坐在船上,一边沐浴着暖和的阳光,一边 向王炳南、李延禄、王安娜等人讲述贺龙和洪湖岸边老花区那富有传奇色彩的故 事。 李克农缅怀往事,低声哼起了一首歌曲--《少年先锋队之歌》。这是30年代 风行苏区的革命歌曲。那优美的旋律,曾激励着当年多少革命青年参加红军,拿起 武器起来保护苏区,与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 突然,一路缄口沉默的老船夫高声问道:“这、这首歌叫什么?”“你是知道 的吧。这是红军唱的歌,叫《少年先锋队之歌》,我们几个都是红军,也就是今天 的八路军,你们用不着害怕。” 这时候,年轻的船夫兴奋地叫道:“是啊,叫《少年先锋队之歌》,我们都会 唱这首歌,红军的事情我们也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就住在苏区。” 坚冰裂开了。一个星期以来,这两个船夫观察这支队伍,注意着他们的谈话, 内心里怀疑他们--着“冒牌”的“8”字袖章的人--是不是红军属下的。现在 听了李克农的歌,船夫们开始相信他们了。 老船夫激动地拉住李克农的手,说道:“真是你们啊,我当这辈子你们回不来 了呢!” 这句普通的话,道出了苏区人民对红军的怀念和期盼。 这偶然的歌声,顿时消除了老苏区人民对八路军的怀疑,是自己的队伍又回来 了,当年的红军就在面前。 沉默寡言的同行者,现在成了健谈的朋友,滔滔不绝对问李克农他们介绍红军 走后苏区的情况,倾诉他们对红军的怀念和期盼。 每当船只靠岸,船夫们便首先登岸,告知周围村庄的群众,他们是八路军,就 是当年的红军。群众像欢迎久未会面的朋友到来一样,热烈地欢迎他们。王安娜感 慨地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经过这么悠久的岁月,红军的名 字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现在,傍晚时,李克农、李延禄等身边常常围坐着一些年老的农民和船夫,听 李克农他们讲八路军的情况,常常一坐就到深夜。 安娜和简・尤恩自然成为农民们深感兴趣的中心人物。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外 国人,他们对两个碧眼高鼻子的异国女性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常常友好地打量着 她们,从本来不多的食物中,找出最好吃的送给她们吃。 天性幽默,爱讲笑话的李克农,自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宣传的机会。 “喂,你们看啊!”李克农笑着对农民们高声地说,“我们八路军,不仅来自 中国南方、北方,海外的外国朋友也来和我们一起战斗呢!” 每到一处,李克农便与农民们谈话,向农民们做宣传解释工作。 沿途对农民的调查,增加了李克农一行对中国农村情况的熟悉和对广大农民的 生活的直观感受。 经过两周的航行,船队进入洞庭湖,彻底摆脱了日寇的追击。李克农与徐迈进 等重新商议了行军路线,决定将人马分为两路,一路以《新华日报》馆的工作人员 和部分难民为主,由于迈进、毕朔望、潘梓年等人充领去宜昌,然后乘船去重庆; 另一路以八路军办事处工作人员为主,由李克农、夏之栩、王炳南等率领,南下长 沙,与那里的周恩来、叶剑英及办事处工作人员会合,接受任务,然后绕道桂林去 重庆。 李克民对徐迈进作了认真的交代,认为向西去,仍是贺龙、任弼时的红二方面 军的活动区域,群众基础好,群众会支持的,但一定要执行好八路军纪律。沿途不 会有太多危险。 然后,大家依依告别。徐迈进率《新华日报》社工作人员很快抵达宜昌,然后 分批挤上轮船西行。徐迈进、毕朔望等四人最后一批上船,11月22日也到了重庆。 李克农等率领的办事处工作人员,很快便来到了湖南省北部新市县城。在这 里,他向长沙八路军办事处发去电报,告知燕子窝遇险、辗转来到新市的情况。长 沙八路军办事处负责人徐特立与先期到达的周恩来、叶剑英及办事处人员,早已获 悉从汉口沿江西行的轮船遭到轰炸,但却不知确切消息,还不知伤亡人数。特别令 周恩来、叶剑英担心的是,李克农、夏之栩、钱瑛,徐迈进等一批党的老干部也在 其中。日军早已攻占了武汉、咸宁,并已向岳阳进攻。他们的南下退路已被切断, 看来生还可能性很小。办事处曾派人多方打探,四处寻问,但都杳无音讯。 当周恩来、叶剑英收到李克农从新市拍来的电话后,喜出望外,立即命令办事 处派两部汽车,前去新市迎接李克农一行。 当天下午,长沙八路军办事处的卡车来到新市,李克农率领队伍上了汽车,几 个小时后就来到了长沙办事处。 周恩来把同志们接到办事处,这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控制自己的人,此 时此刻,竟毫不掩饰地表达他内心的激动。他一次又一次地与难友们紧紧握手,他 问候了每一个人,不论是年轻的战士,还是印刷工人,他问他们的健康情况,问有 什么要求。他毫不掩饰地为他们平安无事归来而高兴,为死难的通讯员张海清等人 的牺牲而悲伤,“我差不多要陷入迷信了”,周恩来说,“在这三个月中,我失去 了三名副官”。 周恩来一把抱住李克农,开玩笑地说:“克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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