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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谁主沉浮   次日清晨,从懵懂中醒来,看见床上一片狼籍,我努力地回忆昨晚的情形。糟! 我赶紧起来,查看录像资料,我和蒂姆夜探地下铀矿的片断被清除完了!中了小林 那老匹夫的圈套!   “嘭”地一声,门被踢开,蒂姆怒冲冲闯进来,吼道:“马啸天,怎么回事?” 我把录像资料推到他面前。弄清楚后,蒂姆恨恨地说道:“小林井上,老狐狸,竟 敢在酒菜里下药,老子扒了你的皮!”蒂姆转身欲出。我说道:“你找不到他了。 老兄,我们的麻烦还在后面。”蒂姆道:“你是指昨晚――”我点点头,又问他: “蒂姆,快去看看,你保存的铀矿石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或许可以和他做笔 交易。”   一会儿,蒂姆进来,垂头丧气。小林井上,够精明!我拍拍蒂姆的肩头,叹道 :“老兄,早点准备写辞呈吧!”   “科委成员彻夜狂欢,春色满屋”,各种传媒竞相刊载这一爆炸性丑闻,虽然 没有点出“科委成员”的名字,但是有的媒体指明了国藉,有的媒体甚至登出了那 不堪入目的图片。住在酒店里的其他科委成员见到我就远远避开,好象我是一个危 险的病源,而小林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此时恐怕正偷着笑吧。小林井上,够阴狠!   人类之冷漠狠酷,尤胜于智鼠。   我写了一封辞职信,托人转交哈恩,信中也没有作什么申辩,毕竟事情已经发 生了,不可挽回。对失去在科委的工作,我倒并不在意。只是,回到国内如何面对 国人?面对亲朋?面对圆圆和小雪?   和蒂姆拥抱告别时,他悄悄对我说道:“小马,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十月二十日,我回到首都,回到雪原生物研究所。   媒体上充斥着各种各样对“酒店事件”的议论,轻的说法是“道德沦丧”,重 的则称“有损国格”。研究所的同事表面上仍然敬着我,却远不如以前的关系融洽 自然了,就连谢无锋和我之间也生疏了三分。   旁人的非议责难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王叔叔、洪教授、苏教授那里我不能 不解释清楚。我给他们分别发去电子信件,详细地叙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很快就 收到他们的回信,王叔叔说,他相信我不会是那样的人;洪教授要我抛开俗务尘念, 别管旁人的看法,潜心科研;苏教授表示,虽然清者自清,但人言可畏,劝我在媒 体上公开事件的原委。   日久见人心,我并不着急在世人面前澄清自己,况且我现在也缺乏确凿的证据。 我最焦虑的是,如何向小雪和圆圆表白,求得她们的谅解?我心里想,和圆圆早有 肌肤之亲,跟她说起来,或许容易一些;可是小雪冰清玉洁,面对她,我实在是难 以启齿。   常有记者来骚扰,问这查那。心烦气躁之下,我花四十万元,买了一辆进口的 第三代堡垒轿车(简称“三堡轿车”),天天到地面去狂飙。路上少有车辆,可以 开足马力,尽情驰骋,充满惊险与刺激,让我暂时把烦恼抛在脑后。   十月二十七日,我走出研究所,准备又去飙我的三堡轿车。蓦然,小雪出现在 我眼前!我一下象傻了似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小,小雪,你,你干什么?” 小雪反问道:“大哥,回来多久了?怎么不来看看我?你把我忘了吗?”“我,我 怎会,忘了你。”小雪又问:“大哥,这几天在忙什么?这是准备上哪去呢?”我 镇静下来,答道:“小雪,我买了辆三堡车,准备上去兜兜风。一起去吧?”小雪 说:“好啊,我好久都没上去过了。”   今天,我可不敢把车开得太快,只保持着中等的车速。小雪坐在旁边,我们一 边欣赏地面的风光,一边畅快地谈笑着,始终没有提及那件事。中午,回到城里, 我请小雪在一家餐厅吃饭。饭后,小雪说下午还有事,要走。临别时,我握住她的 手,激动地说:“小雪,谢谢你。”小雪望着我,说道:“大哥,如果连你都信不 过,这世上我还信谁呢?”   小雪的信任,让我好感动,她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孩。不知圆圆是否有这样 的气度?   当晚,我用微机给圆圆发去一封短信,约她第二天坐我的新车出去兜风。   二十八日一早,在地下城通往地面的一处电梯外的大厅里,我耐心地等着圆圆。 她会不会来?   半小时后,圆圆出现在大厅门口。我心里一热,看来我所爱的两个女人都不是 气量狭窄的人。圆圆走到我身边,两眼瞪着我,却不言语。我说:“嗨,大小姐, 瞪着我干嘛?不认识啦?”圆圆把头扭向另一方。我跟着转过去,问:“圆圆,怎 么了?”圆圆气冲冲地道:“认识你的小姐那么多,谁知道你和哪个说话?”唉, 这张嘴惹祸了。我赶紧道:“圆圆,对不起,我说错了。”圆圆头一昂,道:“光 是说错了吗?”我一想,又补充说:“说错了,也做错了,总之,都是我的错。可 是,我当时是身不由已啊。”圆圆突然用两根手指狠狠地掐住我手臂上的肉,说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是贼心已久,赶快交待吧。”我忍着痛,把经过简单说了 一遍。听完后,圆圆又用力猛掐了两下,痛得我张口皱眉。看着我痛苦的模样,圆 圆竟“噗哧”一声笑出来,而后瞪眼说道:“怎么,还不走?是不是不想与我一同 去了?”我忙拉着她进了电梯。   三堡车在大地上奔驰。我偷眼看着圆圆,想不到她的醋味儿竟这样浓。圆圆气 道:“偷偷摸摸看什么?要看本大小姐,你光明正大地看哪。”我把车停下,前后 左右,真的“光明正大”地看起她来。开头,圆圆矜持地坐着,目不斜视;后来, 终于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用一双拳头轻轻地捶打着我的胸膛。   我张开手臂,作势要拥抱她。这时,脑里闪出与两位洋妞亲热的镜头,心里面 生出一种负罪感,便停下来。不料圆圆觉察了这一变化,恼怒道:“你心里还在想 那两个洋女人吧。”扭身不再理我。我伸手去扳她的肩头,她大吼道:“马啸天, 拿开你那肮脏的手!”我迟疑一下,还是展臂将她搂住,说:“圆圆,我怎么会想 那样的女人?”圆圆挣脱不开,便在我手臂上一阵乱掐。再痛我也得忍着,让她尽 情地发泄吧,这种事搁在哪个女人身上都不会好受的。 mpanel(1);   掐过后,圆圆又哭起来。   我将她抱到腿上坐下,抚摸着她的卷发,心里涌起无限柔情。圆圆止住哭泣, 捋起我的衣袖,见我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双泪眼看着我,哽咽着说:“啸天, 对不起。”我微笑道:“圆圆,我没什么,只要能让你消气,你怎么做我都高兴。” 我一边说,一边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圆圆轻声道:“傻瓜,你为什么不躲开?” “圆圆,这一辈子我都要陪着你,怎么能躲开你呢?”