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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辈留的后路   青子与老扁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野猪!”   走着走着,老扁又想到了枪,想到了枪就又想到了青子没上几年”学”的事, 他忍不住又问:“青子,你为什么不多念几年书?”   “学堂离家太远,天天都得让爸接送,十几里路,来来回回误了爸很多功夫, 再说了,咱山里念那么多书干么?能识数就成!”   十二岁的青子的老气横秋依然让老扁吃惊,他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这就是山里 人的命运吗?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毛狗洞,老扁虽然在山里住了快一年了,可还没见过这样的 山谷,从半山腰看下就如一口天然的大井,”井壁”满是狼牙般的乱石,或隐或现 的镶在齐人高的茅草之间,谷底一眼望不穿,也看不到出口,不知道雨水是从哪里 流出去的。   “山谷下有个洞,一半往上行一半往下行,水就从那儿下去了,那个洞就是毛 狗洞!”青子如此地说。   再抬头往上看,左手边仰视也望不到山顶,要从这上去后面的人得盯着前面的 人的脚后跟了,一级一级的山路跟登天梯似的,把个老扁看得心里发毛:这地儿打 猎?自个儿还不定能立稳脚呢!   青子似乎明白老扁的心思,他指着前面的山牌说:”扁子哥,我们是去对面去, 这里不会有野猪的。”   对面是道稍平一点的山坳,就像井口上的井沿缺了一块,大坎下是一道斜斜的 山谷。两个人刚刚走到大坎上,青子就向老扁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把刀叼在嘴上, 伸手去取弓箭,老扁也立马把手伸到了腰间,就在这里,一阵嘈杂的闷哼,右边枯 草丛中,冲出一头野猪,黑沉沉的好大的块头,看起来足有二三百斤,长长的嘴上 两根白白的獠牙在月光下很是显眼,高高的宽厚的肩胛,身后却似乎有两条尾巴。   “哥,孤猪中了箭!”青子一边简短地大声喊着,一边向另一侧跑,那畜生听 到喊声,脚下不做停留,径直转向青子扑去。   青子见他成功地把猪引了过去,便正面面对着,当它冲撞过来时,青子轻巧地 一个侧闪挪到了一边。   这边老扁已张弓搭箭,可他不敢冒然发射,因为青子、野猪和他在同一条直线 上。   就在一转眼的功夫,那撞空了的畜生已调过头来,再次向青子冲了过来,青子 还是正面面对着,就在快要撞上时,他又轻灵的一挪,挪到了一边,并做了个推的 手势,可老扁眼睁睁地看他侧倒了下去。容不得老扁吃惊或是担心,那夯货已冲到 了老扁的面前,老扁想也没想――也来不急想――丢了弓箭,左脚从身前斜跨过, 挪开腿,同时向右拧身,就在老扁斜拧着身子扭转过来的当儿,那夯货前身已紧贴 着他的胯边冲出,只见老扁一张双臂,一个抱压,箍住了猪脖子。身后还没来得及 起身的青子没等叫出声,那畜生早已负着老扁冲出了丈余外……也许是去势太猛, 也许是它负不了老扁的体重,也许是它屁股上中了箭,伤势不轻,它前腿一跪,硬 生生的随惯性滑出几步,便侧倒在地,与老扁滚在了一起,生着獠牙的长嘴努力地 转向老扁想把他啃成烂泥,可老扁哪又是吃素的?只见他一叫劲,双臂往侧边一使 力,把这二三百来斤的野猪从身上翻了过去,顺势一带,早已把它按在身下,可他 的双臂还箍着猪颈,整个人又骑在了猪背上,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没听清青子在叫 什么,就失控地被那夯货背着冲下了大坎,连翻带滚地栽下了山坳。   青子的叫声象是荒野的饿狼,他捡起开山刀冲到坎边往下一看,陡陡的斜坡下 少说也有七八丈深,老扁和野猪箍在一起刚刚滚落到坳底,松动了的乱石”咚咚隆 隆”地还在往下砸。   “哥……”青子又一声长嚎,不顾生死地就往坳底冲去, 坳底已不再有什么动 静,那头大猪似乎到了大限,除了抽筋没什么别的动作与声息,老扁还骑在猪背上, 可他的一条腿被压在了猪的身下,他见到青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起来,便对他努力地 挥了一下手说:   “青子,我没事,快去叫人!”   青子的表哥与姑父随青子赶到时,老扁已被扬扬洒洒的雪片盖住了一半。两根 竹杆上绑几股绳子做成的担架架着老扁艰难地绕过毛狗洞与扇子牌,冲过狮子下巴 与彭湖寨,赶到青子家时,天已大亮,雪没有再下,浅浅的留下了一路脚印!   傍晚时奶奶已赶到,老扁再次浑身裹满了枯叶,躺在他刚来时躺着的那张床上, 青子被罚跪在床边。奶奶进门时,一把把青子从地上拽起来,何奶奶哭着说:”老 排长,你就让他跪着吧,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老姐姐交待呀!”   奶奶回头看了何奶奶一眼:”老妹子,生死在天,扁子命中注定要比我先走, 那也怪不得你们,再说青子还是个孩子!”   青子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吭声,眼睛却往老扁这边看,老扁睁着眼,可他动不了, 也开不了口――这次他的脸上也裹上了枯叶。 mpanel(1);   “妹子,我们一起来吧,青子,去弄些柳枝,你知道要什么样的吧?”见青子 应了一声,奶奶又转向青子爸妈:”建新,去熬药,玉凤,你帮我在厢房搭个单 (临时的床),生个火炉!”   老扁的右腿大腿骨折,左肩脱臼,双手在猪脖下没什么明伤,可一点力气也没 有,脑袋被滚落的石头砸了两个小窟窿,滚下来的时候,他把头紧紧的贴着猪鬃, 有一边脸也被磨伤,好在冬天衣厚,加上皮袄结实,背上虽是疼得很,可没什么明 伤!   “真是命大!”奶奶裹好老扁的头,把他放回床上时说,”伤筋折骨要百日! 让他躺上三个月吧!我儿命大,天不忍绝呀!”她转身向身边正在收拾药械的青子 :”怎么去了扇子牌?”   毛狗洞后边陡立着的山牌,就是扇子牌。   青子把老扁想偷偷的以进山为借口,去趟土州城,所以去毛狗洞打备货的事说 了。   “我也没去几次毛狗洞,地儿不熟,摔了跤,让那畜生滑了,所以……”   “青子,扁子哥是不是说过想回家?”奶奶没等他说完就问道。   “是的,扁子哥常常问我,你们怎么不让他回家?”   “奶奶”老扁很轻很轻的声音,依然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我想回家看看!”   奶奶看了老扁一眼,没有说话,她的眼里闪烁着杀气,青子看不见,可老扁的 目光却撞了个扎扎实实,奶奶的满是皱纹的脸抽了一下,由于咬紧了牙关,后腮的 肌肉凸起,一闪一闪的;扁扁的嘴挤成一条线,狮子鼻子下的鼻孔张得更大,眉头 轻锁,右眼微闭,左眼瞄着老扁,似一道闪电,要把某个东西击穿一般。