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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安可洛西儿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她没见过冰箱,电视机里出现的影像会
吓她一跳,音箱里发出的音乐声又使她欣喜若狂。她从没吃过汉堡,不知道世界上还
有一种味道叫“甜”,她就像个新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异了。
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连警察都不知道。没有一个叫安可洛西儿的少女失
踪。难道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本来他们都以为安可洛西儿是一名弱智少女,他们想错了。她并不弱智,只是被
长久地隔离于世,生活在一个封闭空间,她生活的世界是空白的,一问起那个世界,
少女的眼里充满恐惧。
她不是没有记忆,她是害怕,她在逃避。
诺恩在安可洛西儿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从6 岁起就在孤儿院里生活,
在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只有他的名字:诺恩。他只知道他叫诺恩,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他是个不哭不笑、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安可洛西儿害怕白色,虽然她刚出现时身着白色长袍,但她就是极度的厌恶白色。
那件白色的长袍换下后她就再也没去碰过它,她穿着玛丽的衣服,也一样是极不合身
松松垮垮的,但是她喜欢这些衣服,因为它们有颜色。
玛丽和诺恩都喜欢上了这个“大”女儿,但他们也感到头痛。他们必须让这个不
食人间烟火的小天使学会基本的生活方式,他们要花时间去照顾她,要教她如何用电
器、如何做饭、如何保护自己。不止如此,还得教她如何去辩别是非。当然,这个世
界的是非界限己变得越来越模糊。
总之,他们现在是父母,要负起父母的责任。
自从安可洛西儿来到后,诺恩就一直睡在卧室里的那床旧沙发上,他不得不把玛
丽身边的好位置让给“女儿”睡。最最尴尬的就是被“女儿”碰到他们正在亲热,他
和玛丽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
“爸爸,你不能吸烟。”安可洛西儿一脸认真的看向诺恩。此时,他正坐在电脑
前,沉浸在烟雾当中。
“妈妈说吸烟不仅损伤自己的健康还会危害到别人。”
诺恩很无耐,到哪儿都有人制止他吸烟。高中时他就迷恋上了烟草,那时他是偷
偷摸摸地吸,吉米一看见他吸烟就会皱眉头,但他从不说什么。
“我要告诉妈妈,爸爸今天吸烟。”
真是玛丽的好女儿,诺恩想道。他投降了,摁灭烟头。虽被人打断了思路,但他
没有感到不满。
“安,你为什么不到厨房里去削土豆?”他才发现原来“女儿”在做家事,真是
太难得了,他有些欣喜,但当看到安削的土豆后他又改变了想法,“为什么你的土豆
是方的?”安可洛西儿正专心的将圆圆的土豆削成一个个正方形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
安拿起一个正方体,得意洋洋地晃着:“妈妈不是总抱怨土豆滚出盘子吗?这样
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诺恩哭笑不得,不知玛丽看到后会怎么想?
“你真有创意。”他说,“你还是去厨房削土豆吧!要妈妈看见卧室里都是土豆
皮会不高兴的。”
他其实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安可洛西儿闻言收起托盘转身就去厨房,她走到门口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爸爸,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虽然纯如婴儿,但心灵却很敏感。
“不,不是。”诺恩忙解释,“我在做一个游戏程序,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安能
体谅爸爸吗?”
“能!”安可洛西儿又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离开之前还不望再订嘱一遍:“爸
爸,不可以吸烟哦!”