圆圆动情叫道:“啸天!” 紧紧地把我拥住……   几天后,张炯突然来到研究所。看着张炯那明显消瘦的脸,我问:“三哥,你 怎么这样瘦?看起来快跟二哥差不多了。”张炯笑道:“小马,我哪里有你的福气, 成天风流快活?这相思病一害,当然就面黄肌瘦了。”“三哥,你说的是哪里话?” 张炯道:“老弟,你别介意,三哥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男人, 就得敢作敢为,我理解你、支持你。”真拿他没办法。   我岔开话题,问道:“三哥,这次来,究竟有什么事?”张炯说:“老弟,实 不相瞒,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转点款子过去,顺便也到这边做笔生意。”“三哥, 咱们不是说好,每年一月份结帐吗?现在还不到时候啊,你若是把钱抽走了,我担 心会影响研究所的运转。”张炯道:“反正是我的钱,早拿迟拿不是一样吗?再说, 我只拿走两百万,不会有多大影响的。”我还要坚持,张炯生气道:“小马,这两 百万你拿得拿,不拿也得拿。你要是不拿,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那好吧,三 哥,我叫二哥给你划过去。”   我留张炯吃饭喝酒,他说还有急事,匆匆走了。   十一月九日,那位给我做下体再造手术的章医生找到我,说他的一位好友易先 生因长期性功能障碍,常被老婆打骂并闹着要离婚,便找章医生给他想办法。章医 生求我提供一个假体,救救易先生。经不住章医生再三请求,想想那位易先生也实 在可怜,我便答应下来,但要求章医生“绝对保密,下不为例”。   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一名三十四、五岁的男子拉着章医生来到研究所。见到 我,章医生无奈地耸耸肩,介绍说:“这位就是马博士。”“这位是易先生。”这 位易先生竟伏在我脚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将一面锦旗送 给我,上书四个锍金大字:“恩同再造”,然后,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他们走后, 我赶紧把锦旗收起来,藏到抽屉里。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五天后,来了一位记者,要采访我。我还以为 是揪着“酒店事件”不放的,便没好气地说:“我很忙,也没什么好讲的,你走吧。” 记者厚着脸皮说:“用不了多少时间,就问你两个问题。马博士,假体技术研究成 熟了吗?”我大吃一惊,这件事记者是怎么探听到的?只得先应付一下。我说: “啊,还在实验。”记者又问:“马博士,有人用过这种假体吗?效果如何?”我 还是那句话:“啊,还在实验嘛。”“马博士,你怎么会想到研究这样的项目呢?” “对不起,你这是第三个问题了,恕不作答。请回吧。”   当天晚上,事情就见诸媒体,标题是“假体让他再现雄风”,副题是“马啸天 博士的‘伟大’发明”。   第二天,我到医院找章医生质问。章医生说,不关他的事,他今天一早询问过 易先生,原来是易先生拿此事向自己的朋友炫耀,才传进了记者的耳中;记者先找 到易先生,几番追问之下,易先生吐露了实情。我问:“章医生,你没把我做过假 体手术的事抖出去吧?”章医生答道:“马博士,你要相信一个医生的嘴,那件事 就你知、我知,还有那位姑娘知,你就放心吧。”   事已至此,干脆将它公之于世吧。我立即向专利局申请专利。   一时间,我再度成为热门儿的新闻人物,网上的各种评论铺天盖地,有人说我 是“男人的救星”、“圆了男人几千年的梦想”;有人说我是“‘伟大’的发明家”、 “堪与爱因斯坦相媲美”;甚至有人将此事与“酒店事件”联系起来,说“人家那 是在进行科学实验”。真令人啼笑皆非。   专利批下来后,上门商谈合作、购买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一家大企业的老总亲 自登门,要买断专利。这位老总开口便说:“马博士,你出个价吧。”我想,这玩 意儿应不会比龙甲的专利费高吧?先吓他一吓,压压他的气焰。于是,我伸出一只 手掌,沉声道:“五千万。”这位老总用手猛拍桌子,大声说:“好!成交!”我 惊愕不已,伸出的那只手掌半天收不回来。就这样把专利权给卖了。   转眼间,到了2090年的元旦。亲朋好友,到处发贺辞,又分别约小雪、圆 圆单独庆祝。财大气粗的我,还领着研究所的人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每人送上重 重的红包。我又吩咐谢无锋和老赵尽快把帐目搞清,早一点把钱给张炯转过去。   元月四日,喜庆的气氛刚过,谢无锋就着急地找到我,告诉我一个不祥的消息 :张炯出事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张炯会出什么事?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在南方的五羊城被抓了,如今正关在看守所里。”   “二哥,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吗?”   谢无锋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和一起毒品案有关。”   毒品?我颓然坐下。   毒品,是人们对现实的逃避,是理想破灭时的一种自残。战前,毒品曾是全球 第一公害,随着人类迁入地下,毒源随之消失,毒品也一度绝迹。近几年,这个行 业才又沉渣泛起,吸毒贩毒者猛增。想不到张炯现在也卷入其中。   第二天,我和谢无锋乘飞机赶到五羊城,在看守所的探望室里,见到了张炯。   张炯比上次更瘦了,没有一点生气,简直是形销神蚀。我问:“三哥,在里面 怎么样?饮食方面还习惯吗?”   张炯艰难一笑,我却觉得比哭还难看。“二哥,小马,谢谢你们念在兄弟之情, 还能来看我。我在里面是过一天算一天,吃什么、住哪里都已经不在意了。”   谢无锋问:“老三,你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个案子呢?事实清楚吗?”   张炯道:“我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们。在你们面前的,已经 不是从前的张炯了,黄、赌、毒,我现在是样样都沾,我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了。”   我又问:“三哥,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张炯打了几个哈欠,又濞了一阵鼻涕,似乎是毒瘾上来了。过了半天,张炯才 答道:“小马,从读书的时候开始,我就梦想发大财,作富豪。大学毕业后,我就 想方设法地捞钱,有时甚至不择手段。