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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有谁能说清,如果我早知道我们的欧洲冒险之旅进行了整整三年时间,那么 我在新奥尔良的最后几天将会有多么不一样? “我们一行人中,没有人能想到这场 欢庆会持续如此之久,确实,当我们在奎恩阿姨满怀爱意和热情的带领下在城堡、 博物馆、大教堂和城市之间流连忘返,从纳什满载智慧的解说中不停地感受着淹没 心灵的激奋时;当我们总是对奎恩阿姨再‘多呆几个月’,到另一个‘小国家’或 者另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宏伟壮观的遗迹去看看的愿望做出让步时,是珍惜 生命每分每秒的精神促使我们继续前行――在巴黎、罗马、苏黎世和伦敦,我们常 常会到奎恩阿姨最喜欢的医生那里去测量奎恩阿姨的血压和进行常规身体检查。 “奎恩阿姨的健康状况在衰退,这是毫无疑问的,或者说得更真切点,她只是 太老了,不再适合她现在做的事情,而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我们邀请了辛迪――我们那位令人愉快的护士――前来跟我们一同旅行,这 使得所有人都稍微安心,因为辛迪能够察觉重要的症状,而且能够在恰当的时间给 奎恩阿姨服用恰当的药物,而且,她是那种性格亲和愿意协助任何类型私人事务的 护士,所以,她也成了奎恩阿姨的秘书。 “纳什在很大程度上也为我们两人担当了这个角色,他替我们把传真发送给我 们居住的各家一流酒店的接待处,负责所有账单和小费好让我们永远不需要操心这 类事情,而且,他对笔记本电脑使用得相当纯熟,还替奎恩阿姨给她的朋友们写信。 “至于对我们游览的地方和所见景物的解说,他做得非常认真,从来不会疏于 准备,所以他的评论新鲜热辣,而且可以回答我们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 “他也是奎恩阿姨的最佳行动助理,搀扶她进出长身轿车,上下楼梯,甚至不 介意为她那些要命的鞋子松紧鞋带。 “但重点是,旅行得越多,我们越快乐,汤米和我越是喜形于色地为一切奇景 惊叹――我们是队伍中的小孩子――我越不能忍受要对奎恩阿姨说‘是的,您必须 结束您最后一次游历所有这些您一直热爱的美妙景色的旅行。是的,您永远不能再 见到巴黎、伦敦或者罗马’的想法。 “不,我不能忍受,不论我多么爱莫娜,不论我心里有多么想念她,不论我多 么害怕她所有宣称她。隋况稳定’的电子邮件和书信都是在撒谎。 “于是,三年来,我们都在愉快地漫游,对于这段冒险,除了某些非常特别的 事件以外,我就不详细叙述了。 “请让我说明,就当是作记录吧,早熟的汤米就像我一开始就相信的那样,吸 收了身边的所有美景和知识,证明了自己是一位天才;而且,他对于任何大人的威 信没有抗拒感,会把他写下的散文怀着热情和适当的骄傲拿给我和纳什阅读。 “他与我的外貌如此相似的事实显然助长了我的虚荣心,这点我很肯定,但是, 即使他的外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我也一样会爱他。他的强烈求知欲是他最完美的 品德。他不会因为无知而变得阴沉傲慢,他总是在向纳什提问,总是在为他的母亲 和兄弟姐妹购买各种各样的文化纪念品,我们在每一个酒店都用特快专递为他寄回 去。 “同时,格兰迪・布林时常给我们寄来关于特丽・休、她的一家、她的保姆、 她的女仆、她的花匠和她的新屋的照片,证明我们确实扭转了她的厄运。 “我知道――当然我是从来不会告诉汤米的,我决不会再把他交给特丽・休, 除非他自己不顾一切地坚持要求,那是一种我几乎不能想象会出现的情况,也完全 看不出会有发生的可能性。相反的,到了第二年,每当我说,‘等你来跟我们一起 住在布莱克伍德大宅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纠正我或者甚至沉默不语,这对我来说 已经够好的了。 “奎恩阿姨当然是对他宠爱有加,老是给他买一些他转眼就不合身了的衣服, 每次当我们走进酒店的大堂或者饭店里,看到那里的人回头看他――一位穿着黑色 西装系着领带的小绅士的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至于我自己,在我们的旅行期间如此经常地为眼前所见叹服,以至于如果我 要在这里详述会令人觉得无聊。