这眼神老 扁见过,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被村支书指为四类分子――他现在还没有弄明白, 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定为四类分子――抓去干重活挨批斗,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里, 被派去守堤时被暴涨的大水冲走。那次,老扁从奶奶眼中看到这种杀气。几天后, 村支书就死了,没人知道原因,可老扁一直有某种感觉,只是他不敢确认,当他再 次看到这种充满杀气的目光时,他又感觉到了什么,很强烈!   奶奶已坐到了床边,一脸的慈祥与怜爱,轻柔地用她苍老而厚实有力的手抚摸 老扁没伤着的一边脸庞,轻轻地说:”扁子,你先好好养伤,奶奶在这里陪你。”   扁子又感受到奶奶的疼爱。老扁从来没有见到过妈妈,妈妈生下他就走了,当 时医疗条件差,没送医院产房,只一个接生婆,妈妈流血过多就走了,连看都没来 得急看一眼她的儿子。从此奶奶就一把屎一把尿,一勺汤一勺饭,把老扁拉扯成了 个淘气捣蛋的小子,三四岁就到处给奶奶惹麻烦,奶奶疼他,但不宠他,常常罚他 跪在大门前,但奶奶一转身,他就溜了,不知又跑到哪里捣蛋去了。爸爸出事之后, 扁子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再也不淘气,再也不捣蛋,在奶奶的严厉与慈爱管教与呵 护下,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他虽然没有父母,,他没觉得比别人少什么。 高大的奶奶是山,是老扁精神灵魂的靠山,宽厚的奶奶是海,是老扁心灵情感的港 湾,二十多年来,奶奶自始至终的爱让他忘了自己差不多是个孤儿,可是奶奶为什 么一年都不让他回家呢?儿子小雨为什么没有来过?他还活着吗?   “奶奶,我想回家!”老扁无力地说。   奶奶眼里又闪出一丝杀气,一闪即逝,她收回手,在床边轻轻地敲了敲:”扁 子,你先养伤,听话!”语气充满了严厉。   老扁知道没必要说什么了,从小时候起就这样。   “奶奶知道你心烦,默念定心经吧!”语气中又充满了慈爱。   定心经是奶奶教老扁的一种内功,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不论是什么处境,定心 经都能让人定下心来理智而冷静地思考与处理眼前的问题。老扁的心静了下来,不 再烦燥,不再迷乱,他知道,该知道的,奶奶一定会让他知道,再说,自己这次伤 得很重,躺在床上,就算什么都知道也无力解决问题,是的,奶奶说得对,先好好 养伤,渐渐的,在奶奶吞云吐雾的烟雾缭绕中进入了梦乡。   何奶奶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问青子,青子也不说,青子爸与青子妈更不会 告诉他,奶奶一直陪着他,青子是奶奶的帮手,老扁的伤势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渐 渐康复。   奶奶常常坐在床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定心经是不能每时每刻彻彻底底消除 老扁的心烦与心虑,奶奶陪老扁说话,她不劝老扁,只说自己的往事,青子却在一 边借奶奶的往事引导老扁,好像他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老扁才是。奶奶的 往事很曲折,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故事却不算离奇。老扁一直以为奶奶只不过是 个江湖卖艺出身的,因战乱与同伙走失而流落土州的,因为老一代的乡邻都这么说, 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奶奶竟然是个军人,共产党员,红军独立团的一个排长, 爬过雪山,走过草地……   奶奶出生于武术世家,祖上曾中过武举,当过武官,(至于具体什么官,奶奶 也说不清)也算是将门之后了,后因家道中落,奶奶的爸爸刘玉成竟沦到为人押镖 护院的份儿。奶奶生于兵荒马乱的时代,她出生那年,满清王朝就垮台了。在她十 几岁的时候,土匪军阀横行,当地保安团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杀害了刘玉成的 朋友――神医海天鹏一家,玉成带着朋友幸存的女儿海云仙率众落了草,占山为王, 血洗保安团后,在沂东一带声名大震,大帅”张狗肉”多次围剿都大败而归,后来 的新帅”韩草包”,为扩充势力,四处招降收编,刘玉成也被编入韩部。可是被收 编后,国军不再实现承诺,而是分割他们的力量,并总是把他们推到前线当炮灰, 刘玉成见不是路,让他的女儿――老扁的奶奶――刘金花带海云仙偷偷离开国军, 以流落在外的难民的身份去投奔红军,为自己及山上一起下来的弟兄们找条出路, 然而,就在她们刚刚在红军中立稳脚时,却得到刘玉成被处决的消息,罪名是聚众 谋反。她从此死心踏地跟随红军,并成为红军独力团的一名排长。长征时,因强健 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而没有像许许多多的战友一样永远埋葬在雪山或是沼泽地。 抗战时,她被派到南边,与战友和爱人李有光一起领导地方力量,从冲锋陷阵到后 方工作,使刘金花深深地感觉到,共产党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军队,最文明的军队, 也是最为广大穷苦百姓着想的军队,她立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党!当赶走了小鬼 子之后,刘金花遵照党的指示,在金州开了一家古玩店,以做为打入中央军的入口。 然而就在金州解放的前夕,一九四八年九月,老扁的爷爷李有光不幸被捕,已有身 孕的刘金花带着当年的随从海云仙再次流亡,几经转折,终于来到当时还是白区 (中央军统治区)的李有光老家土州仙乡李石桥,从此与组织失去了联系。在土州 落脚后,刘金花正式以儿媳妇的身份奉养李有光的父母,她安排当年的小姐妹,后 来的随从与同志,青子的奶奶海云仙,去金州城外后风山上,取回了开古玩店期间 私藏起来的其中一些珍宝,在土州这个破旧的小县城以极低的价格变卖后,购置了 一些田地房屋,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四九年,农历七月十五,土州已经解放,老扁 的爸爸出生了,当时刘金花就叹了口气:”儿啊,你怎么偏偏生在今天呢?