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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剑与盾   夜深了,老扁回到了龙教授给他留着的那间卧室。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 花板上。床头灯的光线较暗,照在天花板上光怪离陆。大梁怎么样了?老扁心里有 点乱,大梁的手机竟然不在服务区!土州是老扁的故乡,他知道南门口一望平川, 做为市郊是不可能没有信号的,除非他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他的心一下子提了 起来!担心!是的,他很担心,虽然大梁在警察中身手是最好的,可警察毕竟比不 得野战军、游击队,更比不得单身游走江湖的盗贼,在应付突变时,他有些无能为 力。大梁曾深入山林,在一个杀人犯家后山坡蹲守三天三夜,草丛中吃,草丛中睡, 可那毕竟有三个人同行,而且是带枪的,就算是这样,最后也差点让对手把他们引 进捕猎的陷阱……陷阱!天哪,老扁猛地想起,土州城的南门口可是一片沼泽地, 那里充满了天然的陷阱,连城镇规划也不敢把这片土地归入房产开发范围!大梁从 未见过这样的环境,要是稍有不慎,手机也就永远不在服务区了!   可老扁的担心是多余的。正在他为大梁的安然提心吊胆的时候,手机响了,老 扁懒懒地靠在床头,开启”免提”功能,有气无力地冲着电话说:“,龙叔……”   对方的声音却让他坐直了身子:“么龙叔,老扁,是我,大梁!”   “大梁,你没事吧?我正为你担心呢!”   “担心什么呀?”大梁的声音似乎很兴奋,“没睡吧?看样子你还没睡,两点 多了还没睡,一定玩得很开心。”   “开心?担心才是真的,”其实现在老扁不再担心了,“边怎么样了?”   “回去!”大梁大声地说,”我们回去再说!我明天上午就能到,无心大师正 在为我联系车!”   冷冷清清的土州西城路大街上灯火通明,大梁与西装革履、头戴礼帽、柱着拐 杖的无心大师拖着零乱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从对面驰来,” 吱”的一声在他们身边停下,无心大师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大梁在电话里说:   “老扁,车来了,好了,等一下再打过去!”   他对无心大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钻进车内,接过大师递过来的一个包裹,放 到了脚下,再把头探出窗外,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相互点点头,无心大师手 一挥,车子开始爬动,在两人相互挥手之间,土州的繁华渐渐淡出了大梁的视线。   大梁再次拨通了老扁的手机,没等老扁开口就说:”老扁,快回去,我们木州 见!”   “为什么这么急?”老扁想到了那个门卫,申文革,”我还有事没办完,你先 回吧。”   他要在离开水州之前了结申文革,十几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他,这是上天给予 的机会,不能轻易错过!   “那怎么行?”大梁急了起来,”不只是我的事办完了就催你,是我们出来久 了,那边可能要出事!”   “出事?”老扁不能确定哪一块会出问题。   “丁卯还在你的房子里,我不好说,可是必须马上回去!”   “不行!”老扁很果决,他听大梁说话好象有些顾忌,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就这 么错过这次机会!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大梁吼了起来。   “因为,我要报仇!”老扁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似乎窗户那边申文革会探出 头来与他打招呼。   “……”大梁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看到他了,十二年了,上天给我机会,我不能错过。”   “你说说,我听着,说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说话,听明白了再告诉你哪 个更重要。”   老扁听大梁这口气,知道他那边不方便说话,于是把当年申文革对自己下黑手 及他从奶奶手中逃脱,现在他在水州玉仙子公寓遇到他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我想 用龙晓的高压气枪结果他!