就这样说吧,我可以从任何事物之中――不论是英 国的一顶小头盔还是阿马尔菲海岸的壮丽景色――得到极大乐趣。 “不过,在我们的伟大旅行中有一件事情我要讲一讲,它跟那不勒斯郊外的庞 贝遗迹有关。 “但是在那之前,先让我交待一下其他事情,其中包括神秘的高布林,因为, 就像高布林所预见的一样,就在我们飞越海洋的第一个晚上,我在某个时间失去了 他。 “我甚至不能肯定那是如何发生、何时发生的。当时我们身处一架全新设计的 800 型珍宝飞机的豪华机舱里,每一个座位都可以旋转并且配有自己的电视设备, 提供了绝对的私人空间,使我可以坐在他的身边,跟他说话,紧紧握着他的手。我 一边这样做,一边向他保证,不用害怕,我会竭尽所能让他留在我身边,我爱他… … “……然而,非常缓慢地,他开始弱化。 我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减弱,然后变成了心灵感应,最后完全没有了,但是在那 最后的时刻我说道,‘高布林,等我。高布林,我会回家。 高布林,为我守卫大屋,对抗那神秘的陌生人。我需要你为我这样做。保证我 亲爱的杰斯明、大拉蒙娜、克莱和艾伦全都平安。’“那是从我们起飞之后我就一 直在对他说的话,但是此刻我紧急地向他提出了请求,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种断裂的感觉,这种包围着我的彻底孤独的空虚感,震惊而又可怕,就像 是某个人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脱光了,把我丢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整整一个小 时,也许更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我靠在椅子上,希望这种痛苦的感觉可以离 我而去。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我完全脱离他了,自由了,我不应该抱怨,我可以自 由地执行我的男人任务,全心全意地当汤米的侄子,哄奎恩阿姨开心,跟纳什学习。 等待我的简直就是全世界! “然而,我失去了高布林。彻底失去了。 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 “奇怪的是,在这冲击留下的延伸余波之中,当我靠在豪华座椅里,接过亲切 的空姐为我添满的一杯又一杯葡萄酒,四周除了包裹着飞机的引擎声之外一片寂静, 我甚至听不到汤米和奎恩阿姨的声音,不,甚至看不见他们或者正在看书的纳什的 时候――正是在这段漫长而冰冷的时间里,我想起我没有跟帕特西道别。 “我甚至没有尝试过找她。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人曾经尝试过找她。我们甚至 没有想起过她。就连克莱也没有问过如果她想用那辆长身轿车该怎么办。大拉蒙娜 也没有说,如果她把她的歌手鼓手带到大屋里怎么办。 “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没有人对她有过任何想法。此时此刻,我为自己没有 试图打电话给她道别而感到遗憾。寒意悄悄爬到我的身上。我想念她吗? 不,我想 念高布林。 我觉得我的皮肤像被剥落了一般,我落在了寒风的手中。 “帕特西,我的帕特西。她是否会理智地去接受必须的治疗? 我忽然觉得自己 疲倦得不想处理这个问题,当然,我跟她也太疏离,离她也太远了。 “然后,担忧攫住了我,不仅仅是担忧,而是,肯定。 “我想起,在飞机上我是不可能接到电话的,但是我可以致电布莱克伍德大宅, 我翻出我的信用卡,打电话回家。 “我还没听到杰斯明的声音,就已经听到背景里玻璃破碎的声音了。 mpanel(1); “‘感谢天主啊,是你,’她喊道,‘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他在把这个地方 的每一块玻璃打碎。他暴跳如雷啊! ’“‘准确地告诉我,’我说道,‘你可以看 见他吗? ’“‘不,我看不见。只不过,玻璃在不停地破碎。他先把客厅里的玻璃 都砸烂了,就像是一个拳头把它们打碎似的,一块接着一块。’“‘听我说。他并 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强大。