钱赚到手了,精神上却是一样的空虚,无所 寄托,便常常涉足赌场、妓院,寻求身心的释放与刺激。后来,染上了毒瘾,就一 发不可收了。”   谢无锋说:“老三,有了钱,你可以做点慈善事业呀,胜过去搞这些歪门斜道。” 张炯不语。   我痛心地说:“三哥,你成今天这样,我们做兄弟的也有责任哪。若是早一些 劝你,多关心你,多交流沟通,把你拉上正途,也许不至于――”   张炯眨了几下眼,说道:“小马,有你这份心,便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所谓人 各有志,命运天定,我的路是自己选的,与你们没有丝毫关系。小马,我的事多半 会牵连到你的研究所,三哥真是于心难安。你回去要早作打算。”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张炯道:“你们快走吧,我的毒瘾马上要发作了,我不 希望你们看到。”   走的时候,我对张炯说:“三哥,不要放弃,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张炯 摇头说:“小马,你先顾好自己吧。”   回到首都,我思前想后,感到事态严重。马上找到著名的向天求大律师,请他 为张炯辩护,同时高薪聘他担任雪原研究所的法律顾问。我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对向 律师作了详细的陈述,讨教应对的方法。思虑良久,向律师才道:“张炯那边,要 看警方掌握了多少证据,目前难有良方,明天我就飞过去和张炯再谈谈;你这里研 究所的主要问题,是资金来源不正,真的追查起来,你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难脱 干系。为今之计,你还是主动出击,把张炯当初投资的钱如数上交,并拿出一笔钱 捐给慈善机构,争取舆论民心。另外,”向律师停顿一下,接着道:“马博士,恕 我直言,若有上层关系,你可以考虑动用一下。利害悠关,动作要果决,不要瞻前 顾后。”   向律师前面的话,我都照着做了。至于上层关系,王叔叔或许可以帮我,但是 我可不想麻烦他老人家,不愿把他也牵扯进这件事情来。   静下来,想一想,还是应作好最坏的打算。首先,给所里的所有员工发放数目 不菲的奖金;然后,约见小雪、圆圆,把事情给她俩讲清楚,要她们有思想准备; 最后,买了大量药物、礼品,前去看望小雪的母亲。   两三年不见,小雪的母亲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添了些皱纹和白发,不过神智倒 是很清爽。看到我,老人很是高兴,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我也捡一些好听的话回 答。老人问:“小马呀,你和我们家雪儿的关系怎样啊?”我答道:“我和小雪很 好啊。我们常见面的。”老人又问:“小马呀,你们还是早些把喜事办了吧,也好 了了我的心愿啊。”我惶然道:“伯母,这个,我和小雪再商量商量吧。”   说实话,结婚成家的事我也想过、盼过,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可是,现实 摆在面前:向谁求婚呢?我处于两难的境地。又回到了那个古老的命题:鱼和熊掌, 二者如何才能得兼?   向大律师从五羊城回来,约我前去。他告诉我,张炯的事不好办,涉及走私、 制假、吸毒贩毒,警方正对其作全面调查。我要求向律师:尽力而为吧。   元月十日,事情终于来临。警方传讯我,核查张炯在雪原研究所投资的事。走 的时候,警官要求我近期不要离开首都外出,随时听候传讯。   十一日,圆圆跑到所里来,进了屋就将我抱住,颤声说:“啸天,我好害怕。” 我安慰她道:“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大 不了的事。”圆圆告诉我,她已求她父亲出面帮我说情。我叹道:“圆圆,谢谢你, 但是你不要太委屈自己。”圆圆深情地望着我,说:“啸天,我爱你,为了你,我 可以做任何事情。”我捧起她的俏脸,四唇相印,两人熔化在一起……   元月十四日,两名警察上门,把我请出研究所,到了外面,掏出手铐,“哐当” 一声,铐住我双手,带上了电车……   我被关进首都第二看守所。同室还关着三个人,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一名三十七、八岁的矮胖中年人,还有一名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见我进来,三人 投来审视的目光。住室后面连着一个洗手间。   下午,我被带到审讯室问话。在一张方凳上坐下,白晃晃的灯光刺得眼睛都睁 不开。一名警察站在身后,对面长桌后坐着两名警官。   一位警官首先询问我的姓名、性别、籍贯、年龄、职业,接着便盘问起研究所 建立、经营等方面的情况。   “你认识张炯吗?”   “认识。”   “和他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   “他是雪原生物研究所的主要投资者吧?”   “是的。”   “张炯投了多少钱在你那里?”   “一千二百万。”   “你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这时,另一位警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马啸天,你要老实交待,我们的 政策你是知道的,抗拒从严。很多情况我们都已掌握,你若是自己主动说出来,法 官会考虑从轻判决。我再问你,张炯的钱是哪来的?”   “不知道。”   “你参与过张炯走私烟草的事吧?”   “没有。”   “张炯制造的假药,你帮他推销过多少?”   “没有推销过,也不知道他造假药。”   “可卡因,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   “它的提炼技术很复杂吧?”   “不,我不会提炼可卡因。”   “张炯团伙在首都地区的贩毒网络,你知道的有哪些?”   “不,我不知道什么贩毒网络。”   两位警官轮翻发问,问过的问题换个方式反复问,答得我口干舌燥,精疲神衰。 后来,我意识到这有点象套供,便保持沉默,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并要求见律师。   询问被迫暂停。先问话那名警官和站在我身后那名警员“护送”我回房。途中, 警官对那警员说:“小钟,你在这等一下。”   警官将我拉到僻静处,小声问:“马博士,请教你一个问题。”   我一头雾水:“什么问题?尽管说吧。”   “假体再造技术真的有宣传上说的那样神奇吗?”   我答道:“那是不假。怎么,你也动了心思,想换换了?”   警官暧昧地一笑,说:“俺是有那意思。不过,会不会有后遗症呢?”   “放心一试吧,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警官先生,你贵姓?”   “免贵,敝姓汪。”   