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二部 第06章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六章 “我想杜本丝又在做什么了吧。”汤美叹气地说。 “对不起,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汤美改变了念头,望着柯萝冬小姐。柯萝冬小姐个子瘦小,一头灰发。灰发已 慢慢从染发剂恢复原状,利用染发剂为了使自己看来更年轻(其实没有多大效果)。 她使用种种色调,如优雅的灰色、雾露般的烟色、钢铁般的蓝色以及其他有趣的颜 色,使她看来像六十到六十五岁的老妇人,以便从事调查工作。她脸上显现出一种 苦行增似的骄傲与对自己成就的绝对自信。 “啊,没什么,柯萝冬小姐。”汤美说。“只是--只是想一些事情,只想一下。” 于是,汤美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他想,杜本丝,今天会做什么事 呢?一定会做出傻事。可能坐那奇妙、形同废物的玩具,从山丘上往下滑,以致玩 具破成碎片,她可能折断什么地方的骨骼,而半死不活。也许是坐骨。近来常有人 折断坐骨。不知为什么坐骨比其他骨骼容易断。就在这一刹那,杜本丝一定做了傻 事或无聊的事。不,也许没做傻事,也没做无聊的事,却做了非常危险的事。对, 是危险的事!虽然不是从现在开始,却很难让杜本丝远离危险的处境。汤美模糊地 想起过去种种事件。突然,过去熟悉的字句从心底涌起,他不禁出声念出来: 命运之门…… 勿穿越其下,啊,队商啊,别唱着歌穿越。 你听到群鸟死灭的沉默中, 还有像鸟鸣的声音吗? 柯萝冬小姐立刻有了反应。使汤美大感意外。 “弗雷克,”她说,“是弗雷克啊。在这几句之前是‘死亡队商……灾厄之洞, 恐怖之砦’。” 汤美凝视她,突然若有所悟。柯萝冬小姐以为他要她去调查诗的问题:这几句 引文的出处以及诗人的底细。柯萝冬小姐觉得为难的是,她调查的范围实在太过广 泛。 “我正想到我的妻子。”汤美辩解般说。 “哦。”柯萝冬小姐说。 她眼中浮现出不同的神情,望着汤美。她以为他们夫妇间有了什么争执。她可 能会告诉他婚姻问题协调中心的住址,好让他去请求调解夫妻间的纠纷和争执。 汤美急忙说道:“我前天请你调查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结果?” “唉,已经调查过。没什么麻烦。索摩塞特大厦非常有用。你所需要的东西, 只要里面都有,就好办了。我已调查了名字、住址、出生、婚姻与死亡。” “什么,那些全是梅丽・乔丹的?” “是的,是梅丽・乔丹。还有玛丽亚和波理・乔丹。也有摩莉・乔丹。你所要 的是不是在里头?你看看。” 柯萝冬小姐把打字的小纸片送给他。 “哦,往往。非常谢谢。” “此外还有一些住址,是你前几天问我的,只有达林普少校的住址还没找到。 近来,大家都常常搬家。我想再过两天就可以知道。这是赫塞泰医生的住址,他现 在住在沙比登。” “谢谢。”汤美说,“从他开始。” “还要再调查吗?” “是的。我要六个人的名单,其中有些不是你工作范围内的人。” “啊呀,可是,”柯萝冬自信地说,“我什么都能做啊!到可以找到的地方才 容易找到,这说法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要说得明白易懂,的确如此。我记得―― 哦,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从事这种工作的时候,我才知道塞福利基咨询中心多么 有用。即使就最古怪的事情提出最古怪的询问,他们也能够回答,或告诉你能够立 刻得到消息的地方。 可是, 最近,他们已不干这种事了。说到调查,大部分都是 ‘如果你想自杀’之类事情,大概可以说是痛苦者的真正朋友。此外,遗嘱的法律 问题和关于作家的古怪问题。当然也不少,此外还有海外工作和移民的问题。哦, 我工作的范围也很广呀!” mpanel(1); “的确如此。”汤美说。 “救助酒精中毒患者,有许多协会,其中有该方面的专家。他们当中也有相当 熟练的。我有一张名单――有理解力的――绝对可相信的协会――” “我会记住,”汤美说,“要是我发现了自觉症状。现在不知已进展到哪种程 度。” “啊,你不要紧,勃拉司福先生,看来你并没有酒精中毒的症候。” “鼻子不是很红吗。”汤美说。 “女人才比较麻烦,要让她们戒酒。比较困难。男人也会复发,但不怎么引人 注意。