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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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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梅露沁娜。 傍晚到来,朋友们坐在远眺四周的凉亭里,这时有个体面人物跨进门来,我们 的朋友立即认出这是今天早晨见到过的理发师。这个汉子默不作声地向众人深深鞠 躬,莱纳多回敬他说:“你一如既往,来得正是时候,不会耽误我们欣赏你的才能。” 他掉过头来朝着威廉继续说:“我的确可以向您讲述一些团体的事情,作为它的领 导使我感到自豪。凡是加入我们团体的人,都得显示出某种有利于任何一个团体或 者使团体感到高兴的才能。这个男子是位健壮的伤科医生,他在要求决心和体力的 疑难场合,准备出色地协助他的导师。他作为理发师干出的成绩,您自己对此可以 给他一个证明。由此一来,他对于我们既是必要的,也是受欢迎的了。不过因为这 个行业通常带来一种往往令人生厌的多言的毛病,于是他为了自身的修养乐于遵守 一条规定,凡是要在我们当中生活的人,都必须在某一方面受到限制,以便在另一 方面获得更大的自由。所以这人放弃了表达一些平常事物或偶然事物的语言;不过 他由此发展了另一种语言才能,产生有意的、聪明的、令人高兴的影响,这就是讲 故事的才能。 “他的生活富有奇异的经验,他平常在不适宜的时候,总是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但是现在保持沉默就不得不俏俏地在心中加以重复和整理。这与想象力结合起来, 就赋予所讲的事件以生命和运动。他懂得用特殊的艺术和技巧讲述真实的童话和童 话般的故事,只要我来让他开口,他就常常在恰当的时候以此使我们大大地开心; 我目前就这样做,同时也给他表扬,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很久都没有重弹旧调了。 现在为了向我们尊贵的朋友表示敬爱之意,我却希望他这回特别显示一下他的才能。” “红外衣”脸上展开富有风趣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开始下面的故事。 各位尊敬的先生!我知道诸位不爱听转弯抹角一类的玩意儿,所以我就开门见 山地说吧,我希望这一次得到特好的成绩。虽然已经有好些真实的故事从我口里传 了出去,赢得各方面的满意,但是我今天敢说,我现在要讲的一个故事大大超过了 迄今所讲的一切,而且我几年以前遇到过的那个人儿,还一直在记忆中使我坐卧不 安,甚而希望有一个最终的发展。实在不易找到象她那样的人啊。 首先我得承认,我的日常生活安排不很高明,不能保证将来,甚而不能保证明 天。我在年青时候就不是一个会理财的人,常常陷入种种困境。有一次我决定去旅 行,这可以让我捞到不少油水;但是我的派头未免太大一点,开头我乘特快邮车, 后来改乘普通邮车继续旅行了一段时间,最后我迫不得已只好步行到达终点。 作为一个活泼的小伙子,我历来就有一种习惯,一旦来到客店,就忙着去寻找 女老板或者厨娘,向她们阿谀奉承一番,这样一来,我的酒菜账多半就减少了。 有天傍晚,我走进一座小城的邮局里去,正要按照我的惯例办事,忽然我的背 后有辆驾着四匹马的、漂亮双座马车丁零零地驶到门口。我转身过去,瞧见一个单 身妇女,没有宫嫔,也没有侍婢。我立即赶上前去,给她打开车门,问她有什么吩 咐。一个美丽的人儿跨下车来,仔细看去,她那可爱的脸庞上笼罩着一片淡淡的哀 愁。我再问一次,我是不是能为她作点什么。“哦,可以!”她说,“如果您愿意 帮我把座位上的小匣儿小心地捧起来再带上楼去就行了,不过我要特别请求您稳稳 地捧着,一点儿也不许摇晃和颠簸。”我小心翼翼地端起匣子,她关上车门,我们 一起爬上楼梯,她对店伙说,她要在这儿过夜。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房间里,她叫我把匣子放在靠墙壁的桌上,我从她的一些 动作上看出,她希望单独一人,于是我便告退,同时恭顺地、但热情地吻她的手。 “请您预订我们两人用的晚餐,”她接着说,可想而知,我多么高兴传达这个 委托,在踌躇满志的同时,已不把老板娘和厨娘放在眼里了。我急不可耐地等候终 于重回到她身边去的时刻到来。酒菜已经摆好,我们面对面地坐着。长时间以来, 我第一次享受到这么美好的食物,同时也第一次领会到这渴望已久的时刻,我似乎 觉得,她随着每一分钟而变得更加美丽。 她的谈吐是令人愉快的,可是她尽量避而不谈关于爱慕和爱情一类的话。