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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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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续)符拉非奥的绝望到来――希娜莉的同情和倾爱――夜间溜冰――希娜莉 拒绝一切人――少校遇着美丽的寡妇――她受玛卡莉的影响而发生内心变化。 大门外发出剧烈的敲击声和呼叫声,传来带有恐吓和要求声音的争吵,院子里 燃起灯光和火炬,这一切打断了柔和的歌声。后来吵闹声虽然被压下去了,但还没 有弄清楚它的原因;当然也不能就此平静下来,沿着台阶上来的男子们热烈地你一 言我一语,一片曹杂。不经通报,门突然打开,妇女们大吃一惊。符拉非奥狼狈不 堪地闯了进来,满头满脸一塌糊涂,头发一部分蓬乱竖立,一部分给雨淋透后垂吊 下来,衣服破烂,就象一个人冲过荆棘和密林,跋涉泥泞和沼泽走来,浑身满是污 泥浊水。 “我的父亲!”他高声叫喊,“我的父亲在哪儿!”妇女们吓得不知所措,年 老的猎人,他最早的男仆和最殷勤的看护人,同他一起进来,大声劝他:“父亲不 在这儿,这儿是姑母,这儿是表妹,您好好地瞧吧!”“不在这儿吗?那就让我去 找他,要他单独一人听我说,然后我就死去。别让我看见灯光,别让我看见阳光, 它刺我的眼睛,要毁掉我。”家庭医生进来,抓着他的手,仔细探视脉搏,好些仆 人胆怯地站在周围。 “为什么要我站在这地毯上,我会弄脏它,我会损坏它,我的不幸的血泪滴落 在地毯上,我那被人抛弃的命运在玷污它。”他朝着门口挤去,人们利用这种动作 把他引开,引到远离这儿的客房里去,那是他父亲常住的地方。母女俩站在那儿吓 呆了,她们看见受到复仇女神迫害的奥勒斯特,没有在艺术上加以美化,而是在可 怕的、令人厌恶的现实中,与烛光辉煌的舒适华居对比起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妇女们呆呆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以为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恐怖图像,它深深地 印入了她们的心目中了。 男爵夫人略加考虑,不断打发仆人去探听消息。她听到以后稍稍放下心来,据 说,人们在给他脱去衣服,擦干身体,细心照顾,他昏昏沉沉地任人摆布。再三的 询问被禁止了,只好耐心等待。 最后,提心吊胆的妇女们听说,人们给他放了血,尽可能地采用平常惯用的镇 静方法;他安静下来了,人们盼望他入睡。 午夜来临,男爵夫人要求,如果他睡了,希望看看他;医生开始反对,后来只 得让步;希娜莉同母亲一起挤进去。房间黑沉沉的,只有一支蜡烛在绿色灯罩下闪 烁着烛光,她们只看见模糊的影子,什么声息也听不到;母亲悄悄走近床前,希娜 莉急不可待地拿着烛光去照睡着的人。他面朝里睡,但露出非常秀丽的耳朵,脸颊 丰满,现在显得苍白,在已经又卷曲的署发下楚楚动人,一只一动不动的手和细长 而柔软有力的指头,吸引着俯视的目光。 希娜莉轻轻呼吸,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她靠近烛光,好象普西歇在冒着 危险,惊扰有疗效的安睡。医生拿去蜡烛,照送妇女们回房去。 至于这两位好心肠的、在各方面都值得同情的妇女,怎样度过夜晚的时间,对 于我们始终成了秘密,不过第二天一早,她们两人就显得急不可待。 一直问这问那,没完没了,希望去瞧瞧受苦的人,语气虽然婉转,但是迫切的 ;到了中午,医生才允许短时间的访问。 男爵夫人走上前去,符拉非奥伸手给她。“最亲爱的姑母,对不起,请稍忍耐, 也许不久了。”希娜莉走上前来,他伸右手给她。“你好,亲爱的表妹”这句话刺 痛她的肺腑,他不放开手,他们四目相视,从最美好的意义上来看,真是绝妙的一 对壁人。年青小伙子的闪闪发光的黑眼睛,配着阴郁的面容和蓬松的鬈发,她与此 相反,似乎显得无比宁静,不过这时,她对这令人震惊的事件有种不祥的预感。 “表妹”这个称呼,引起她内心异常激动。 男爵夫人问:“你身体怎样,亲爱的侄儿?”“还过得去,不过他们对我可坏 了。”“怎么样呢?”