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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节 我终于知道了
已经到了深秋,可是广州依然没有丝毫的凉意,到处依然是一片燥热。
为了把《大清炮队》搞得更好,我几乎整天泡在剪接室里。一来,是因为我对这个片
子的钟爱;二来,是因为剪接室里有冷气,可以消减广东的酷热。
刘晓庆当时在北京,也许是在参加《芙蓉镇》的首映宣传,或者是参加什么演出,反
正,是我一个人在广州。倒也好,乐得清静。
那好像是一个星期天。
突然,有人对我说:“陈导演,有你的电话。说是你的老战友,有重要的事情跟你
说!”
“电话在哪?”
“挂到办公室了。”
我连忙往办公室跑,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想:战友?是谁呢?我把我那些老战友从头梳
了个遍,还是想不清楚准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等我走到办公室,发现电
话已经断了。
没有办法,因为我已经跟剪接说好明天再干了,所以,只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向招待
所走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刚刚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是湿涌涌的。
回到了房间里,裤子已经被潮气打湿了,沾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一进屋,我就忙不
迭地换衣服。
还没等我脱完衣服.电话铃就响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喂,你是谁?”
“我是陈国军。你是谁?”
“我是某某某,你还记得吗?”非常遗憾,因为我这个战友工作性质的制约,我不能
把他的名字告诉大家。当时我听到他的名字,一下子就想了起来:那一年,我和他在我们
军的侦察骨干集训队里曾经是战友。我们的偶然相识是在一次过生日的时候。
部队里过生日从来都很简单,只是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一下。我们这些当班长的,时常
会记着给自己的战士过生日,可我们他己的生日却常常被忽视了。
那次集训,正赶上我过生日。因为白天十几个小时的沙坑训练已经十分疲劳了,我不
想再叨扰战友们,就一个人跑到门口,花五毛钱买了十根冰棍,然后独自坐在礼堂前面,
一边吃冰棍,一边看月亮。那时候,部队里的津贴很少,一下子花掉五毛钱买冰棍已经是
很奢侈的事了,当然了,那也是一件很惬意自事!
我的冰棍还没有吃完,就发现那个家伙坐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手里也拿着一些冰
棍。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同师不同团,却分在了同一个集训分队的战友,冲他打了个招呼。
于是,我们开始聊起天来。
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就是我生日的这一天,他在农村家里的哥哥娶媳妇,他一个人
到这里庆祝来了。
由于这个偶然的机会,我们结识了。虽然他是一个农村兵却比我更有书卷气,倒是我
这个城市兵,却更像一个庄稼汉。
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后来,在侦察分队骨干集训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用军用步枪
射击,打了八枪八千十环,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我。他在特等射手考核――三百五十米的
胸靶上居然三枪三中;而我在移动射击――一百米的全身靶、隐现三秒的隐现靶――即从
上膛、据枪,瞄准、击发,仅仅三秒之内,我打了十三发。我们两个都是刀那次侦察骨干
集训队的佼佼者。后来,我听说他到北京上了大学,好像是在政法大学。
我和刘晓庆相好的时候,曾在北京的西苑、刘晓庆大表哥家的院字里见到了他。由于
他认识我的第一个妻子,所以不愿意见我的第二个妻子,所以这个朋友我一直没有跟刘晓
庆提。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他在电话里对我非常不客气,气冲冲地告诉了我一件事。“昨天,他在北京的香格里
拉饭店,看到刘晓庆和一个男人在请个香港人吃饭。他告诉了我这样一个细节:在那个香
港人离开去洗手间的时候,隔坐在桌子两边的刘晓庆和那个男人把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拉
在了一起。
就像一股电流,一下于打到了我的身上:那个男人是谁?他长得什么样?
虽然我这个朋友在许多方面都是佼佼者,但是对电影演员却知之甚少,因此他只是
说:“估计也是个演员,长得像个农民。”
我马上想到了姜某。像个农民?那一定是姜某。如果不是他在上了中国电影的一个新
阶段――流行着一种类似于西方黑色幽吸的创作思潮,那么像姜某这样的演员,凭他的形
象,在过去传统的影片里,也只能扮个匪兵甲或者乙,他确实像个农民!