餐具 都撤走了;我犹疑不决,使出各种花招去接近她,但毫无结果:她以一种高贵的姿 态制止我,我无法抗拒;不错,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愿及时和她分手。 经过通宵不眠、梦魂颠倒的一夜,我一大早就起来了,询问马匹订好没有;听 说没有,我就到花园里去,瞧见她穿好衣服,立在窗口,我赶快上楼去看她。我看 见她那样美丽、比昨天更美丽,朝着我迎面走来,突然我的心头涌起爱慕、调皮和 尴尬等种种情感:我向她扑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倾国倾城的天仙!”我高声叫 道,“恕我鲁莽,但我无法控制自己!”她用难以置信的灵活方法挣脱我的怀抱, 我连一个吻也没有亲在她的颊上。“要是您不打算轻率丢失近在眼前的幸福,就请 您控制住这种突发的热情,这种幸福要经过一些考验才能得到。”“你随意要求吧, 天使般的人儿!”我大声说,“只是别使我绝望。”她笑微微地回答:“您既然愿 意为我服务;那就请听我的条件!我来这儿是为了访问一位女友,我打算在她那儿 逗留几天;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把我的车和匣儿继续带走。您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吗?其实您除了谨慎地把匣儿捧进和捧出车子之外,其他什么事也别做,只要匣儿 在车里,您就坐在它的旁边,小心照管好它。要是您到了一家旅店,就把匣儿放在 桌上,要在一个特别的房间里,可是您既不许在里面住,也不许在里面睡。您每次 用这把钥匙锁上房门,这钥匙可以打开一切锁,给锁特殊的性能,在间隔时间里, 没有人能把锁打开。”我仔细端详她,心里觉得奇怪,我答应一切照办,只希望不 久就能再见到她,最好她给我一个吻,保证我的希望不致落空。她果然作了,从这 时起,我完全成了她的农奴,她告诉我,现在我得去预订马匹。我们商量好,我该 走哪条路,我要停留和等待她的地点。末了,她塞一袋金子在我手里,我把嘴唇印 在她的手上。她临别时似乎感动了,我已经再也弄不明白,我究竟干了些什么,还 得干些什么。 我订好马匹回来,发现房间锁上了,我立即试用我的万能钥匙。房门豁然弹开, 我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匣子放在桌上我安置好的地方。 马车驶到门前,我小心谨慎地捧着匣子走下楼来,把它放在我的身边。 mpanel(1); 女店主问:“女士在哪儿?”孩子回答:“她进城去了。”我向人们挥手示意, 仿佛凯旋一般驾车离开客店,昨天晚上我还风上仆仆地步行到这儿。这时我伯然自 得地反复考虑经过情形,点数金钱,作出种种设计,不时向匣子瞟上一眼,这光景 你们是不难想象的了。我驾着车子径直地驶去,经过好些站口都不下车,毫不休息, 直到她事先给我指定的一座漂亮城市。我严格遵守她的命令,厘子放在特殊的房间 里,旁边插有几支蜡烛,按照吩咐不许点燃。我锁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略事 休息。 有一会儿,我对她老是念念不忘,可是我很快就觉得时间太长了。我不习惯过 没有社交的生活,而我不久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店主的宴席上和公开的场所找到社 交。在这种社交场合,我的钱开始熔化,有天晚上,我不当心沉湎在热烈的赌博里, 于是口袋的钱就完全化为乌有了。我回到房里,气得不得了。现在两手空空,表面 上还是个富有的汉子,正期待着大吃大喝,我实在拿不准,我的美人儿会不会再出 现,以及什么时候出现,我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我加倍地渴望见她,没有她和他的 钱,我实在不敢相信还能活下去。 晚餐一点儿也不好吃,因为这次我只得一个人孤单单地享受,餐后,我一个劲 儿地在房里来回走动,自言自语,咒骂自己,倒在地上,用手扯我的头发,完全象 发了狂似的。突然我听见隔壁锁着的房间有轻微的响动,没有多久,传来敲门的声 音,门原是关得紧紧的。我急忙振作起来,伸手去抓万能钥匙,但是门自动弹开, 在蜡烛光中,我的美人儿向我迎面走来。我跪在她的脚下,吻她的衣服,吻她的头 发,她扶我起来,我不敢拥抱她,也没脸正视她,可是我向她坦白承认我的错误, 表示后悔。“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她说,“只是可惜您推迟了您和我的幸福。在 我们重逢以前,您现在还得再一次在世界上走一段路程。这儿是更多的金子,”她 说,“完全够用了,只要您愿意适当地节约。不过,如果说,这次是美酒和赌博使 您陷入了困境,那么,您现在就得当心美酒和妇人,让我希望又一次愉快的重逢吧。” 她越过门槛退回去,两扇门又合上了,我敲门,我请求,但是再也听不出一点儿声 息了。