回到房中,同室的“难友”又向我问起话来,似乎是另一场审讯。我中说自己 是因经济问题进来的,并趁机套出了他们到此的事由。年轻人是因偷盗时当场被抓, 中年人是因强奸妇女被告发,老头则是因为散播异教邪说而被捕。   审了这么久,身心好困乏,倒在铺上,衣裤都没脱,便昏昏睡去。   恍惚间,感觉有热热的东西触在脸上。睁开眼,吓我一大跳,眼前是矮胖中年 人那色迷迷的一双眼,舔着舌头,将那一张胶乎乎、油腻腻的脸直往我脸上凑。我 反胃得差点吐出来,大吼道:“滚开!”中年人不退反进,笑眯眯地说:“别发火 嘛,这么俊俏的脸蛋,来,再让哥哥亲亲。”这种人,得给点颜色。我猛地一脚踹 在他腹部,他弯腰低头,趁势再挥起一拳击中其下颚,这人痛嚎一声,跌坐在地, 一手捂脸,一手按腹。我站起来,又将他踢翻,一只脚踩住他胸膛,斥责道:“无 耻之徒,真是禽兽不如!连男人都不放过,怪不得会干出强奸妇女的勾当!离我远 一点,不然拔下你那肮脏玩意儿喂狗!”   年轻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老头则盘坐于床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 “罪过,罪过。菩萨慈悲,饶恕这些罪民吧。”   晚餐是稀饭馒头就泡菜。饭后,我洗了脸和脚,钻进被窝,准备睡觉。年轻人 脱下衣裤鞋袜,只剩一条裤衩,拿着面盆毛巾,看样子是到卫生间冲澡。年轻人刚 进去不久,中年男子便蹑手蹑脚跟了去。听到里面传出年轻人的叫骂声和中年男子 的淫笑。当真是贼性不改,我本想起来去干涉一下,想想自己的处境,长叹一声, 用被褥捂住头部。   耳中传来老头的声音:“施主,叹什么气耶?世人罪孽深重,难以救赎,菩萨 也帮不了他们。我看你是个有文化的人,非同等闲之辈,可有意皈依菩萨?”   声音越来越近,我掀开被子,看到老头已走到我床边。反正无聊,和他谈谈也 无妨。   我问:“老施主,你们信奉的是哪尊菩萨?”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为什么要尊奉观世音菩萨?他是如来佛主的弟子,法力一定不及如来,怎么 不信如来反倒信他呢?”   “施主,此言差矣。岂不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观世音菩萨的修为已经 远在如来之上,主宰着三界。我们教主便是菩萨的化身,降临世间,救苦救难。”   “你们究竟是什么教?教主又是谁?”   老头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别人称我们为观音教,在我们内部,叫做‘菩萨 极乐教’。至于教主,暂时保密,你若加入本教,出去后我会带你去见他。”   “那么,你们观音教的教义是什么?”   “本教的宗旨,就是要帮助世上贤达之人,脱离苦海,往升极乐。”老头手指 卫生间,接着说:“此等庸夫,本教不屑为伍。”   我又问道:“加入贵教,要交纳费用吗?”   “普通教众,无需交费。但若交纳一定经费,便可升级成为VIP。”   “地位上有哪些区别呢?”   “普通教众只能参予一般活动,比如教内集会、集体坐禅等;VIP则可以参 加教内交友,若找到称心如意的,进行阴阳双修,效果更佳,还有机会得到教主及 座下几大弟子的指点甚至直接传功。”   “要交多少钱才能成为贵宾?”   “VIP也分为几级,三级两万,二级五万,一级八万。”   我笑道:“好高的门槛儿。”   老头颇为认真地说:“似施主这等人物,难道还会在乎那区区身外之物?如今 这世道,纷争四起,人类大难将至,施主不想修得仙体、早离苦海么?”   我又笑道:“苦海谁不想离?只是那仙体,如何才能修得来呢?”   老头正欲解说其“仙道”,卫生间里那两人出来了。老头说了句“施主三思”, 便回到自己床上去。   那中年男子瞟了我一眼,神情间很是得意;年轻人则是一脸沮丧。   第二天早餐时,老头又凑过来悄悄问:“施主,怎么样,加入本教吧?”   我说道:“老人家,在这高墙之内,少谈这些无端之言,多想想怎么能成为自 由身吧。”   上午,向律师来见我。交换了一些情况后,向律师道:“马博士,你的问题本 来可大可小,但警方为什么抓住不放?是不是还有别的原由?”   我答道:“向大律师,请你相信我,所有的事我都已告诉你,绝没有瞒着什么。”   向律师道:“马博士,这件事里面也许有古怪。”   我无奈地说:“事情既已出了,就让法律作裁决吧。”   最后,我让向律师无论如何想办法把我从现在的住处调到单间去。向律师说, 小事一桩,没问题。   向律师走后不久,谢无锋来了。我把研究所近段时间的工作拜托给他,并要他 将我的微机收藏好。   刚吃过午饭,我就被转到了一处单人间,屋子虽小,落得清静。躺在床上,脑 海里浮想联翩,怎么也睡不着。   一名警察在铁门外喊道:“马啸天,有位女士要见你。”女士?会是哪一位?   夹在两名警察中间走进接待室的门,来的这位女士已经叫起来:“啸天!啸天!” 是圆圆。   我和圆圆都坐下来,当中隔着石桌,石桌之上则用厚实的玻璃钢分开,上面开 了个小窗洞。透过玻璃,见圆圆眼里泪光隐隐,却无法为她拭去泪水。   我露出笑容,说道:“大小姐,你哭什么?这里环境挺好的,我也不用工作了, 不是如同休假吗?”   晶莹的泪珠从圆圆眼眶涌出,滚落到她粉红的脸颊上。“啸天,你别蒙我,我 都二十六岁了,你当我还是小女孩吗?”   我又笑道:“大小姐,没你想的那样糟。眼泪流多了容易变老的,你就别哭了, 啊?”   圆圆哽咽道:“啸天,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宽心才这么说的。可是,看到你被 关在里面,我的心很痛。”   我收起笑容,说道:“圆圆,看到你流泪,我的心也很痛啊。”   圆圆咬紧嘴唇,转过头去,擦干眼泪,回头对我说:“啸天,我不会再哭了。”   看着圆圆脸上残留的泪痕,我心潮激荡,她真是太在乎我了,只恨我此刻不能 拥她入怀,用满腔柔情给她以慰藉。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圆圆,你对我太好 了。你怎么知道我关在这里的?”   “刚才我到研究所去找你,碰到谢总管,他告诉我的。”圆圆接着问:“啸天, 你进来一天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在这边跺脚挥臂,说:“你看到了,真的没什么。只是昨晚住的地方人多有 点吵,今天已经换到单间去了。”   正与圆圆说着话,汪警官走进来,对我说:“马博士,有记者要采访你。”我 想,见见记者,也许可以争取舆论,便叫圆圆先回去。圆圆把我看了又看,说: “啸天,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恋恋不舍地走出去。我对汪警官说:“好,让记 者进来吧。”   记者进屋来,我认出正是上次采访过我的那人。我笑着招呼道:“你好,记者 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记者道:“马博士,鄙人姓毕名一刀,你就叫我小毕或者一刀都行。