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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日出之前,埃里安把我带到了邸宅下面的地窖里,去看给我睡觉用的墓穴。 他简单地告诉我,因为我太年轻,所以太阳可以毁灭我,而且,就算我经历了许多 年岁,就像他那样,太阳仍然会使我失去力量和意识。他还告诉我,火焰意味着我 的死亡。不过,再没有其他的伤害能毁灭我了。 “我认为自己理解这些话,可是毫无疑问我的想法并不明智。他还告诉我,所 有佩托妮亚在盛怒之下对我造成的伤害都会在一个白天的时间内痊愈,因为它们对 于拥有我这种力量的猎血者来说不算很严重。他会在太阳下山之后来找我,要我等 他。 “‘不要害怕这个狭窄的盒子,我的孩子,’他说道,‘把它看作你的庇护。 不要害怕你的梦。现在你是不死的了,你的所有能力都得到了增强。接受它,享受 它吧。’“于是,我在墓穴里躺下,它确实为我带来了最难以言喻的恐惧,可是我 别无选择,那花岗岩盖子严严实实压在我的头上,很快,我一边静静地哭泣,一边 失去了意识。 “我梦见了帕特西。她闻起来像棉花糖。 她的唇尝起来像蜜饯苹果。我梦到,我是一个小孩子,我坐在她的大腿上,她 把我推开,我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男人,我杀了她。 我吸了她的血。那血的味道像枫树糖浆。她的疾病和她的卑劣无法污染我。我 想醒来。 我不停地做这个梦,期间醒了一次,或者说,我梦见自己醒了,手臂里托着她 的身体。是一个芭比娃娃。我把她按入沼泽的绿水之中,看着她沉下去,心中感到 恐惧。但是,她走了,死了,鲜血冒上来。要救她已经太迟。 再见了,帕特西。丽贝卡在大笑。一死偿我死。‘噢,是的,’我嘲笑道,‘ 你以为一切都是你的计划。“是奎因的诅咒。’凯文神父说道。 “我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埃里安在低头看我。太阳才刚刚落下,天卒仍然 发红,金色的光芒洒满墓穴,他看到我醒来很高兴,带着我走上楼梯走出露台。 “紫色的天空中缀满星星。云朵的背后披着金色。好一幅壮丽的景色。 “‘有些猎血者直到天空完全黑暗之后才会醒来,’他说道,‘他们从来都没 有见过这种平静的壮观景色。我看到你在遮挡眼睛,但是它不会伤害你。’“事实 上,它不会,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我将永远不能再见到‘白天的光芒’这个现实。 “他看出我脸上的困惑。他说道,‘不要回头。我现在会带你出去狩猎。今晚 你是我的学徒。’“‘这么说,我令她失望了,’我说道,‘她不愿意再跟我扯上 关系? ’“‘不是的,’他诚恳地短笑一声,‘她很想见你。可惜不巧的是,她是 个糟糕的老师。 所以,我跟她说不要了,由我来带你出去,我们今晚在那不勒斯的咖啡厅和俱 乐部里狩猎。’“他今晚穿得很休闲,一件领口敞开的黑色丝质衬衣,一件剪裁得 体的深红色丝质夹克,一条光滑的裤子。 “他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那个年轻的凡人男孩在那里等着,为我选了一套类 似的服装,我很快穿上了。我又一次感谢他的友善。 “‘如果我有钱,’我说道,‘我会给你。’“他对我露出微笑。我拍了拍他 的肩膀。 “然后,我们出发前往咖啡厅和酒吧去进行更多的训练。 “我们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穿行,一次次地练习点吸,直到我非常熟练为止, 然后,为了成为两个‘完美杀手’,我们来到那不勒斯最古老地区的一条后巷。我 们留下他们的尸体,因为埃里安说在那个地方不会有人关心这些,但是,有时候, 确实会有人关心,所以尸体必须被毁灭。当时,他把那两人的喉咙砍伤,让他们看 上去像是流血致死。 “‘在不用杀人的同时使自己活得精彩,’他说道,‘这是最高境界。如果你 可以不带来死亡而活下去,你就应该继续忍受。但是,每隔一段时间,要杀生的欲 望就会变得难以控制――你会想要那燃烧的怨恨之心――因此,我会教你如何去做。 ’“整个训练中,我都觉得很刺激,埃里安的优美身影常常令我陶醉。我模仿他的 优雅。我要把他当成我各方面的榜样。而在此刻,在某些方面他已经是我的榜样了。 他的举止像猫,他的言谈带着一种沉静,使我觉得自己必须尊敬他,忠于他。 “他的皮肤是如此黝黑,以至于在咖啡厅和酒吧的灯光下看来带有一种淡蓝的 色调,他深陷的黄色眼睛里有一些棕色和绿色的小斑点。他的牙齿是耀眼的白色, 他的嘴唇相对于他的脸来说偏小,他的微笑非常安详仁慈。 “终于,在猎取了也许超过我们需要的鲜血之后,我们在一个比较安静的咖啡 厅里坐下了,他跟我聊天,教导我,这几乎跟狩猎一样令我激动。 “然而,一旦静止下来,一旦手中拿起一杯我不能喝也不想喝的咖啡,我发现 自己陷入了震惊之中,我开始剧烈颤抖。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然后,亲吻他的手指,他重复了一次这个手势, 才放开我。 “‘尽你最大的努力,来理解你获得的力量,’他说道,‘在第一年的时间里, 不要放弃它。那样毁灭的猎血者太多了。当然,你鄙视把你变成猎血者的佩托妮亚 ――这是很自然的,也是对的。当她吸你的血时,当她几乎杀死你的时候,你看到 了一幅景象,是那些比你先往天堂的人。而你,转身离去了。’“‘你怎会知道? ’我问道。 “‘当时我可以读你的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交换了太多血。你跟 她也一样。不要让她愚弄你。她冰雪聪明,但永远反复无常,也一直都不开心。但 是,不论对你来说是否有意义,但她是爱你的,她也无法再读你的心。’“‘在你 的面前,她是否总是一个女人? 你曾经见过她的男人一面吗? ’“他笑了。‘早在 她成为我的女人之前,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许多世纪之前,她在竞技场上战斗的 时候,就是作为一个女人。 那些跟她对战的人为她的肌肉和力量而惊叹不已。但是,他们把她看成女人。 她在两者之间变来变去。她真的同时是两者。但是,我们现在不需要谈她。我们来 谈你吧。’“‘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问道,‘难道我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吗? 我不 是的。然而,我仍然为此责怪自己。在那通往天堂的道路之前,我没有投向我的祖 父母,你说得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所见的是真的吗? 就算那答案会令我痛苦, 我也想知道。’“‘我无法告诉你,’他从容而优雅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 只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猎物也是一样。他们常常会见到天堂的光芒,见到那些他们曾经深爱的人 在呼唤他们,于是他们的灵魂离开我的拥抱,只留下身体跟我在一起。’“这个回 答使我不安。我默默地坐了很久。我甚至拿起那杯咖啡又放下。咖啡厅是半空的。 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很嘈杂。 街的对面有一家夜总会,音乐在那霓虹灯招牌之后跃动。我心想,我活着的时 候是否来过这条街? 我不记得了。但是纳什和我曾经在那不勒斯的街头漫步。很可 能来过。现在,我怎能再见纳什? 甚至,我怎能回家? “‘现在,让我再说明一次, ’埃里安说道,‘不要在第一年就被毁灭。这发生在太多猎血者的身上了。在你们 的身边有如此之多的危险,很容易就会绝望,很容易就会因为痛恨自己而放弃。当 眼前的一切都只有真实时,你很容易就会觉得世界不再属于你。不是这样的,世界 全都是你的,就连岁月的流逝也属于你。此刻你必须简单而直接地接受它。’“‘ 我们有多长时间? ’我问道。 mpanel(1); “这个问题令他惊讶。‘永远,’他又耸了耸肩,‘我们没有生命的周期。当 我把我的黑血给你的时候,我尽量把我的一生隐藏起来不让你看到,但你还是见到 了我作为凡人幸福地生活过的地方。你知道那是雅典。你认得雅典卫城。你立刻就 认出它来了。你见到了庄严雄伟的雅典娜神庙。我无法向你隐瞒那个辉煌至极的时 代,雅典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如此酷热、如此无情而美妙。你从我这里吸走了这些 知识。你一定知道我究竟已经活了多久,当我们在这里谈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 地球上行走了多长时间,漫游了多少个世纪。’“‘是什么令你坚持下来? 是什么 在支持你? 当然不会是佩托妮亚和老头子吧? ’“不要如此轻易地做出判断,’他 温和地说道,‘很久以后的某个夜里――如果你能幸存――当你想起自己问过我这 样一个的问题时你会发笑的。况且,我爱佩托妮亚,我可以控制她。