枪就在我的床头,子弹已经喂了毒,一枪就行了!”   “不行,那边的事更大,我跟你说,丁卯,你玄关上的那破玩意和你书房门上 的破玩意,明白吗?问题很严重!”   老扁知道他说的那个破玩意是剑与盾牌,与丁卯联系上,那就是剑与盾牌里有 文章,其实奶奶说过的,那剑与盾非同一般,只是没说明而已。丁卯是个邪门的人, 说不定他真会捣出什么大乱子来,事情也许真的很严重:”好吧,我给龙叔打个电 话,不过这时不一定有车!” mpanel(1);   “打的,”大梁又急了,”打的回去!”   这么说,事情真的很严重,从水州打的到木州至少也得一千多块钱,不是很急, 大梁也不会让他打的。但他不打算马上离开。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够了,就这几 个小时够了,他穿上衣服,提起枪,打开门走了出去。   “请问,那个来自土州的保安呢?”来到门卫室,老扁只看到一个保安在站岗。   那保安向老扁打了个立正,敬过礼之后才说:”哦,你是说那个申文革呀,今 天不是他当班,到朋友那边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没事,随便问问。”老扁表情很轻松,”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个准,可能要到后天,哦,现在应该说是明天吧!”   这个保卫在这里站了十几年岗了,当年老扁刚来时他就在这里,他认识老扁, 可他为人木纳,话不多,很少与人打招呼。   “那算了吧!”老扁往外面走去。   “喂,这么晚上到哪里去? !”保安带着审问的口气问老扁――这家伙一直不 善做人,难怪十几年了还在站岗。   “啊,”老扁愣了一下,”对了,龙晓叫我去喝酒。”   “你们白领人生活真没规律!”当老扁背着装网球拍用的提兜往螺丝桥街走的 时候,听到背后那个站岗的保安嘀咕着,他想这保安真没用,别说自己提着的是气 枪,就算是机关枪,只要简单包裹一下,他也看不出来。   螺丝桥街比不得昨夜的热闹,很多铺子都只见开着门打盹的伙计,偶尔有三五 个人在某间吃茶喝酒,竟是一副不到天亮不肯休的样子,看不出他们的身份,老扁 感觉他们可能是些未回家过年的民工。想到民工,他又想到了丁卯,想到丁卯是因 为他觉得丁卯这形象前些年一定没少被联防队们当小偷抓!想到丁卯他的脚步就无 法再向前迈,刚才心里拈着那个申文革,什么事都没当回事,现在想想,真的不能 担搁了,既然大梁这么说,一定有原因,何况老扁知道这剑与盾牌的重要性,当初 金州城镇规划把奶奶他们藏宝的地点也划入图纸中时,奶奶与何奶奶一起把所有的 东西全搬到了土州――他真不敢想像就凭两个老太婆怎么就能把三大箱那么重的东 西从八百公里开外取回的。奶奶叫回老扁,在青子家她把一个特别的箱子里这几件 古董交给老扁,并吩咐他如何摆放,那面铜镜本来一直放在奶奶床头的,奶奶也一 并交给了老扁,并一再吩咐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让别人单独与这些东西接触!好 几年过去了,老扁竟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镜子在自己手中,头盔在书房,可盾牌与 剑一个在书房门上,一个在玄关上,把丁卯单独关在那里,谁保证他不乱动?   不行,必须马上出发!   他开始找出租车,可让他心烦的是,今夜的出租车也少得可怜!   话说丁卯,大年夜在沙发上睡着,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只小龙虾,方便面箱子枕 着他的尖尖的脑袋,也枕着他的美梦。他梦见自己出名了,发财了,像无心大师一 样住着别墅,很多善男信女排着长队在等着他分发圣水,那些恭恭敬敬的从他手上 取圣水的人都会给他献上一箱方便面,他的方便面已经堆放了半间屋子,他再也不 会饿肚子了!看着一箱箱的方便面,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忽然,他从高高的圣坛 上摔落下来跌落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砸落在他的头上,他睁眼一看,竟是那箱方 便面,而自己已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上,脚边的水果滚落了一地。   应该是大年初一了,丁卯糊糊地想,天已经大亮,可他感觉不到,没有窗户是 对外的。