七月十 五鬼上山啊!”经历了太多的战争与生离死别的刘金花安排海云仙走进了大山……   “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奶奶说,”共产党起家才多少人?可是共产党的军 队成了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共产党活下来了,鬼子打跑了,中央军也打跑了!现 在是共产党的天下!”   说到共产党的军队奶奶的眼中流露着自豪与虔诚。   一股暖流从尾椎一直流到头顶,漫遍全身,那是一种自豪感,就算是当年自己 考上大学时,也没有这般自豪过,原来奶奶是这般的英雄!自己的先靠都是这般的 豪杰!怪不得奶奶办事总是那么沉着冷静,怪不得奶奶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乱 不急不燥,怪不得奶奶如此健壮精神,这是他老扁的奶奶呀!这是多么让他兴奋与 自豪的事儿啊!   然而兴奋与自豪却伴随着忧虑:奶奶为什么不让他回家,小雨到底怎么样了? 随着奶奶一天天给自己讲述往事,老扁的伤也一天天好了起来,三个月过去后,老 扁已经能在外面空地上进行简单的活动了。这一天,奶奶把老扁单独叫了出来,告 诉他出车祸昏迷后的一些事:   那天,当老扁看见那只穿着皮鞋的小脚踢身儿子小雨时,他扑过去阻止,那只 脚收了回去,老扁的头上却受了重重的一击――就是那个保安,那个从玉仙子公寓 前门探头的保安――接着拳脚如雨点般地落在老扁的头上身上,他晕了过去,那个 穿皮鞋的小男孩似乎还不解气,对着早已一动不动的小雨狠狠踢了一脚,而那个第 一个向老扁下黑手的家伙,讨好般地随着那个穿皮鞋的小男孩,对小雨下起了黑手, 他飞起一脚,把只有四岁的孩子,已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孩子,踢到了下一阶的农田 中。   这个人叫申文革,一九六六年生,正是文革开始,所以他的爸爸给他取名申文 革。他正在为进镇联防队成为一名联防队员而四处求人,而那个穿着皮鞋的小男孩 正是土州县公安局指导员孟卜清的宝贝儿子。当他们发现这一大一小两人都已躺在 地上没有声息时,并不惊慌,先打电话通知了在局里还未回家的孟卜清,再打电话 给交警队,说有人骑摩托车撞了一小孩要逃逸,被当地群众抓住后竟然行凶,在广 大群众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他制服,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也就是孟卜清的婆娘还 说,她只是一个目击者,为了公众利益才打了这个电话!   一切都由他们说了算,可这一切都被一下正直的人看得真真切切,这个人是老 扁的高中时的班主任,退休教师许文正许教师,他知道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只好冷 眼旁观,以待把实事告诉老扁的奶奶。   老扁被拖到交警队,交警队见人都没声息了,就以交通事故后又发生了刑事案 件(斗殴)为由把他踢给了刑警队。孟卜清插手此事,让家属领人,还说案子并没 了结,现在只是”保外就医”,等康复了将收监受审。奶奶一言不发,把老扁领回 了家,望着两个昏死的儿孙,她的心中充满了凄凉,她以为自己的一切不幸都是因 为自己与爸爸杀戮太多的报应,而已经默默认了这一切,当许文正教师赶来把事情 的经过说明之后,她的眼中又一次迸出杀气,她马上决定把老扁藏起来,于是老扁 就到了青子家。   老扁被送走后,公安局来过两次,没见到老扁,就说老扁畏罪潜逃,但他们没 办法拿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顶罪,表面上只好作罢。奶奶有一次来看老扁,在进 山的路上注意到有人跟踪,于是就绕了回来,遛到了那两个人的后面,听到那两个 人的谈话,让她再也不打算让老扁回家。   原来那两个人是刑警队的,他们在谈论孟卜清与扁子这事:   “我说这事还真不想办,老孟已是副局长了,不能得罪,可这个叫什么李子扁 的也太冤了。”   “得,算他倒霉,谁叫他碰上了孟副呢?你知道孟副的为人,他从不留潜在的 敌人。”   “你是说,李子扁要是进去了,会出不来?”   “那没个准! 你想啊,那个小孩看来是没得救了。他要是能出来,以后能不报 复?”   “那,你能搞他个死刑吗?无期也有出来的机会呀!”   “你呀,你这样在局子里怎么混!”   “那么说说,我真想听听!”   “跟你这么说吧,号子里有些亡命之徒,其实也只不过是些街头小混,没几个 真正的大道人物,只要孟副放个屁,他们闻起来都是香的,明白吗?”   “不明白,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唉呀,怎么还不明白?告诉你,只要孟副去留个话,与这个什么李子扁的关 在一起的,半夜里包个‘饺子’就把他作了!第二天再找个该死的,加刑加到死! 不就完了?当然啦,得等哪个新来的当班,不然就害了自己的哥们,要知道当班的 看守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奶奶听到这里怒火中烧,正打算上前作掉这两个人,心念一转,觉得他们也是 无辜的,再说,当今社会也算太平盛世了,不能滥杀,冤有头债有主,找到那个姓 孟的龟孙子再说。   老扁被奶奶说的事情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复杂!   “扁子,”奶奶叫道。   老扁怒火攻心,两眼发黑,呆呆地坐在山石上竟然听不到奶奶在叫他。   “扁子!”奶奶拍了一下老扁的后脑,老扁终于回过神来,只听奶奶说:”看 你也沉不住了,但是孩子,不要冲动,要学学共产党打天下,能沉得住,进得,也 退得,为了大局,什么都能忍得,让得,你想想毛委员毛主席,为了共同抗击日本 小鬼子,他就能放下自己的深仇大恨与中央军的头子蒋介石谈判,你念过书,应该 知道毛委员毛主席的儿子,兄弟还有他的爱人同志都死在中央军手里,这是多大仇 恨呀!”   奶奶看着老扁,老扁低着头一言不发,手里抓着一块石头在地上反复的画着” X ”   “扁子!”奶奶再次拍了拍老扁的肩膀:”儿啊,看着奶奶!”   老扁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奶奶,可他似乎没看到奶奶,目光像是穿过奶奶 的身体,散落在远处的山峦,他的灵魂似乎也在模糊的山峦间游荡。   “扁子!”