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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的一生都信奉天堂和地狱。天堂是否藐视这场变形? “我就像一个正在发 酒疯的醉汉,不知遗憾是何物。我躺在浴池之中,赤身裸体,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出 漆黑的液体。终于,痛楚停止了,清新的水流变得纯净。人类的死亡结束了。 “我看了看那三个仆人――那个美少年和那两个五官轮廓分明的年轻女孩。他 们的表情既不是恐惧,也不是十分惊讶。 “当我在清新的水中沐浴,用海绵擦洗身体时,是那个美少年为我送来香皂和 毛巾,并且扶我走出浴池,换上干净的衣服――这些农服跟他们穿的一样华丽―― 黑色的无尾礼服和裤子、白色的绸缎高领绒衣,这样一来我看上去就跟我的新伙伴 差不多,我猜想,我将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可以看到这些年轻仆人的体内流淌着鲜血,我可以闻到鲜血散发出的浓烈 香味包围着我们,我对他们的鲜血有一种强烈的良心无法压制的渴求。我跟他们不 一样。我不是他们的兄弟。他们无法体会我的感觉。 他们无法得知我的所知。 “我想起了埃里安的告诫。恶人。我发现自己正在盯着那个最狠心的女孩的眼 睛,她是最肯定地期望我会被杀的,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心:我可以 看到她的愤怒,她的恨意,她的激烈情绪。当我瞪着她看,而那个温柔的美少年在 整理我的衣服的时候,她用最恶毒的语气说话了。 “‘为什么是你? ’她质问,‘为什么你要取代我们中的一人?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应该选择你? ’‘不要,’那男孩赶紧说道,‘不要这么傻? “另一个女孩装出一种愤世嫉俗的冷漠态度,但是,她有同样的想法。她觉得 被欺骗了,她很愤怒。两个女人的身上散发着憎恨,我意识到这种恨意令我愤怒, 我厌恶她们,因为她们本来可能就在今晚把我的尸体丢弃,心里只会认为那是一件 麻烦的任务。 “‘我们工作,我们等待,’那个鲁莽的女人说道,‘然后,你被带到这里, 然后,她就选择了你。为什么? ’“‘不要,安静。’那个男孩又说道。他已经整 理完我的高领绒衣和外套上的翻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猜测着,带着敬 意。他似乎对我没能死去感到莫大的同情。 他似乎认为这不可思议。 “‘她还带过多少人到这里来? ’我问他。 “他没有时间回答。浴室里的两扇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在那两个女孩和那个男 孩来得及转身之前,另外两扇门也关上了。现在,这里除了那个露台再没有出路了, 而我也知、道,露台外面的落差有多高。 “我转过身,看到佩托妮亚靠在我身后的门上。 “‘很好,那么,’她说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以后除非你自己愿意,你将 再也不会遇到它。现在,你要做出另一个选择。你要选择你的第一个猎物。就从这 三个人之中选一个。快点做决定。我不在乎你选哪一个。 不。我在乎。我很好奇。去吧! ’“那两个女孩倒吸一口冷气,尖叫一声,互 相抱在一起向后退到了大理石瓷砖墙上。 那个男孩只是看着佩托妮亚,什么也没做。 他似乎感觉到一种意味深长的失望,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可以这样做。’我说道。 “‘你可以,而且你会的,’佩托妮亚说道,‘从这些人里面选一个,否则, 我就会为你选。 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人。今晚你要是死了,他们就会把你拖走,对于他们来说 你只是一具空壳。’“她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臂放在我的肩膀上,她的脸柔和下 来,抬头温和地看着我。 那两个女孩仍然恐惧地颤抖着、呜咽着,个男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温柔 地说道:“‘奎因,奎因,我的学徒,’她用一种我以前极少从她口里听到的可爱 声音说道,‘我希望你能自立而强壮地前行。