我第二天早晨要求给我预备酒菜,服务员笑嘻嘻他说:“我们可知道,您为 什么把您的房门关得那样死死的,任何万能钥匙都打不开,我们猜测您随身带有许 多黄金和珠宝,现在我们瞧见您把宝贝捧下楼去,总而言之,它似乎是值得好好珍 藏的。”我一言不答,付清欠账,带着我的匣子登上马车。现在我驾车到世界上去, 抱着十分坚定的决心,将来一定注意我的神秘女友的忠告。可是我再一次刚来到一 座大城市里,不久就和可爱的女人们勾搭上了,完全离不开她们,她们显然为她们 的施舍向我索取高昂代价;因为她们总是向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引诱我接二连三地 支出,我只图讨得她们的欢心,就再也不想我的钱袋,而是肆意挥霍,用钱如流水。 但是,几个星期以后,我发现袋内的藏金没有减少,袋儿依然圆得胀鼓鼓的和开始 一样,真感到莫大的惊奇和高兴。我想仔细确证一下这种美妙的特点,就坐下去清 点一番,发现数目完全对头,于是我又开始同我的伙伴一起过花天酒地的生活。这 里不乏水陆航行,不乏跳舞唱歌及其他的娱乐。现在用不着多大的注意,就看出袋 里的钱确实在减少,仿佛我那应该诅咒的点数,触犯了钱不能数的道德。然而放荡 生活既然上马,就不能后退,可是不久我的现金用光了。我咒我的处境,骂我的女 友使我受到诱惑,怪她不再露面,在气忿中,我宣布解除对她应尽的一切义务,决 定打开匣子看看,也许可以在匣内找到一些帮助。匣子虽然不够沉重,装的不象是 黄金,但是,匣内可能装的是珠宝,这也是我非常欢迎的。我正要实行我的决定, 转贪一想,还是推迟到夜里好,这样可以十分安静地着手办事,于是我趁机赶去参 加一次方才宣布的宴会。这时兴致又高涨起来,我们都彼葡萄酒和喇叭声大大地激 动了,我不幸遭到了一次不愉快的打击:晚餐时候,我最心爱的美人儿有位年长的 相好旅游回来,他出乎意外地来到这儿,就坐到她的身边去,毫不客气地试图运用 他旧有的权利。由此很快就引起不满,发生争吵和打架,我们拔出剑来,我受了许 多伤,被人半死地抬回旅店去。 外科医生给我包扎伤口后离去了,已经深夜,我的护理员睡着了:隔壁房门打 开,我的充满神秘的女友走进房来,坐在我的床边瞧着我。她问我的健康状况,我 没有回答,因为我感到疲乏和厌烦。她继续用十分关心的语气说话,同时用某种油 膏揉擦我的太阳穴,使我觉得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而且能够生气和申斥她了。我在 激烈言语中,把我所遭不幸的一切过失都推在她的身上,责备她向我灌注热情,她 不该忽而出现,忽而消失,我诉说自己感到多么寂寞,以及对她的刻骨相思。我越 说越激烈,好象在发寒热病一样,我最后向她发誓,要是她不成为我的人,这次再 不属于我,不同我结婚,那么,我就不要求再活下去了,我要求得到坚定的回答。 当她显得犹豫不决,欲言又止时,我就怒不可遏,把两三层绷带从伤口上撕去,存 心流血而死。 可是当我发现我的伤口完全愈合,我的身体整洁,精神饱满,她已投入我的怀 里时,简直使我惊讶不已。 现在我们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情侣。我们相互请求原谅,连自己也不明白 是什么缘故。她答应同我一起继续旅行,一会儿我们就并排坐在车里,匣子放我们 对面,占据第三人的位置。我从没有向她提到过匣子,就是现在也想不起谈到它, 其实它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俩通过一致的默契,共同关心它,仿佛它可以给予某种 机会,只是我捧着它上车和下车,照从前那样注意关锁房门。 只要袋里有钱,一直是由我付款,当现金快用完时,我让她注意。“这是容易 解决的,”她说,用手指了指适当地挂在车旁上方的两只小袋,这个我以前虽然注 意到,却没有使用过。她把手伸进一只袋里,掏出一些金钱,从另一只袋里掏出一 些银币,以此让我看出,我们有能力继续支付任何花费。 我们就这样从这一城到那一城,从这一国到那一国,我们自己取乐,也和别人 一起取乐,我再也不去想,她又会离开我,何况她不久以前就有孕在身,这更增加 了我们的愉快和爱情。但是有天早晨,可惜我再也找不到她,因为我没有她而单独 逗留下来,心里感到厌恶,于是我带着匣子继续上路,我考验两只袋子的财力,发 现它们是取之不竭的。 旅行进展顺利,如果说,我迄今不愿再去考虑我的历险行为,那是因为我期待 着奇异的事件有一种完全自然的发展,现在果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使我陷入了惊讶、 疑虑,甚而陷入了恐惧。由于我习惯于不分昼夜地旅行,不停留在一个地方,于是 我得常常摸黑驾车,要是烛光偶然熄灭,车里就是完全漆黑一团。有次我在黑夜中 睡着了,忽然醒来,发现车辆的角落里射出一道亮光。我仔细观察,看出亮光是从 匣内发射出来的,匣子似乎有条缝口,这大半由于夏季到来,酷热而干燥的气候使 匣于裂开了。