你也许会想, 我为什么没有阻止她,用我们的话说,制造你,为什么我没有使用我的权威命令她 停止玷污你的纯洁? 因为你必须明白,在我看来,她是在赋予你永生。’“他停了 停,朝我微微笑着,又用他那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手。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理由? 我真的不知道,’他继续道,‘也许在我的心底 里藏着一个热切的愿望,想看到你的变化。你是如此优秀,如此年轻。你整个人都 在散发光芒。而且,数个世纪以来除了曼弗雷德一个人以外,她都没有使用过黑技, 这是我们之中的某些人对制造新一代猎血者的经过的称呼。已经有数个世纪了。她 有一种观点,那就是,使用黑技的欲望在我们的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必须释 放,于是,她就会把某个人带到我们中间来,使那个人成为猎血者。’“‘但是那 些给我做准备的女孩,还有那男孩――他们说得好像还有其他人似的。’“‘她跟 其他人是在玩游戏,然后她会把他们毁掉。那些侍从? 他们知道些什么? 他们被告 知说那个志愿者需要做好准备接受伟大的礼物,但是失败了。就是那样。至于那个 女孩,我不了解她。她既无知又贪婪。但是,那个男孩有一些星火。也许佩托妮亚 会把他变成我们的一员。’“‘她做得好吗? ’我问道。 “‘噢,好,当然好,’他说道,几乎像是被我的问题冒犯了一般,‘虽然我 觉得诅咒和踢打太多了些,但是总的来说做得很好;我认为她做得很好,不过我还 有些话要告诉你。’“他用那咖啡杯做了个小小的手势,玩弄着它,像是喜欢看到 咖啡在杯里的晃动,喜欢闻到它的芳香,而我却觉得那味道黑暗浓厚而且陌生。然 后他说话了。 “‘我当然在观察你,’他说道,‘当你从恶人身上吸血的时候,你必须陶醉 其中,而不是退缩躲避。这是一个变得跟你的猎物一样邪恶的机会。当你吸空猎物 的灵魂时,你要跟随他的邪恶行径。把它作为一个冒险,去经历你永远不会放纵自 己去做的罪行。当你完成之后,你取回你的灵魂,带走你学会的知识,然后你就会 恢复清白。’“‘我什么感觉都有,就是不觉得自己清白。’我说道。 “‘那么,你就感觉强大吧。’他说道,‘疾病不能碰你。岁月也不能。任何 你受的伤都会痊愈。剪短你的头发,它会在一夜之间恢复原状。你的样子永远都会 像你现在这样,我的卡拉瓦乔耶稣。记住,只有烈火和太阳可以伤害你。’“我专 心地听他继续述说。 “‘对于烈火,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开,’他说道,‘因为你的黑血会燃烧, 而且会导致可怕的痛苦。你也许可以幸存,但是要花费数个世纪的时间慢慢复原。 至于太阳――一天的时间是不会毁灭我的。但是在你最初的几年里,这两样都可以 把你毁灭。不要向死亡的欲望屈服。它已经毁掉太多冲动和多愁善感的年轻猎血者 了。’“我微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多愁善感。 “‘你不需要每天都睡在墓穴里的,’他说道,‘你体内的黑血是我和佩托妮 亚的混合,就连老头子的黑血对你也是有帮助的。找一间锁好了封闭起来挡住阳光 的房间,一个躲藏之处,就够r ,不过最终你都应该选择一个町以供你撤退的庇护 之地,一个只属于你的没有其他人可以找到你的地方。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要记 住自己现在比起凡人要强壮十倍左右。’“‘十倍。’我惊叹。 “‘噢,是的,’他说道,‘当你抓住那漂亮新娘的时候,你在最后一刻折断 了她的脖子。 你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在巷子里对那个杀手也是一样。你折断了他的 脊梁骨。 你必须学会小心。’“‘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了。’我说道。我看看自己的双手。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见到莫娜了,因为我知道一个像莫娜那样的巫师会看到我的手 上沾满鲜血。 “‘你现在以凡人为食了,’埃里安的神态仍是那么优雅,‘这是你的天性。 猎血者从时间之初就已经存在,也许比那还早。口口相传和记录在册的古老神话里, 传说我们一族曾经有过父母,来自他们的最原始黑血倾注在我们所有人的体内,不 论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会遭遇同样的结果,所以我们必须永远保护他们不受 侵害。