知道了,知道了。诺恩心里有些不耐烦。看到安走出房门总算松了口气。
他正在设计一套游戏,只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的东西。这个游戏像一部科幻电影,
主角是玩家,他们不再被动,而是主动的参于到故事中去。
游戏里的世界是一个未来的高科技世界,在这个网络控制的世界里人口发生重大
的变化。人类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控制着网络也就是控制着另一类人的天才型人类,
他们自称为“上帝的宠儿。”另一种就在天才们控制下的芸芸众生。由于他们天生平
庸愚钝,所以就必须受“宠儿”们的奴役。
这个游戏是诺恩在高中时与吉米一起创造的。这个奴役故事是由吉米想出的,玩
家在游戏的过程中就能以分值决定自己是奴役者还是被奴役者。但后来进大学后不久
他们就停止了游戏的开发,一直到现在,诺恩退学后又开始着手于这套软件。
是玛丽出现后才停止的吧。他心想。不自觉的手指又夹起了一根香烟。当打火机
点燃后他想起安可洛西儿的话,他停下动作,打火机就这样一直空点着,他看着那弱
小的火焰出神。
如果说这些聪明的人类全是特别制造出来的呢?他想道,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
到害怕。这个想法不就是把人类否认了吗?他陷入沉思中。
突然,厨房里传来安可洛西儿的尖叫声。他慌忙冲进厨房,看见她惊慌失措地举
着被烤得发黑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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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面包怎么变黑了,难道里面有毒?”食物变出反常的颜色说明变质有毒,
这是她前两天刚在电视里看到的。
诺恩感到头晕,“你把面包放在烤箱里有多长时间了?”他问。他看见烤箱在冒
烟。
“时间?时间是什么?”安可洛西儿的眼睛里又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
上帝啊!诺恩在心里祈祷。
“安,你为什么要把面包放入烤箱?它不需要放进去,这样也可以吃。”
“可是我看见电视里总是把食物都放入烤箱后才开始吃啊!”安可洛西儿一脸的
理所当然。
诺恩决定将这不好解释的问题留给玛丽,他哄道:“安看电视吧,安喜欢看电视
是吧?”电视机就在餐厅里。
果然,对方展开笑颜。诺恩过去将电视打开,里面正在正放着低俗的娱乐游戏。
安可洛西儿安静的坐在电视前,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在注视着老师的黑板。她现在
还没有判断信息价值的能力,她只是在不停的接受信息。电视正好能填补她的新奇感
和好奇心。
“安在这儿乖乖的看,不喜欢就自己换台。”诺恩将摇控器送到她手里,她点了
下头。
她是不是被父母抛弃了?看着安可洛西儿全神贯注的样子诺恩心里想道。如果真
是那样话为什么现在才将她扔到大街上?她就像一只雏鸟,无家可归的雏鸟。
可能是没有看到实质的东西,安可洛西儿开始调台。屏幕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后
停在一个科学频道上。
画面里是一间研究室,里面有各种仪器。研究人员身着白色制服在仪器前做着什
么,他们身边的电脑里显示出各种摸拟图象。研究室里给人以冰冷、严谨的气氛。
又在记述人类伟大的成就吗?诺恩想道。他看见屏幕下方被列出的该纪录片的名
称:《基因科学与癌症》时不禁想到了两个字――克隆。这是目前为止最风糜也是最
备受争议的科学技术。现在还只是克隆羊克隆狗什么的,一旦出现克隆人那这个世界
会不会乱了套?宗教界首先就会摆出不可容忍的姿态向科学界发难;恐怖分子又会以
道德精神为由开始发布恐怖袭击;天性敏感的人又会为自身的存生产生怀疑,陷入迷
茫中。人类真是伟大,他们不仅已威胁到其它生物的生存,还企图改变自己的生存方
式,他们力图于将这个世界完全控制在手中以取代于信仰中的上帝。
诺恩冷笑:人类真的要变成上帝了?
安可洛西儿完全被节目吸引住了。她全神贯注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显微镜下
被放大了几千万倍的细胞切片出现在画面上,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吱吱”的叫着,科
学家白色的身影在镜头前晃动,他们面带微笑的告诉你实验台上的试管里哪些是细胞
的培养液,哪些是药物。他们还和蔼的告诉你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致力于什么,他们
的工作有多重大的意义。
安可洛西儿安静地看着,静得出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着,轻轻
地颤着。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太阳穴处的蓝色血管一起一伏的跳动着。她改变
了自己的坐姿,她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双膝,这种姿势就像是回到母体里的胎儿,
她的身体在发抖。
“安不要呆在里面,安不要在里面……”她自语道,“救救安……救救安……”
诺恩听到安可洛西儿的喃喃自语,他回过头,发现她的异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颤抖的身体拼命地蜷缩起,满眼恐惧地看向前方。
“救救安…救救安…爸爸…”她重复着,“爸爸…爸爸…救救安…救救安…”
“安!安!”诺恩唤她,“爸爸在这里,爸爸就在这里。”
“爸爸,爸爸…快来救救安…救救安…”
“安!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就在这儿呀,爸爸一直在你的身边呀!”诺恩摇晃起
她,抱住她,试图唤回她的神志。她的目光变得呆滞,就像是一个没电的娃娃。无论
别人怎么呼喊都无动于衷。诺恩无计可施,他突然想到了镇定剂,他立刻去药箱拿药。
电视机里仍在播放着那个医学的纪录片。小白鼠的叫声,科学家们沉稳缓慢的声
音,还有安可洛西儿失神的自语声交织成了一种如教堂里颂经般空洞的声音。
诺恩拿来药给安可洛西儿服下,她没有反抗,仍像个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诺恩察觉到她的双眼始终盯引着电视机。他忙关上电视,安可洛西儿恢复了些神
志将脸转向他,问:“爸爸呢?爸爸在哪儿?”