不论你做什么,不要往他正在打玻璃的地方看。你不会想 看见他的,因为那样会给他力量。他像现在这样发脾气,迟早会把力量用光的。’ “我几乎无法听懂她接下来的话。很明显,他把餐厅里的所有玻璃都打碎了。此刻 他正在厨房里,也就是杰斯明所在的地方,但是他却忽然停了手,然后她可以听到 二楼的玻璃在破裂,以及客人们正在跑下楼梯的声音。 “‘他在厨房停了手? ’“她说是。 “‘这么说,他不想伤害你。你去把客人们都带离大屋。不用他们付钱了,让 他们走吧。赶快。但是除非去接客人,否则不要跑到他所在的地方去。不论你做什 么事,尽量不要看他。那样只会给他力量。 “我没有收线。在飞机的轰鸣声中要听清楚是很困难的,然而,此刻他因寂寞 而大发雷霆时,那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越过千里之遥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狂乱地思 考着,在致电斯特灵之前,我该做些什么。就在这一刻,作为一家之主,我该做些 什么?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之后,杰斯明回到电话旁。‘他已经停下了, ’她说道,‘客人全都走了。天主啊,他们兴奋极了。他们得到了超值的体验,还 不需要付钱!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鲁比河城和枫木镇就会开始流传这件事。’“‘ 你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全都掉在地上了,’她回答,‘奎因, 我们得停止营业。’“‘见鬼,杰斯明,’我说道,‘你该不会以为他还有精力继 续这么干吧,不是吧? ’我问她,‘他没有的。没有我看见他,他就没有力量,你 明白吗?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已经把他获得的力量全部发泄掉了。’“‘谁知道 他明天起床之后会不会带着一麻袋的新招儿卷土重来? ’她问道,‘我希望你能自 己看看这个地方! ’“然后她跟克莱和艾伦展开了激烈讨论,我一直挂在线上听着。 他们一个想立刻把所有玻璃重新装上,另一个说高布林还会把它们打碎。然后, 大拉蒙娜说必须把它们修好,因为天气预报说快要有雷暴了。 “‘听着,我是老板,’我从飞机上插话,‘现在就把那些玻璃装上。告诉他 们选用最好的材料,这样那些窗户才能扛得住。天主才知道,我们有些窗户上的玻 璃其实是很脆弱的。’( 她把我的话转告给其他三人。) ‘现在,杰斯明,你不要 挂电话,然后上楼到我的房间里去,在我的电脑桌旁边把电话重新接起来。’“她 花费r 颇长时间才重新接起电话。 然后我叫她启动电脑。 “‘已经是开着的了,’她告诉我,‘我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已经把它关上了的。 ’“‘屏幕上写着什么? ’“‘用大字写着“奎因,回家”。’她回答。 “‘好吧,我要你敲写这样的回答:“高布林,我爱你。但是我现在不能离开 奎恩阿姨。 你知道我有多爱奎恩阿姨。”’我听着键盘敲打的声音,继续说道,“‘请保 护我所爱的人不受佩托妮亚的伤害。”““高布林,等我。爱我。爱你的奎因。” ’“我等了一会儿,听她敲键盘。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可能有用的主 意。 多年以后的现在,我很想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引发灾难的念头。然而,现在看来, 我对高布林的所有的爱一直都充满了灾难性的念头。 “‘杰斯明,我还要你敲写另一条信息,’我说道,“‘亲爱的高布林,我可 以通过电脑给你写信。我可以给你发电子邮件。我会定时把电子邮件发到我的电脑 ――塔奎因王――上,这样你就可以收到。我会使用一个新的名字来给你写信。等 我把新名字发给你之后,你可以立刻给我回信。你跟我一样了解电脑,高布林。等 我的联系。”’“杰斯明花了相当长时间才把这条信息弄清楚,不过,它被敲进电 脑r ,然后我要她从那时候开始让电脑一直开着。她要在上面贴个告示,叫所有人 都不要动它。 “‘现在,我们看看高布林是否满意吧,’我告诉她,‘很快你就可以打电话 到罗马的海瑟酒店找到我们了。’“我挂了机。作为布莱克伍德大宅的主人,我看 不到任何理由要告诉其他人大屋里几乎所有的玻璃都碎了。