“他们给我放了血,这是残酷的;他们把血清除掉了,这是 鲁莽的,它不是属于我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他说这些话时,他的形象似乎变 了,他含着热泪,把脸埋在枕头里。 希娜莉的脸向母亲露出可怕的表情,好象这个可爱的女孩目睹地狱之门在面前 敞开,第一次看见怪物,而且永远难忘。她非常匆忙地经过大厅,来到最后的内室, 倒在沙发上,母亲跟在后面,问她究竟知道了什么不幸的事。 希娜莉奇怪地抬头仰望着大声说。“这血,这血,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一切都 是属于她的,但她配不上这个呀。不幸的人啊!可怜的人啊!”说着这些话,痛苦 不堪的眼泪如泉涌一般使压抑的心情轻松了一点。 有谁能够使上述发生的情况真相大白呢?有谁能够把这种初次会晤给妇女们造 成的内心痛苦暴露出来呢?对受苦的人也是极端有害的,至少医生是这样说的,医 生虽然不断报告情况,进行安慰,可是他还是感到有义务禁止其他的人走近。这时 他发现她们乐意听从他的话,女儿不敢要求母亲不允许的事情,她们都服从这位明 理的男子的命令。不过他在另一方面带来令人安心的消息:符拉非奥要求书写用具, 也写了一些东西,但立即把这藏在床上自己的身边。现在除了不安和焦急之外,又 加上好奇心;这是令人苦恼的时刻。过了没有多久,他拿出用美丽、自由之手,匆 忙写就的一页,纸上写了下面几行诗: “可怜人儿的诞生是个奇迹, 困惑的人在奇迹中迷失自己, 朝哪一个难以发现的黑暗门槛摸索? 无路可寻,踏着踉跄的脚步。 随后我发现在生动的天光中心, 感觉到黑夜、死亡和地狱。” mpanel(1); 现在崇高的诗艺在这儿再次证实它有恢复健康的力量。它与音乐密切融合在一 起,治愈一切精神痛苦,因为它大力刺激和唤起痛苦,并使其在缓解的痛苦中消失。 医生深信,青年人本久就会恢复;只要身体健康,一旦压在他精神上的感情得到克 服或缓和,他就会迅速感到愉快。希娜莉在考虑如何回答;她坐在钢琴旁边,试图 用旋律来和受苦人的诗行伴奏。没有成功,她的精神上没有什么东西发出这么深刻 痛苦的声音,然而在这次尝试中,旋律和韵这样迎合她的思想,使她用宽解的愉快 情调来回答那首诗,这时她获得时间来发展和充实下面几行诗: 你深深地陷入痛苦与烦恼, 你可是为青春幸福而诞生, 抖擞精神迈开迅疾健康的步伐, 来到光辉明亮的友谊怀抱, 感觉在忠诚的好心人当中, 自会有生命的愉快之泉向你喷涌。 家庭的医务之友接受传达信息的任务,果然成功了,青年人适度地有了答复; 希娜莉继续从事缓和痛苦的工作,这么一来,他似乎又逐渐赢得愉快的日子和自由 的基础,也许我们碰巧可以报道这种可爱的治疗过程。总之,好些时间就在这种活 动中无比舒适地过去了;一次心平气和的再见机会逐渐成熟,医生不愿不必要地拖 延。 在这期间,男爵夫人忙于收拾和整理旧的文稿,这种十分适合于目前情况的消 遣,对激动的精神产生非常奇妙的影响。她回顾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年代,严重威胁 的苦难过去了,想到这些此刻勇气倍增,特别回忆起与玛卡莉的美好关系,也就是 说在令人忧虑的境况中的美好关系。那位唯一的妇女的卓越形象又出现在她的心目 中,于是立即下定决心。这次也去请教她,除玛卡莉而外,她能够把自己现在的感 情向谁倾诉呢?又对谁能够公开坦白恐惧和希望呢? 她在清理旧物当中,发现弟弟的微型肖像,情不自禁地对父子俩相貌的相似, 含笑发出叹息。希娜莉这时骤睹肖像,劈手夺了过去,也对那种父子俩的酷肖惊讶 不已。 这样过了一些时候,终于得到医生的特许,并在他的陪伴下,符拉非奥事先通 知来吃早餐。妇女们对于这初次见面,暗中捏着一把汗。不过世界上往往在紧急甚 而可怕的时刻,会出现某种快活的事情,这儿也果然如此。儿子完全穿上父亲的衣 服走来,因为他自己的衣服不能再穿了,于是只好利用少校的军装和便服,这是少 校便于在打猎和家庭生活中穿着而保存在姐姐这儿的,男爵夫人微微一笑,控制着 自己,希娜莉莫明其妙地感到惊愕,得啦,她把脸掉开,在这种时刻,既不能对青 年人说点热情的话,也不好说空洞无物的废话。为了使大伙儿摆脱困境,医生开始 对父子俩的形象作一比较。据说:父亲高大一些,所以上衣显得长一点,儿子宽阔 一些,所以上衣的肩头显得太窄。两者的不相称,使这种化装看上去滑稽可笑。 我们通过上述的详细叙述,解开了当前的疑难。对于希娜莉来说,青年时代的 父亲肖像与儿子活主生的现实相似,自然显得有点可怕,甚而令人感到难堪。 