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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正因为如此,我才让吉米写了封信,声明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产权。收到此 信之后,教廷的秘书长才通知召见吉米,请他去教廷圣部面试。日期定在12月7 日, 8点15 分。”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充满了在某一项国际大选中支持人选人的俱乐部气 氛。 欧文站起身来,十分恼火地说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难道指望你们的冠军, 到罗马去为你们赢回一枚金牌来? 别异想天开了,我提醒你们,二十个世纪以来, 教廷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裹尸布是基督的圣物! ” “他们现在不得不承认! ”古柏曼大声说,“我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活生生的 证据! ” “你们要这个活生生的证据做什么? 要他像只木偶一样,用亚兰语来朗诵圣诗 ?还是要他改良酒?变硬面包? 要他当一个变异的幽灵,还是个十字架的后代,或者 是一个宗教艺术品商店的顶级模特儿? ――你们要他成为一个爱的传播者,还是对 强权的谴责者,或者是个反叛者? 你们为他洗脑,好移植进去你们的知识、你们的 理论、你们的野心、你们的困惑! 你们每人,都用自己的思想来塑造上帝,你们每 人,都在制造自己的克隆! 你们难道以为,除去他的人性就能强化他的神性? ” “我们只进行了第一个阶段,”古柏曼放下白兰地酒杯,心平气和地说,“现 在。我们要进入第二个行动阶段:艰苦的环境,来磨炼对苦难的承受力和同情心。” “还有美德的培训,”吉文斯主教补充道,“这对梵蒂冈是最重要的。教廷圣 部是要考查他的神性,不过,他的谦逊和牺牲精神要比异能更重要。我们只剩下三 个星期的时间了。” “他可以去印度的水灾现场。”媒体专家边往炉膛里塞着每天收到的报纸,边 建议道。 “宣传痕迹太重,”古柏曼反对道,“罗马会以为我们在表演。” “要么,去非洲的饥荒地区? ”营养师提议道。 “为什么不去卢尔德(法国宗教名城。1858年,圣母马利哑对少女贝纳黛特显 圣.自此以后世界各地的病人都前往此城祈福。)? ”欧文突然说道.“在那里, 集中了全世界最多的瘫痪病人、盲人和濒临死亡之人。那里,有狂热的信仰,也有 心灵的无助,有不公正,也有希望的幻灭! 吉米可以微服前往,如果他治愈了病人, 我们可以归功于圣母显神,或者是岩洞的圣水的效用。如果没有成功,也没有证人。 而且他的档案显示他当过志愿担架员,这段经历对他有利! 那群教廷的傀儡们也许 会给他加分。” 神情沮丧的柯姆很崇拜地看着基因学家,内心充满了感激。她试图把吉米拉回 到人性的边缘,想让他找回自己的自由意志,但毫无结果。因为,在他的眼中,她 只是一个要克服的对象。她除了保证他的安全之外,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了。欧文也 许比她多些机会。 “您怎么啦? 欧文? ”古柏曼嘟哝道,“您现在来怪我们,为什么在计划开始 时不说? 而且,还是您把我们找来的。” 科学顾问耸了耸肩,转身继续打他的台球。他再也不想呆在这座布满窃听器、 监视器的阴暗别墅里,受不了这群灵魂贩卖者把精神培训和精神控制混为一谈。自 从在独木舟上与吉米促膝谈心之后,吉米很显然在回避他。这个短暂的默契和交流, 唤醒了他内心深处被儿子所拒绝的亲情,再度遭否定,让他十分难以承受。一如他 再次发作的头疼,每当他想起湖中的一幕,就会变得更加尖锐起来。 他不明白是什么激起了吉米的敌对情绪。是他关于神迹治病的理性解释? 四年 前,他带着妻子去卢尔德朝圣,希望把她从艾滋病中解救出来。他仔细研究过圣地 的病例记录,他坚信,只要有活下去的信念,有虔诚的信仰,还有被周围成千上万 个病人的信心所加强、汇集起来的巨大的能量,一定能启动大脑中的自愈机能:脑 垂体会生产所谓的“信息分子”,对基因码做功。当然,并不一定对所有人都有效, 但一旦生效,奥秘就在这儿。 经专家分析,岩洞中的水质并不具备任何治疗效果,尽管它能发挥“神效”, 其实是体内自愈的功能,借助于圣水而发挥出来。对此种理念,欧文非常坚持。他 太太的去世也没能改变他的信念。他对神迹抱着如此的不敬,让吉米十分不满。 “那么,对一棵树来说,它的脑垂体在哪里? ”他生硬地反驳道,“我不能靠 人的腺体取代上帝的理念来聚集信徒。” 吉米已不再有疑问,只剩下坚定。一如吉文斯主教等人所愿。他们用了几个星 期的时间,把这个游泳池修理员转变成了一个普世外交家,一个多功能救世主。他 既是庙宇的守护神,又是发号施令者。只是,他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耶稣传教中最 基本的思想:呼吁反叛精神和赤子之心:自由、信任、快乐、无忧无虑。一开始, 吉米身上具备有一切素质,欧文对此确信不移。但是,这帮CIA 的人,这帮国务院、 五角大楼的人,一点点地把它磨灭了,只为了迎合梵蒂冈的胃口。他们对他消毒、 灭菌,为了让他获得走进市场的许可,好让他在宗教领域里保护他们的利益、他们 的策略。但是,他们究竟使用的是何种方法? 是通过圣言,还是通过肉欲? 