“我就是啊,我一直在这里。”
“不,你不是。”她机械又呆滞问,“爸爸…爸爸在哪里?”
“你累了,去睡吧!”他抱起这个瘦弱的少女。安可洛西儿躺在他的怀里仍不停
的在问他:“爸爸呢?爸爸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安可洛西儿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黑暗。好黑呀!这里到底是哪
里?我在哪里?她虽然害怕,但没有恐惧,她平静地在黑暗里行走。四周静得出奇,
她只感觉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地她开始放松自己的神经,虽然黑得什么都看不
见,静得没有声息,但她觉得安全,那种被黑暗包裹住的,宛如在母体里的安全。这
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隐约地,她看见一个人。黑暗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
那里。她好奇地向他走去,那个人的身体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晕,就像是一盏路灯在
静谧的夜里孤独地守候着。渐渐地,她看清了那个人,她的眼睛霍然一亮:“爸爸!”
她叫道,向他奔去。
那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一头金发在黑暗里散发出如月亮般
柔和的光晕,他的眼睛与安可洛西儿的一样是灰色,冰冷的灰色。他没有发现向他奔
来的女儿,他仍旧站在原地,神色焦急地看着手表。
“怎么还没来?”他自语。
“爸爸,爸爸!”安可洛西儿叫道,上前拉扯他的衣服。让她不解的是对方没有
任何反应。
爸爸为什么不理我?难道他看不到我?她心里着急,抱住他拼命的叫喊。
“爸爸,爸爸!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那男人突然高兴的大叫一声:“安!”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安可洛西儿向前跑去。
“爸爸――”安可洛西儿跌坐在地上。她看着自己的爸爸向另一个人跑去,那个
人的身影很熟悉,她的脸渐渐地由模糊变得清晰。当她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不禁叫了起
来:“不可能――”那张脸正是她,那个和爸爸在一起的女孩正是她安可洛西儿?!
怎么回事?那个女孩是谁?她不是安可洛西儿,她不是,我才是安可洛西儿。震
惊过后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冲着黑暗中的两人喊道:“你是谁?那是我爸爸,是我
爸爸。你是谁?”他们没有听到她的呐喊,像是他们压根就没发现她的存在。他们像
其他所有的父女般欢欣的说笑着。
爸爸温柔地抚摸着另一个安可洛西儿的头发,脸上带着疼爱的笑容。
“爸爸!我在这里。安可洛西儿在这里,你的女儿在这里呀!”她失声喊道,
“我才是安可洛西儿,她不是。”
忽儿,两人都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静得没有声息。这时她才感觉到黑暗
的恐惧。
黑暗中蕴藏着无数未知,正是这些未知让人害怕。
没有人吗?没有人吗?她跌坐在地上,孤独无助。
“你好呀!”有人在对她说话。她抬起眼,看到了自己的脸。另一个安可洛西儿
正微笑着看她。
另一个安可洛西儿,同样的瘦弱苍白,但比她更多了一份病态和优雅。此时她正
带着那种优雅的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好呀!”另一个安可洛西儿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谁?”她问道。
“我是安可洛西儿呀!呵呵!”她笑出声,像是她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不,你不是!”她激动起来,“我才是安可洛西儿,你不是。”
另一个安可洛西儿听到这话后大笑起来。
“你不是安可洛西儿,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我接近爸爸,你把爸爸还给
我!”
另一个安可洛西儿看着她的失态同情的摇了摇头,“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安可洛西
儿?”