我对珠主的念头又活跃起来,我推测匣内有红宝石,希望对此得到确 证。我尽量左看右看,眼睛直接接触缝口。我大吃一惊,看到一间灯火辉煌、装饰 得珠光宝气、令人目眩的房间,好比通过穹隆的裂口看到国王的大殿。我固然只能 看到房间的一部分,其余的地方无法看见:壁炉似乎在熊熊燃烧,炉旁有把靠椅。 我屏着呼吸,继续观察。这时从殿的另一边走来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立 即认出她是我的太太,尽管她的形象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美人儿坐到炉旁椅子上 去读书,用小巧已极的火钳把炉火拨旺,这时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小巧可爱的 人儿照样怀孕在身。我这时迫不得已,稍稍移动我处的不舒服的位置,过了一会儿, 我又朝里面看,想证实这不是梦,灯光消失了,我眼前只是一片茫茫黑暗。 我感到多么惊异,甚而可以说是多么吃惊,这是可想而知的了。我对这一发现 千思万想,总是想不出什么名堂来。后来我睡着了,当我醒来时,认为这不过是作 了一场梦,可是我觉得自己同美人儿有点疏远了,于是我更加小心地带着匣子,我 不知道,我是希望还是担心她以完全几人的身材重新出现。 过了一些时候,我的美人儿果然在傍晚时候,身穿白衣走进房来,这时房里暮 色朦胧,我觉得她似乎比平常所见更长一些,我想起曾经听人说过,凡是水精和侏 儒族类的人,在入夜时身长会显著增加。她象往常一样扑入我的怀里,可是我不敢 放心大胆地把她按在我忧虑重重的胸脯上。 “我心爱的人,”她说,“我分明感觉出来你在怎么接待我,可惜我什么都知 道了。你在间歇的时间看见了我,你知道我在某些时间的处境;你和我的宰福由此 中断了,不错,已到了完全毁灭的地步。我不得不离开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某个 时候还会再见你。”她的出现,他说话的妩媚姿态,几乎立即打消了我对那种容貌 的任何回忆。这容貌迄今一直只是作为一场梦浮现在我面前。我热烈拥抱她,使她 确信我的热情,向她声明我是无辜的,告诉她,发现是偶然的,总之,我费了九牛 二虎之力,才使她自己似乎安定下来,并且试图安慰我。 “你要认真检验自己,”她说,“看这次发现是不是有损你的爱情,你能不能 忘记,我是以两种形态置身在你的身边,而我的身材缩小将会不会减少你的爱慕之 情。”我仔细看着她,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美,我心里琢磨:难道说,占有一个不时 变作女侏儒的妇人,并把她装在匣里带到各处去,就是这样一个莫大的不幸吗?要 是她变成一个女巨人,把她的丈夫塞进匣里,不是更糟糕得多吗? 我恢复了快沽的心情,愿意用世上的一切来换取她不要离开我。“最爱的心肝,” 我回答道,“我们曾经是怎么样,就继续怎么样吧。我们两人可以觉得更美好一些! 你照你认为怎么方便就怎么办吧,我答应你更谨慎地携带匣子。难道我一生当中所 见到的最最可爱的玩意儿还会给我恶劣的印象吗?情侣们据有这样的微型画像,该 有多幸福啊!归根结底,这也不过是一个画像,一种小小的戏法罢了。你在考验我 和打趣我,不过您应当看到,我会是什么态度。”“事情比你所想的更严重些,” 美人儿说;“你对此不耿耿于怀,我的确感到满意;涸为这对我们俩都可能有极愉 快的后果。我愿意信任你,从我这方面尽最大的努力,只是你得答应,绝不对这次 发现心存芥蒂。此外,我还得提一个十分迫切的恳求:你对喝酒和发怒要比任何时 候都更加当心。”我答应她的要求,而且不断向她承诺;可是她自己转变了话题, 使一切回到过去的轨道上来。我们没有理由变动逗留的地点;这儿是座大城市,社 交生活多种多样,一年四季都不乏地区和花园的节日活动。 在这样的欢乐场合,我的太太是十分出色的,甚而受到男士们和女士们的热烈 欢迎。良好而和气迎人的举止与某种高贵姿态结合起来,使得任何人都喜欢她和尊 敬她。”加上她善弹琉特,伴以歌唱,所有交谊晚会都得靠她的才能来圆满完成。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音乐简直是一窍不通,不错,它甚而给我以不愉快的影响。 我的美人儿不久就看出了这点,因此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她从不用音乐来消遣,相 反,她似乎在社交往来中得到补偿,横竖她平常有一大批崇拜者。 “现在我也用不着否认,尽管我怀着最好的意图,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却没有 能够完全解开我心头的疙瘩,我的感觉方式使我产生十分古怪的情绪,连自己也不 完全明白这是怎么来的。