我靠在椅背上,心想, 我的新电子邮件应该使用‘高贵的阿伯拉’为名字,而我将坚持莫娜使用‘不死的 奥非莉娅’为名字,而高布林也许还是高布林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到我们离开永恒之城罗马的时候,我和莫娜、高布林已经建立起电脑通信的 联系。 我把我的全部旅行见闻都写人了我对我的宝贝――不死的奥菲莉娅――的情书 之中,然后只要稍加修改,同样的信就可以发给我心爱的高布林,同时,我从莫娜 那里收到充满热情而且十分幽默的回信,从高布林那里收到的是越来越弱的回应, 大部分只是述说他对我的需要和他的爱。 “每当我们人住一家拥有优良电脑设备的酒店,我就把所有这些资料都打印出 来,它成了我的旅行笔记。我足够自觉,不会把我所有的求爱幻想写给莫娜看,而 且,尽量滥用莎士比亚的语调来写信相当有趣。 “至于高布林,他的日渐衰弱令我非常担心,就像一只黑手在我的心中抓挠一 般困扰着我的灵魂,但是除了我已经在实行的办法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与此同时,布莱克伍德大宅再也没有发生骚乱。 “但是,碎裂玻璃的传说已经传遍了鲁比河教区,每日每夜都有客人打电话来 要求预订。我从杰斯明打来的电话中得到的印象是,杰斯明过得非常精彩,虽然她 仍然抗议说觉得焦虑难安。我们又给她加了薪水,也给所有雇员加了。 “杰斯明,出于自愿地,开始接受新的预订,其结果是,我们不在的期间,那 个地方一直都是客满。很快,大拉蒙娜也开始获得她的百分比分红r ,我相信,虽 然不肯定,克莱也有。杰斯明全家受惠。轮到艾伦和小屋队时,我加以限制了,因 为他们的工资已经是鲁比河教区同类工作人员的两倍,而且还有免费饮料和午餐。 “蜜糖魔鬼岛引发了不少闲话,因为那些铺地板用的大理石瓷砖正在通过缓慢 的人力独木舟拖过沼泽,鲁比河城和枫木镇的人们边喝咖啡边询问,塔奎因・布莱 克伍德是不是疯了。 “当这一切在进行的时候,我多么庆幸自己身处威尼斯的一个远古宫殿。 “警长吉福雷和他的副手丑亨德森把我那个一个男人在月色下丢弃两具尸体的 故事告诉了每一个人,这对我来说是某种安慰。 因为我真心希望人们能够因此心生警惕,不要在入夜之后划船在岛屿的附近游 荡。 “第一年期间的某个时候,当我们还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写信给橡树港的斯特 灵・奥利弗,把我做的事告诉他。我告诉他高布林通过电脑给我写信的能力显然正 在衰退,虽然我的伟大旅行刺激不断,但是我仍然感觉到极度的空虚。 “斯特灵和我的书信来往持续了数月。 他警告我不要用太短或者太长的信件来唤醒高布林,他告诉我,根据他的猜测, 高布林很有可能是一个以某种方式跟布莱克伍德大宅连结在一起的鬼魂,而不是跟 我连接在一起,但是,斯特灵也不是十分肯定。 “‘尽量体验没有他的自由吧,’他写道,‘那就是,尽情享受,告诉我你是 否成功。也许你还可以问一下你身边的人,他们是否看到你有什么改变,特别是麦 奎恩夫人,她也许可以以某种方式给你启发。’“我接受了他的建议,而且,确实, 奎恩阿姨对我有一些反映。 “‘你是真的跟我们在一起,我的小宝贝,’她说道,‘你不再因为跟他说话 而分心。 你不再担心他可能会有何举动。你不再总是斜着眼睛四顾。’“她毫不客气地 继续说道。‘这个样子的你好多了,我可爱的小男孩。你好r 不知有多少倍。我看 得如此清楚,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是时候把童年的一切放到一边去了,高布 林属于你的童年。’她一边说,一边亲切地看着我。 “因此,我渐渐停止了与高布林的通信。 就这样,我心爱的精灵,另一个我,我的幻影,消失在我无法触及之处。相信 我,我真的无法触及他。我尝试过用一些古怪的消息试图把他从阴影之中召唤出来, 但是失败了。 “至于布莱克伍德大宅,在杰斯明代表奎因统治的期间,它盛极一时,当圣诞 夜唱起欢乐颂时,当准备复活节大餐时,当爆弹最爱的花床里鲜花盛开时,我们进 行着迂回曲折的冒险之旅,高布林在这一切之外飘荡。 “我当然不满足于仅仅跟莫娜写信。许多个晚上,我用电话跟她彻夜倾谈,每 次都以我们只为对方而活的热情保证结束――到了这时候,不死的奥菲莉娅和高贵 的阿伯拉总有一天会缔结圣洁的婚姻是毫无疑问的了――在不能互相通话的零散时 间里,我们写下来的书信成为我们的依靠。 “有许多次,当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迈克尔或者罗恩接的电话,我从没有 忘记过向他们确认莫娜的情况是稳定的,她不需要我。不止一次,迈克尔非常令我 惊讶地主动提出这段关系是天主的恩赐,因为莫娜已经停止了她的性漫游行为,现 在她只为了我的电子邮件和电话而‘生存’,把其他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努力经营梅 费尔遗产上,决心要理解并且参与投资,同时也在整理家族族谱。 “‘她有点藐视她的家庭教师,’迈克尔说道,‘我希望她能读更多书。但是 我确实说服她跟我一起看经典电影了。这是好事,你说呢? ’“‘噢,当然是的, ’我说道,‘没有人可以在没有看过《红菱艳》和《曲终梦回》的情况下继续充满 创意地前行。我说得有理吗? ’“‘是的,有理,’他笑道,‘她的确非常喜欢这 两部电影。昨晚,我跟她一起看了《黑水仙》。’“‘啊,那电影够特别的,’我 说道,‘我打赌她爱看。’“‘你问她吧,’他说道,‘她来了,高贵的阿伯拉, 代我给你们那边的所有人送去我的爱。’“就这样,我的生命跑过了三个幸福充实 的年头。 “我的身高长到了六英尺四英寸。 “我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壮观的景色。 我和我的快乐旅伴们的足迹,南方远至埃及的阿布辛拜尔神庙和巴西的里约热 内卢,北方远至爱尔兰和苏格兰,东边远至圣彼得堡,西边远至摩洛哥和西班牙。 “我们的旅行方式没有具体的顺序,也不紧凑。我们经常来来回回。它跟季节 有点关系。它完全由欲望和心血来潮决定。 “汤米和纳什很认真地完成鲁比河城校董会的功课。但是总的来说,汤米的知 识来源跟我一样――奎恩阿姨和纳什指引我们注意那些我们自己会漏掉的细节,给 我们讲述所见事物的文化背景,给我们讲那些纪念碑、世纪、文化和时代相关的著 名人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这一切之中有如此丰富的内涵,我觉得自己多年以前没有屈服于奎恩阿姨要 我去旅行的要求是多么傻。我拒绝跟她一起旅行是无知的傲慢所致。但是,就如她 安慰我时所说的,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现在是拥抱全世界的时候。 “还请让我补充一下,不论我们看到了多少景物,不论我们一天里游玩了多长 时间,我仍然设法为纳什朗读狄更斯的著作,他使我对《远大前程》、《大卫・科 波菲尔》、《老古董店》和《小杜丽》的理解更上一层楼。我还怀着热情愉快地研 究勃朗特姐妹,囫囵吞下《呼啸山庄》和《简・爱》。要是我的阅读能力更强,也 许我可以读得更多。我竭力理解弥尔顿的作品,但是不论我有多么努力,也记不住 自己在《失乐园》里读了什么,所以我把它放到了一边,转而阅读济慈的作品,大 声阅读《希腊古瓮》直到把它记住。 “我们漫游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如此幸福。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这样。第二 年的中期,杰斯明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这段时间里帕特西已经把她的收入全部用完 了( 难以置信) ,她还动员克莱把他从爆弹那里得到的全部遗产都用来投资一张摇 滚唱片,但是那张唱片彻底失败了,现在克莱怪责帕特西欺骗他,想向她提出诉讼。 “在奎恩阿姨的要求下,我致电我们的律师格兰迪・布林,他确认说,帕特西 把所有钱都花在了一部摇滚MTV 上了,雇用了一位外国导演和制片人,制作费用花 掉了一百万美元,然后整个大有线音乐网络却没能播放它。 “克莱投人十万美元的时候并非盲目,用格兰迪的话说,他不是傻瓜,但是我 告诉格兰迪,给他赔偿,了结此事。至于帕特西,如果她想要钱就给她。她确实是 想要钱,他会给她。 “挂电话之前,我问格兰迪,帕特西的音乐到底有没有成功过。他回答,最近 她四处在一砦} 等俱乐部里演奏蓝调之屋音乐,她的表演是非常成功的。她的唱片 销售量达到了三十万。但是与她那百万销售量的目标相比差得太远了,她必须卖出 那么多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名气。在她制作的这部mV里,她只不过是高估了自己的明 星效应。