所以,接受我的严厉训练吧。读他们 的心。使用催眠技能去媚惑他们。你很饿了,你想吃他们。是的,是的,就在那里, 我的学徒。使用你的技能,用他们的鲜血的味道作为你的指引。’“我发现自己瞪 着那个说话难听的女孩。 我读她的心。我看到她的邪恶,她脱离人性的肤浅和堕落,她的尖刻暴躁,她 的低贱自私。当我向她靠近时,她的脸很平静,空洞地睁大着眼睛,就像是我已经 伸出手去使她无法动弹。她的罪恶伙伴已经溜到了一边,跟那个男孩一起走过房间。 她是我的了,被抛弃,被迷住,没有保护,她的内心此刻只有平静。 “‘吞吃邪恶,’佩托妮亚说道,她站在我的身边就像是我的坏天使,‘吞吃 它,把它融人你纯洁永恒的黑血之中。’“那个女孩已经全身瘫软。她跌倒在我的 手臂上,柔软滚烫。她的头歪到一边。她的意志已经崩溃,就像一支折断的多刺玫 瑰花茎。我亲吻她的喉咙。然后,我把牙齿刺进去,她那充足美味的鲜血喷涌而出, 味道比我的吸血鬼导师的要咸一些,有一种更辛辣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她潦倒 一生的故事,堕落、庸俗、下流。我只追求鲜血的美味。我只追求丰富浓厚的血流。 我拒绝接受那些场景。我的心拒绝接纳她的心。我的感观只感受那味道醇厚的 血液。 然后,佩托妮亚把我拉开,那个女孩躺在我的脚下,只剩下一具睁着一双空洞 的黑色大眼的扭曲尸体,那是一双如此可爱的眼睛,她的脖子上全都是鲜血,佩托 妮亚说道:“‘你把血溅得到处都是,你自己看看。 现在给我弯下腰去用舌头把它们全部舔干净。清理伤口直到没有漏掉一滴血。 ’“我跪下来,把她托起。我照做了。 “‘在你自己的舌头上咬一口,’佩托妮亚说道,‘用你自己的一滴血来修复 那个伤口,直到它消失。’“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很专注。我看着那小小的刺伤 消失,然后放开手,那个女孩瘫软在瓷砖地板上,脸色苍白发紫。 “我头晕眼花地站起来。又一次,我就像一个醉汉,眼前最普通的物品或者表 面似乎都在脉动,如有生命。 “眩晕之中,我向那美少年伸出手去。我说道,‘感谢你对我的善意。’他害 怕得无法回答。他呆在那里,只是盯着我看,就像是我强迫他这样做似的。然后, 我转过身。 “我是跟佩托妮亚一起走出浴室的吗? 我们是在攀登一道雄伟的阶梯吗? 夜晚 的光芒就像一层迷雾。当我们走过屋顶的露台时,空中的星星像是在移动。我可以 听到大海的声音,闻到大海的味道。 “我们走进一个房间,曼弗雷德仍然跟埃里安一起坐在房里的棋盘旁。在我的 眼中,他们俩都很华丽,比起那两个女孩和那个男孩要辉煌无数倍。 “‘这样看来,我们的视觉色彩浓烈,’我喃喃说道,‘在我们的眼里所有东 西都像是在默默地燃烧着一般。’“‘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佩托妮亚回答,‘ 我喜欢你的用词。绝对不要害怕对我说话。我在选中你之前已经观察了你许多年― ―你和你的精灵。是你的语言吸引了我,就跟你的美丽一样。’“‘我爱你,’我 说道,‘这就是你想听的吗? ’“她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她那温暖的手臂揽着我的 腰,在这一刻,她的美丽令我动心。她甚至有一种温和的王族气质。我觉得,我崇 拜她。 “我们走出阳台,看着下面的海洋。那是一片清澈的绿色和蓝色。在黑暗之中 我可以看得出这两种色彩,看出这两种与月色照耀的天空截然不同的色彩。头上的 星星在移动,像是要拥抱我们。遥远的山坡上,铺着一个白色建筑组成的镇子,处 在一个如此危险的位置使它显得如幻似真。再远一点,是山顶堆着白雪的大山。 mpanel(1); “‘想你爱我? ’她重复我的问题。‘我不知道,’她说道,‘也许我希望你 能爱我一段时间吧。也许此刻我仍然是这样想的。我怎能知道自己想怎样? 如果我 知道,我也许已经满足。但是,为什么我要说这些谎话? 又或者,更重要的是,我 为何要相信它们? 我想要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你属于我了,而 且,我只要今天这个晚上,或者加上以后的数个晚上。我决定,要让你强壮独立, 我告诉过你的。所以我们回到埃里安那里去吧,他会让你再次饥饿,是不是? 我可 爱的主人? ’“‘我可以讨论我在你的黑血中看到的事情吗? ’我问她。 “‘试一试吧,’她用她的崭新亲善态度说道,‘如果我讨厌你说的话,谁知 道我会怎样做?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在黑血里见到了什么? ’“‘你在竞技场上的 战、斗是不是致死方休? ’“‘噢,一直都是的,’她说道,‘你不是一个学习古 罗马的学生吗? 