不过我们现在倒是希望看见有只温柔的女性之手,来详尽地描写最近的时间如 何经过,因为我们根据本身的方式,只得处理最乙般的东西。这儿必须再度提起诗 艺的影响。 我们不能否认我们的符拉非奥有一定的才能,不过要他作出某种优秀的东西, 必须有非常热情的感性诱因才行,所以他献给那位不可抗拒的妇女的所有诗歌,差 不多都显得无比恳切而值得赞美,而现在面对一位极端可爱的美人儿,带着热情洋 溢的表情来朗诵,必然产生不小的影响。 一个女人瞧见另一个女人受到热烈的爱恋,就乐意充当知心人的角色,她暗中 怀着一种不自觉的感情,目睹自己悄悄地被人捧到崇拜者的位置上,自然没有不舒 适之感。交谈也逐渐涉及到重要方面。类似相爱人儿互相间的唱和也在抬头,因为 他很谦逊,只是半推半就地听任美人儿回答一些他所希望的话。听见从她美丽的口 中吐出他不敢期待的东西。希娜莉在轮流朗诵时也有同样情形,由于只有一本子稿, 两人要及时朝里面看,就不得不从商边拿着小稿本,互相靠近坐着,逐渐地头碰头, 手挨手,最后,肢体自然而然地在暗中碰在一起。 不过尽管有这种美妙的关系,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最最可爱的舒适之感,符拉非 奥还是很难掩饰他忧心仲忡的神情,他不断探听父亲何时到来,渴望能把极端重要 的事情私下告诉父亲。其实这个秘密只要略加思考,就不难猜出来了。显然是那位 迷人的妇人,在纠缠不休的男青年所造成的激动时刻,毅然拒绝了这个不幸的人儿, 打消和摧毁了他一直坚持的希望。究竟这种场面是怎样进行的,我们不敢描述,由 于担心缺乏青年人的热情。好啦,他完全心神无主,没有请假就匆忙离开军营去找 父亲,夜晚冒着风雨,绝望地奔到姑母的庄园来,正如我们在上面叙述中所见到的 那样。这种行动的结果,在他恢复清醒的理智以后,就明白显示出来了,他知道父 亲暂时还不能到来,他缺少唯一可能的调解,既不知道如何克制,也不知道如何自 救。 他忽然接到他的上校派人送来一封信,吃惊得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熟 悉的封印,信中说完客套话后,答应给予他的假期延长一月。 这番善意的原因虽然不易解释,可是他由此感到如释重负,他的心情本来感到 惶恐不安,甚于被蔑视的爱情所给他的压迫。这时他感到十分幸福,能在亲切的亲 戚家里获得休养,他可以欣赏希娜莉的光临,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他的一切令人愉 快的爱好交际的优点,这曾经使他在一段时期内成为这位美丽的寡妇及其周围的人 必不可少的人,只是由于坚决地向她求婚,这些优点才变得黯然失色。 在这样的情绪下,可以完全放心地等待父亲到来;由于天气的突然变化,促使 他们采用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雨一直不停,他们只好留在府邸。到处洪水泛滥, 河流澎涨,堤岸溃决,府邸下边地带成了一片汪洋,村落、牛奶场、大大小小的庄 园,虽然是在山坡上,却好象岛屿一般从水中浮现出来。 他们已经为应付非常的、但可想象的情形作好准备;主妇下命令,仆人们执行。 经过最初极其普遍的补助之后,烤了面包,宰了牛,渔舟四处来回驶行,救济和照 顾普及到一切角落。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友好的施舍和愉快而感激的接受互相 配合,只有一个地方,人们不信任那个分配物资的乡长,符拉非奥把这事接受过来, 乘一条满载的小船迅速而顺利地到达现场,简单的事务,简单地处理,于得极其成 功;这儿结束以后,我们的男青年还继续前行,去完成临别时希娜莉交给他的任务。 偏偏在这不幸的时刻,有个妇女即将分娩,美丽的希娜莉对孩子特别关心。符拉非 奥找到了产妇,然后带着大家的谢意以及产妇的特殊感激回家去。这时自然少不得 有好些事情可讲。这其间没有一个人丧生,至于奇妙的接济,古怪、有趣、甚而可 笑的事,简直不胜枚举,一些迫不得已的情况,被描绘得有声有色,好啦,希娜莉 突然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要求,决定同样乘船去看望产妇,赠送东西,度过一些愉 快的时刻。 虽然好心肠的母亲再三反对,但是希娜莉甘冒风险的快活意志终于胜利了;我 们乐意承认,在我们得知这件事的过程时,叫人相当担心,因为这儿存在着一些危 险,比如:搁浅,翻船,美人儿冒生命危险,男青年勇敢救授,把松松系着的船缆 拉得更紧一些等等。