有天晚上,在大庭广众中,我憋在心里的怨气突然发泄出 来,使我由此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 我现在如果好好地考虑,自从那次不幸的发现以后,我对我的美人儿的爱实在 减少许多了,现在我居然吃她的醋,这是我以前压根儿就想不到的。 在晚餐席上,我们斜对面保持相当的距离坐着,我挨着左右两位芳邻感到洋洋 得意,有几个女人不少时间以来就使我有点儿着迷。人们掀起一阵阵打情骂俏,于 是大伙儿都开怀畅饮起来。这时候有几位音乐爱好者死缠着我的太太不放,他们鼓 励和指挥大伙儿一起唱歌,采用独唱或合唱的方式。我对此十分反感,两位艺术爱 好者显得咄咄逼人,唱歌已经令我生气,后来他们硬要我来次独唱,这使我真正光 火了,我一口气喝干杯里的酒,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由于同座芳邻的妩媚姿态,我虽然立即觉得情绪缓和下来,但是这对于已经升 起的怒火来说是件坏事情。怒火在暗中不断沸腾,眼前一切都无法使我快活,也无 法使我的情绪好转过来。相反,当人们拿来一只琉特,要我的美人儿用伴唱来博得 众人的欣赏时,我的情绪就更加恶劣了。这时不幸的是,他们要求大伙儿都保持安 静。这样一来,我连闲聊也不行了,音乐和歌声使得我的牙齿生痛。最后,星星之 火终于引起地雷爆炸,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女歌手刚在热烈的喝采声中唱完一支歌曲以后,就用真正体贴的目光朝着我看, 可惜她的目光没有穿透我的心。她看见我灌下一杯酒后,又斟满一杯。她翘起右手 的食指,用可爱的姿态恐吓我。“您得当心,这是酒呀!”她说话声音不大,我刚 好可以听见。“水才是给水精的!”我大声回答。“我的女士们,”她向我邻座的 妇女说,“情你们用一切美好的方法制止他举杯,别让他老是不停地干杯。”“您 千万别受她摆布!”有个女人在我耳边低语。 “女侏儒要干什么?”我大声叫嚷,表情更加激烈,一下于把酒杯打翻了。 “这儿泼出的东西大多了!”神奇的美人儿大声说,伸手拨动琴弦,似乎打算 避开干扰,把大众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她身上去。她果然成功了,这时她站起来, 仿佛为了更方便地演奏,继续弹前奏曲,更加令人神往。 当我看见红葡萄酒沿着台布流去,我又逐渐清醒过来。我看出自己犯了大错, 心里实在后悔莫及。音乐第一次讨我欢喜。她唱的第一段歌词是向大众友好地告别, 他们还感到有点儿依依不舍。唱到以后的段落,大伙儿就好似风流云散一般,人人 只觉得好比断梗飘蓬,各自东西,不知身在何处了。 可是我对最后的段落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完全是针对我唱的,这是受到伤害的 爱情的声音,是向愤懑和放纵诀别的声音。 我默默无言地领她回店,自己没有期待着什么好的事情。可是我们刚回到我们 的房间,她却显得非常和气和可爱,甚而显得狡黠,她使我成为所有人当中最幸福 的人。 第二天早晨,我完全放心而亲切他说:“你有时受到良好团体的请求而唱歌, 比如昨天晚上唱的动人的告别曲,现在为了我的缘故,你也唱一首快活悦耳的清晨 欢迎曲吧,这样我们又可以象第一次相识一样了。”“这个我不能唱,我的朋友,”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昨晚的歌曲是有关我们的分手,现在马上就得实行,我只能 告诉你这点,你背叛以前的承诺和誓言而侮辱我,给我们两人都带来最坏的后果, 你糟蹋了一次莫大的幸福,而我也不得不放弃我最美好的愿望。”后来我又催促, 又请求,要她详细说明,她答道:“可惜为了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只好说了,你好 好听着我隐瞒到最后的事情。你在匣儿里瞧见的形象,就是我天生的真实形象,我 出身于埃克瓦尔德王族,他是侏儒的强大国王,真实的历史有许多关于他的记载。 我们的民族迄今也和从前一样,是积极和勤劳的,因而也容易统治。但是你别以为 侏儒们在工作上比别人落后。 过去,那些向敌人投掷、追赶敌人的刀剑,肉眼看不见、神秘捆缚人的链条, 不可穿透的盾牌,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杰作。不过现在他们主要关心 舒适生活和穿着打扮,在这点上,他们超过了世界上一切其他的民族。 倘使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作坊和货栈,定会大吃一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 这一切都会尽美尽善,纵然不是对于整个民族,至少对于王族是特别优惠的。”