她被问住了。但她仍怒目瞪向她。
“是你一直弄错了,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安可洛西儿,我才是。而你,是见不得人
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愤怒又迷茫的看着她,摇摇头。
另一个安可洛西儿发出一声冷笑,拔下自己的一根金发,放在她的眼前说:“看!
这就是你。”
这时黑暗中响起爸爸的声音:“对,这就是你,这就是你……”
安可洛西儿瞪大眼睛。她看着那根头发,看着另一个自己,顿时陷入绝望中。
“不,不――”
猛地睁开眼,这是她熟悉的房间。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没错!刚
才那是在做梦,是恶梦。这里是她家,这里有她的妈妈,有她的爸爸。她的爸爸是个
很年轻很帅的人,不是那个金发中年男子。
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她感到奇怪。这时玛丽走进房间,她问玛丽:“妈妈,爸爸
呢?”
“爸爸去打工了,你想爸爸了?”
“没有。”她说,“妈妈,现在几点了?”她发觉天已经黑了。
“快九点了,你要不要起来吃点什么?”玛丽在电脑前整理自己上课的笔记。她
已经简单的吃过晚餐了,见安可洛西儿睡得熟就没有打搅她。
“我不饿,现在不想吃。”她说,显得无精打采。
“你的土豆真有趣,我喜欢。”玛丽说。安可洛西儿闻言笑了。她下了床,走到
玛丽身边。这时她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下雨了,爸爸带伞了吗?”她担心起诺恩。
玛丽很认真的做着笔记,没有回头:“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可能没带。他走的时
候应该还没下雨。”
安可洛西儿望了眼窗外,轻声地走出卧室。她拿着两把雨伞,又走到电视机前从
电视机旁的花瓶下抽出一张记有诺恩打工地址的纸条,然后无声息地开门走了。玛丽
在卧室里专心致致的整理笔记,丝毫没有发觉安可洛西儿出去了。
今天的POWER 少有响起了别人的歌声,老牌摇滚乐队邦* 乔维的《IT`MYLIFE 》。
玛莱娜的嗓子哑了,她不能唱歌了。
歌声热烈又自由的在酒吧里回荡,这激昂的歌声仿佛唱出了歌者的灵魂,他的灵
魂在自由的飞。
诺恩在吧台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一直在想安可洛西儿,服下镇定药后她很
快就睡着了。她这是怎么了?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怕成了那个样子?还有她为什么一
直在喊爸爸?她说他不是她爸爸,难道她记起自己的父母了?如果她想起自己的父母
是谁的话这应该是件好事。
萨沙又来到他的面前,他看到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不禁皱起眉头。
“你把自己当成烟囱了?”他说,随手抽掉诺恩的烟。
“干什么你?”诺恩不满地瞪着他,警告道,“你少管我!”
萨沙第一次看到诺恩发脾气,他愣了一下,随后又换上一贯的孬笑,道:“你有
心事?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能帮你。”诺恩看了他一眼,他的样子很不真诚,倒像是
在幸灾乐祸。他一直都是一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看不到他的内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聊。”他轻叹一声。
“我曾经听过一个有趣的结论:说‘烟是奶嘴的延续,当男人感到孤独、失望、
疲劳的时候,有烟在手,就仿佛婴儿含奶嘴可以止住哭声一样。’这可是行为学家的
研究结论噢!”说完他朝诺恩咧嘴傻笑。
诺恩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笑出声。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说。同时又想起萨沙说过他没上过学,一直在工作
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对这些很有兴趣。他问:“萨沙,你几岁就缀学了?”