不过实际上没有发生上述的情况,小船顺利地航行,看望了产 妇,送了礼物,由于医生在场,自然不会没有良好的作用,尽管一些地方出现小小 的障碍,危险时刻划船的人似乎显伶神情不安,但是结果只成为使人发噱的玩笑, 互相指出彼此的惶恐神色,谁显得更狼狈,谁表现得胆小怯懦。然而这么一来,根 互间的信任大大增加;互相照顾、在任何情形下团结在一起的习惯加强了:亲属和 同情使彼此互相接近,互相扶持,而危险的情形越来越令人优虑。 他们大可以在这样的相爱之路上,无拘无束地继续前进。天气放晴了,与季节 相适的严寒降临,水冻了,流不出去。世界的景象在人们眼前突然改观,以前被洪 水隔开的东西,现在却由于凝固的地面而联结在一起,不久,美妙的艺术作为媒介 出现,这是高寒北方的发明,用于壮观早冬的日子,把新的生活带到这冻结的世界 中来。各家的储藏室都打开了,每人寻找出自己惯穿的溜冰鞋,迫不及待地妾第一 个踏上纯洁光滑的冰面上去。家庭成员中有不少训练有素的溜冰好手,对他们来说, 这种娱乐差不多每年都在附近的湖面和联结各地的运河上进行,而这一次的面积却 大大扩展了。 这时符拉非奥觉得自己的健康彻底恢复了,希娜莉从幼小年代起,就受到叔伯 的指导,在冰层上显得既可爱而又强健;现在他们越来越快活地在冰上滑行,时而 一起,时而单独,时而分,时而合。分离和规避,平常是叫人难受的,这时却成了 小小的恶作剧,他们忽然逃开,为了一眨眼又合在一起。 不过在这种寻欢作乐当中,人们对物资的需要也活跃起来了;迄今为止,还有 一些村庄只得到一半的物资供应;这时候满载最必需商品的雪橇来往奔驰,人们顺 路经过遥远地区的大街,把那儿的农副产品迅速搬入附近小城的仓库,然后再从那 儿把各类商品运口来,使地方上得到更多的好处。这么一来,原来对物资感到奇缺 的困窘地方,通过向灵活和勇敢的人开放的平滑地面,一下子又获得解救和供应了。 这对青年男女在追求欢乐的同时,也没有忽略对当地人尽点亲切的义务。他们 看望那个产妇,赠以一切必要的东西:同时也看望其他的人,比如: 健康上一直受到照顾的老年人,经常在有启迪性的谈话中使人受到道德教育的 教士,现在教士们经受这种考验被人认为更值得尊重了;具有充分魄力的较小地主, 及早就来到危险的低洼地带耕种,这回却受到修建完善的堤坝保护,始终不受损害, 经过长期提心吊胆的生活,加情地感到了安慰。每个农场,每所房屋,每个家庭, 甚至每个人都有他的历史,他也许在自己和别人的心中成为一个重要人物。每逢谈 话,总是容易有人插嘴。每人都急匆匆他说话、作事、来和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化 雪天气始终存在危险,可能破坏整个美好地区的顺利来往,威胁店主,阻断来店的 客人。 如果说白天他们怀着无比热烈的兴趣,从事快速的运动,那么晚上就以另一种 方式给他们无比舒适的时刻,因为溜冰占据一切体育运动的首位,虽然紧张但不出 汗,时间虽久但不倦劳。周身四肢都似乎更灵活了,每次用力后就产生新的力量, 最后我们得到运动后的休息,在休息时,我们依然被吸引着沉浸在摇晃摆动之中。 今天我们这对青年男女却舍不得离开光滑的冰面;每次对着灯火辉煌、宾朋满 座的府邸滑跑,就突然来一个转弯,喜欢回到远处去,这时他们不愿彼此离开,生 怕失掉一方,他们互相搀着手,确信彼此都在场。然而最最甜蜜的似乎还是运动, 这时彼此手臂交叉着放在对方的肩头上,纤细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抚摩着对方的鬈发。 满月升上灿烂的星空,使周围环境充满魅力。他们彼此又看得清楚了,象往常 那样,相互在背着亮光的眸子中寻求回答:不过情形似乎有点两样。 她的内心深处仿佛露出一线光明,暗示沉默的嘴巴里聪明地不肯吐露的东西。 两人都觉得处在节日般的愉快状态中。 沟渠边所有的参天柳树和枪村,山岗和丘陵上所有的树丛,都历历可见;星星 闪灼,寒气增长,他们对此都似乎毫无感觉,而沿着闪烁的月光,直接迎着天上的 星群滑去。这时他们抬头望去,看见闪的不定的反光中有个男子的形象来回飘动, 似乎在追随自己的影子,他本身面目模糊不清,被光辉笼罩着,朝着他们走来;他 们本能地掉过头去,这时他们极不愿意碰见任何人。 他们不断避开向前飘来的形象,这形象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跟着他们到 府邸去的直路走着。不过他一下子离开这个方向,多次绕着这对相当惶恐不安的男 女青年盘旋。