可是,真的,有些女人看来已完全治好,猛喝柠檬计,状颇满足。然而一天 晚上,在宴会中,哦,又故态复萌了。” 柯萝冬小姐看看手表。 “哎呀,对不起,我还有一个约会,立刻要到上格罗文诺街去。” “谢谢。谢谢你帮忙。” 汤美开门,替柯萝冬小姐穿上大衣,然后回到房间,说: “今晚,必须记得告诉杜本丝,由于过去的调查,我已给调查员一个印象:因 为妻子嗜酒,婚姻生活面临崩溃局面。啊,其次是什么?” 其次是在托特南宫廷路旁的廉坐餐厅跟人会面。 “哎呀,真想不到!”一个年纪相当大的男子从坐位上站起来说,“不错,确 是红发汤姆,想不到竟然是你。” “不可能。”汤美说,“红发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可是灰发汤姆了。” “那里,我们都一样。身体可好?” “表面上没什么大变化。可是,感觉上已经不行,越来越不行了。” “上次跟你见面,已经过了多久?两年?八年?十一年?” “哪有这么久。去年秋天,我们不是在马尔特斯・卡兹的宴会上见过面吗?你 不记得啦?” “啊,不错。真遗憾,那家店铺已经倒了。以前就常觉得它会倒。房子盖得不 错,便东西不好吃。近来,做什么?仍然跟谍报活动有关?” “不。”汤美说,“已经从谍报活动中抽身了。” “哎呀。这们岂不白白浪费了你的才华!” “那你呢,穆登・夏普?” “啊,我年纪太大。已经不能以这种方式替国家服务了。” “最近已经没有谍报活动了吗?” “似乎还很盛行,可能起用一些年轻聪慧的人。这些年轻人都刚大学毕业,正 为就业艰难东奔西闯。你现在住在哪里?今年送你圣诞卡,其实,拖到一月才寄出, 结果信封上注明‘住址错误’,又送了回来。” “哦,现在住在乡下,靠近海,叫霍洛圭。” “霍洛圭。霍洛寺吗?我仿佛有点忘记。以前在那儿有你负责的案件,是不是?” “不是我那时候?”汤美说,“我住进去以后,才听到这件事。是以前的传说。 至少是六十年以前了。” “跟潜水艇有关,是不是?潜水艇的设计图卖给了某人。我忘了对方是什么人。 可能是日本人。也可能是俄国人――啊,还有很多人。似乎跟敌人的代理人在李坚 特公园见面,好像是跟大使馆的三等秘书见面哩。美丽的女间谍可不像过去在小说 中出现那么多。” “其实,我有几件事想请教你,穆登・夏普。” “哦,你尽量问吧,我现在可是过着平稳无事的生活啊。马捷莉――你记得马 捷莉吗?” “当然记得。我差点赶上你们的婚礼。” “我知道,但是,你没赶上。我记得,你好像是坐错了火车。你坐上开往苏格 兰的火车,不是坐上开往苏瑟尔的火车。总之,你没有来。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的。” “你究竟有没有结婚?” “哦,我结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竟然不能持久,一年半就结束了。马捷莉 已经再婚,我仍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倒过得满愉快。我住在小波隆,那儿有不小的 高尔夫球场。姊姊跟我住在一起,她是寡妇,有点钱。所以我们一起过得很好。她 耳朵有点聋,听不见我说的话,我只好大声吼叫。” “你说你听过霍洛圭,真的和间谍有关系?” “老实说,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十分清楚。当时可热闹了一阵子, 一个绝无可疑的年轻优秀的海军军官,百分之九十是英国人,而且绝对可以信任, 想不到竟然不是这么回事。他是被雇的――我不记得是被谁雇的,想必是德国人。 是在一九一四年战争爆发以前。不错,我想一定是这样。” “那案件似乎牵连了一个女人。” “我仿佛记得听过关于梅丽・乔丹的事。不,我并不十分清楚。当时是报纸的 热门新闻。而且我想就是那个人的妻子――我是说那个毫无可疑的海军军官。他的 妻子跟俄国人接触--不,不,那是以后的事。真是乱七八糟--的确很像这样, 妻子觉得丈夫的收入不够,也就是说她自己的收入不够。所以――喂,你为什么要 挖这发了毒的故事?它现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曾为以前坐上露茜泰妮号,或与露 茜泰妮号一起沉没的人做过一些事,是不是?哦,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案件 跟你,或你的太太有牵连吧。” “跟我们两人都有牵连。”