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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时间是我们所说的午夜,大约是凌晨一两点钟吧。布莱克伍德大宅在沉睡。 我在睡觉。大拉蒙娜在打鼾。我时不时会醒一下,有一种模糊的自己在跟丽贝卡对 话的感觉。 我们俩在一个草坪上,坐在从阁楼搬出来的古董柳条椅里,她正在告诉我,所 有的古董柳条家具都是她的,是曼弗雷德给她买的。 “我把它们搬下来并且修好,爆弹把它们涂成了白色,这使她非常开心。它们 多么漂亮。 “‘你是我的世界,塔奎因。’她说道。 “但那只是她想跟我说的事的其中之一。 她还有其他事要说,其他我必须做的事,如何为她伸张正义。而我正在跟她理 论。 “那一切是多么的微弱模糊。我醒过来,瞪着自己的前方,所有的场面都消失 了,然后我翻个身,又在跟她说话。 “突然,我被扯出了床铺,在地板上拖行! “一瞬间,我完全清醒了。 “一双强有力的手捏得我手臂生疼,把我推进了浴室。我的头猛撞在墙上。我 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悬在空中。从我被拖进来的房门透进微弱的光线,我看到提 着我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去露出高圆的太阳穴,一双黑色大眼紧紧盯着我。 “‘噢,你烧了我的书,你这个小淘气,是不是! ’他对我轻语道,他的呼吸 温暖无味,吹在我的脸上,‘你烧了我的书! 你跟我玩!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 情绪在聚集,突然之间,我意识到我感觉到的根本就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就跟我 做出那件令他如此生气的事时一样的愤怒。 “‘放开我,滚出我的屋子! ’我喊道,‘你竟敢闯进我的房间! 你竟敢再次 入侵! ’“我激烈地反抗想要挣脱他。我使出全身力气推他的胸膛。他稳如磐石。 “阴影之中,他的双眼闪着怒火。至于他的其他部分,我只见到一件敞开的白 衬衣、白色袖口和一件黑色外套。他缓缓地把我放下。 “‘你这个小笨蛋。’他说道,紧紧捏着我的肩膀,然后,他微微笑r ,我这 才看到他的嘴,形状很好看,嘴唇很厚但是很完美。 “我又一次在他的手中发狂。我用膝盖顶撞他,我踢他的小腿。我没有赢得一 点优势! “‘永远不要再靠近那个岛屿! ’他嘶声说道,‘永远不要碰我的东西, 你听到没有? ’“‘你是个大话精,你是个入侵者,’我说道,‘到法庭上说吧! ’“‘你明不明白我完全可以杀死你? ’他带着炽热怒火回答,‘对此我没有一点 怀疑。为什么你要抵抗? 为什么你要做傻事? 那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珍视? ’ “‘那里是属于我的! ’我说道,‘在我打倒你之前滚出我的屋子。’“我当然知 道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大拉蒙娜睡得像个死人。屋子太大,墙壁太厚,我们身处一问没有窗户的瓷砖 浴室。 “他突然放松了手。我的肩膀很疼。但是他并没有放开我。当他再次说话时, 语气平静得多了:“‘我不打算杀你,我不想你死。对你我有一个理论。但是,如 果你再靠近那个岛,我就会要你的命,你明白没有? 你还得警告所有人永远不要靠 近那个岛。你要让它与世隔绝,否则我会回到这里来把你拖到沼泽里,慢慢杀死你, 就像丽贝卡一样,你这个放肆的孩子。’“最后的两个词还没说完,他右边的镜子 就破碎了,大片危险的碎玻璃散落在马桶和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我瞥到他的 身后站着高布林。 “高布林的手扼住了陌生人的脖子,他消失了,他显然因为用力而大量耗费了 能量。 “那人用另一种语言发出诅咒。他放开了我,反手伸向自己的喉咙,然后,浴 室门上的玻璃也碎了,高布林再次出现,像薄纱一样透明,但我还能看得见,他握 着一片刀子一样的碎玻璃朝陌生人刺去。但是,陌生人的力气极大,相当轻松就把 玻璃推开了。 “他又开始诅咒,急切地看向自己右边、左边和身后。我看到他的黑发,很长, 扎成一条细长卷曲的马尾辫。他的肩膀十分方正。 “他发狂了,转过身来又抓住了我,但是高布林用双拳又发动了攻击,连带更 多碎玻璃砸向入侵者。他放开我,向后退去不停地转身就像在跳舞。 “浴室里,碎玻璃漫天飞舞。陌生人不得不蹲下躲避一片正对着他的脸的碎片。 浴室门下半边的玻璃也破成了更小的碎片,‘哗啦哗啦’落在地板上。 “‘这是什么? ’他嘶声问道,双手迅速舞动打掉玻璃碎片,动作快得我眼睛 都跟不上。 “高布林舞着拳头更努力攻击他,然后又扼住了他喉咙。他暴跳如雷,费了好 些力气才甩掉高布林。 “电灯闪着亮起又熄灭,然后又亮起。我完全看清了他,是一个拥有完美肌肤 和绸缎般黑发的年轻男子,身上的黑色套装质地非常优良,他的脸,即使此时充满 憎恨,仍可以说是很漂亮。 “‘这是什么,见鬼! ’他朝我咆哮。玻璃匕首像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像 拍打蚊虫一般把它们打落。灯光继续闪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我发动攻击,‘你现在是在我的屋里,就跟你在 我的岛上读你的书一样! 滚出去,否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可以看见现在跟你 作战的精灵。然而就跟白日一样,显然,你看不见他! ’“我怒气冲天。我稳稳地 站着,就是没想到要拿起一片玻璃对准他的胸膛插过去,然后,他走了,安静而又 迅速,就像是他从来没有来过似的,浴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站在一 地碎玻璃之中。大拉蒙娜光着脚穿着印满玫瑰花的睡衣瞪着我。 “‘天主啊,受天主眷顾的孩子,’她说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是 我,是他,你没看见他吗! 噢,天主啊,你没有看见他? ’我恳求着。 “‘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你不要动,不要踩到那些玻璃! 我睡得很熟,然 后听到这些玻璃打碎的声音。’“高布林站在马桶前,神情矜持而理智,他朝我露 出微笑。我一把抱住了他,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形状。 “‘天主啊,感谢你,’我喊道。我抚摸他的头发,我亲吻他,‘你把他吓走 了。你办到了。’“整座大屋都醒过来了。我可以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听到 克莱从大厅那里大声喊我。我还听到警报声响起,虽然我不知道它安装在哪里、如 何启动。 “当众人挤进卧室时,我知道他们看见的是什么。他们看见我,独自一人站在 一地碎玻璃之中,跟大拉蒙娜一样光着脚,拥抱着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形状――就他 们所知,在他们看来,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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