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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房间里弥漫着一层蓝色的香烟烟雾。 眼前的一张张脸就像是通过照相机的透镜看出去似的。所有人都很漂亮。所有 人都不完美。人们的声音汇成了毫无意义却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如此多的灵魂产生 的想法汇成了混乱的叫嚷声。我失去了平衡感。我想撤退,但是我强行前进。 “食物的气味令我厌恶,液体的味道奇异地辛辣而陌生,就像是我的身体以前 从来没有喝过。当我在迷宫之中挤开人群前进时,每一英寸触碰我的血肉都散发出 鲜血的味道。 “我看到了新娘,站在负载沉重的凉棚之下,骨瘦如柴,很漂亮。她的结婚礼 服有白色的蕾丝长袖,她的左手夹着一支香烟。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她使劲朝我招 手就像是认识我似的,我读她的心:邀请,但是,她想干什么? “我朝她挤过去, 我的目光无法离开她的脸。我来到她的跟前,她用空闲的右手钩住了我的左臂,我 闻到她的鲜血的味道,它在她的橄榄色皮肤下强烈而有力地脉动着。 “她把我拉到一间巨大的卧室里,关上门,锁好,用一双低而深的黑色大眼睛 恳求地看着我。乌黑的眼睫毛。撅起的红唇。 “‘你看到他了,那个混蛋,’她激动地诅咒着,‘在我的新婚之夜,他竟对 我做那种事! ’她的脸上露出愤怒咆哮的表情,令人屏息。她撕扯我的外套,把我 往床上拉。她的黑发从镶嵌钻石的发冠里散落下来。‘来吧,现在,我们做吧,快 点,我要使他设法破门而入,诅咒他,那只猪。’“我用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 的脸转向我。我亲吻她的嘴唇。这个动作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鲜血的味道将我淹 没。我往她的喉咙靠上去,用力咬下。动脉爆裂了,我松了口,鲜血涌出来洒在她 的结婚礼服上,竟然像一道从她身上喷出的喷泉。她在喘气。我用嘴封住那伤口, 诅咒着自己,我的笨拙、我的饥饿、我的运气。噢,天主啊。我吸了又吸。 她全身软绵绵的,恍惚之中,她那平凡一生如重拳一般向我砸来,没有邪恶, 没有阴谋,没有恶意,没有知识,没有痛苦。 “我不停地吸着那咸味的鲜血。我属于它,我是它的奴隶。我只想要它。只是, 她不知怎的没有死去,她的白色裙子,她华丽的白色裙子上没有洒满鲜血。 “她的心灵就像一根火柴、一支蜡烛一般熄灭了。没有方法可以挽回。我抱着 她,摇晃她。醒醒。错误。可怕的错误。我又开始吸血,就像个傻瓜,直到再也没 有血可以吸。 我畏缩。我哀嚎。她的体内再也没有生命,再也没有鲜血。我把她丢下,就像 一个洋娃娃。一个坏掉的新娘娃娃。她已经死了! 看看她乱发里的钻石。 “有人扯住我的头发把我向后甩到了墙上。我狠狠地撞了上去,一时眼冒金星 失去知觉,然后,在眼前忽闪忽闪的景象之中我看到她在那里,死了,正在从床脚 往地上滑落,她的裙子,她那漂亮的蕾丝裙子,她那饰有网纱和一圈圈润泽珍珠的 可爱的白色蕾丝裙子上全都是鲜血,她的头发从她的钻石发冠里散落,她的脸太甜 美了,再也没有愤怒,再也没有憎恨。 “把我甩开的是佩托妮亚,此刻她把我拖出窗户拖到凉棚下,又把我朝着墙壁 扔去。 这一次,我感觉到脑后在出血,全身都落入撞击带来的痛苦中。她把我扔出了 栏杆。我下坠,向着海洋下坠。我觉得我要死了。我的全身都是纯洁的血,我要死 了。我在哭泣,我在死去,而那新娘,那可怜的新娘,她死了,我把她留在她自己 的鲜血里,我背叛了布莱克伍德庄园的所有新娘,背叛了永远不能成为我的新娘的 不死的奥菲莉娅,她那白色裙子上的鲜血,永远不能成为曼弗雷德的新娘的丽贝卡 在大笑。 “我们回到了邸宅,佩托妮亚一次又一次地揍我,诅咒我,诅咒制造了我的她 自己。 “‘蠢材,你杀了她。蠢材,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妓女,你就为这样杀了她 !在一群杀人凶手之中,你杀了她。她只不过是个妓女。你这个蠢材。’一次又一次, 她殴打我的脸――很痛苦,然而痛苦不是死亡――踢我的肋骨。我倒在地上爬不起 来。 “‘阻止她,’老头子咆哮,‘阻止她,阻止她,阻止她。’“‘我带你去婚 礼上狩猎,一场到处是杀人凶手的婚礼,而你杀了新娘! ’她激愤不已。 她踢我的脸。我滚过去,脸朝上。她踢我的腹股沟。‘愚蠢,笨手笨脚,什么 都不会,白痴,笨蛋! ’“老头子吼道:‘阻止她! ’“还有她裙子上的鲜血,你 怎么搞的! 低能,白痴,傻瓜! 你以为你是在哪里?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 “终于,埃里安把她扯开了。 “那是我们的错,’他说道,‘我们留下他独自一个。他太年轻了。我们应该 跟他一起去才对。’“她在哭泣。她倚在埃里安的怀中,她真的在哭。 “老头子在呜咽。 “我躺在那里,想象着死亡。 “噢,天主啊,我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我的感觉怎能如此彻底地误导我? 我的 贪婪怎会把我带到这无底的深谷? 我困在一个超越恐慌和焦虑的漆黑之地。天主啊, 这是痛苦。 然而,我紧紧地抱住现在的我。我紧紧地抱住我现在的一切。 “而在那遥远的某处,有人在寻找我。丽贝卡是对的。他们一定在说,‘他落 在了美洲鳄的口中,一定是的。可怜的奎因。他死了。’“我的确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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