因 为她中断了片刻,我请求她继续透露这神奇的秘密,她也立即满足了我的要求。 “众所周知,”她说,“上帝创造出世界以后,土地变得干燥,山峦巍然隆起, 于是上帝在万物当中首先创造侏儒细民,使其成为明智的生物,他们能够在通道和 岩缝中惊讶和崇拜大地内部的神奇。此外,人们还知道,这个细小的族类再次升起, 打算夺取世界的统治权;因此,上帝创造出龙,把这些僬侥细民逼回山岳里去。但 是因为龙习惯于蟠踞在巨洞和岩缝里,有许多龙喷吐火焰,有的龙制造混乱,由此 给侏儒族带来巨大的灾难和苦恼,他们感到进退维谷,所以只好低声下气向我主上 帝哀求,祈祷上帝再把这丑恶的龙族消灭掉。上帝虽然不愿作出决定,毁灭自己本 着智慧而创造出来的东西,但是可怜的侏儒细民的巨大苦难打动了他的心,于是他 很快创造出巨人,巨人与龙斗争,虽然没有彻底消灭龙类,但至少削弱了它们的数 量。 “可是当巨人与龙的斗争告一段落以后,巨人们也照样飞扬跋扈起来,他们干 了不少坏事,尤其是虐待侏儒细民,于是侏儒们迫不得已再次哀求上帝,上帝本着 至高的权能创造出骑士,骑士们要与巨人和龙斗争,同侏儒细民和睦相处。我的朋 友,你由此可以看出,我们是属于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这固然给我们光荣,但同 时也带来巨大的害处。 “世界上没有永远存在的事物,凡是已经长大的一切东西,不得不变小和减弱, 我们也是这种情形,自从创造世界以来,我们就不断减弱和变小,特别是王族更是 这样,王族由于血统纯洁,首先蒙受这种命运。因此,我们的明哲的大师们在多年 以前想出一条出路,就是不时从王族当中派遣一位公主到世上去,同一位品行端庄 的骑士结婚,以振兴我们侏儒族,避免遭到全部没落。”当我的美人儿向我推心置 腹他说出这番话时,我怀着疑虑心情仔细看着她,因为表面上她似乎是有兴趣作弄 我。关于她的可爱的出身,我对此已不再怀疑了,不过她抓住我而不抓住一位骑士, 这使我猜疑不定,但是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应当相信我的祖先是直接由上帝创造的。 我隐瞒自己的惊奇和怀疑,而是和气地问她:“但是告诉我,亲爱的孩子,你 怎么变成这种高大而体面的形态的呢?我很少看见能比得上你的优美姿态的女人。” “这点你会知道的,”我的美人儿回答。“在侏儒国王的参议会里,历来有种惯例, 对于任何非常的步骤,都要尽可能长时间地小心在意,我也觉得这是完全自然而合 理的。如果没有发生如下的不幸事件,人们还不知道要迟疑多久,才再次派遣一位 公主到世上去。原来比我后主的弟弟落地时小得可怜,以致于保姆们把他从襁褓中 丢失掉,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由于这是在株儒王国的年鉴里闻所未闻的稀有情形,就把哲人们召集拢来,简 单明白地作出决定,派我到世上去求婚。”“决定!”我大声叫道,“这一切听来 倒是挺美好的。人们可以作出决定,可以决定某种事情,但是要赋给一个侏儒以神 人般的形态,你们的哲人们是怎么办到这点的呢?”她说:“原来我们的祖先事先 早已作好安排。在王室的宝库中有一只了不起的金戒指。我现在是说我怎样发现它 的,当我在童年的时候,它曾在宝库中向我显示过,而我现在戴在指上的就是这只 戒指,现在得从事如下的工作:人们把即将面临的一切通知我,并且教导我,哪些 事情我该做,哪些事情我不要做。 “这座珍贵的宫殿是按照我父母最心爱的夏宫的模型制作的:一幢主楼,两侧 边房,应有尽有。它矗立在一条巨大岩缝的入口处,装饰得富丽堂皇。在特定的日 子,朝臣们,我的父母和我都到那儿去。军队排成行列,二十四名教士相当吃力地 抬着珍贵的担架,架上陈列着无比神奇的戒指。戒指被卸下来放在主楼门槛上,跟 着再移至室年,便于人们跨越门槛。这时举行了一些仪式,我亲切地告别以后,就 着手工作。我走上前去,把手放在戒指旁边,立即开始显著地增长。没有多久,我 就长成了目前这样的身材,接着我马上就把戒指套在指头上。霎时间,窗、门等都 关闭了,两侧边房缩迸主楼里去,而我身旁再也没有宫殿,只有一只小匣,我立即 把它捧起,随身携带着,我变得这么强大,不免有种舒适的感觉,与树木、山河及 地区比起来,我虽然还是一个侏儒,但与草芥,特别是与蚂蚁比起来,我便成为巨 人了。 我们侏儒与蚂蚁相处得并不和睦,因而常常受到它们的骚扰。 “在我发现你以前,我在旅行途中遇到些什么,是有许多可讲的。总之,我考 验过好些人,但我觉得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值得更新极好的埃克瓦尔德的部族并 使其永存。”我听她讲述这一切,不时点头叫好,幸好我没有摇头。我提出各种问 题,但没有得到特别的回答,我怀着极大的悲哀得知,她经过这番遭遇以后,一定 得回到她的父母身边去。