他们略加考虑,试图占据背阴的一面,那个人却在满月光中朝着他们 快步走来,他站在他们面前,这不可能看错,那是父亲。 希娜莉停下脚步,在惊讶当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符拉非奥立即单腿跪下, 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她遮着自己的脸,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去拿一个雪橇 来,那儿下边正好有个人滑过,我希望,她没有受伤,一会儿我就在这三棵高桤树 下来找你们!”父亲这样说后,就远远地离开了。希娜莉靠着男青年努力支撑起来。 “我们逃走吧,”她大声说,“这情形叫我受不了。”她朝着府邸的相反方向急忙 滑去,符拉非奥费了相当气力才赶上她,用十分友好的言语安慰她。 现在这三人在月夜中迷失在冰面上而神情迷悯,他们的心境是无法形容的。得 啦,他们很晚才回到府邸,那对青年男女各自分开,彼此不敢接触,不敢靠近,父 亲带回空雪橇,他徒劳地带者它在辽阔的雪地上来往奔波一番。 音乐和舞蹈已经开始,希娜莉借口摔得厉害,感到疼痛,躲入她的房里,符拉 非奥十分乐意把领舞和指挥工作让给几个小伙子,其实他们趁他不在时已经抢着在 于了。少校没有露面,他发现有点奇怪的是――虽然不是出于意外――他的房间被 人住过,他自己的衣服、内衣和用具,不象往常那样整齐,而是散乱地放置着。主 妇采用礼节性的强制来执行职责,她多么高兴把所有的客人都安顿得十分妥贴,终 于可以抽空向弟弟说明事实。很快就作了,不过要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了解意外, 消除怀疑,平息优虑,还得需要时间;至于解开疙瘩,解放思想,更不是马上就办 得到的。 我们的读者们大约相信,从这时起,不好再用描写的方法,而是用叙述和观察 的方法来讲我们的故事,只有这样,才可以深入这时决定一切的心理状态,使它具 体显示在我们眼前。 我们首先要报告的是,少校从我们眼中消失以后,一直在忙于家务,事情尽管 顺利和简单,但是在某些个别地方却碰到意外的障碍。要整理原来的混乱状态,把 许多纵横交措的线理顺成一只线团,这是多么不容易。因此他得常常变动地址,以 便在不同的地方同不同的人物打交道,所以姐姐的来信总是迟迟而不规则地到达他 的千里。他首先获悉儿子的迷误和生病,然后听说儿子得到莫明其妙的假期。至于 希娜莉的感情有了转变,这点始终瞒着他,姐姐对此实在很难向他启齿。 他听到洪水的消息,就加快行程,可是到了冰冻以后,他才来到冰原附近,他 买了滑冰鞋,打发仆人和马匹绕道去府邸,自己急急忙忙朝着那儿奔跑,终于远远 望见灯火辉煌的窗口,在一个如同白昼的夜晚,他却发现令人沮丧的情景,使自己 陷入十分尴尬的烦乱之中。 违反内心的真情来迁就外在的现实,两相对照,总是痛苦的;难道说,相爱和 居留不也和分离和回避有同样权利吗?可是一旦这个挣脱那个,就在心灵中产生巨 大的裂痕,使好些人趋向毁灭。不错,只要幻觉还在延续,就具有难以克服的真实, 只有刚强能干的男子才能通过对错误的认识,而得以提高和加强。这样一种发现把 他们提高到超越自己,当旧路已经行不通时,他们就在高处迅速晾望四周,寻找一 条新路,而精神抖擞地踏上征途。 人在这样的时刻遇到的困窘是不可胜数的,然而一个富于创造的人,凭借本身 力量而发现的方法也是不可胜数的,纵然力有不逮,他也会超出范围之外给以友好 的指示。 幸好少校在内心深处已经作好了应变的准备,虽然是半自觉的,不是出于心甘 情愿。他自从跟那个美容侍从分手以后,重新回到自然的生活道路上来,停止化妆 打扮,他觉得原来肉体上的快感相当少了。他觉得从少女的第一个情人转变为慈爱 的父亲,真叫人啼笑皆非,可是形势不断迫使他扮演这个角色。本来关心希娜莉和 自己儿子的命运,一直突出在他的思想里,而爱情和眷恋的感情以及肌肤相亲的要 求,是以后才发展起来的。当他一旦想到把希娜莉抱在怀里时,那么,他更多想到 的是给她以自己铭记在心的幸福,而不是占有她的那种享乐。要是他打算纯洁地享 受对她的怀念,他就不得不首先回想起她那样美妙地向他吐露的衷情,他不得不回 想起她出乎意外地以身相许的那个时刻。 