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于是爬起来从箱子里取出两包方便面,看来 这几天食欲不怎么样,一箱四十包方便面还没吃到三分之一!泡面的碗两天也没洗 过一次,随便用热水冲了一下,就把面块往里放,突然他觉得该换换味了,于是从 地上捡了个苹果啃了起来。   肚子饱了,他又站到了电话前――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陈队长回 来之后还会怎样对自己,这件事会不会得罪什么道上的朋友――电话打不出,可今 天是大年初一,总不能没有一个拜年的电话吧,要不然这李子扁也就跟自己一样, 孤家寡人!   他的目光从电话机上移向那把剑,再次认为这把破剑不应该放在这么雅致的地 方,他虽不知道这玄关雅致在哪儿,但晶莹剔透的刻花玻璃,乳白的大理石和榉本 板与一把土不拉叽的旧剑怎么也般配不起来,难道这剑有奇巧?他认真地打量起这 把剑来:这是一把长不过三尺的不知什么材料铸造成的古剑,剑刃不长,但很宽, 像一片修长的竹叶,一条条细细的纹路也像竹叶上的经脉,护手很简单,只是一个 方块,两头有个小孔,有点象大象的头;剑把很长,占了整剑的三分之一,两头粗 中间细,上面刻着一些乱糟糟的花纹,剑把的后边是一个依然是个方块,看起来很 笨拙,一点也没有电视上那些剑客们所用的宝剑的精美!谁要是佩这样的破剑,人 家不把他当成杀猪宰牛的才怪呢!什么破玩意,连个剑鞘都没有!   丁卯不再看剑,转身走向书房,书房的门上挂着的盾牌也是土不拉叽的――他 再也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它们了――盾牌上方下圆,上边方角有点尖,不是九 十度的直角,看起来有点像牌面凹线勾勒的怪兽或是恶鬼的耳朵,盾牌的面略向外 凸,除凹线的兽面,几乎没什么装饰,他用手摸着那些凹线,冰凉冰凉的,有些粗 糙,他突然想把盾牌取下来玩玩,虽然大梁离开之前一再下令不许乱动屋里的东西, 但现在他又不在这儿,自己取下来玩玩再挂上去应该没人会知道。于是双手抓住盾 牌的两边往外拖拉,那盾牌渐渐地离开了门,丁卯心里正嘀咕:”怎么这么难取下 来,当时那李子扁一伸手不就摘下来了吗?”突然他感到手中一沉,慌忙使劲,那 盾牌已从门上往下直落,丁卯咬牙一拽,总算把它抱到怀里,而没落到地上。他边 往沙发边走边骂道:   “妈的,这鬼东西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除非是笨牛才会用它!”   盾牌的背面除两个挽手用的耳之外,粗糙且凹凸不平的什么也没有,很扫性。 丁卯望着它直摇头,心说这破玩意也挂门上,太没品了点!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把剑, 觉得这两件破烂应该是一对,于是走过来从玄关上摘剑,虽然刚才他已经领教了盾 牌的份量,但这把剑在他眼里依然不会有什么份量,他右手把住剑把,随手一拉, 这一拉又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剑也不是他随手能拿起来的,他剑把在手,剑尖 却贴在刻花玻璃上直住下滑,相互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急忙用左手去托它, 好不容易把剑身托住,再抬头一看,天哪,玻璃上竟然留下一条白亮亮的深深的划 痕!   丁卯听别人说玻璃的硬度比铜铁大,所以玻璃能在铜铁上划痕而铜铁类的东西 不能在玻璃划出痕迹的。这么说,这把破剑看来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不是一般铜铁 所铸,一定是把宝剑,丁卯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想既然剑不是普通的剑,那么盾牌 也不是普通的盾牌,于是他双手抱剑向沙发走了过   当然他刚刚靠近沙发的时候,更加让他惊奇的事儿发生了!   在剑与盾牌之间,有一种声音传来,似乎由远到近,渐渐地,他听清了,是战 马奔跑和嘶鸣声,愤怒的吼叫声,痛苦的哀号声,刀剑的碰击声和人马躯体倒地声 ……丁卯心里发慌,他抱着剑把,东张西望,可他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了盾牌,没 有了沙发,没有了茶几,也没有了墙壁,什么也没有了,眼前的茫茫的一片!   他吓得浑身发抖,四肢无力,就在这当儿,只听”当”地一声,紧接是爆裂的 声响,乱乱的一阵金属、玻璃落地的声响,一切都恢复了宁静,丁卯的眼前,墙壁 出现了,沙发出现了,盾牌出现了,可是茶几上的玻璃啐了,碎片散落一地,那把 剑跌落在其中,   丁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地上的玻璃碎片让 他不安。