萨沙想也没想的说:“没上过学,一天也没上过。我一直在工作。”
“是吗?”诺恩不相信,“那你都在干些什么?你都在做些什么工作? ”
萨沙的表情阴沉了一下,诺恩的心缩了一缩。可是他马上又看到萨沙欢快的,对
一切都毫不介意的笑容。他抬眼看着天花板,上面吊着漂亮的水晶灯,灯光闪闪烁烁
地晃人眼。他想了一会儿,开始扳起手指头计算:“我做过什么?让我想想。……酒
保、歌手、清洁工、高中生、机修员、宾馆的服务生、司机、保镖、飞行技师、警察
还有――”他看了诺恩一眼,“男妓。”
诺恩差点将喝进口的冰水喷出,他被呛的直咳嗽。
“真的?”他问。
“假的。”说完对方夸张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他可能从来没有说过真话。
“不过土耳其的浴场可真是太豪华了,我还真的很想念呢!”他一脸的陶醉。
诺恩扯动了下嘴角,无趣的从制冰机里拿出冰块放进嘴里咬起来。冰块被咬得
“咔哧”作响,他的表情咬牙切齿,很是凶狠。
这时,酒吧的门被打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怯怯的。
这个时候是很少有人会来的,而且外面还在下雨。诺恩注意了一下,惊得差点被
冰块给噎住。
“爸爸!”安可洛西儿叫道,酒吧里有几双眼睛诧异的抬起又迅速的回归于****
动的浪潮。诺恩此时真想挖个洞钻进去,特别是有萨沙在身边。
“爸爸,我来给你送伞了。”安可洛西儿兴奋的向他跑来,将伞高高的举起。
萨沙看着跑来的安可洛西儿,问道:“爸爸?她是你的女儿?”他看到诺恩涨红
了脸,不禁嘲笑起来,“诺恩,我一直以为你很年轻,应该和我同龄,没想到你已经
是一个父亲了。女儿都这么大了!”
“爸爸,伞。”安可洛西儿将雨伞递给诺恩。诺恩接过伞,责备的问:“你怎么
来了?谁让你出来的?”
“爸爸,你不喜欢我来给你送伞吗?我做错了吗?”她带着几分委屈说道。
诺恩开始头疼了。萨沙又活跃了起来,他来到安可洛西儿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
头,开玩笑的说:“诺恩,你女儿真体贴呀,下雨了还来给你送伞。”他又问安可洛
西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安可洛西儿警觉地看着他,说:“我叫安可洛西儿,我不知道自己几岁。”萨沙
看向诺恩,他对他无奈的摇摇头。萨沙有点明白了,他又问道:“安可洛西儿,这名
字真好听。告诉叔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其实应该是哥哥,可是都叫诺恩是爸爸了,
那他也只能自称是叔叔。安可洛西儿躲开萨沙的手,她不友好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
到诺恩身边。她的脸上分明的写着“我不喜欢你”几个字。
萨沙很无趣地端着托盘离开了。诺恩感动于安可洛西儿来给自己送伞,他在她的
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在他低头时,安可洛西儿在他耳旁说道:“他的眼睛让我害
怕。”他知道她说的是萨沙,他有些吃惊。他想到在孤儿院时他也曾因为有着这么一
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而遭到排斥和厌恶,孤儿院里的保育员都不喜欢接近他,他们背地
里说他有着一双邪恶的眼睛,像极了魔鬼。
安可洛西儿进来时,有几双眼睛注意到了她,他们都惊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
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不过有一双眼一直在看着安可洛西儿。这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睛
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安可洛西儿,她紧紧的盯着她。
玛莱娜自安可洛西儿一进来就认出了她,她的心头一紧。当她看到她是来找诺恩
时她的心松了下来,但又充满疑惑。她看到安可洛西儿与诺恩亲密的样子觉得不可思
议。她丢下正在闲聊的客人,躲到角落里打电话给情人。
“霍尔,是我。”她说,“我没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你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又住院了?……准备做手术了是吗?是移植手术?……你别担心,手术一定会
成功的。呃……霍尔,你女儿今天好吗?我是问你今天去看过她没有?她现在是最需
要你的时候。什么?你现在还在她身边?……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对,这
段时间你是要多陪陪她。……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我没事,我只是想你,但
你现在不应该在我身边。不怪你,不怪你。我也在为你女儿祈祷。那好,再见。我爱
你。”玛莱娜关上手机,透过烟雾盯着他们。奇怪,她想道,难道真是只是巧合?这
世界上还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诺恩安排安可洛西儿坐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为她倒了一杯柠檬汽水。安可洛西
儿看着直冒汽泡的汽水,表情有些失望。她指着客人们的鸡尾酒说:“爸爸,我要那
种粉红色的水。”
“不行,那是酒。”诺恩一口回绝,“等安成年了才能喝酒。现在只能喝饮料。”
他又想了想,“那喝橙汁好吗?是橙色的水。”
“不,我要喝粉红色的水。”安可洛西儿不肯让步。
“不行就是不行。”
“那,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年?”
诺恩抓了把头发,“等你十八岁吧。”他说。心想她可能会问“那我现在几岁啊?”