马博士, 今天该有空吧?”   我答道:“一刀先生,有没有空要看汪警官怎么安排,我现在可没有自己安排 时间的自由。”   汪警官在一旁堆笑道:“毕记者,马博士,你们可以慢慢谈,慢慢谈。我先告 退。”   毕一刀把记者那一套行头放到桌上,在对面坐下,开始提问。   “马博士,据闻你创建雪原生物研究所的资金是由张炯提供的,这是真的吗?”   “不错,但是我并不清楚张炯钱的来路。”   “马博士,你觉得在这件事上有没有责任呢?”   “我想,是有些失于察查吧。”   “有人认为,你有帮着洗钱的嫌疑,对此你怎么看?”   “悠悠众品,谁也堵不住。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法律会还我清白。”   “马博士,我们换个话题吧。你有女朋友吗?”   “一刀先生,私生活方面,实在不便相告。”   “马博士,别介意,我也就是好奇才问问。象你这样年轻有为而又英俊潇洒的 科学家,身边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刚才出去的那位,想必是马博士的好友吧?”   我站起来,说道:“毕大记者,恕不奉陪。”转身出门。毕一刀在身后说: “马大博士,你不说我也会查到的。”   元月十六日上午,我在接待室见到了小雪。她的眼眶有点黑,象是睡眠不足。 我们静静地对视,读着彼此的心曲。数分钟后,小雪才开口:“大哥,出了事你要 及时通知我。”   “小雪,我不愿看到你为我的事而操心。”   “可是,你不告诉我,不是叫我更担心吗?昨天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你被羁押。 我一晚都没睡着。”   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但我还是听清楚了,一阵感动伴着愧疚。我觉得鼻子有点 发酸,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小雪,新闻上怎么说?”   小雪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欲言又止。我追问道:“小雪,你怎么了?快 说啊。”   小雪想了想,铺开一张纸,在上面急速地写着。写完后,把纸竖起来,朝向我。 仔细一看,上面写了两行娟秀的小字:“风流博士陷囹圉,部长千金探情郎。”   我在心里骂道:“该死的毕一刀!”   小雪幽幽地说道:“大哥,那个圆圆原来是部长千金哪,你怎么没向我提起过?”   我坦然道:“小雪,圆圆是谁家的千金并不重要,我爱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父 亲是什么部长。相反,她的这个家庭背景还差一点将我们拆散。”我述说起与圆圆 的一些前尘往事。   泪花在小雪眼里蓄集。我的心慌乱起来。在我的印象中,小雪一向是位性格坚 韧的女孩,很少见她流过泪。我惶急地说道:“小雪,你……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小雪用手绢拭去泪珠,露出笑颜,缓缓说道:“大哥,你没错,是我自己不知 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听了你和圆圆的故事,发现你和她都是情义深重的人,我为此 而高兴;我和你相识却在圆圆之后,又叫我好生忌妒和感伤。”   “小雪,谢谢你能理解我。在我心中,你和圆圆同等重要。”   “大哥,于理虽能解,于情却难受。”   小雪走后,我反复回味她最后这句话。是啊,一个现代女性,不管她的心胸有 多宽,终究是难以接受二女事一夫的现实。常言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 的人生也是注定了不如意的么?   十七日,向律师来保释我,未获批准。向律师还告诉我,雪原生物研究所已被 警方搜查过。   十八日,向律师前来辞行,说张炯一案开庭在即,他即刻飞往五羊城为张炯作 辩护。小雪又来看过我,还买了些水果饼干。但是仍不见圆圆的身影。她出了什么 事?真令人揪心。   十九日上午,圆圆终于来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迫不及待地问:“圆 圆,这几天你怎么了?”   圆圆气愤道:“都是那些记者太无聊,我来看你,关别人什么事?却被记者们 拿去到处渲染。”   我想起小雪给我看的纸条,便明白了,说道:“圆圆,是不是你父亲也看到了 那些无聊的新闻?”   圆圆点点头,说:“爸爸大发雷霆,将我关在屋里不准出来,还帮我请了假, 班都不让我上。今天我央求妈妈放我出来的。”   我心疼地说:“圆圆,委屈了你。今后你就少来这看我,以免惹你父亲生气。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圆圆说:“啸天,你放心,我才不怕他。只是,要让他帮你的忙恐怕会很难了。 我会再去求他的。”   圆圆从窗洞中递给我一个盒子,说:“啸天,快趁热把它吃了。”   打开盒盖,香气扑鼻,引得我直流口水。   趁着我吃东西,圆圆拿出她的微机,对我说:“啸天,你看看是谁?”圆圆站 起身,把微机屏幕尽量往我眼前送。“王叔叔!”我叫出声来。圆圆手指一动, “王叔叔”便说起话来:“小天,得知你进了看守所,我心中很难过。公务繁忙, 恐怕无法前来看你。小天,你要积极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争取从轻处理。人生的 道路很漫长,一时的挫折算不了什么,要从挫折中吸取教训,堂堂正正做人……”   圆圆稍作调节,小屏幕上又出现了洪教授的形象,听到了洪教授的声音:“啸 天哪,你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若有冤屈,一定要告知我,我会全力支 持你,在知识界,我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交友一定要慎重。 良友是成功之母,恶友是失败之源……”   此时此刻,听到师长的关怀和教诲,心里既感到温暖,也受到震撼,或许,当 初接受张炯的投资,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吃完后,我对着微机镜头,对王叔叔、洪教授的关怀表示感激,并表示要对过 去进行认真的反省,不断完善自己。   “圆圆,真是谢谢你,帮我联系王叔叔和洪教授。”   “啸天,你别婆婆妈妈,谢这谢那的。要谢的话,你还没有谢我给你买的好东 西呢。”   “什么?买的?我还以为是大小姐亲自给我做的呢。”我故意说道。   此后,圆圆天天上午到看守所来,每次都带着好吃的,还常常变着花样。小雪 则是隔一天来一次。老天保佑,她们还从来没遇上。有时我甚至怀疑,她俩是不是 约好了的,时间上总能错开。我是希望她俩早碰面呢还是晚碰面呢?我说不清楚。   二十二日,向律师回来,说张炯案一审结束,张炯被判死刑,缓期两年,而张 炯已表示不会上诉。   