我的战友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如果不是他的这个电话,谁知道
我还会被蒙蔽多久?可是在当时,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的活:“你是不是看错了,他们
可能是不小心碰在一起的,或者,谁弄脏了对方的裤子,去给对方掸?我的脑子飞快地旋
转着,死活不相信这个事实,还拼命为刘晓庆找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也许和偶然。
我的战友沉默了。
“这绝对不可能!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也许是我的一口否认更加坚定了战友的决心,他说:“我不会看错的。你的工作是研
究人,我的工作也是研究人。我总觉得,我们当兵的,总归是当兵的,总要说真话。”
听他这么说,我一下于愣住了,竟有些不知所云。
我有些震惊了,可是仍旧支支吾吾的:“那……可能是叫友好。”
“如果是一种友好,为什么要放在桌子下面?我也是结过婚的人,这一点破事我还看
不出来?”
我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你相信!我决不会看错!你的妻子和这个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的执著使我分外恼火:好几年不见了,给我送这么一个消 息!我大叫着他的名
字:“我告诉你,刘晓庆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妻子!”
我的话使对方大为光火,半晌,他才冒出一句:“你还是那个陈国军吗?”
我和战友的通话不知在什么时候结束的。此后过了很久,那个战友都没有和我联系
过。其实,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些真正拿过枪、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战火硝烟的战友才会
具有的,他觉得这是他无法逃脱的责任,他不愿意背负战友的情谊。尽管他知道,告诉我
这件事会使我陷入情感的灭顶之灾,可他仍旧不愿意自己的战友被愚弄。
虽然我一直在那里嘴硬,但实际上,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脚后跟。战友的电话迫使我把
许多事情联系了起来,我甚至翻出了那封在营口宾馆收到的信。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约约
地觉得:我的战友没有骗我!
我站在珠影招待所四楼的阳台上,呆呆地站在那里,除了发火之外什么也不想干。
“是。没有人跟我说什么。”
对方好像长出了一口气。
我又把刚才的话语重心长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也变得郑重起来,“好的。你放心!我会这样做的!”
剩下的事情,就是忙三火四地往北京赶。飞机票没有了,过了半夜,我才回到招待
所。一头扎到床上昏睡起来,任凭蚊子在耳边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第二天醒来,发现身
上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早晨,我的副导演蔡小明拿着海报的设计来征求我的意见。海报的设计是刘晓庆在
《大清炮队》中最后定格的那一帧画面。我们从电影胶片里把这一底片找出来,放得很
大,充满了整个画面:当大清炮队全部阵亡的时候,没有搬来一个救兵的冯玉舒纵马飞奔
过茫茫的原野,看着侵略者的脚印,听着那荡气回肠的风笛声,她没有退缩,仍然举着长
矛,催着战马,向死神、向侵略者冲了过去……
画面就定格在冲过去中弹的那一瞬间。
我拿着这幅照片,手不免有些发抖。也可能我异样的神情使我的副导演感到有些奇
怪。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概表现得还没怎么失态,我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我心
里的疼痛,只是在那里硬撑着工作、工作、工作……
我终于坐在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上。那架飞机,大概曲轴出了点毛病,发动机一转,就
发出周期性的巨大摩擦震动,碰到螺旋桨,就发出巨大的震动。这种震动所有的人都能感
觉得到,而坐在舷窗旁边的我感觉犹为强烈。那是一种孕育着危险的震动。然而,我除了
感受到恐怖之外,竟然还感觉到一种渴望:如果,如果我和这架飞机一起落下去,就会成
就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心里带着这样奇怪的想法,不免会幻想着自己已经飞上了那阳光
灿烂的天空,飞迸了那绵绵不尽的云海,在那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自由地奔跑,随意飘荡,
我会……
飞机还是降落了。
扫描校对:黄金书屋 陈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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