可是现在呢,当他在这明亮如昼的夜晚,目睹一对形影不离的年青伴侣出现在 面前,那个最可爱的人摔跤后,倒入男青年的怀里,两人都不重视他许诺下的有益 的再见,也不在指定的地点等候他,竟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让他自己留在这郁 郁寡欢的境地,试问:凡是与此有同感的人,能不在内心深处感到绝望吗? 这个素来团结的、而且希望更加团结的家庭,一下于变得分崩离析了;希娜莉 固执地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少校尽量控制自己,听儿子讲述以前的经过。原 来这场灾难是由于那个漂亮寡妇使用女性伎俩所造成的。她为了不把一直对她热情 崇拜的符拉非奥,让给另一个对他垂青的可爱女子,就表面上给予他过份的宠爱。 他由此受到了刺激和鼓舞,就肆无忌惮地去冒失追求他的目的,先是引起厌恶和争 吵,接着就导致两人全部关系的彻底决裂,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对于性格温和的父亲来说,别无他法,只有惋惜孩子们犯的过失,如果这引起 可悲的后果,就尽可能予以弥补:事情的处理比希望的宽恕得多,这就是宽恕和忘 怀。没有经过多少考虑和商量,接着符拉非奥就代替父亲到接收过来的田床上料理 一些事情,并且要在那儿度过他的假期,再回到团里去,在这段时间里。驻防地转 移到了别处。 少校忙了好几天,拆看在他外出较久期间里,在姐姐处堆集起来的信件和包裹。 在信件当中,他发现那位擅长美容术的朋友,即那位保养得很好的演员寄来的一封 信。这人听了那个告别回来的化妆侍从关于少校的状况及打算结婚的报告,感到非 常高兴,但提出一个人进行这种计划时必须正视的顾虑。他处理这种事情有自己的 方式,要人考虑如下的一点:对于一个上了一定年纪的男子来说,最妥当的美容方 法就是不沾染美丽的女性,而享受值得赞美的、舒适的自由。这时少校笑微微地把 信笺交给姐姐看,虽然有解嘲的意味,但相当严肃地暗示内容的重要性。同时他也 想起了一首诗,我们暂且不作韵律上的推敲,可是诗的内容却用巧妙的比喻和优美 的辞藻显示出来了: “夜里还散发清辉的残月,当太阳升起时就黯无光泽;老年的爱情狂想,随着 热情洋溢的青春销声匿迹,杉树在冬天显得新鲜而挺拔,可是在春天与枝叶嫩绿的 桦树相比,就显得苍老而难看。”可是我们在这儿既不想把哲学,也不想把诗歌, 当成是作出最后决定的重要助手来特别赞美,因为一件小事可能引起极其严重的后 果,而动摇不定的思想也往往决定天干倾向这一边或那一边。不久前少校掉了一颗 门牙,他担心再掉第二颗。他根本没有想到装一颗假牙,带着这个缺陷而去追求一 个年青的情人,他开始感到非常丢脸,尤其是现在,他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也许早一些或者晚一些,这种事情发生的影响不大,但是偏偏在关键时刻出现 这样一种情形,不得不令一个平常在健康上完美无缺的人至感恶心。他仿佛觉得自 己的机能组织失去了拱顶石,其余的拱顶也将逐渐倒塌下来。 尽管这样,少校很快就同他的姐姐通情达理地商谈这件显得如此混乱的事情; 他们俩不得不承认,他们本来只要绕个弯就可达到目的,而且快要接近了,却偶然 由于外来的原国,被一个没有经验的孩子的错误而陷入歧途,就草率地离开了,他 们认为现在最自然不过的就是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让两个孩子结合起来,然后 忠实不懈地给他们以父母的关怀,至于采用什么方法,他们心中早已有数了。男爵 夫人完全得到弟弟的同意,到希娜莉的房间去。她正坐在钢琴旁边自弹自唱,用愉 快的目光对着进房招呼的母亲,微微颔首,似乎请来人倾听。她唱的是一首平静悦 耳的歌曲,表示唱歌人的情绪再好不过了。她弹唱完毕以后,就站起身来,不等到 年长的谨慎小心的对方开口,自己就先说:“最好的母亲!我们对于极其重要的事 情缄默了这么久,这是最好不过的;我谢谢您,您直到现在没有拨动这根弦;可是 现在是时候了,要是您愿意,我就来表白一下。您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呢?”男 爵夫人听见女儿的语气表达出安静和温和的情绪,感到十分高兴,立即明智地解释 从前的时候以及她弟弟的人格和功绩。她承认唯有一个品质高尚、又是近亲的男子, 会打动一位年青姑娘的芳心,于是便从天真的敬畏和信任,逐渐发展成为一种钟情, 甚而表现为爱和热情。