向律师道:“马博士,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但是此案控方事实清楚,证据充分, 实在无从辩驳。”   我平静地说:“向律师,人力难以回天,你不要自责,这也是张炯应得的惩罚。”   二十三日下午,向律师急急赶来,坐下便说:“马博士,我刚接到法庭通知, 你的案子将于二十六日开庭。我们时间紧迫,要抓紧准备。”   “好,这一天早晚会来,迟来不如早来。向律师,准备工作就拜托你了。”   我们就有关事宜作了简短的商量。   二十四日上午,圆圆来看我;下午,小雪也来探视。听了二十六日开庭的消息, 她们口里劝慰着我,但能感觉出她俩的心头都有些凝重。   二十五日上午,圆圆又给我买来美食。正吃得有味,猛地瞥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楞住了,含在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吞下,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圆圆看到我的表情, 也回过头去。她们俩互相打量着,一会儿,圆圆站了起来。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呼吸急促,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俩静静地站着,还好,不象要撕打的样子。圆圆背对着我,我只看到小雪的 脸,平和安祥,没有恨也没有怨。   过了片刻,小雪轻启朱唇,微微含笑,说道:“你就是圆圆姐姐吧?我叫小雪, 很高兴见到你。”   圆圆会作何反应?我的心再次悬到半空。   “小雪?我听啸天常提起你,果然是冰雪聪明,楚楚动人。来,先坐吧。”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她俩并排坐下,一齐望向我。这一来,又弄得我慌了手脚。我该做什么?说什 么?和谁说?我憨憨地笑着,慢慢地低下头,回避她们的目光。   小雪把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说:“大哥,来,吃个苹果。圆圆姐姐,你 也尝尝?”   圆圆嘟了嘟嘴,跟着说道:“啸天,快把盒里的东西吃了,待会儿就凉了。”   我僵在那里。小雪解围道:“是啊,大哥,你先吃热的吧。”   我闷头吃东西,吃得很慢,也不出声,只希望这盒里的东西永远吃不完。   三个人就这样尴尬地沉默着。过了一阵,听小雪说道:“圆圆姐,你对大哥真 好。”   圆圆接话道:“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他的心又不是长在我身上。”   “圆圆姐,大哥很在乎你的。大哥曾向我讲起你们以前的故事,你们的感情那 么深厚,叫小雪好生羡慕。”   停了片刻,圆圆才道:“那些事情,他还没有忘记吗?小雪妹妹,男人们的话 有时不可信的。”   我细细地咀嚼――盒子里的食物和她们俩的对话,每一句都拨动着我的心弦。 这时,我真想说:圆圆,我是真心的。   “圆圆姐,你觉得大哥是那样的人吗?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最清楚的。”   还是小雪更了解我。小雪接着说道:“圆圆姐,小雪为你和大哥祝福。”   不对劲儿,这话里有音。我抬起头来,注视着小雪。圆圆也听出了不对,问道 :“小雪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雪淡淡一笑,说:“我母亲的病情日渐加重,我在国外的一个朋友让我带着 母亲出国看病。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心往下沉。我差一点喊出来:小雪,你这是何苦?   圆圆拉起小雪的手,说道:“小雪妹妹,你不要做傻事。你以为你这一走,就 能解决所有问题吗?就能断绝啸天对你的思念吗?就能让姐姐我心安吗?你不能走。”   圆圆真是替我说出了心里话。   小雪却神情凛然、语气坚定地说:“圆圆姐,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等大 哥的案子一了结,我就会立即出国。好姐姐,我先走了。”   圆圆使劲把小雪拉住,说道:“好妹妹,你再和啸天谈谈,我先走。”又对我 说:“啸天,你就别在那假装吃了,把盒子递出来。”   圆圆走了,我看着小雪,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许久,我才说道:“小雪, 你不应该选择逃避。”   小雪答道:“大哥,逃避若能解决问题,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可是,如圆圆所说,真能解决问题吗?你真能舍得我吗?小雪,你别傻,我 不会让你走的。”   小雪眼里又噙满了泪珠,轻轻一碰,它就会滚落。小雪轻声道:“大哥,你别 说了。你若是再劝我,我明天就离开。”   我掩藏起心里的痛,说道:“好,我不说了。”停了一会儿,我问:“小雪, 今天你是有意撞见圆圆的,是吗?”   小雪点头道:“嗯。我在看守所门外观察过,见她上午来,所以我前几天就在 下午来。我一直想见见她,明天你就要开庭了,我怕难再有好机会,所以刚才就跟 在她后面进来了。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小雪,我怎么会怪你?其实,我也想着你们能碰碰面,了解了解。”   “大哥,圆圆姐是个好女人,值得你为她付出全部的爱。大哥,你就把我忘了 吧。”   “雪儿,我的心你了解。你要走,我无法把你强留住,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爱 你、想你。”   “大哥,你不要再说了。”小雪泪珠跌落,起身跑出了门。   我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小雪留在桌上的水果,直到警察来带我回住处。   吃了晚饭,我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问题,想着想着,似乎元神出窍了。我 的灵魂看着我的躯体:这个人是谁?他坐在那里干什么?他在想什么?我是谁?那 个人就是我吗?……   二十六日上午八点,数名警官、警员“护送”我来到首都第五刑事法庭,被推 上了被告席。向律师和他的助手坐在侧前方,在旁听席上,我看到了圆圆、小雪、 谢无锋和研究所的其他同事。圆圆和小雪坐在一起,想不到她俩竟已形同姐妹一般。 来了不少记者,时而将闪光灯对着我拍个不停。   八点半,主审法官宣布开庭,首先由检控官宣读公诉词。我注意地听着,指控 我的主要罪名是涉嫌替张炯洗钱。   读完讼词,向律师站起来为我申诉:“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马 啸天博士于2087年创建雪原生物研究所,急需资金。