汤美说,“因为太古老了,我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了。” “跟一些女人有关系,是不是?例如名叫珍・费希,或者叫珍・怀尔之类。” “是珍・芬恩。” “她现在在哪里?” “和美国人结了婚。” “哦,好极了。一谈到老朋友或他们的事,劲就来了。谈到老朋友,不知道他 们已死,会叫你大吃一惊,如果还没死,更叫你大吃一惊,这是一个非常难为的世 界。” 汤美说:“不错,这是一个非常难为的世界。”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吃什 么好呢?……之后,他们的谈话就全集中在菜肴上。 那天下午,汤美又有另一个约会。这次在办公室等待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神情 凄怆的人,显然为汤美拨出时间见他,深觉可惜。 “真的我不能说什么。当然我也知道一点你要谈的事――当时喧腾过一阵子― ―还导致政界的大地震――但是,真的,我对此事一无所知。真的是这样,这种事 不会长久持续吧?只要报纸又挖到其他有趣的丑闻,就会很快从人们心里消逝。” 当一些意外的事情突然出现,或他的怀疑被一些极其特殊的事件突然勾起的时 候,他会道出一些自己生活上的有趣事项。他说: “对,这件事可能有帮助。你去拜访一下这个住址,我已经订了约会时间。是 个很好的人,什么都知道。在这方面是顶尖人物,绝对是顶尖人物。是我女儿的教 父,对我非常好,常常尽可能给我方便,所以我要他见见你。我说,你很想知道一 些事情的重要信息,还告诉他你是一个好人,他答应了愿意听听你的问题。他已知 道一点你的事,当然欢迎你去,是三点四十五分,这是住址,这是城里的办公室, 你们不会见过吧?” “我想没见过。”汤美望着名片和住址说。“不错,的确没见过。” “看到他,你一定不会认为他无所不知,我的意思是脸孔宽大而且黄色。” “哦。”汤美说,“宽大而且黄色?” 事实上,他并不大相信书。 “他是顶尖人物。”头发斑白的朋友说,“绝对是顶尖人物,你去看看,也许 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祝你好运。” 抵达城里办公室时,一个三十五岁到四十左右的男子出来迎接汤美,这男子用 一种可以忍受任何困境的坚毅目光望着汤美,汤美觉得自己受到怀疑,仿佛自己把 炸弹藏在没人知道的容器里,或想干劫机、绑架、抢公司一样,汤美不禁焦躁起来。 “你跟罗宾逊先生约好见面,是吗?约几点钟?哦,三点四十五分。”那男子 对照了一下簿子。“汤玛斯・勃拉司福先生吧?” “是的。”汤美说。 “好,请在这儿签名。” 汤美在指定的地方签名。 “詹森!” 一个看似神经质,二十三岁左右的男人,像幽灵一样,从玻璃隔开的桌子后面 出现。 “带勃拉司福先生到四楼罗宾逊先生房间。” “是。” 詹森领先走向电梯,这电梯对乘客似乎常有自己的观点。门开了。汤美走过去, 门在距离他背后一寸的地方关上,差点夹住他。 “下午,天冷起来了。”詹森说。他的态度非常亲切,因为眼前这个人获许去 见位居要津的人物。 “不错。”汤美说,“一到下午,天好像就冷起来了。” “有人说是大气污染造成的;也有人认为是北海引来的天然瓦斯造成的。”詹 森说。 “啊,这我倒第一次听到。”汤美说。 “我也不以为然。”詹森说。 电梯经过二楼、三楼,终于到了四楼。这次,汤类以一寸之差逃离了闭上的门。 詹森领人来到面对走廊的门口,詹森敲问,有了回应后,才打开门,让汤美进去, 并且说道: “是勃拉司福先生,已经约好的。” 詹森走出房间,关上门。汤美在前走,一个极大的桌子仿佛占了房间一大半,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体重和上身都颇为巨大的汉子。果如朋友所说,脸孔宽大而黄色, 汤美看不出他是哪一国人,不管是哪一国人,似乎都说得过去。汤美认为他可能是 外国人。德国人?还是奥地利人?也许是日本人,也可能是地道的英国人。 “啊,勃拉司福先生。” 罗宾逊先生站起来,像汤美握手。 “占了你的时间,真对不起。”汤美说。 他觉得自己曾经见过罗宾逊先生,或者引起过罗宾逊生生注意。总之,他有点 发窘,因为当时罗宾逊先生显然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依汤美推测(不,现在马上 感觉得到),他现在依然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据说你想知道一些事情,你的朋友,啊,叫什么呢,曾经告诉我大概的情形。” “我也许不该为这种事麻烦你。