那里有无数女性角斗士。我只不过是最强之一,而且总是观众最喜 欢的一个。当时的我就跟你现在见到的一样凶狠。在那些年里,我依靠凶狠生存。 那是很自然的,也是可以猜到的。我依靠极度的单纯才适应下来。’“她看着 我,露出微笑。 “‘是埃里安驯服了我的心,’她继续道,‘是埃里安把我从凶狠的追击之中、 从嘲笑和恶毒之中转变为一个贝石雕工匠。噢,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为埃里安做的那 些漂亮作品。 埃里安给我红宝石和绿宝石,我就为埃里安用贝壳雕刻出完整的故事――帝王 的胜利,军团的前进。我的作品名扬整个帝国。每一天我都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弯着 腰,衣着随便像个男孩,我的头发用生牛皮绳扎在脑后,我的眼前只有工作,最重 要的工作,不论那是什么。然后,夜晚会降临,埃里安也会回来。我成为他的女人。 为了埃里安,我变成了一个温柔、正派、漂亮的人儿。’“‘什么是正派? ’ 我问道。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可是,如今,什么是正派? ’我问道, ‘是的,以前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了。我杀了那个可怜的女孩,那个残忍 的女孩。那不是正派。你告诉我吧。’“‘噢,你看,现在问这样的问题还太早。 我们要去狩猎。你的夜晚将会很漫长。我告诉过你,我不要只会哭泣的雏鸟。 等我教完你之后,你会非常强大。’“‘我可以变得正派吗? ’我问道,‘我 可以成为值得尊敬的猎血者吗? ’“‘你可以的,’她说道。她的脸变得悲伤,‘ 运用你的智慧,’她静静地说道,‘不要模仿我,模仿那些比我优秀的。模仿埃里 安。 ’“我们回到大房间里,曼弗雷德起身迎上来,看着我,拥抱我,直到埃里安 仁慈的手臂把他拉开。埃里安那张精美的黑色脸孔彻底把我迷住了,他看起来是多 么的消瘦、多么的关怀。好一个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轮廓和神情的生物。 “‘吸他的血吧,主人,’佩托妮亚用请求的口吻说道。然后,主人伸臂把我 抱在怀里,他的牙齿压在我的喉咙上,满足了佩托妮亚的请求。 “我又一次感觉自己一生的场景跟随着血液而流出。我感觉到熟悉的伤痛,永 远失去莫娜、我的儿子杰罗姆、奎恩阿姨、纳什、我亲爱的牛奶巧克力杰斯明、我 亲爱的小汤米的无法说清的伤痛,我感觉这一切都从我的体内随着我的血液流出, 但并不是永远地离开我,只是被揭示,就像我身上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般裂开― ―你已经死了,奎因――我还感觉到,埃里安把它们接纳了,就像是这样做可以减 轻我的伤痛一般。一种晕沉沉的虚弱感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醒来的时候坐在一把椅子里,一时间,身体的痛楚令我无法承受。它是如 此骇人,以至于我觉得自己应该跑到栏杆前面把自己扔出去摔在下面的岩石上粉身 碎骨以换取真正的死亡。但是,我怀疑,很明智地怀疑,这样的做法能实现我的死 亡愿望吗? “纯粹的饥饿吞噬了我,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饥饿,鲜血是我唯一 的欲望。我想要埃里安的血。我想要佩托妮亚的血。我瞪着曼弗雷德,他也紧紧地 盯着我。 “‘继续我们的训练,’埃里安说道。他向我张开手臂,‘现在,你来吧,在 我的喉咙上练习点吸,只吸取你想要的血量的一点点,而且,不要溅出一滴血。你 学会了点吸之后就可以从纯洁的人身上吸血。你可以轻柔地从他们身上获得食物, 而不需要咬掉一个灵魂。 你可以在亲吻之后,留下只是有点晕乎乎的他们。’“我直接上前照做了。那 血液是如此醇厚! 又一次,阳光明媚的雅典闪现在眼前! 虽然很痛苦,但是我按照 他的指引在适当的时刻松开了口,而且用舌头舔掉了那几滴将要落在他的白色绸缎 衬衣上的血滴。他扶着我直到我站稳,然后,用他的唇封住了我的唇亲吻我,把他 的舌头伸进我的口中,强行把它压在我的獠牙上。血液又流入我的口中。我觉得天 旋地转,像跳舞一样后退。 “‘现在我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放开我之后,我轻声问道,‘狂欢 吗? ’“‘狂欢和控制,’他柔声对我说道,‘现在,用同样的方法吸食曼弗雷德 的血吧。