不过,我会给你看描述这些故事的书的……’“他停下来,四下环顾咖啡厅。 我想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至于我自己,在每张脸上都看到血的颜色,在每个声 音里都听到血的脉动。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接受任何头脑里的想法,就像纷繁的静 电噪音。他继续述说。 “‘这么说好了,母亲从她的千年沉睡之中苏醒过来,狂暴地毁灭了她的许多 孩子。 她的移动是随机的。感谢天主她没有遇到我们。我完全无法抵御她的力量,因 为她拥有心灵感应技能――用意志来毁灭目标――和御火技能――用意志来燃烧― ―被她发现.被她烧毁的猎血者数以百计。 “‘最后,她自己也被毁灭了,她的神圣核心――最初诞生我们所有猎血者的 黑血――被传给了另一个猎血者,否则,我们会全都像枯死藤蔓_ 卜的众多花朵一 样凋谢。但是,根源被保住了,没有中断。’“‘这个猎血者,这个拥有核心或者 根源的猎血者,他很老吗? ’“‘那是个女性,’他回答,‘她很古老,就跟母亲 一样古老,她也没有统治的欲望,只希望能把根源安全地保管起来,继续在一个远 离尘世和它的烦扰的地方生存下去,见证时间。一个经历了这么多岁月的猎血者, 她的黑血之中已经诞生平静。她不再需要吸血了。’“‘我何时才能得到那样的平 静? ’我问道。 “他轻轻地、温和地笑了。‘至少要上千年,’他说道,‘虽然凭着我给你的 黑血,你可以支撑许多个只靠点’吸甚至不吸血的夜晚。 你会感到难受,但是你不会虚弱致死。记住,这是技巧所在。不要让自己变得 太过虚弱以至于无法狩猎。这是你永远不可以做的。答应我。’“‘你会在乎我发 生什么事吗? ’“‘当然会,’他说道,‘否则我不会在这里跟你坐在一起。我把 我的黑血给了你,不是吗? ’他笑了,但是笑声友善,‘我的黑血,你不了解这是 一份怎样的礼物。我已经活了这么久。在我们一族的说法里,我是一个千年之子, 对于年轻而不明智的猎血者来说,我的血被认为太过强大,但是,我相信你很明智, 所以,我给你了。证明给我看吧。’“‘现在,你期望我怎样做? 我知道,我应该 只猎杀恶人,是的,还有点吸必须秘密而优雅地进行,但是,你还有什么期望? ’ “‘没有了,真的,’他说道,‘你去你愿意去的地方,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什 么支持你,你将如何生活,这些都是你必须自己解决的。’“‘你是怎样办到的? ’我问道。 “‘噢,你要求我回想起如此久远的事情。’他说道,‘我的主人和我的制造 者是同一个人,他是一个希腊悲剧的伟大作者,出现得比埃斯库罗斯早一些,与他 同期。在他留在雅典为剧院写作之前,他是一个流浪人,他旅游到r 印度,在那里 买下了我。遇到他之前,我在一个我几乎忘记了的人手里当卧室奴隶,那个人为了 他的图书馆而教我认字,然后用高价把我卖了。我的主人把我带回雅典的家中,为 他抄写并且当他的卧室奴隶。舞台的世界令我快乐。我爱它。我们努力建造舞台背 景、培训合唱队以及由泰斯庇斯引人早期戏剧中的独立演员。 “‘我的主人写许多戏剧――讽刺的、喜剧的、悲剧的。他写颂诗庆祝运动选 手的胜利。他写长篇史诗。他为自己的快乐写抒情诗。他总是在半夜把我叫醒来为 他抄写,或者只是倾听。“醒来,埃里安,醒来,你不会相信我想到了什么! ”他 会这样说着,摇晃我,把一杯水递到我的手中。你知道,韵律和节奏在当时的希腊 是非常重要的。他完全超越了大师水平。他使我为他的完美智慧而大笑。 “‘他为每一个节庆、每一场竞赛、每一个可以想得到的理由写作,总是忙于 修饰每一个表演的细节,包括可能先出场的行进队伍或者所使用的面具的描绘。当 我们不是在旅行的时候,那是他的生命。 “‘到其他希腊殖民地去参加那里的剧团是他的乐趣。正是在这里,意大利, 他遇到了那个给予他黑血的女巫。当时我们住在伊特鲁里亚的一个城市,也就是后 来的庞贝,他参加了希腊为狄俄尼索斯举行的节日中的戏剧演出。 “‘我仍然记得那个晚上,他回到我的身边,第一次没有事情要我做,然后, 把我叫到他跟前,笨拙地从我的身上吸血,当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当我深 信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给我喝他的血,那是一个笨拙而可怕的时刻,他哭泣着, 绝望地恳求我明白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都是新手。我们都是黑血之子。 他烧掉了他的剧作,全部。他说,他写的那些东西毫无价值。