奶奶大吼一声,把老扁吓出一身冷汗,游离在山峦间的目光立刻聚 焦在奶奶脸上,奶奶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的经纬分明,老扁突然想起奶奶已经是 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可自己一直没把她当老太太,在他的意识里似乎奶奶只是四五 十岁的中年人。对了,自己一直把她当妈妈,他从小就由奶奶带养大的,所以在他 心中,奶奶就是妈妈,虽然老扁出生时,奶奶已快六十岁的人了!   “扁子!”奶奶很严肃:”出息点!你要记住,你是李有光的后人!像刘玉成 的曾外孙!”   刘玉成是奶奶的父亲,而李有光就是老扁的爷爷,不只是奶奶的故事里提到, 其实家里供着的牌位上都写着呢!   是啊,我是刘玉成的曾外孙,那个当年让所有听到他的名字都两腿发软的神枪 手!他的曾外孙岂能是个孬种?而为了革命,为了战友视死如归的李有光的孙子, 怎么这般经不得风浪?老扁摆了一下头,目光锐利起来:”奶奶,我没事!”   奶奶走过来,与老扁肩并肩站着,她高大而依然健壮的身躯比刚刚康复的扁子 还健壮!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奶奶说:”退一步吧,学学当年的红军!”   沿着崎岖的山路,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青子左手拿着开山刀,时不时地抖 两个刀花,那个笨重的砍刀像是粘在他手上一样,在他的手掌手背或是手指间随意 翻转,刀锋在黑黑的刀身的阴影中闪着刺眼的光芒,在淋浴着朝阳晨露的灰蒙蒙的 丛林间特别惹眼,老扁穿着一件羊皮袄子,戴着狗皮帽,厚厚的棉裤下面是一双百 纳底的布鞋,他的双手相互插在衣袖里,半躬腰,步子很小,象个老头,近近地跟 着青子,寒风像刀子一样划着他那已经康复的脸,他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又到了狮子下巴的那块空地上,两个人倚在背风的地方生了火,一边烤火一边 抽烟,扁子望了望诺大的空地,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大一块地方,扎一个团的军队都够了!”   “那当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里当初就是扎过军队的,据说自古就有, 后来有土匪呆过,中央军也呆过的。”青子跟奶奶他们一样,总是把国民党军队称 作”中央军”。   “那他们怎么上来的呢,几百几千人,总得吃喝呀,光这些,运上来就不容易, 何况还有帐篷、灶具武器装备!”老扁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山峰,似乎在丈量带着这 些装备运上山需要费多大劲,”要是遇上敌人,那还能上得来吗?”   “看你说的,军人嘛,那就得顶天立地,吃得苦,受得累,耐得住性子,忍得 住情绪!”青子这口气,听起来似乎他就是个军人似的。”要想打胜仗,就得拿得 起,放得下!”   听他这个说,老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去拿青子的旱烟袋,青子把手撇到 一边说:”还没抽饱呢!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接着对着旱烟袋狠狠地抽了 几口,像是憋了很久似的,从鼻孔长长地喷射出两串烟柱,烟柱直直地撞在地面上, 迅速地散开来,弥漫在周边的麦丛中。   老扁终于接过了烟袋,可他并不急着吸烟:”你说这么多山峰,几乎都驻扎过 军队,难道打仗都是在山里打吗?”   “是的,当然也不全是,强的一方战领了城市乡镇,弱的一方占领山岗森林, 你守着险要关口,人家就找不到你打不进来,你还可以乘人不备,打他一个冷不防! 不过战领着城市肯定舒服快活些,藏在深山里难免要吃苦受累,忍气吞声!”   “我明白了。”老扁轻轻地嘀咕了一声。   “什么?”青子只顾自己说话没听清老扁在说什么。   “没什么!”老扁放下旱烟袋,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朗朗乾坤啊!”他 说。这连绵起伏的山峦中,曾经隐藏着多少军阀、土匪、豺狼、虎豹或是妖魔鬼怪 呀!要是凭着一时意气,一腔怒火,逞匹夫之勇,就算是扛着机枪冲进山来,也会 像小石子丢进大海里,沉下去连个泡也冒不出半个呀!奶奶是个军人,她当然知道 这个道理。在这里养精蓄锐,还有谁能伤害得了自己呢!   青子也站了起来,站在老扁的左后侧,顺着老扁的目光远眺:”扁子哥,你说 这连绵的大山,给我们提供了多少柴火与粮食啊!”   老扁一愣,继而又点了点着说:”是啊是啊!”他心里想,真是心境不同两重 天啊!在自己眼里如此充满杀气的氛围,在他眼里竟是这般祥和。   老扁走出大山,已是半年之后的事了,青子爸进城时,为他准备了一些衣服行 李,出门的时候青子一家送出了很远,最后目送他们一直到看不到人影儿,还迟迟 不肯回头。   青子背着给老扁准备的包,走前面带路,绕过狮子下巴,翻过茶林岗,低头就 能看到弯弯曲曲的百里公路。   “原来离百里公路这么近?”老扁很吃惊。   青子却一脸的不以为然:”百里公路是近,可你知道这里公路的什么地方吗? ――五十凯(注:50KM,意思是标有50公里的路碑),沿着公路,你往土州是五十 凯,住乾州也是五十凯,五十凯是一百里路啊,要是步行,你得走一整天!”   五十公里的路碑边站着一个人,老扁不用看,凭感觉都知道那是他奶奶。   “不用我多说了,扁子,一个人在外小心些,龙叔也算不是外人了,在他那里 住些日子,住福气了再下木州,陈爷爷虽然还记着你爷爷奶奶的恩德,可他的后人 怎么样还不知道,木州据说工商业很发达,要是他们都掉钱眼里了,你就别指靠他 们,忍着耐着,人家都能打工,我家扁子为什么不能?”奶奶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包 塞给老扁,”这些钱你拿着,‘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老扁打开布包一看,天哪,厚厚的一打百元大钞,往少里说也有两万块钱!   “奶奶,这……”老扁不解地望着奶奶。   奶奶把布包按着,握着老扁的手说:”你还记得后风山吗?”   后风山在金州城西,奶奶当年把古董店的东西藏了一些在那里,这些奶奶都说 过的。   奶奶意味深长地说:”儿啊,做人不能太讲原则,能留的后路还是要为自己留 着。”   奶奶的话陪伴着老扁乘着进山的汽车,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碾进了乾城,在 乾城住了一晚后,再搭乘长途客车挤进了水州。