希娜莉仔细听着,露出完全同意的肯定表情,母亲又把话转 到儿子的身上,女儿垂下她那长长的睫毛: 讲话人对于儿子虽然提不出象对父亲那样的光荣论据,但她主要认为父子两人 相貌相似,并指出青年人具有的优点,一旦选中他作为终身伴侣,一定可以有望完 全实现父辈的当前生活。希娜莉听到这儿似乎也在思想上表示赞同,不过目光更严 肃一些,有时下视的眼睛流露出在这种情况下最自然不过的某种内心的激动。接下 去话题转到外部的顺利环境以及在某种程度上不得不然的形势。前后所作的比较, 当前得到的极大好处,向某些方面扩展的远景,这一切都完全如实地明摆在眼前, 最后还不乏暗示,让希娜莉自己不得不回忆起,她同从前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兄订过 婚,尽管这是开的玩笑。根据以上所说,母亲得出应有的结论,就是她和舅父同意 两个青年人的结合可以毫不犹豫地进行。 希娜莉用平静的目光和语气回答,她不同意立即作出这样的结论,她非常美妙 而妩媚地举出相反的理由,这会使一个温柔心肠的人立即感到同情,百我们却无法 用言语来转达。 有理性的人一旦想出某种明智的事情,比如排除这种或那种团窘,达到这个或 那个目的,并为此而说明和排列出一切想得出来的论据,但是,如果那个为了本身 利益本来应当协作的人,却抱着完全不同的思想,由于内心探处的原因,反对这样 值得赞美而且必要的作法,那么,前者必然感到无比惊惶失措,她们言来语去,谁 也说服不了谁;明智的东西不愿深入感情,而感情的东西又不愿与有利和必要的东 西合拍,对话激烈起来,理智的锋芒触动到那已经受伤的心,现在这颗心不再克制, 而是热烈地向外暴露出来,最后使得母亲面对年青姑娘的高贵和庄重态度吃惊地退 缩,因为她有力而如实地强调这种结合非但不合适,而且是犯罪的。 男爵夫人多么仓皇失措地回到弟弟身边,是可想而知了,也许还让人在某种程 度上感觉出来:少校听说侄女断然拒绝,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尽管自己没有指望, 却心安理得地站在姐姐面前,不带任何愧色,因为这个事件对于他已成为非常细致 的有关名誉的事情了,他觉得内心获得了平衡。不过他暂时还瞒着姐姐,隐藏自己 痛苦的满足,在这种情况下说得完全自然:几事不能操之过急,要给善良的女孩以 时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去走敞开的路,而这条路现在差不多是不言而喻的了。 现在我们几乎不能要求我们的读者,从人物激动的内心状态中转到表面上来, 然而这却和许多方面有关。在此期间,男爵夫人给与她的女儿一切自由,用音乐和 唱歌,用绘画和刺绣来舒适地消磨她的时光,同时也用阅读和朗诵来供自己和母亲 消遣,少校就趁春季到来时,把家务整理就绪,儿子看出自己今后是一位富有的产 业主,而且毫不怀疑自己将是希娜莉的幸福的丈夫,这时他才觉得,趁威胁的战争 爆发时,要在军事上努力争取荣誉和等级。 在目前相安无事的时刻,人们认为可以肯定地预见到,这个似乎只被一种古怪 念头连结起来的谜,不久就会得到说明和解开。 然而可惜的是,在这表面平静当中却得不到安宁。男爵夫人天天都徒劳无益地 等待女儿改变主意,女儿虽然态度谦逊,很少表态,可是遇到重要机会,她却毫不 动摇地让人看出,她在坚持自己的信念,这只有一个真心实意的人才能这样,并不 管自己与周围环境是不是一致。少校感到自己心情矛盾;要是希娜莉真的决定嫁给 儿子,他总会觉得自己感情受到伤害,但是要是她决定嫁给自己本人,他同样深信 自己不得不拒绝她的要求。 我们惋惜这位好心肠的汉子,忧愁和烦恼好比是一层迷雾,不停地浮现在面前, 一会儿作为背景,使紧急的日常现实和事务显示出来,一会儿向他迫近,掩盖眼前 的一切。这种动摇和飘浮现象出现在他精神的眼前;如果白天要求他从事迅疾有效 的活动,那么,当他夜里醒来时,一切令人厌恶的东西,以种种奇形怪状,极不愉 快地在他心里反复盘旋。这种不断重现而无法拒斥的情况,把他带到了我们几乎可 以叫作绝望的境地,因为活动和工作平徽本是对付这种情形的最可靠的方法,现在 却丝毫不起缓和作用,更说不上产生令人满意的效果了。 我们的朋友在这种情形下接到一封不知名的信,邀请他到附近小城的邮局里去, 有位匆匆的过客迫切地希望在那儿同他当面谈谈。他本有多方面的业务和人事关系, 对此已经见惯不惊,加以那潦草的自由笔迹似乎使他回想起一点什么,所以他毫不 耽搁地前去。他本着安详镇静的态度去到上述地点,在一间熟识的、相当土气的楼 房里,美丽的寡妇向他迎面走来,他觉得她现在比自己离开她以前更美丽、更妩媚 了。