果然――“那么我现在几岁了?”安可洛西儿睁着婴儿般纯亮的眼睛问。
诺恩已经把头发抓得像稻草一样乱。
我怎么会知道你几岁?他心想。这时手机发出急催的铃声,他看到玛丽的照片在
外屏上一闪一闪。他接起,听到玛丽焦急的声音:“诺恩,出事了!安不见了,她不
见了。”她的声音透出她内心的慌乱。
诺恩看了眼安可洛西儿,说:“她在我这儿。你不知道来给我送伞吗?”
“不,我不知道。谢天谢地,原来在你那儿。”他听到玛丽长长得呼出一口气。
“我们的女儿真伟大,不是吗?她已经能独自行动了,还会坐车了。我们应该高
兴。”
“对!对!她喜欢你那里吗?她还未成年,不能进酒吧的。”
“我只给她喝汽水。我告他们她是我的妹妹。有一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可把他
们给羡慕死了。”诺恩说得有些得意。
“那么晚上你们一块回来吧!我等你们。”玛丽挂了电话。
诺恩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要下班了。他环顾四周,正巧与玛
莱娜视线相对,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对方躲开了他的视线。
老板娘今天是怎么了?他纳闷。她到底在躲闪什么?
安可洛西儿将喝完的杯子递到他面前,嚷嚷着:“好喝,安还要!”
三口就喝完了?诺恩眯起眼看她,也嚷嚷开了:“少喝些,这东西喝多了会缺钙
的。”
然后安可洛西儿又开始了她的“365 个为什么”。
霍尔这一个月拒绝了所有的应酬,他没有心思工作,他只想专心地培在女儿身边。
女儿必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这是她活下去的一线希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
去,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他半躺在病床边的沙发上,他很疲劳。女儿安可洛西儿睡着了。他看着熟睡中的
安可洛西儿,看到她在微笑,他也笑了。这真是上帝赐给的他的天使,她那么圣洁、
那么美好,与她的母亲一样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宝石。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将她守护着
但还是逃脱不了失去她的命运。他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他的心灵早就污秽不堪。
秘书罗德曼轻声走进病房,他怕吵到小姐,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总裁,他们已
经发现了她的行踪。”
霍尔的身体由于兴奋而颤抖了一下。他看向罗德曼,示意他说下去。
“她被一对年轻人收留,那对年轻人已经向警察请求过寻找她的家人。现在她还
住在他们家里。”说着秘书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递给霍尔。
霍尔一张张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一张少女的照片上,那个少女就是安可洛西儿。
与正躺在病床上的安可洛西儿一样,不!有一点不同,那个安可洛西儿在笑,健康的
笑。而他的安可洛西儿却在忍受病痛的折磨,是那么苍白和孱弱。
“我希望马上办好这事,我说的是马上。”他的脸上显现出少有的狠劲。
“是的,我立刻命令他们去做。请您放心。”秘书说。
“另一个情况怎么样了?”他问,疲惫地闭上眼。
“格拉斯教授说情况很稳定,但离完全期还有一段时间。”
霍尔挥挥手,秘书退出病房。
安可洛西儿醒了,她模糊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爸爸,你要他们去干什么?”她问。
“没什么,是工作。”霍尔温和的笑着。他抚摸着女儿的头。
“格拉斯教授是谁?”她又问。
霍尔笑笑:“是爸爸的一个朋友,很伟大的科学家。等安做好手术恢愎了健康,
爸爸就把他介绍给你变识好吗?”
安可洛西儿温顺的点点头。由于病痛的原故使得她比同龄的孩子更敏感,她已经
察觉出爸爸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说起手术,她心里有些许不安,
她知道心脏移植手术不仅是难度极高的手术,更为重要是还需要一个鲜活的、不会起
排斥反应的心脏。她已经知道了心脏的来源,这就是她不安的原因。
“爸爸,没有了心脏,那个狒狒会死的。我不想用剥夺生命的方法来使自己活下
去。”
霍尔听到这话心被猛揪了一下,他抚摸着女儿的苍白的脸,说:“安,那只是只
狒狒,只是一个动物。它的心脏能与人类匹配那是它的荣幸,它会为自己能解救一个
人类而感到骄傲。”
“可是爸爸,这真的有用吗?”
“有用,一定有用。”霍尔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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