对她来说,那太早了一点。 “我不敢直接询问她的健康情况。我只说:‘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她? ’“‘有 的,’格兰迪回答,‘她刚刚还在“奥斯丁城市极限”出场。她跟以前一样漂亮。 你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漂亮女孩。我的年纪足够大了,所以可以说这么多,你 认为呢? ’“‘是的,先生。’我说道。 “所以在家里,帕特西还是老样子。 “现在我已经交待完了上面这些事情――迅速说明了一下这段时间内各方面的 情况――就让我回到庞贝这个问题上吧。 “我当然渴望见到这座废墟,但是我无法忘记那一晚佩托妮亚在布莱克伍德大 宅对我施加的符咒,奎恩阿姨对那件事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虽然远远比不上我的那 么危言耸听。 我们每次提到佩托妮亚的事都有点别扭。奎恩阿姨还没有完全原谅我公开指责 佩托妮亚的行为,也不太相信佩托妮亚不是人类以及佩托妮亚往沼泽里丢了丽具尸 体的事。 “至于我,我全都相信,我想看看庞贝的遗迹――一座重新挖掘出来的,曾经 被灰烬和碎石完全埋没的城市――与佩托妮亚塞进我脑海中的景象是否相符。 “我跟佩托妮亚还没完。 “家里,隐屋的重修工作快要结束了,花费了数十万美元,他们给我寄来了许 多彩色照片,展示那座令人惊叹的小屋。它的内部屋椽显眼地镀上金色,闪闪发亮 的大理石地板上四处铺设着从我收集的目录册里买来的东方地毯,我甚至还从远在 新奥尔良的霍尔维茨・明茨为它订购了一些华丽的家具送过去。那个地方现在摆设 着天鹅绒沙发和地灯。还有许多天鹅背椅子。所有的舒适都在它那宽敞的浴室里连 成一体。它的新玻璃窗时刻保持着透亮。 “艾伦不止一次地报告说‘某人’在夜里使用那个地方,桌子上发现有书本, 还有摆在显眼地方的蜡烛和壁炉里的灰烬。这么说,我的合作伙伴已经回来活动了。 我期望什么? 难道我没有向所有的要求投降吗? 然而,是谁先想到那些行之有 效的设计的? 难道不是我吗? “我愚蠢地为它神魂颠倒。 “我也怒火中烧。我太年轻了,不知道两者的区别。 “于是,在我们第三次前往意大利的时候,我去参观了庞贝。在鲁莽、好斗和 挑剔的心境之中,我终于准备好去看看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地方。这时我们的冒险 旅程已经接近终点。 “奎恩阿姨也许完全不记得那么久之前的那个夜里,佩托妮亚讲述的那个附有 符咒的故事了。纳什则很随意地跟我谈起它。汤米和护士辛迪则只是单纯地因为要 见到世界上最著名的遗迹之一而快乐。 “我们坐上在那不勒斯入住的豪华酒店提供的专用轿车,一早就去游览那座城 市。 我们在狭窄的石砌街道里沿着车轮辙从容不迫地漫游,知道我们明天、明天的 明天还会回来。在每一个地方,我都感觉到佩托妮亚的话带来的微小而令人毛骨悚 然的惊颤。此刻阳光明媚,维苏威火山看起来平静而安全,更像一位大山的苍蓝守 卫,而不是在半天之内可以毁掉这座小城市、这个人口稠密的小地方的恶魔。 “我们走进许多部分修复过的房屋里,只敢带着敬意轻轻抚摸墙壁,或者干脆 不碰。 虽然游客来来去去,但是我们被一种静寂所包围,对我来说,要把笼罩着城市 上方的死亡面纱揭去,想象它的复活,很难。 “奎恩阿姨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们这支小队伍参观了农牧师神庙和神秘庄园。最 后,我们前往博物馆,在那里,我看到了那些形态自然的白色死难者塑像,它们是 用石膏注入那些被埋在灰烬之下的死难者留下的身体形状之中形成的,永远保留着 他们的最后时刻,这些在突然死亡之中被拉到一起的没有脸的人物令我如此感触, 我快要哭了。 “终于,我们回到了自己酒店的房间中。 笼罩在那不勒斯海湾之上的夜空蕴育着千万繁星。我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俯瞰 外面的海湾,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之一。我在石头栏杆旁站了很久。我的心 中有一种纯粹的满足感,就像是我已经征服了佩托妮亚、高布林和丽贝卡,我的将 来只属于我。莫娜的情况非常好。就连奎恩阿姨也像是永远不死――只要我不死, 她就不会死。永远跟我在一起。 “终于,我觉得累了,是开心的累。