而此时,他的老同学、投 资人张炯通过银行把钱汇给他。于情,张炯是马博士的老同学,使他很容易相信张 炯;于理,钱是由银行汇转的,他不大可能去追查出钱的来历。所以,本案中,我 的当事人是无辜的。”   检控官道:“是不是无辜要用证据说话。马啸天,下面问你的话,请你如实回 答。张炯是不是对你说过他的钱是怎样来的?”   第一个问题就把我难住了。该怎么回答?我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张炯确实 告诉过我,他的钱是走私烟草所得,可是,如果承认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不承认, 又觉得于心难安。我感觉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检控官催促道:“马啸天,请你回答:你是不是知道张炯的钱的来路?”   我脑海里回荡起王叔叔的话:“做人要堂堂正正。”便答道:“是。不过张炯 只告诉我他的钱是走私香烟所――”   检控官打断了我的话:“马啸天,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我听到法庭上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管他呢,说出了真话,我感到心里放下一 个包袱,有一丝畅快。我望向圆圆和小雪,见她俩也向我点着头。   检控官拿出一份文档,说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这里有一份看守所的 警官讯问马啸天的笔录,上面有这样两句,我给大家念念。‘警官:张炯投了多少 钱在你那里?马啸天:一千二百万。警官:你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马啸天: 不知道。警官:我再问你,张炯的钱是哪来的?马啸天:不知道。’马啸天,你们 当时的对话是不是这样的?”   “是。”   检控官将文件交给法官,然后接着说:“各位,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马啸天确 实参与洗钱,而且他对于同一个问题的回答前后矛盾,我们不得不对他的人品表示 怀疑。这样的人为犯罪团伙销赃洗钱,也就在情理之中。再联系盛传一时的酒店事 件――”   向律师站起来,大声说:“法官大人,我反对检方用猜测性的语言给陪审员以 暗示,反对检方无端污辱我当事人的人格。”   法官说道:“反对有效。请检控方注意,不和得再使用类似言辞。辩方律师还 有问题目吗?”   向律师道:“有。”转向我问:“马博士,张炯是不是告诉过你他的钱是怎么 来的?”   “是。”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张炯告诉我,他的钱是走私香烟所得。”   “你能把具体情况说给我们听吗?”我把当日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向律师转向法官和陪审员:“各位,请注意:我的当事人并不知道张炯的钱是 从哪里来的,而是张炯告诉他,是走私香烟所得。换言之,我的当事人对张炯团伙 的犯罪活动实际上一无所知,更没有参予,钱的来路都是张炯告诉他的。张炯可以 告诉马博士:‘我的钱是非法所得’;张炯也可以告诉马博士:‘我的钱是正当途 径获得’。试问,我们就因为张炯说法的不同来确定马博士是有罪还是墙无罪吗? 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法庭上议论纷纷。   太精彩了,真不愧是当代大律师。   向律师又问:“马博士,对于张炯是否告诉过你他的钱的来历,你的回答为什 么会前后不一致?”   我如实答道:“原来我想,张炯告诉我时,也没有旁人在场,很难查实,所以 在看守所时就回答说‘不知道’。”   “那么,刚才为何又改变了呢?”   “前几天,一位长辈教导我,做人要堂堂正正。我不想再说谎,有什么后果我 愿意承当。”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你们都看到、听到了,我的当事人――马啸天博士, 人品不但并不低下,而是极为高贵。他和张炯的谈话,没有第三人在场,若他自己 不说出来,谁能证实?但是马博士遵从其长辈的教诲,不计后果,说出了事实,这 需要何等的勇气?寻常人能做到吗?换了我们自己,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向律 师环顾左右,接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诚然,在这件事上,马博士有一定 过错,在张炯已经告诉他钱是走私香烟所得的情况下他仍然使用了张炯的钱。但是, 我们也要理解一下这位年轻科学家当时创业的急迫心情,因为找不到其它的融资渠 道,使用张炯的钱实在是一种无奈的选择。现在,张炯的钱已完全退回,而雪原生 物研究所这几年对社会作出的巨大贡献,我们更是有目共睹。马博士还热心公益事 业,为慈善机构捐助了大笔款项。鉴于以上因素,我恳请陪审团对马博士从轻处理, 裁定他无罪。”   旁听席上响起了一阵掌声。   法官拍着镇木:“肃静,肃静!控方还有什么问题吗”   检控官道:“向律师纵然巧舌如簧,但事实胜于雄辩。关于马啸天参与洗钱, 我们有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检控官拿出一份文件,说道:“法官先生,我手中的这份文件是我们的办案人 员前往五羊城提审张炯时的记录,其中有这样几句对话。(办案人员)问:张炯, 你投资雪原生物研究所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张炯)答:是贩卖毒品所得;问:马 啸天清楚你的钱的来路吗?答:清楚;问:马啸天是你们制假贩毒团伙的成员吗? 答:是;问:马啸天负责什么工作?答:将钱变色;问:什么意思?答:就是把暗 钱变成明钱,把黑钱变成红钱。各位,这上面有张炯的亲笔签名和指印,请过目。”   我越听越愤怒,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气往上冲,实在按捺不住,我在被告席上 大吼起来:“诬陷!纯粹是诬陷!”   法庭上一阵骚动。法官猛敲镇木,喝道:“被告不得在庭上咆啸,否则本庭将 治你扰乱法庭之罪。”   向律师回头,示意我要克制。转头瞥瞥,圆圆和小雪也投过来焦急的眼神。我 强压怒火,不住地对自己说:马啸天,你要冷静,冷静。   法官问:“辩方律师对新的证据有什么质疑吗?”   向律师道:“法官大人,请容许我看看这份证词。”   “可以。”   向律师把张炯的证词拿到我面前,指着签名处问:“马博士,你认真看看这是 不是张炯的笔迹?”   我仔细辨认,字倒是很象张炯的,便点头道:“大概是吧。”   向律师把文件举在空中,说道:“各位,请注意,这份证词中有一个明显的漏 洞。