是通过 道? 还是通过血? 是让他传播上帝的《福音》,还是把他当成实现他们个人目的的 牺牲品? 七月份,欧文启动的这项计划,是不是已经演变成一部魔鬼的机器? 而吉 米,只不过是其上的一个零件? 欧文曾提醒吉米,要他防备他老师们的勾当,吉米 却不以为然:“他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在他的答复中,既有清醒的原谅,也有 盲从。欧文把白宫的工作全部移交给助手处理,好腾出时间常驻别墅,但是,他也 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吉米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mpanel(1); “去卢尔德,是个极好的主意,”格兰格将军从沙发里站起身,赞同道,“这 应该是走进罗马的最好通道。” 一下飞机,就碰上雨天。窗外烟雨蒙蒙,窗上布满水汽。直到现在,我所看到 的法国,就是公路限速牌和分岔出去的司机休息处。 我们租来的汽车,穿行在一片片挤在山谷和铁路间的村庄里。围绕我的人员精 减了:只剩下金大师、主教、心理医生和正在开车的媒体专家。柯姆和两个保安开 着另一辆蓝色的汽车紧随其后。我的长发在脑后用锻带系成马尾辫,套在棒球帽中, 我乔装前往:脖子上系着打着活结的围巾,身上背着实习生用的担架带。他们选择 星期一到达,就是为了避开星期天那蜂拥的朝圣人群,避开游泳池前几小时的排队, 以及严格的安全检查,让我更容易混进去。过了四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害怕回 到尘世,但我却不露声色。 “卢尔德! ”媒体专家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宣布。 我们擦去玻璃上的水汽,看见一条条夹在峭壁间的小街,陡峭而蜿蜒,边上的 路灯,在下午三点就亮了。建筑物的窗户都拉上了铁帘,路不停地被截断,到处都 在修路,空旷无人。古老的墙壁,关闭的店铺,歇业的旅馆:真是一座幽灵城市。 我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这同网上看到的图片太不同了。那上面是黑压压的人群 :成千上万只担架、轮椅拥挤在货摊和店铺问。 从这些店铺里,可以找到印有圣贝纳黛特的桌布、靠垫、床头灯,圣母马利亚 的头像印在取泉水用的葫芦上…… 路上,有几个行人手拿面包,行色匆匆。 我们把车停在唯一一家没有打烊的面包铺前,我下车问路,想试试我的法语。 脸色阴郁的老板娘在我手持的地图上,圈出我们通过网络预订的住处,我们没订旅 馆,以免暴露行踪。在摆满甜点的玻璃橱上面,垂吊着一幅不停变化的基督像,时 而是裹尸布的图像,时而是我现在的面目,随风相互交替着。 我买了包羊角面包,分给车里的人。我们的车,左边两只轮胎压在人行道上, 在空无一人的施工围栏边,一寸寸地挪动。 “在这个国家里,人们的信仰呀……”主教在颠簸的车厢里微微摇头。 他的目光从紧闭的金属窗帘移到其上醒目的招牌上:神迹之处――圣洁的无玷 始胎,珍宝溶洞,朝圣者福地,圣母免税店。还有贴在铁帘上的标语:“病态的医 疗系统――护士罢工。” 汽车停在一座阳台上围有铁栏杆的老式房子前,我下了车,走到后面的蓝色汽 车边上,柯姆摇下了车窗。 “这儿挺不错的。”她说。 “你们先进去,我出去转转。” 经过这一路长久的毫无意思的聒噪之后,我感到疲惫,需要自己呆一会儿,静 静地祷告。 “别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叮咛道。 我指了指身上的担架带,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摆渡的,把寻求康复的病人运到 圣地。 我边走边看地图,沿着熔岩街一直走到门庭大开的教堂人口处。掩映在松树和 为工程募捐的广告牌之间的无玷始胎教堂,看上去像座迪斯尼乐园,灰色,又高又 细,屋顶做出几座小尖顶,教堂的墙壁边搭着脚手架,盖着篷布。教堂前的广场上, 空空荡荡,一辆挨着一辆的四轮平板车,被铁丝网圈住,车上,堆满了圣像雕塑。 在四周的大草坪上,几把伞在移动。 一个拄拐杖的男人,仰面朝天,仰视高处的小钟楼,像在祷告。他一眼看到了 我,立即瘸着腿,大步向我走来,脸上堆满了笑,伸出左手,像在求救。我用接受、 理解、温和的神情迎接他。他说:“不会太打扰您吧? 在教堂前? ” 他递给我照相机,我把取景框对准钟楼,边上有台自动售货机,还有一个按钮 饮水池,一群日本人正在往瓶里灌水。 “什么鬼天气! ”照完相,他的笑容马上消失了。 我还他照相机时,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愿上帝赐福于您。” “我有。”他让我看他斜挎在肩上的背包,里面塞满了圣殿园模型、圣母像, 还有玻璃球,球内有微型教堂,还有模拟的雪花,漫天飞舞。在这种天气下,他居 然还能买到这些圣品。 他匆匆忙忙、一瘸一拐地向出口走去。 我的目光寻遍广场,想找到一个忧伤的灵魂,一具痛苦的躯壳……身披荧光雨 衣的太太们边走边嚼着口香糖,戴着耳机听着导游的解说。穿着旱冰鞋的警察从她 们身边滑过,一位园丁正用电吹风机吹扫落叶。日本人把水瓶装进小推车里,带着 他们的战利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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