我穿上惯常穿的长睡衣,虽然在那个可爱 芬芳的夜晚,它显得有点暖和过头。然后,我躺在清新的枕头上,飘入梦乡。 “似乎是在数秒之内,我就已经身处庞贝。我在奔跑,我的前面是一群不愿意 相信我说的话,不愿意相信大山很快就会将怒火降在我们身上、大山将会粉碎一切 包括我们的生命的奴隶。我催促着他们,他们不情不愿地跑着。我们跑出城门,冲 到岸边,爬上一条等待我们的船。我们划船出海,然后爆发就开始了,漆黑的泡沫 升起,天空黯淡下来。 大山发出可怕的咆哮。四面八方的船只在水中颠簸。‘继续前进! ’我大声喊, 人们尖叫着惨叫着,‘横越海湾。’我祈求。奴隶们开始跳进海中。‘不,船只会 快些。’我坚持道。船桨被丢弃。船只在倾覆。我快要淹死。大海波涛起伏。,我 吞下海水。那难以言喻的轰雷又再响起。 “我惊醒了。我不要做这个梦! 我十分恐惧,只觉得另一个身体正在包围我。 在明亮的蓝色夜空衬托之下,我看到阳台_ 卜有一个人影,一个我知道是佩托 妮亚的人影。 “‘你这个恶魔! ’我喊道。我从床上弹起来冲向那个人影,只不过,那个人 影根本就不存在。我剧烈地颤抖着,站在栏杆前看着外面的夜空,从来没有试过如 此害怕,也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愤怒。 “我无法容忍这种恐惧,然而,我也无法阻止它。终于,我抓起袍子,离开房 间穿过走廊走到奎恩阿姨的套间门前。我用力砸门。 “应门的是辛迪,我们可爱的护士。 “‘奎恩阿姨,我要跟您一起睡,’我边说边朝着她的床铺扑去,‘我做噩梦 了。是那个邪恶的佩托妮亚。’“‘你现在就上床来跟我睡吧,可怜的小男孩。’ 她说道。 “我照做了。 “‘现在,啊,亲爱的,不要着急,’她说道。 ‘你在发抖! 现在睡吧。明天我们去托雷一德尔格雷科,我们会买许多漂亮的 贝石雕,你可以像以往一样帮我挑选。’“辛迪回到另一张床上。敞开的窗户上, 窗帘在随风飘动。跟她们两人在一起令我觉得安全。我又睡着了,梦见布莱克伍德 大宅,梦见汤米跟我们一起生活,梦见莫娜,梦见许多事情,但是没有坏事,没有 鬼魂,没有邪恶的精灵,没有黑暗,没有灾难,没有死亡。 “佩托妮亚真的来过吗? 那是个咒语? 我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让我为我们的快乐漫游故事画Ⅲ卜句号吧。因为,我们回家的时间真 的到来了。 “奎恩阿姨再也不能前进了。她血压太高,身体很虚弱。她扭伤了手腕,谁知 道什么时候她会因为扭伤脚踝而受到更严重的阻碍? 她也在跟某种关节炎对抗,她 的关节开始肿胀。她的劳累正在战胜她。她无法跟上自己的脚步。她对自己的虚弱 感到愤怒。 “终于,护士辛迪的态度强硬起来。‘我跟大家一样喜爱这些豪华的酒店,’ 她说道,‘但是奎恩阿姨,您现在应该回家! 不然您迟早要倒下的! 您不能这样下 去。’“我支持辛迪,小汤米也一样,他这时已经是个漂亮的十二岁高个子男孩了, 最后,纳什也严肃地宣布道:‘麦奎恩夫人,您一直都很勇敢,但现在,您是时候 退回布莱克伍德大宅统治那里了,我们都知道您在那里将会像一朵钢铁木兰一样为 人们带来欢乐。’“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在开罗,于是我们飞往罗马,我们 旅程开始的地方,最后在海瑟酒店住了几晚。到了这时,我才知道自己一直没有提 出回家,是因为我不想由于自己对莫娜的爱和渴望而遭到自私自利的指责。 “而且,我很担心莫娜。她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给我回电子邮件了。 “我们刚刚在酒店里安顿下来――我住在一个巨大的配有一个又长又宽的阳台 的套间里,就在奎恩阿姨房间下面,她跟辛迪住在顶楼――我就打电话给莫娜,但 是接电话的是沉默寡言、有点严肃的罗恩。 “‘她在梅费尔医学院接受一些检查,奎因。’她说道,‘她可能要在那里呆 上数月。她不能见你。’“‘天主啊,你的意思是她的情况恶化了! ’我说道,‘ 梅费尔博士,告诉我真相。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奎因,’她那带着 磁性的沙哑声音说道,‘你相信我吧,这是一个医牛难以启齿的话。但是,我不知 道。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给她做检查。她的免疫系统受到了损害。她已经连续数月 发烧。