在水州这个现代化的都市里,刚刚 在深山呆过近两年的老扁显然有些反应迟钝,一时很难找到曾经在这里上学时的对 它的亲近,都市的节奏似乎快了很多,就连出租车也赶上了私营长途车的速度。老 扁所乘的客车在几乎是城郊的北站外停靠,他在司机紧催慢催中下了车,人还未站 稳,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就挤到了他的身边。   “师傅,到哪里?”   “螺丝桥,玉仙子公寓!”   老扁忽然回过神来,天已经大亮,今天是大年初一。   当年自己就住在这里,龙叔让出来的就是这间房让他住,他睡的就是这张床, 十年了,一切都没有变,”扁子,这间房就是给你的,一直给你空着呢!”这次来 时,龙叔这么说。   他望着窗户,猛地又想起了那个从他身上飘向窗外的影子,心中暗想,莫非是 梦?心念一转,觉得不对,自己是因为从梦中惊醒才发现那东西的,而且是因为发 现了那东西后才没睡的,那一定不是梦中的,真真切切! ――那东西应该就是龙叔 请过来的笔仙了。   老扁摸了摸枕下的铜镜,觉得笔仙太不值得他去分心了。那个申文革已进入了 他的视线,这很重要,当年他能从奶奶的手中溜走,算他命大,这次撞到他老扁手 中,就不能让他再站着做人!   老扁定了定神:看来不能随便从正门步行出入了,首先得防止那小子认出了自 己,这样才好下手!   正月初一龙叔他们都要等在家中接受下辈来”拜年”,小龙人约了老扁开着车 去郊外透气,一路上小龙人都在抱怨水州的环境:   “真是太糟糕了,还人间天堂呢!连环保都不要了!大过年的,五湖四海的人, 不在家里团圆,都来到玉洁湖,有什么好玩的?除了人还是人,咱中国别的不多, 人还不够多吗?还大老远花钱挤车跑到这里人看人!你看他们这些人,连厕所也不 用上了,排队呀,排三天你前面还是一排人! 所以不用上厕所,随便找个地方就能 解决……”   老扁心中念叨着那个申文革,无心说话,所以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车子过了 将军桥在白桦林岗停下,两个人把车后备箱中的野餐物什全拿出来丢在地上。小龙 人伸手把放在最下面的一把高压气枪拣了出来:   “靠,这玩意现在不让玩了!要不是我一直用桌布包着放在车后面,我爸早拿 去给交到公安局了!”   老扁一看见枪,马上来了兴致:”还是那把?你还留着?”   “是的,”小龙人托起枪做了个瞄准的姿式,”威力不减当年哪,这玩意也是 可以杀人的,只要你打准位置,其实呀,从这个角度来看,公安局的缴枪令也有几 分道理!”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枪抛给了老扁。   老扁看也没看,反手一抄,把气枪抓在手中,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一棵树,树 杆上被人钉了一颗钉子,钉子使树杆结成了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疤,在老扁眼中, 那就是申文革的太阳穴了!   “啪!”一声响,子弹硬生生地点击在那钉子上,惊得不远处的一群小鸟一轰 而飞。   小龙人似乎并不欣赏老扁的枪法,他从地上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盖子,咕嘟咕 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把盖子往空中一抛,叫道:   “打这里!”   老扁已经压好了子弹,他知道小龙人会玩这一招,这是他们很多年以前的游戏 了。只见老扁一抬手,翻飞着的酒瓶盖被击中,如离弦的箭,”呼唷”一声向树林 上方射去。   “还不错嘛,多少年了,手还没生!”总算小龙人开口夸奖了。   老扁把枪交给小龙人,也从地上捡起一瓶啤酒,咬开瓶盖,这边小龙人已压上 子弹,他一手提着啤酒瓶,一手举枪,就在老扁手中瓶盖刚刚抛出的瞬间,”啪” 一声,枪响了,子弹几乎是贴着老扁的手指把瓶盖撞飞的。那瓶盖呼啸着飞进了林 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说水州空气不好,你看看你,都像你这个破环环境,哪儿的空气也好不了!” 老扁打趣地说。他对小龙人单手打气枪的准度打心眼里佩服。   “一个瓶盖而已!”小龙人满不在乎地说。   小龙人大名龙晓,是龙教授的二儿子,本来龙教授给他取名”龙骧”,上小学 时他认为那个字太难写也太难认,就自作主张改成了龙小,到了初中他又认为龙小 太小儿科,但教师又不让改得太离谱,所以就把龙小改成了龙晓,他从小就对电动 玩具非常痴迷,曾被龙教授批评为:”本城市最不务正业的人”。大学毕业后一直 在一家从事电子玩具开发的公司上班,除了电脑,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到青子家呆过 一些日子,竟被他称为”最有生活意义的时光”,并试图在青子家接电线与网线准 备长住,这在当时当然不现实,因为他龙晓不可能有那么多资金。于是只好作罢, 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山林里建一个”世外电玩工作室。”   他说:”我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   老扁不理解他的思想行为,也不想理解,他觉得小龙人应该成家了,都三十岁 的人了,还不正式挂个女朋友,惹得龙婶逢人就唠叨着让人给小龙人介绍对象。   老扁信口说道:   “为什么不先成家呢?两人一起努力不是更好吗?”   “成家?”小龙人一个劲地摇头,”我要把我的家安在青子家那样的地方,给 我的女朋友一个世外桃源。”   “这么说,你又有女朋友啦?”   “看你说的,怎么说‘又’了呢?”   “是呀,我怎么又说‘又’了呢?”老扁自嘲地笑笑,”听你的意思,也该有 个明确的主了!”   小龙人又一次摇头:”NO,NO,NO,我有群星在天上,可惜我屋里没有灯!” 他话锋一转,”你说,笔仙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   老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心说是不是龙叔请笔仙的事让他知道了, 或者是发现笔仙进了爸爸的房子?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哦,我其中一个女朋友天天吵着要与我玩笔仙,还说要在我爸爸这边玩!”   听他这么说,老扁放心了:”为什么要在这边玩?”   “她说我爸爸一定懂这些,就算请来了送不走也有人帮忙解决,其实我爸也不 懂这些,他充其量算一个教历史的!”   “哦!”