我不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事,只是――只是――” “你说只是想象吗?” “有些是内人的想象。” “我倒听过嫂夫人的事,也听过你的事,等等。最近的可是‘M或N’?不,是 ‘N或M’吧?唔,我记得。连细节全记得清清楚楚,你逮捕了那海军中校,是不是? 虽是英国海军的军人, 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匈奴’ 。我现在仍常常把德国兵称为 ‘匈奴’,当然,现在情形已经不同,都是欧洲共同市场的成员,也就是说全部进 入育幼院了。你当时作了很多事,实在很了不起,嫂夫人也一样了不起,简直像看 儿童读物呢,我现在还记得,是呆,呆头鹅吧――露出了马脚?你到哪里去?上楼 下楼。在嫂夫人的房间里!” “好吓人,连这种事也记得。”汤美满含敬意地说。 “不,这没什么。当一个人记起一些事时,谁都会觉得惊奇。其实,只在脑海 中浮现一下而已。真可怜,连你也不觉得它有别的意思吗?” “是的,相当有意思。” “这回是什么事,碰到什么啦?”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尽量说出来吧?最好不要字斟句酌,只要说出来给我听听就行,哦,请坐。 让你的脚减轻负荷吧,你不知道――哦,不,你知道,年纪大了――让脚休息,非 常重要。” “我年纪已经够大了。”汤美说,“除了进坟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要是我就不会这样说。其实,到了某种年纪,其余的日子就跟可以永久 活下去没有两样。啊,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简单地说,我和内人搬了新家,搬家常带来许多骚动。” “我知道,唔,我知道这类事情,电工占据了地板,他们挖了洞,你掉下去, 而且――” “我们的前任房主把书留下来卖给我们,这些书本来是他们的,但他们不需要 了,各种儿童读物,例如亨第及其他类似的。” “我记得,我记得小时候曾看过亨第。” “在内人看过的一本书中,有人画了底线,在字的下面画线,把这些句子连在 一起,就成了一句话,而且,从这儿开始就出现了怪事――” “啊,那很有意思。”罗宾逊先生说,“如果是怪事,我倒想听听。” “是这么一句话:‘梅丽・乔丹不是自然死亡,凶手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非常,非常有意思。”罗宾逊先生说,“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真的是这 样吗?梅丽・乔丹不是自然死亡,谁留下来的?有线索吗?” “似乎是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姓帕金森,这家人住过我们现在的房子。这男 孩子想必是帕金森的家人之一,叫亚历山大・帕金森,至少他是埋在那儿的教堂墓 地。” “帕金森?”罗宾逊先生说,“等一等,让我想一想,帕金森――唔,这名字 好像曾在什么事件上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是谁,是什么事,在什么地方。” “我们非常想知道梅丽・乔丹是什么人。” “因为她不是自然死亡,啊,这倒是你的专门领域。不过,说来的确奇怪。你 对梅丽・乔丹知道些什么?” “简直一无所知。”汤美说,“当地人似乎也记不清楚,没有人谈到她,充其 量只有些人说她是以工作换取膳宿的女孩或家庭教师,没有人记得,他们说马摩塞 尔或弗罗莱因,真是非常困难。而且,她已经死了――” “死因是什么?” “有人从院子里摘来了指顶花叶子和菠菜,吃了就死去,怎样,仅此不足以致 命吧?” “不错,仅此不会致命。不过,如果把过量的莨菪硷放进咖啡或饭前的鸡尾酒 里,知道梅丽・乔丹一定会喝,那――那指顶花叶子就会发生作用,造成意外事件, 那个叫什么亚历山大・帕克的小学生却没有为此受骗。他有别的想法,是不是?难 道没有其他资料,勃拉司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 战,还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据代代相传的流言说,她是德国间谍。” “我记得这案件――大为轰动,一九一四年以前在英国工作的德国人,都被认 为是间谍。