究竟是我们的想象力不能把握这无比优美的东西,不能把它完全再现出来呢, 还是动荡不安的状态真的赋给她更多的魅力了?总而言之,他需要加倍的自制,以 便把惊讶和迷乱掩藏在极普通的礼貌的假象下;他和气地问候她,表显难以为情的 冷漠。 “别这么样,我最好的人!”她大声说,“我绝不是特意邀请您来到这非常简 陋的环境,也就是来到这些白色墙壁中间,这种拙劣的设置不配使人进行高雅的谈 话。我只是借此解脱我胸中的一种重压,因为我要说,我要坦白,我在您的家中制 造了许多乱子。”少校吃惊地向后退。“我一切都知道,”她接着说,“我们用不 着给自己解释,您和希娜莉,希娜莉和符拉非奥,还有您的好心肠的姐姐,我对你 们所有这些人都表示抱歉。”她的话似乎顿住了,她那无比优美的睫毛挡不住夺眶 而出的泪水,她的双颊泛起红晕,看上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这位高尚的男 子极度惊惶地站在地面前,他浑身觉得说不出的激动。“我们还是坐下吧,”最可 爱的人儿擦干眼泪说。“请您原谅我,我对您表示抱歉,您看得出,我受到怎样的 惩罚了。”她再次用绣花手帕遮着眼睛,她哭得多么伤心啊。 “请您明白告诉我吧,仁慈的夫人,”他慌慌忙忙地说。“一点儿也说不上仁 慈!”她含着美妙的微笑说,“您还是把我叫作您的女友吧,您还没有一个忠实的 女友。所以说,我的朋友,我知道一切,我对整个家庭的状况清清楚楚,深知所有 人的思想和痛苦。”“什么能使您了解到这种程度呢?”“自我坦白呗。您对这种 笔迹不会感到陌生。”她向他出示几封展开的信。 “这是我姐姐的笔迹,好多的信都写得潦草,我早已熟悉的!难道您一直和她 有联系吗?”“不是直接的,不久以来是间接的;这是写给某某人的地址和姓名。” “一个新的谜,给玛卡莉的信,她是所有妇女当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位。”“所以他 才成为所有受苦人儿的知已和听忏悔的神甫,所有的人是指那些走投无路、要想自 救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谢天谢地!”他大声说,据然找到了这样一个调 解人,我觉得去恳求她是不合适的,但愿我的姐姐能够那样作;因为我也知道一些 例子,就是那位优秀人物手拿一面道德魔镜,给任何一个不幸的人,照透混乱的外 形,照到自己美好、纯洁的内心,使他一下子对自身感到满意,促使他走向新的生 活。”“她也对我做了这种好事,”美人儿回答:这一瞬间,我们的朋友明确地感 觉出――虽然还不明白所以然――从这个平常个性内向的奇特人儿身上,显示出一 种道德美好、慷慨助人的素质。“我不是不幸,而是心中不安,”她继续说,“我 确实不再属于我自己了,这就是说,归根到底我并非不幸。 我再也不满意自己,我按照自己想法,对着镜子整理一番,我常常觉得,我似 乎是为了化装跳舞而打扮,可是自从她用她的镜子照着我,自从我知道,一个人怎 样可以修饰内心,这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又美了。”她是介乎笑与哭之间说出这些 话的,人们不得不承认,她不只是显得和蔼可亲。她令人肃然起敬,是值得人永远 对她忠实和眷恋的。 “喏,我的朋友,让我们长话短说吧:这儿是信件,请您仔细阅读,好好考虑 和准备,您总得需要个把钟头吧,或者更多一些,随您的便:然而我们的情况只消 几句话就可以决定了。”她离开他,在花园中上下走动;这时他展开男爵夫人同玛 卡莉来往的书信,让我们扼要地概括出它们的内容。前者抱怨美丽的寡妇。这情形 就象通常一个妇女看待另一个妇女,而作出尖锐的批评那样。其实她只提到外表和 言谈,没有问到内心的情况。 接着是玛卡莉方面的温和判断,认为应从内部描叙这样一个人。外表不过是偶 然性的结果,对她不该指责,也许应该原谅。这时男爵夫人报告儿子的疯狂状态, 两个青年人不断增长的相互爱好,父亲的到来,希娜莉的坚决拒婚。各方面都得到 玛卡莉完全公正的回答,她的回答来自一种坚定的信念,认定由此必然产生道德上 的改善。最后,她把全部来往的书信都转寄给美丽的妇人,而这人的美妙内心现在 也显露出来,开始美化她的外貌。整个经过就以对玛卡莉的感谢回敬而告结束。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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