欢迎你的孩子吧,曼弗雷德。’“老头子张开他的双臂。 “我走向他。 “‘来吧,我的孩子,我的传人,’他深沉的声音说道,‘我亲爱的继承人。 来吸食我的血吧。是邪恶的佩托妮亚用她的黄金建造了布莱克伍德大宅,她那 可耻的黄金。我把我的爱给你,不幸的男孩! 我把我的黑血给你。 到我这里来看看我唯一爱过的纯洁之人! ’“‘短促而且干净利落。’佩托妮 亚在旁边说道。 “我的牙齿刺进他粗壮如公牛的脖子,他巨大的手握着我的肩膀。然而,我见 到的不是弗吉尼亚・李,而是丽贝卡,丽贝卡可怕地吊在生锈的铁钩上,曼弗雷德 诅咒着哈哈大笑的佩托妮亚,丽贝卡太痛苦了,意味着死亡的黑血从她赤裸的身躯 里倾泻而出,铁钩深深地扎人她的身体,很深,在我看来,它正好穿过了她的心脏。 “突然,丽贝卡大笑起来! 她独自站着,指着我,讥讽我。大笑着。 “‘天主啊! ’我喊道。我被拉开了。我摇摇晃晃。老头子用一条手帕轻轻拍 着他的脖子,样子是那么痛苦。埃里安抓着我的肩膀。 “‘啊,很痛,’老头子说道,‘为什么你要去找她,奎因,为什么是那个泼 妇? 为什么要去找一个这样的人? ’“‘控制,我的孩子,’埃里安说道,‘控制。 这样你才可以在一个挤满凡人的房间里走过,选择你想要的人,给他致命的亲 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可是,为什么我见到的是丽贝卡? ’我喘着气, ‘是什么理由? ’我质问道,‘你是想让我看弗吉尼亚・李的。’…啊,但是,我 如何能隐藏我灵魂中的罪恶? ’老头子问道,‘是你自己去寻找它的,你发现了它, 你占有它。’“我听到她嘶嘶的轻语声:在你那宝贵的布莱克伍德庄园里,他们在 为你号啕大哭。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把你的名字刻在墓碑上? “‘离开我,不幸的鬼魂。’我说 道,‘这么说,你要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的一生吗? 离开我。’“没有回答。 “于是,我的训练在他们之中继续了数个小时。 “他们教我,直到我学会点吸,但我总是吃不饱。当我抱怨这种痛苦时,他们 取笑我的饥饿。如果佩托妮亚变得阴沉或者不耐烦,埃里安就会用他的亲切使她惭 愧。 “‘现在,我们去狩猎吧,我们四个一起去,’埃里安说道,‘你使用读心的 技能来找出恶人,我们会照看你。’“‘今晚有一场婚礼,’老头子的男低音说道。 ‘是一个富有的美国人到那不勒斯来为他女儿举行的婚礼。在那里,不论你往 哪个方向看都能找到恶人。然后你引诱他,用比任何人都更明智的方法得到他,最 后用你自己的舌头滴出的血来封好伤口。孩子,你准备好成为我们的一员了吗? 真 真正正地成为我们的一员? ’“‘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先想象一下,’埃里安说道, ‘他们已经喝了数小时的酒。你打算在他们之中安静地移动,不引起任何注意。 你希望你的猎物事后只不过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你想如你所愿地从纯洁的人身 上用点吸得到他们的鲜血。’“我点点头。‘好的。’我宣布。我渴极了。我的心 像着了火一般。我那可怜的灵魂全心全意地想要成为他们的一员。我是他们的一员 !“突然,佩托妮亚把我举起来,投了出去,扔出那打开的阳台门飞人夜空。我向下 坠落,一直落到下面的海滩上,安静地在岩石上着陆了,站着,就在泛着泡沫的绿 色海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抬头看。她离我是那么遥远,在那阳台之上我勉强能看见她在向我招手。 我听到她的轻语,就像是在我的耳边。‘到我这里来,奎因。’“我用意志想 象我的身体往上升,我真的飞起来了,越来越快,直到我飘近她的身边,飘过阳台 的栏杆,然后,站在她的身边。 “她伸臂搂住了我,抬起头来,一双黑眼睛闪着光芒看着我,在我的耳边轻语。 ‘你明白了吧,’她说道,‘我们靠的是速度,而不是魔法。你在我的手中, 吸血的时候一滴都不准洒下。我们期待你的完美表现。’“‘可是,我们会杀人吗 ? ’我问道。 “埃里安耸耸肩,‘随你喜欢,’他回答,‘条件是,邪恶已经成熟,而你优 雅而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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