她虽然希望再来到我这儿,可是现在必须挺身而出,否则 的话,对她和我一切都完了。钱袋很快就停止支付,从而产生的一切后果实在不堪 设想。 我听说我们的钱很快用完了,也就不再问将会发生什么情形。我只是耸耸肩头, 默而不言,她似乎懂得我的意思。 我们收拾好行李,坐进车里去,小匣放在我们对面,我一点儿也看不出它会是 座宫殿。车子就这样继续驶行过了好些站口,邮费和小账,都从左右两边挂着的小 袋里方便而又充裕地支付,直到我们最后来到一带山区,我们刚下车后,我的美人 儿带头前行,我遵照她的吩咐捧着匣子跟在后面。她领着我沿着相当陡峭的山路, 来到一片狭窄的草地,有股清泉穿过草地,时而奔腾直泻,时而蜿蜒流去。这时她 向我指点一片升高的平地,命我放下厘子,说:“别了,我想,你很容易找得到回 去的路,我希望再见着你。”在这时刻,我心里觉得似乎割舍不下她。她正巧又有 了美好的日子,或者你们愿意听,也可说是美好的时辰。同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儿单 独在一起,在绿草如茵的地上,夹在繁花杂草中间,岩石如屏,四周水声潺潺,面 对此情此景,有谁能不动心呢!我伸手抓住她,想把她拥抱在怀,但是她推开我, 向我威胁说―――仍然显得无比可爱――如果我不马上离开,将有极大的危险。 我大声叫道:“难道完全没有可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或者说,你保留我在你 身边吗?”我说这些话时带着可怜的表情和声调,她似乎感动了,沉思片刻,向我 承认,继续我们的结合并非完全不可能。有谁比我更幸福呢? 我越来越加紧地纠缠她,终于迫使她把话说出来,向我坦白:如果我决心变得 和她一样小,象我曾经见到过的那样,这样,我现在就可以留在她的身边,改投她 的住所,她的王国和她的家族。这个建议并不令我完全满意,可是此时此刻我首先 割舍不下她,长久以来我就习惯于好奇,能够当机立断,我表示同意,并且说,随 便她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必须立即伸出右手的小指,她用她的右手小指抵住我的小指,再用左手将戒 指轻轻地取下,让它套在我的小指上。刚刚作好这种动作,我觉得小指剧痛,戒指 在收紧,把我折磨得要死。我大叫一声,不自觉地向我身边的美人儿抓去,但是她 不在了。这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实在无法予以形容,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不久我就变成一个渺小、可爱的人儿,同我的美人儿一起并立在一座草茎的林中。 经过短暂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分手以后,我们重逢的欢乐,或者你们愿意听的话, 也可说不再分开的重新结合,超过了一切想象。我拥抱她的脖子,她也回报我的亲 热态度,我们这对小人儿觉得和大人一样幸福。 这时我们相当吃力地攀登上一座山丘;草地对于我们几乎已成为不可穿透的森 林。可是我们终于达到一片空旷地方,我看见一座端正的庞然大物,很快我就认出 来了,原来它就是我先前放置在地的小匣,不禁大吃一惊。 我的爱人说:“去吧,我的朋友,用戒指去敲敲,你会瞧见奇迹。”我走上前 去,刚刚碰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极大的奇迹。两侧边房移动出来,同时各种东西好 象鳞片和木屑一样纷纷坠落,一下子门、窗、走廊以及属于一座完整宫殿应有的一 切,都出现在我面前。 伦琴制作的写字台,一拉就可转动许多弹簧和抽屉,写字板、文具、书信和货 币的格层一下子就显现出来,或者迅速地依次展开,凡是看见过这玩意儿的人,就 可以设想那座官殿是怎样展开的,我的甜蜜的女伴现在正把我拉进里面去。在大殿 里,我立即看出以前从上面看到过的壁炉,以及她坐过的靠椅。当我朝头上望去, 我还真以为可以通过穹隆的裂缝朝里面看到一些东西呢。为了不再麻烦你们,我对 其余的东西,就木用多费唇舌了,总而言之,这儿的一切是宽敞、珍贵而饶有风趣 的。我刚从惊讶当中恢复过来,就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军乐声。我的美丽的半边高兴 得跳起来,用无比激动的声音向我宣告她的父王驾到。我们走到门口望去,有批辉 煌的队伍从一条宏伟的岩缝中向外移动。兵士,仆从,官吏和一队光华闪烁的朝臣 依次跟在后面。 最后是前呼后拥的金辇,国王巍然端坐辇上。整个队伍到达宫殿门口时,国王 同他最亲近的左右来到前面。他的温柔的女儿拉着我一起,急忙朝他迎面走去,我 们跪在他的脚边,他非常仁慈地叫我平身,当我站在他的面前,我才看出,我在这 小人世界中自然是最体面的人物。