老扁漫不经心地应答着,他心想没准这笔仙是那女生搞的鬼,要不就 是龙叔知道了小龙人的最要好的女朋友想玩笔仙,为了儿子的终生大事,他自己掉 进去了!――当然也不算掉进去了,老扁有铜镜在,收拾这类东西应该没问题。   两个人坐在地上正规进餐的时候,小龙人把啤酒倒进带来的杯子里递给老扁, 自己依然对着酒瓶喝。   老扁不习惯对着瓶子”吹喇叭”,他喜欢一边抽烟一边用口大底小的啤酒杯喝 酒,觉得这样又文雅又粗放,正与他的性格相合。   “听说你抓了只铁蜘蛛?”小龙人突然问道。   老扁很吃惊,这事没打算让更多人知道的:”你怎么知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小龙人拿着对虾边剥边啃,虾壳虾头随手乱抛:”带来 了吗?给我看看?”   “没有,放在家里!”老扁不愿多事。   “不会吧,肯定是给方教授了,我就知道,昨夜你没出去准没好事,”小龙人 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手舞足蹈,”扁子,我跟你说,这个你给他等于给了老古 董,他是搞理论物理的,研究来研究去,最多不过让他写篇不关疼痒的论文。还是 拿回来吧,我拿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开发出世界顶级的电玩产品!”   老扁抬眼看了小龙人一眼,杯子口竟然没沾到嘴就倾斜了,酒洒到了大腿上, 他没在意,倒是在意起了小龙人的话――看来,这才是今天小龙人邀他出来的主题! 不过他倒认为这东西给小龙人研究研究是个好主意,没准他也能捣鼓出一个小玩意 让自己派上用场呢!于是他满口答应:”行!没问题!”   小龙人没听明白:”什么没问题?”   “给你呀,回头那个蜘蛛就送给你了!”   晚餐是在方教授家吃的,就方婶,方教授,龙教授,老扁四个人。那个铁蜘蛛 有研究结果了:它是一个彻底的程控电子机器虫,它的相关软件信息都在控制它的 那台电脑里!它的头部有两个芯片,夹装在正中间,靠背的空腔放置”珠丝”,靠 腹底的空腔放置电源,这样的结构在它受到一般冲击时不易影响其核心功能,这只 蜘蛛的遥控信号竟然是卫星传播的,只要能接收到广播电台信号的地方就能使它传 递接收信号,换句话说,能收听收音机的地方,控制者就能操纵它!这只蜘蛛的外 表喷软胶漆,机械结构精细得很,也粗糙得很――在功能方面,所有的关节都处理 得恰到好处,以致使它的活动灵巧程度达到了比真蜘蛛还灵活许多,而在形状外观 上,就算不放在显微镜下,也会使人认为只不过是小孩子随意用废铜烂铁拼成的临 时玩具――这是个典型的手工制作品。   “看来不是政治或商业的产物,不过很值得我写篇论文阐述一下,以便与国内 外的同仁们交流交流!”方教授说。   蜘蛛的每只脚上都有三个吸盘,和一个小挂勾,收放自如,它的一切行动都是 编好了程序的,正如昨晚方教授所说,控制者只要像打CS游戏一样就能操纵它,甚 至更轻松。只可惜那些程序无法取得,要不然现在就可以演习一下,因为它的主要 部件都没有损坏,除了其中一个镜头和一条腿之外,其它的几乎完好无损!   老扁对这只铁蜘蛛的结构性能没什么兴趣,而龙教授却听得止瞪口呆:   “不会吧?现在的科学发展到了这么发达的程度?那为什么我们的商业化、军 事化方面没有体现了出来?”   “龙叔,方叔不是说了吗?这是个人行为!很多天才总是被拥有财力或权力的 人忽视甚至打压!”老扁转向方教授,口气变得很有些躬谦,”方叔,您说这玩意 这么神奇,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的控制者呢?”   “这个嘛,”方教授叼起一根香烟,然后给龙教授扔过去一根,老扁马上掏出 打火机给他点火,他吸了一口后突然想起没给老扁一根,也不知是老扁变得太客气, 让他受宠苦惊还是怎么的,竟然把嘴中的烟递给老扁说:”哦,哦,忘了,你抽, 你抽!”   老扁托住他的手用下巴指了指点桌子上的那包烟说:”方叔,你抽,我这有!” 他取出一根叼在嘴上,”方叔,您说,接着说!”   “说?说什么?”方教授愣了愣,”哦,对了,这个嘛,我们正在扫描监控, 不过我们发现控制这只蜘蛛的好像不在木州方向,今天上午它动了几下,我们的监 测表明信号来自火州,那可是西部呀,离木州三四千公里,控制者怎么可能会让它 带着U 盘到你的书房取资料呢?”   “不对呀, 方叔, 你不是说弄丢的那条腿是天线吗? 丢了怎么还会有信号?” 老扁有些不解。   “哦, 没错, 那是天线, 可它的四个眼睛之间还有个隐藏的备用天线, 他们的 手段不简单!”   龙教授在一旁插话说:”没准是一个组织,各地都有他们的成员!”   “你以为是地下党呀!”方教授不以为然,”我们要以科学的手段获取信息! 一定能找到他!扁子,蜘蛛放我这儿,我们会有好消息给你的!”   老扁觉得蜘蛛拿回来给小龙人不方便的了,况而自己也不愿意影响寻找它的主 人的一切行为,他满口答应:”行,我等你的好消息!”他又转向龙教授,”龙叔 你说的也对,我奶奶当年也是爱用‘声东击西’的手法,这蜘蛛背后说不定还真有 一个组织。”   听老扁这么说,方教授也点了点头:”也对,说不定真是这样!”   龙教授使劲地点了点头,狠狠地吸了口烟,眼睛却盯着窗外一言不发。老扁眼 尖,发现龙叔的反常表现,立刻顺着龙教授的目光看去。   窗外的城市烟火通明,并没有他感觉中的东西!   老扁感觉中的东西是笔仙,他内心深处已经确定龙教授真的请动了所谓的笔仙。 但笔仙为何物,他还没有明确地认知。他相信这些东西与那些隐身人比起来,危害 性会小很多,在他眼里,这种所谓的笔仙必须花很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让招惹他的 人受害――如果网上传说属实的话。可隐身人不一样,一个隐身人可以随时随地做 出伤害很多人的事情!那个简短的视频里显示的就是一个例子。   在老扁的电脑里藏着一个大梁叫他从光盘里拷出的两个文件,一个是一张 jpg 格式的美女图片,在网上泛滥得不能再泛滥了,而另一个是一段才十几秒的视频, 内容是在一间空房里,一根棍子被无形的手挥舞着向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的小腿 胫骨打过去,随着一声脆响与一声惨叫,腿骨向后折断,那受伤的人身体前倾,但 他的脸还没显示到镜头前时,短片就结束了!   龙教授非常肯定的说有隐身和穿墙过壁甚至土行孙这类神秘的技术,古老的中 国有很多神秘的文明还未为现代人所知,许多流传了几千年的传说不会是空穴来风, 子虚乌有。他的其中一句话让老扁大吃一惊:   “你奶奶的那个老姐妹,海云仙前辈就是个隐身高手!”   何奶奶是个会隐身的人?老扁怎么也想像不出,那个瘦瘦的,高高的,步履轻 盈,性情温和,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会是个隐身人!   “你那块铜镜,”龙教授用手比划了一下,“名叫‘问镜’, 把前盖打开,错 位叠放,就是一副让隐身人现形的‘照妖镜’!”   是吗?老扁只知道那面铜镜可以拆开,分成三面镜子,只要三面镜子的光折射 到同一个物体上,如果这个物体是一个妖怪的话,就能让它显原形,并能使它一动 不动,束手待毙!据说这道理像黑夜里用强光照射青蛙或蛇一样,老扁从没见过什 么妖呀怪呀鬼呀什么的,所以从来没没试过,也就一直对此半信半疑。不过奶奶说 能让鬼怪显形,那就一定能让它显形。他正打算用这镜子抓那所谓的笔仙呢!   “那镜子我看了一下,”方教授说,”或许还是有几分科学道理,你看那镜面 上,就釉了一层水晶,按国外的说法,水晶球是能给人算命的,吉卜赛人就爱弄这 些玩意!”   “呵呵!”龙教授眉毛一挑:”没想到我们的正宗门派科学家也谈起卜卦算命 的话题了!你有何高见?”   “老龙你还真别不服,这隐身法,我还真有些高见呢!”方教授的眉毛也挑了 起来,不过他是一边眉毛上场,眼睛一只半闭一只圆睁,像个猎手在瞄准猎物。   “是吗?说来听听!”龙教授挺直了腰,身子略往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扁兴致也挺高。   一边看电视的方婶冷不丁接上了话茬:”嗨,还真别说,这事他还真明白些, 前些天还在做试验呢!还问我能不能看得见!”   她向方教授呶呶嘴:”老方,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从书房里,拿出两片A3纸大小的薄板,方教授把它们挂在前胸与后背,然后立 在客厅与餐厅之间,”看好了,都别动,我要开电源了!”   薄板面上微微闪烁着深兰色的光,慢慢地奇迹出现了:方教授前胸上挂薄板的 位置像是身体透明了一样,后面餐厅的墙看得真真切切!   老扁站起来要走过去看了仔细,可就在他站起来的当儿,那块”透明”的位置 又闪了一下兰光,几秒钟后才再次恢复“透明”!   看着老扁站在那里发愣,方教授笑了,笑得很得意:”有点闪是吧?刷新率不 够,还在测试阶段!”   老扁知道什么是刷新率,但他认为这不只是刷新率的问题,不过能做到这样已 是很惊人的了。   “怪了怪了!”龙教授叫了起来,”老方,说说怎么搞的!”   老扁却想起”透明桌面”,有些人在适当的角度把电脑显示器后面的景物拍下 来,调到适当的比例,做为桌面背景,当你坐在电脑前的时候,给你的感觉就是你 的显示屏是透明的。   “方叔,你说这是不是与‘透明桌面’的原理是一样的呀?”   “‘透明桌面’?”方教授一时没弄明白,接着又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 对对,道理是相通的,我这后面的板上有一些摄像头――当然是微型的啦,把后面 的景物拍下来,显示在前面这块板上的很多微型显示器上,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的 是不同的摄像头拍摄的景物,这景物正好是这块板挡住的身后的部分的映像。”   “大小比例怎么控制?你就不怕镜头错位?”龙教授马上开始找问题。   “这不成问题,”方教授对自己的作品很自信,”设置好了就不会出现错位。”   “设置你的镜头与显示屏容易,设置人的视觉就不那么简单了。”老扁提出了 自己的想法,”要是我们与你之间的距离没有现在这么近呢?或都是更近一些呢?”   “天才!”方教授冲老扁翘起大拇指,”绝对的天才!一语中的,这正是我的 难关,如何让距我距远的人与距我近的人同时感受‘透明’效果,正是我的难关! 所以我说你是绝对的天才!”他扭头斜视了一眼龙教授,”不像老龙头,只会提一 些小儿科的问题!”   龙教授一撇嘴,”拉倒吧,抓不住尾巴就得意,抓住了尾巴就拍马屁,你这也 算隐身术,那中国五千年文化还算个啥?”   “老方也看过《上下五千年》!”方婶在一旁不知所谓地说,引得这三人哈哈 大笑。   方婶被他们笑得不知所措,”晕不晕,一个个笑成这样!”   “言归正传,”龙教授扯回了话题,”隐身人的活动范围在哪些地方?”   “公交车上也有……”   老扁还没说完,龙教授就接了过来:”不用说,老方这技术肯定在公交车上用 不上!扁子,接着说!”   方教授无奈的摇了一下头,微笑着用手指遥点龙教授,老扁见他有动作,不好 接着说,方教授摆摆手,”继续继续!”   “还有我住的那栋楼,我们那间楼梯,每周六晚上都有脚步声,但看不到人!”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铜镜?”龙教授又把话题接了过来。   老扁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铜镜是照鬼怪的呢,谁知道它对人也有用?”   “你就那么肯定是人?”   “老龙啊,”?这次轮上方教授接话题了”你别动不动就鬼呀怪的,有脚步声 不是人还是什么?扁子,接着说。”   “我知道是人!”老扁很肯定,”还有,我有一小段视频短片,内容是一根棍 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操纵着向一个人的腿打去,我的朋友是个警察,他正在查!”   “破警察,什么也干不了!”龙教授不屑地说,”咱们小区最近失窃了好几次, 他们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不是有保安吗?高墙大院的,监控比路灯还多,怎么会找不到线索?”   老扁又想到了那个保安申文革,他不想再扯相关的话题,于是马上岔开话头,” 对了,当时人家给他资料时,还带有一张图片,jpg 格式的,很常见的网上美女而 已,可那人说图片更重要,方叔,你说这图片里会藏着什么?”   “那你该去问交给你们的那个人呀!”龙教授说。   “没用,问不着,死了!”   “死了?这么说是大案?”方教授认真起来。   “电视上天天放大案,也没见你关心过几次,今天你是怎么了?”方婶伸着懒 腰,”我得去休息了。”   说完,她东倒西歪地去了卧室,没人有心情理她,大家的心都吊了起来!   “那人说图片更重要?”方教授追问了一句:”那放大了看到什么了?”   “什么时候也没有,”老扁说,”对图片我用Photoshop 软件的各种技法处理 与检查,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张分辨率并不高的图片!”   “文件大吗?”   “恩,”老扁思考了一下说,”按照分辨率,图片品质与大小,这张图片的文 件有些偏大,一般这样的最多30KB左右,可这个文件有100 多KB!”   “这就对了,最老的手段有了新用法!”方教授拍着大腿说,”把文字信息藏 在图片中!”   “你是说图片中有文字?