根据警方和庭审的资料记载,张炯第一次贩毒是在2088年三月,而投资雪 原生物研究所的时间是2087年八月,这里有银行汇款的存根为证。所以,我们 对这份证词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检控官道:“被告也承认签名确实是张炯的,难道我们检调机关还会故意作假 吗?”   “有没有作假要用证据说话。法官大人,我们有两点要求。第一,对张炯的签 名和指印作进一步鉴定;第二,传张炯到庭作证。”   主审法官和左右商量了一下,用镇木拍拍桌子,宣布道:“同意辩方律师的请 求,本案择日再审,现在休庭。”   退庭的过程中,不断有记者上来提问,我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在门外遇到小 雪和圆圆,我怕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装着不认识一般,众她们身旁走过。   回到看守所,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张炯的证词。他为什么捏造事实来诬赖我? 我和他的关系虽不是很好,但也不坏呀,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陷害我的理由。不是 张炯,又会是谁?检控机关的官员?和这些人素不相识,更无怨无仇,怎会无端地 害我?是谁?究竟是谁?   二十七日一早,小雪和圆圆就过来探望我。她俩一同走进接待室,看样子是事 先就约好的。还没坐下,圆圆就先开口:“啸天,你没事吧?”小雪跟着问:“大 哥,你还好吗?”   我点头道:“你们放心,我能挺住。”   坐下后,小雪说道:“大哥,我和圆圆姐都相信你,你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圆圆在一边默默点头。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的眼眶竟已有些湿润。“小雪,圆圆,谢谢你们对我的 信任。就算其他所有的人都误解我,我也不在乎了。”……   二十八日下午,向律师赶来告诉我一个惊天消息:张炯昨晚在狱中自杀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当时身子猛颤,几乎站立不住。旧友的离去令我哀伤, 更要命的是,张炯这一去便死无对证,我的冤屈还辩得清吗?   冷静下来后,我问:“向律师,张炯是怎么死的?”   “撞墙而死。”   “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   “向律师,我对张炯的死很怀疑。光从时间上看,就未免太凑巧了。”   “马博士,对此我也有同感。但是,判死缓的囚犯自杀也是常有的事,我们没 有任何证据。若要调查的话,事涉检控和警监机关,调查取证定会阻力重重。”   “阴谋!”我愤然道。   “马博士,你也别泄气,事情未必如想象的那样糟。”   二月二日,再度开庭。法官宣读鉴定结果,张炯的签名和指印均属实。检控官 抓住张炯的证词不放,但也没有别的旁证;向律师则再三指出,张炯给我的投资是 在其贩毒之前,以此质疑张炯证词的真实性。一番辩论陈辞后,陪审员退入后堂。   半小时后,法官和陪审员鱼贯而出。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冷静,但 我的心还是“咚咚咚”地跳,象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   法官敲敲镇木,宣布:“经陪审团商议裁定,雪原生物研究所所长马啸天为张 炯犯罪团伙洗钱罪名成立。现判决如下,全体起立。”   我一阵眩晕,身子摇晃,赶紧用手扶住面前的栏杆。法官威严地扫视全场,接 下来宣判我的命运:“依照刑法第一百二十三条第一款和第一百七十九条第二款, 本案判决如下:被告马啸天,犯洗钱罪,且金额巨大,情节恶劣,判有期徒刑十二 年,并处罚金三千万。若不服本判决,可在七日之内……”   十二年!我的大好青春将在牢狱中度过,爱情、理想,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 影。我大叫一声:“谁在害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委顿倒地,耳边隐隐听 得两个女人的惊呼:“啸天!”“大哥!”……   醒转时,躺在医院病房,身上打着点滴,圆圆和小雪守在左右,一人握着我的 一只手。“啸天,你醒了。”这是圆圆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小雪则无语地望着我, 眼里暗含泪花。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用力,把她俩的手抓紧。   向律师推门进来,说:“两位小姐,医生说马博士只是由于过度悲愤,一时血 气淤塞才致昏迷,并无大碍。”   小雪轻轻道:“向律师,他已醒了。”然后退到后面,让向律师走近病床。   向律师道:“马博士,你怎么样?不要紧吧?”我回答:“没事。”向律师又 道:“好,没事就好。马博士,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我们是否提出上诉?”我 坚定地答道:“当然要上诉。向律师,这事就拜托你了。”   向律师迟疑一阵,才道:“马博士,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有些不寻常,背后似乎 有文章。以我当律师这么多年的经验,张炯证词中的疑点不小,通常情况下,法官 和陪审员不会不考虑。”   我倏地坐起:“向律师,你的意思是此案有外力介入?”   “只是我的推测。”   圆圆问:“向律师,你是说有人借这个案子故意陷害啸天?”   “高小姐,有这样的可能。”   上诉期间,我仍被关押在看守所。事已至此,心里也不去想那么多,每天只盼 着和圆圆、小雪见面的时刻。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场面上免不了一些尴尬, 但内心里却得到许多慰藉。小雪暂时放弃了出国的计划,要等这个案子上诉有了结 果再说。圆圆告诉我,洪教授已在媒体上发表公开信,质疑此案,要求司法机关彻 查;王叔叔和圆圆的父亲也在暗中打探此案的内情。我对未来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二月八日,圆圆和小雪上午一起来探视。下午五点多,圆圆又来见我,不过不 是在接待室,而是在汪警官的陪同下直接到了我的住处,还提着一个大盒子。进来 后,汪警官对我说:“马博士,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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