受牵连的英国人总被说成‘毫无可疑’的人,对这些毫无可疑的人,我 向来就相当小心,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最近不会提起了。我是说,即使该案的记录 资料公开,也不会再成为引起大众兴趣的东西了。” “嗯,不错,这类东西都概略。” “唔,现在必是如此,而且只跟当时被窃的潜水艇机密有关。啊,也有关于飞 机的消息。这类消息很多,较能引起大众兴趣。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也有政 治方面的。我国著名的政治家大量出场,这些家伙,人们都说:‘唔,他是一个真 正的廉洁之士。’担任公职的人,真正的廉洁常跟‘毫无可疑’一样,都是很危险 的,真正的廉洁,哪有这回事!”罗宾逊先生说,“说到这个,我想起第二次世界 大战了。有些人简直跟世人评定的廉洁背道而驰。有一个人就住在这附近,他在海 岸那边另有小小家屋,他培养许多信徒称颂希特勒,他说我国唯一的机会就是跟希 特勒联手,这家伙表面看来确是高贵之士,也有很好的意见,并且大喊消灭贫穷、 不自由和不公正――这类口号。对,不能说是法西斯,却提了法西斯灯笼;西班牙 的情形也一样,跟佛朗哥联手,一切就由此开始;此外还有雄辩滔滔的墨索里尼。 战争前,常有许多促成战争的原因,许多事情未呈现到表面,谁也不知道。” “你看来好像每件事都知道。”汤美说,“对不起,说这种话也许不应该,不 过,能遇到什么都知道的人,实在令人兴奋。” “啊,大概因为我常常多管闲事,我探究原因或背景,多听,就可以知道许多 事情,也从以前身受牵连、知道许多消息的老朋友那里听到很多事情,你有意寻找 这类人吧?” “是的,”汤美说,“确是如此,我也见了以前的朋友,他们又见了其他的老 朋友,所以有许多朋友知道的事和自己知道的事,以前没有放在一起思考的事,现 在重新听到,有时倒真觉得非常有趣。” “不错。”罗宾逊先生说,“我了解你的目标――你的意向,你会遇到这种案 件,实在很有意思。” “问题是,”汤美说,“我不十分了解――我是说我们也许涉足到无聊事情上 了,难得买了一幢房子,而且是我们以前想要的房子。我们随自己喜好加以整修, 还想造一个如意的庭园。但是,总之,我想说的是我不希望再受这类事情束缚。在 我们这方面来说,那只是好奇心。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想知道发生的原因,这也是 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目的。因为做这种事,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你只想知道而已。人本来就这样嘛。因此,人才去探究,才飞到月 亮,才为海中的发现而轰动,才在北海发现天然瓦斯,才不从树木或森林而从海中 发现供给我们的氧气。人常发现许多东西,一切都源自好奇心。没有好奇心,人跟 乌龟有什么不同?乌龟的生活倒非常舒适呢,整个冬天在睡眠中度过;依我所知, 只吃草也能活过夏天,也许不是很有意思的生活,却是非常和平的生活,另一方― ―” “另一方面,也许可以说人更象猫鼬。” “嗯,你读过吉卜龄,我真高兴。近来,吉卜龄的真正价值并没有获得充分承 认,他真了不起,现在读起来仍然很了不起,短篇小说好极了,我不认为吉卜龄已 得到充分了解。” “我不想做出傻事,落入话柄。”汤美说,“我不希望被卷入跟自己无关的事 情中。现在,也许跟谁都没有关系。” “那倒很难说。”罗宾逊先生说。 “说真的,”汤美说。他现在已被妨害极重要人物的内疚意识镇慑。“说真的, 我不打算去发现真相。” “我想你不能不去发现真相,好满足你的妻子。唔,我听过她的事,可惜,不 曾见过,据说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对不对?” “啊,我想是的。” “很好,我喜欢彼此忠实的夫妇,他们会享受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且一直享受 下去。” “其实,我酷似乌龟。我想我们夫妇都是,我们已上了年纪,很疲累。到这种 年纪。身体即使还非常强健,也不愿意目前的生活被搞得乱七八糟。