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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瓦吉姆・彼得洛维奇・罗欣在一个糟糕透顶的旅馆房间里迟迟醒来。肮脏的窗 户上遮着发黄的报纸,床铺挺短,被子挺薄。火车要到深夜才开。摆在面前的是无 聊的一天。烟盒里仅剩下一支烟。他把它揉了揉,点着吸了起来,望着他那干瘦的, 青筋暴露的,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寻找卡嘉没有一点结果。……他没有找到卡嘉。 假期结束了,他必须回到库班他的团队里去。 两昼夜之后,他就要走下火车,坐上一辆四轮轻便马车,越过大草原,一路上 也不跟赶车的士兵说话。在镇上宽阔的街道上,车轮子陷入积满11月的已经毫无用 处的雨水的车辙里。他径直跳进泥水里,吩咐把手提箱拿到屋里去,然后往设在镇 公所的司令部,往团长什维德少校那儿大步走去。 他看到这个精心保养的傻瓜正在读象征派的诗歌:索洛古勃[注]的《火焰圈》 或者古米廖夫[注]的《珍珠》。汇报之后,瓦吉姆・彼得洛维奇会接受一个排,说 不定还会接受一个连呢。于是,千篇一律的老一套又开始了:队列操练,参加军官 会议,在会上,人们会询问他关于姑娘和狂饮之类的事,会因为他的消瘦、他的灰 白头发和阴郁的脸色挖苦他。晚上,就在自己的屋里走来走去。十点钟,勤务兵默 默地给他脱掉靴子。……这是一种可能性,而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团队在前线作 战…… 于是他面前出现了笼罩着重重叠叠的北方乌云的荒凉草原,大火中的烟囱,陷 在泥泞中的装运伤兵的大车,死马,还有――这大草原的最大特色:挤满人的战壕, 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粪便和沾满血迹的破布中间。……他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职业 上的精神振奋的人,一个作出冷酷仇恨的榜样的不平凡的宿命论者,这种仇恨他现 在没有,而且早就没有了。当想到人们的时候,他心里只是感到厌恶和恶心。 他在床上稍稍欠起身子,尽力扣好衬衣上的钮扣,伸手抓起掉在地上的裤子, 想在口袋里找些烟草,随后,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又躺下了。 “总是这样的心情终究不行,”他轻松地说,他不喜欢这种好像不是他自己的 声音,一种嫌恶的感觉不禁从心头升起:他怎么说这种话:……“为什么不行?这 ‘终究不行’是什么意思?什么都行!甚至把一条皮带的一头拴在门拉手上,一头 系在自己的脖子上都行。……罗欣,来点老实的吧!……你这个洁身自好的人…… 跟所有的人一样,也是一个坏蛋。” 怀着愤怒和仇恨的心情,他开始回忆在这儿、在叶卡捷琳诺斯拉夫的无数遭遇。 脸上带着疏散的痕迹和少得可怜的一点儿高不可攀的残余的女人们,在各家旅馆里 跑来跑去,兜售各种“每当回忆起来就感到珍贵”的小东西;将军们拍着那些腮帮 刮得发青、身体壮得流油、举止极为放荡、专门买卖国家物资的铁路提货单的行家 们的后背,和他们称兄道弟;吓得从庄园里跑出来的吵吵嚷嚷的地主们,跟糊里糊 涂的太太和身材修长、长满雀斑、灰心失望的女儿们一起挤在旅馆的房间里,不时 地借些钱,满面红光地在餐馆里大吃大喝,还在那儿教厨师做些稀罕的菜肴,他们 把革命叫做“动乱”,总之,他们在美好的希望中消磨时光,即使在最艰苦的时期 也不放弃俄罗斯贵族的派头。他还想起了在旅馆的前厅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这 些人很快就失去了社会的稳定性,不过仅从带纹章的钮扣和制帽就可以猜出来:这 是个检查官,您瞧,他抓住一个幸运的投机者,一个无赖青年,硬要塞给他一只坏 了的手表;而这个头发花白,不停地咳嗽,拉着拐杖的人是消费税司的长官,看来, 他早已把一切值钱的东西挥霍光,如今,正满怀嫉妒地瞧着这些阔绰的交易,盯着 这些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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