我们一起朝宫殿走去,国王当着满朝文武向我颁 布一道仔细斟酌过的圣谕,先说他出乎意外地在这儿看见我们,表示欢迎,答应招 我为驸马,婚礼就定在明天。 我听说结婚,一下于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直到现在,我害怕结婚几乎比害怕 音乐本身更厉害,音乐在平常却似乎是我最讨厌的尘世的东西。我常常说,搞音乐 的人至少是幻想彼此一致,协调活动,因为他们如果有够长的时间来校音,用各式 各样不和谐的声音来聒噪我们的耳朵,于是他们就坚决相信,音调已经很和谐,这 种乐器完全可以配合那种乐器。乐队指挥本人陶醉在幸福的狂想中,于是高兴地演 奏起来,使乐声不断直刺我们这些人的耳朵。婚姻生活却完全不是这种情形;它虽 然只是一种二重唱,但两种声调,甚而两种乐器必须相当协调才行,可是事实上很 少这样;因为男人一旦定音,女人发的音立即高一些,男人又更高一些;于是从室 内调转到合唱调,越唱越高,直到最后吹奏乐器本身跟不上来。我既然讨厌和谐的 音乐,所以更不能怪我完全忍受不了不和谐的音乐了。 我讲不完每天度过的一切节日盛典;我对此压根几就不重视。佳肴美酒对我都 淡而无味。我左思右想,究竟该怎么办。可是我想不出多少办法来。 我下决心,等到黑夜到来,干脆一走了事,自己躲藏在任何一个地方。我幸运 地找到一条石缝,使劲挤进去,尽可能隐蔽起来。我首先要做的,是从指头上脱下 倒霉的戒指,可是总是脱不下来,每当我打算脱下它,就感到它越套越紧,使我受 到无比的剧痛,可是只要我打消这种念头,痛苦立即减轻。 我清早醒来――我这个小人儿睡得很好――想四下张望一番,头上仿佛在开始 下雨。大量象泥沙和石屑一样的东西,穿过草、叶和花纷纷向下坠落,可是使我大 吃一惊的是,周围落下的一切东西都是活的,原来是一支蚂蚁大军向我俯冲过来。 它们刚看清我,就从四面八方朝我攻击,我虽然立即抖擞精神,奋勇抵抗,可是我 最后被围得水泄不通,受尽拧捏和折磨,幸而我听到呼唤,叫我投降。我果然立即 举手投降,接着有只身材魁伟的蚂蚁,带着谦恭的、也可说是敬畏的表情向我走近, 甚至于请求我的原谅。我听出来了,原来蚂蚁成了我岳父的同盟者,岳父在目前的 情形下号召它们起来,并责成它们援助我。现在我这个小人儿落在更小的人儿的手 里了。我只好等待婚礼来临,还得感谢上帝,但愿我的岳父不发怒,我的美人儿不 厌烦就好了。 关于一切仪式,还是让我默而不言,总之,我们结婚了。尽管我们这儿过得兴 高采烈,然而毕竟还是有寂寞的时候,使我陷入沉思,我遇到我从没有遇到过的事 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什么情况,你们还是听我讲下去吧。 我周围的一切,都和我目前的形态和需要完全相适应,瓶和杯与一个小小的饮 酒者十分相称,不错,如果说得更好一些,这比我们正常使用的大小更恰当。我小 小的胃口只容纳柔软的少量食物,我妻的樱桃小口给我一吻简直令我销魂,我不否 认,面临这种新鲜事物,使我觉得一切情形有趣极了。 可惜这时候我仍然不能忘怀过去的情况。我觉得我身上留有过去身材的标准, 这使得我不安也不幸。我第一次才明白,哲学家们在其理想当中想要弄懂什么,并 以此来折磨别人。我对自己抱有一种理想,有时候在梦里显示为巨人。得啦,太太, 戒指,侏儒形象,这么许多束缚简直使得我十分不幸,我开始认真想到我的解放。 我确信整个魔法隐藏在戒指里,于是我决定挫开戒指。因此我从宫廷宝库里扒 出几把锉刀。幸而我是左撇子,一生当中从不用右手干活。我果敢地从事工作;事 情并不简单,因为金箍看上去虽然薄,但是它从最初的尺寸紧缩以后,变得比较结 实一些了。我把所有空闲时间,趁人不注意时,都用在这项工作上,当戒指锉穿后, 我十分聪明地走到门口。我的大功告成了,金箍一下子猛烈地从指头上跳起来,我 的身体急剧地向上弹射,我真的相信会碰到天穹,至少是把我们夏宫的穹隆撞穿了, 差点儿全部宫殿都彼我的笨手笨脚的莽撞行动摧毁了。 现在我又单独站在那儿,身材固然高大了不少,但我觉得自己比从前更加愚蠢 和笨拙了。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小匣在我的身边,我觉得它相当沉重,我 捧它起来,沿着步行小路向下朝车站走去,立即在那儿套上马车继续前行。我在中 途伸手试探两边挂的袋子。袋内的钱显然已经用光,我找到一把钥匙;它是开小匣 用的,我在匣内得到相当的补偿。在钱足够使用时,我一直乘坐马车,后来我卖掉 马车,改搭邮车继续前行。小匣一直留到最后才拍卖出去,因为我总希望它还会有 一天装满金钱咧。于是我绕了相当的弯路,终于返回到厨娘的灶头旁边,就是你们 最初和我认识的地方。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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