我们不希望多 管闲事,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罗宾逊先生说,“不必为此辩解,你想知道,像猫鼬那 样知道,勃拉司福太太也一样,从我听到和她有关的事以及别人谈她的事看来,我 敢说她会设法探知。” “你认为她比我更能设法探知吗?” “是的,你似乎不像她那样热心探知真相。但是,在可以深知这一点,你并不 亚于她,因为你有发现信息来源的门路。那么古老的事,即使要找到信息来源也不 是容易事。” “所以,我才不得不来打扰你,其实,我自己是做不来的,幸好有穆登・夏普。 我的意思――” “我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以有羊肉片腮胡自鸣得意,才得到这个绰号。人很好, 未退休前干得很不错。他知道我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才要你来看我,我很早就开 始探查,而且有所发现了。” “所以,现在,”汤美说,“现在已身居最高地位。” “谁告诉你的?”罗宾逊说,“一派胡言。” “我可不以为然。”汤美说。 “唉,有人跃居最高地位,有人被推上最高地位,至少我是属于后者,我原来 就被迫做过几件很重要的工作。” “是那――那件与法兰克福有关的事吗?” “啊,你已听到传言了?你最好忘掉,流传太广并不好。你不必认为我今后会 拒绝你来问我问题,我也许可以回答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例如,我说有些事情 曾在几年前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旦暴露,就是现在,也许仍会产生出很有趣的结果。 至于现在依然持续的事,甚或确实可靠的事。也可能会带来一些信息。不管什么人、 什么事,我都不会轻轻放过。不过,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帮助。我们先订个暗号 吧,让我们再享受一下兴奋的滋味,领受真正成为中心人物的气氛。‘酸苹果的果 子冻’,如何?你说:内人做了酸苹果的果子冻,你要不要一瓶?我就知道你的意 思了。” “你是说――我会找到一些和梅丽・乔丹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 变成怎么样。总之,她已经死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但是――你要知道,有时会因为擅听人言,而对某人抱 着错误的想法。或者因为所读的东西,而有这种错误想法。” “你是说我们对梅丽・乔丹怀着错误的想法,换句话说,你认为她不是重要人 物,是不是?” “啊,不,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人物。”罗宾逊先生望望手表说,“我必须下逐 客令了,再过十分钟,有客人要来。是个非常无聊的家伙,但他是政界要人。想来 你也知道近来的社会情况,政府,政府,不管到哪里,都会和政府照面、在办公室、 家里、超级市场、电视或私生活中。这就是我们现在越来越需要的。你和你太太正 在玩的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但是,你们是站在享受私生活的立场,所以从私生活背 景去查查,如何?也许会有所发现,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希望是五五之比。 “我不能再说下去,有些事情只有我知道,我也许会在恰当的时候再告诉你。 但,事情已经过去。说也没有用。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在你调查时也许会有所帮助。你可能已经看过,就是某 某海军中校的审判――名字忘记――是因进行谍报活动才交付审判,而且判了刑。 这个理由就很充分了。他是卖国贼,仅此就足够了。可是。梅丽・乔丹……” “呃?” “你想知道梅丽・乔丹的事,好,我告诉你一件事,也许可以做你思考时的参 考。梅丽・乔丹是――不错,你可以称之为间谍活动,但她不是德国间谍,她不是 敌国的间谍。怎样,你好好听着!” 罗宾逊先生隔着桌子向前探出身子,放低声音说:“她是我们的同志。”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扫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