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用图片软件当然看不到,你应该用记事本打开图片!”   “记事本?用它打开图片?”老扁不明白记事本打开图片的目的。   “对,记事本,这只不过是DOS 命令下的小技艺,文件夹合并命令!”方教授 很得意,”现在都是用视窗(windows ), 没几个人玩DOS ,所以这玩意也成了暗 号了!你在记事本里打开试试,当然前面一定全是乱码,后面可能就隐藏了文字信 息,要真是这样,这图片确实比视频更重要!”   方教授话音未落,老扁早掏出手机,他要给大梁打电话,告诉他这边有可能找 到了重要线索!可是很让他失望,从不关机的大梁手机竟然不在服务区。   “看来不光有隐身,还有‘隐身信息’!”龙教授冲方教授点点头,他不怎么 懂电脑,谈到这些话题他有些尴尬。   “隐身!”老扁听到隐身二字,他放下手机,”龙叔,你是了解这些东西的, 你说隐身人会有脚步声吗?”   “这个嘛,不一定,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看,隐身人不是会发出脚步声的,不只 是脚步声,其它动作所造成的声音也不会让常人听见!”   “那你是说……”   “我指的是用那些常人称为邪术的隐身术,其实隐身术跟气功、瑜珈一样,没 有特别的,只是有相当的危害性,所以被大众所抵触。”   “我觉得是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而已!”方教授说。   “不!”龙教授马上反对,”这是传统文化的一枝奇葩,只要得高手指点,用 心用意,一般人都能练得成!”   “算了吧,没有科学依据的,也没有现实证据的东西。”   “这可是你浅薄了,科学?科学深入到哪一份上你还不知道,大自然是神奇的, 不是靠人类才起步的所谓科学是就能解释一切的!”   “科学在进一步发展,所有的自然现象都有科学依据,只是人类还没有更深入 的揭开其神秘的面纱而已!”   “这不就得啦?”龙教授双掌对击,接着左右摊开,”科学解释不了的就不要 说没有依据。”   两个老教授从少年的时候就这么争吵,似乎相互之间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向对 方证实自己的正确,因此谁也离不开谁,不然就觉得没了方向一般,几十年了,争 吵依然如故,感情友谊却与日俱争!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龙婶忽然在餐厅里叫了起来,”每次都争得天翻地 覆,有事没事找也要找到对方吵一通,真没法理解你们两个老玩童。”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方教授摇头叹息,突然又转过脸,见方婶正捧一盘切 好了的水果走过来。方教授吃惊地说:”你不是去睡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边?”   原来从方教授的卧室到餐厅必须经过客厅,必须从他们三人的跟前经过,可他 们压根底儿没发现方婶什么时候过去的。   “你们哪,太投入了!”方婶把牙签放到盘子边,”我走过来时,你们正在说 DOS 下合并文件,谁也没注意我!”   “对了,”方教授一拍大腿,”老龙,明白了吧,这也是一种隐身现象。”   “什么跟什么呀?这是我们精神太集中,没注意,扁子什么时候没注意?很多 个晚上都在注意!还有车上,”龙教授看了一眼老扁,”是吧!”   “是的,我一直很注意,车上我还拍了照片!”   “也跟随视频里一样看不到人影?”方教授问,”我是指车上拍的照片。”   “不,车上照片中,人是半透明的。”   “这样啊!”方教授不敢肯定了,”不过我指的是当一个人的精神被心怀不轨 的人用了迷幻手法,也许就看不见对方了。”   “我们扁子是无肖人,而且是练过定心经的人!”龙教授见杆就往上爬,”他 怎么会被人用上迷幻手法?”   “什么叫无肖人啊,又迷信!”方教授找个岔路就走,把话题引开。   “无肖人就是生于农历的大年夜亥时与子时交界点上的人,既不肖狗也不肖猪, 无肖人不在五行之中,是不怕鬼怪妖邪的,什么人能迷幻得了他?”龙教授说的头 头是道。   “是吗?”方教授也是拽着尾巴就不放,”那就是二十四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罗,按公元历法,也该算头一天呀!”   龙教授很不屑的笑笑:”你呀,就知道以西方标准来衡量我们中国,公元历法 在能比我们中国的夏历(农历)更适合中国吗?”   方教授此时无话可说,只是反复地唠着:”伪科学,迷信!”他也无法确定这 世上还有多少神奇的现象是科学不能解释的,大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而理论性的 科学才发展多久?更何况人类发展不知有多少个五千年呢!   老扁用牙签挑起一小块苹果吃着,他很喜欢这样的吃法,又实在又雅观;方婶 不喜欢这样,她拿了一个梨,连皮都没削,洗了就啃,她认为果皮可以阻止女人衰 老。   “这么说,我们已知道了两种可能的隐身方法。”老扁又挑起一块苹果说,” 还有可能有别的方法隐身吗?凭我的感觉,我遇到的可是不同的隐身人,让他们显 形的方法应该也不同!”   他这话又引起了两个对头朋友一阵争辩,最后得出结论是,另外还有几种隐身 方法是:跨越空间、分解法和网上所说的还没成功的一种科学假设的隐身法。   按方教授的说法是,我们生存的空间是三维空间,而宇宙实际上是个四维空间, 那么就有可能是四个三维空间,有些人可能可以自如地穿越不同的空间,从而给某 个单一的三维空间的人的感觉就是隐身了,据说国外就有相关的报道,说一个人在 水井边汲水,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当人们赶到时,发现他的下半身悬在半空,正在 渐渐地消失,似乎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吞食,据科学推断,他陷进了另一个三维空间! 至于分解法是指有些人能够把自己分解成一个个分子再在另一个地方合并成人体, 西方某个脱逃术大师就常用这种方法;而网上有个相关的新闻说的是某国科研人员 正在试验一种隐身技术,原理是让人们看不到隐身物体(或人)所反射出来的光, 据说是用于军事上的,目前还没结果,可那些研究人员信誓旦旦地说十八个月内一 定成功――那就是说,相对于目前,这还是没谱的事。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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