有人在她的房间里打了个喷嚏,然后她就患上了双侧肺炎。’“‘仁慈的天 主啊,’我回答。跟往常一样,罗恩式的真相对我来说有点过于无情。 然而我极力告诉自己我想听,‘为什么我不能用电话跟她说话? ’“‘此刻我 不希望有任何事情令她难过,奎因,’罗恩说道,‘如果她知道你正在回家,她会 因为无法见你而难过。那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她隔离。在外面世界看来,她被封在 一个塑料泡泡里,跟一台录像机、一台显示器以及一堆老电影在一起。她吃爆米花、 雪糕、巧克力,她喝牛奶。她知道你在欧洲很快乐,那就是现在必须保持的状态。 ’“‘可是罗恩,’我哀求道,‘她当然还可以收我的电子邮件呀! ’“‘不 行,奎因,她在休息。我把电脑拿走了。’“我疯了。就这样疯了。我们终于要回 家,而我却无法接近她。然而,最糟糕的消息是她生病了! 也许严重得不能操作电 脑! “‘罗恩,听我说,她一直都在生病吗? 她是不是一直在隐瞒我? ’“长久的 沉默,然后,她用她特有的坦白方式说道,‘是的,奎因,我会说,那就是她一直 在做的事情。不过,你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明白的。你知道她一直都在接受治 疗。 她的状况经历过不同程度的平稳时期。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恢复过。’“我倒 吸了一口冷气,也许声音很响,但我听不到。 “‘到家之后,我一定要见她。’我说道。 “‘我们会安排,’她回道,‘只要情况允许,我们会尽快安排。但是,不会 是马上的。’“‘你可以为她带去我的爱意吗? ’我问道,‘你可以告诉她我打过 电话来吗? 你可以告诉她我给她写信了吗? ’“‘可以,我今晚见到她的时候就会 告诉她。’她说道,‘明天、后天都会。’“‘噢,谢谢你,罗恩,愿天主爱你, 罗恩。 求求你,请告诉她我多么爱她。’“‘奎因,我还有话要说,’她出乎意料地 说道,‘我知道迈克尔已经对你说过。就让我再说一次吧。你真的帮助了莫娜。你 使莫娜停止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令她幸福。’“‘罗恩,你吓到我了,’我说道, ‘你说得好像那是过去的事一般。’“‘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说成这样的。’ 她说道,‘我想说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深深地彻底地爱上了你。她一直在给你 写信,或者跟你通电话,而不是对抗我们。她总是在问你的事情。’“寒意在我的 身上扩散。我心爱的莫娜。 离开她之后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是否太过沉迷于给不死的奥菲莉娅写信和打电 话以至于失去了莫娜本人? “‘谢谢你,罗恩,’我说道,‘一直以来多亏有你。 ’我想问的问题是如此之多,但是我不敢问。我太害怕了。 “那一晚,奎恩阿姨的套间里觥筹交错。 喝了太多香槟的纳什,在我们无拘无束的鼓励下,向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女士, 罗琳・麦奎恩夫人,送上一片又一片的烤面包;只差两天就满十三岁的年轻的汤米, 站起来朗读一首他为这个场合而写的诗句,宣称他已经成为一个男人,这要归功于 守护他启发他的侄子塔奎因・布莱克伍德。只有我,没能与这个场面相称。我只能 微笑着用手中的酒杯向每个人致意,说自已是多么开心,因为我们终于可以回家, 评估我们所学到的一切,回到我们在旅途之中如此怀念的人身边。 “事实是,众多的担忧和恐惧慷慨而又悲凉地压在我的心头。首当其冲的就是 不能见到莫娜。同时,如此大胆地占用隐屋的佩托妮亚也缠绕着我,当然,还有高 布林。我是否会蠢得相信高布林不会在我踏人布莱克伍德大宅范围的那一刻立即出 现? 我不是。 “就这样,三年半的冒险落幕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动身前往纽华克,然后立刻转机飞往新奥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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