他再也不是人类 了。直到他毁灭之前,他都在寻找魔法师和巫师,想找出治疗他体内的邪恶黑血的 方法。过r 大约二十五年之后,他自杀r ,就在我的眼前,使我成为一个坚强的孤 儿。 “‘不过,一直以来我都拥有一个丰富多彩的灵魂,而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 死,没有受过它的引诱。我亲眼看着希腊落入罗马手中。我看到书店、市场在售卖 我主人的剧作,卖了很长一段时间――长达数个世纪。我见到年轻的罗马男孩阅读 和学习我主人的诗作,然后,我眼见基督教的兴起和无数作品的失落――诗歌、戏 剧,是的,甚至包括埃斯库罗斯、萨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历史、信件 ――我主人的名字也随之消失了,包括从我记得有那么多作品的那些日子里挽救下 来的珍贵的少数儿部。 “‘我满足了。我的灵魂仍然丰富多彩。 我做钻石和珍珠生意。我使用心灵感应技能使自己富有。我不欺骗任何人。我 的智慧足够我的需要。我一直都带着佩托妮亚。我喜欢曼弗雷德的陪伴。他和我下 棋、打牌,我们聊天,我们一起在那不勒斯的街头散步。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把他 带到这里的那个晚上,骂骂咧咧地说她必须遵守协议。 “‘她和他,他们是在那不勒斯这里相遇的,她迷上了他居住的那个沼泽,把 那里当成了一个藏身之处。在她看来,那里是一个合适的荒野,她可以从那里出发 前往新奥尔良和南方狩猎流浪者、醉汉和赌徒。终于,他为她修了一座住处和一个 奇特的陵墓,满足了她的愿望,她爱上了每次跟我赌气的时候,又或者是当她想要 一些新的、原始的刺激的时候,就会离开意大利这个一切事情都已经重复了一百次 以上的地方,躲到那里去。 “‘但是,当时她答应了曼弗雷德会给他黑血,因为她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 而她最后必须遵守她的诺言,或者说,是我要她遵守诺言的,于是她做了,把他带 到这里,让那些他爱的人以为他死在沼泽里。 “‘现在,你也是一样的。他们会想象你死在了沼泽里。是不是? ’“我没有 回答。 “然后我说:“‘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以及你教导我的一切。在你的跟前我 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我声称自己理解你的岁月、你观点的价值、你的耐心,我就是 个傻瓜。我只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当然可以。 随便问吧。’他微笑道。 “‘你已经生存了超过两千年,也许将近三千年了。’我说道。 “他停了停,然后点头。 “‘为此,你对世界付出了什么回报? ’我问道。 “他盯着我看。他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但是仍然温暖诚恳。然后他温和地说 道,‘没有。’“‘为什么? ’我问道。 “‘我应该给什么? ’他问道。 “‘我不知道,’我说道,‘我觉得自己要发疯了。我觉得如果我可以一直活 下去,我必须给一些回报。’“‘但是,我们不是世界的一分子,你不明白吗? ’ “‘是的,’我吸了一口气,‘我太明白了。’“‘不要折磨自己。对这件事思考 一段时间吧。思考。你有时间,世界上所有的时间。’“我快要哭了。但是我把泪 水吞了回去。 “‘让我来问你,’他说道,‘当你活着的时候,你觉得你必须为了你的生命 给出回报吗? ’“‘是的,’我说道,‘我觉得。’“‘我明白了。这么说,你跟 我那位写诗的老主人一样。但是你不能学习他的做法! 想象一下,奎因,我所见过 的一切。而且,还有一些小事可以做。还有许多可爱的事情。’“‘你这么认为吗 ?’我问道。 “‘是的。’他说道,‘但是,来吧,我们回到邸宅去吧。我知道佩托妮亚在 等你。’“我嘲讽地短笑一声。‘真令人安慰啊。’我说道。 “当我们站起来离开咖啡厅时,我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看镜中的自己。虽然我 的视觉增强了,但是镜里的我已经足够像个人类。 咖啡厅里没有人盯着我们看,除了一对对偶尔前来喝完浓咖啡又离去的漂亮女 孩。足够像人类。是的。我很高兴。我对此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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