完了,陈大队长回来一定饶不了自己,说不定会找个什么罪名把自己关上 一年半载!而刚才那阵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嘶杀声却让他非常兴奋:这剑与盾,竟是 一对绝世的珍宝!其中一定有更神奇的功能,要是把它的神奇功能找出来,那就再 也不用啃他奶奶的方便面,陈大梁这个大块头再也拿自己没办法了!   他蹲下身去,看着他曾认为是破烂的宝剑,探出手指点了一点,指尖凉凉的, 再用手拿住剑往脚边拖了一下,除了碎玻璃声就是剑与地面的摩擦声,没什么异常。 他把剑提了起来,还没有立直身子,又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处传来,他后退两步, 声音消失了,丁卯的脸上露出几天来唯一的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把剑提着慢慢地走近盾牌,刚到沙发边,声音又响了,退一步,把剑竖起, 又往前走,声音依然响,这次他听清了,这声音是从剑的护手上的小孔里传出来的!   他反复地变换着角度试探,最后他发现,当他的身体处于剑与盾牌之间时,再 也不会有声音,眼前也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墙壁依然是墙壁,沙发依然是沙发。 他的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想:当自己处于剑和盾牌之间的时候,别人会不会看 不到自己!?要是这样,这对宝贝的作用就最值钱了。   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练习隐身的方法,提着剑夹着盾牌,拖拖拉拉地来到了卫生 间的镜子前。练隐身时,只要是成功了,他看自己清清楚楚,可是在镜子里却什么 也看不到,那么他的推想是不是也是正确的呢?   他急不可待地看着镜子,镜子里有墙有洗脸盆也有淋浴器,可是没有剑没有盾 牌也没有他丁卯瘦不拉叽的身影!   他吃力地摆动一下剑锋,镜子里洗脸盆被无形的利刃划成两半,落在地上摔成 几片。望着手中的剑与盾牌,丁卯笑了,笑得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刚刚驶入木州的界线,大梁就给他的老婆打电话。   “阿莲,我是大梁,”大梁停顿了一下,他知道阿莲:自己几天没回家,而且 还是大过年,手机也打不通,她不定会来一阵连珠炮把自己轰炸得七晕八素,自己 无论有什么话,都得等她轰炸暂停时再说。可今天阿莲的反应让他很吃惊。   “哦,大梁,你还好吗?”声音是如此的温柔。   “好,好!”除了说好之外,他竟然忘了自己本来打算说什么,”你,哦,我, 我……”   “你没事吧?你在哪儿?”语气是这般关爱,在大梁的记忆中,似乎从没有听 到过她这样说话。   “我还好,”大梁附和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也有些不对,于是换了口气,” 我没事!你有空吗?带上一千块钱,到王子南苑的北门等我,我半个小时就到!”   “哦,好吧,我这就去。”   大年初一上午十点半,王子南苑北门的西王子大街行人如织,大梁所乘的小车 跑跑停停,终于爬到了指定的地点,大梁远远地就看到阿莲站在门卫室外东张西望。   “阿莲!”大梁向她招手。   阿莲听到召唤,立刻向这边跑了过来,看起来很兴奋。   “你回来啦?”她关注地盯着大梁的脸,”没事吧?”   “我没事,钱带来了吗?”大梁没在意她的表现,司机还在等,他得给钱人家 呀。   可人家不要钱,无论大梁怎么努力地塞给他,他都不收。   “这可怎么行?上千里路呀!”大梁依然坚持要给。   “真的不要,”那司机说,”这是给无心大师送客人,怎么能收钱呢?”   “为什么?”大梁职业地警觉起来,“为什么他的客人你不能收钱?”   “因为他救了我全家人的命啊!要不是无心大师……”司机双手合十虔诚地说,” 我们全家都陷到地底下了,我们正无从报答他老人家呢!你说,你这钱我能收吗?”   “哦,这样啊!”大梁点点头,”按理这钱是不能收,可我不是他的客人,我 也是请他帮忙的!”   大梁把钱丢进车内,转身就走,阿莲在后面紧跟着,她回头对正要说什么的司 机说:   “你要是不要,就回去送你那个什么无心大师吧!”走了几步,她又跑回头:” 对了,有票吗?”   那司机连连应诺:”有,有,从座下拿出一个小包,掏出一叠小票递给阿莲。”   “阿莲,这次不要票。”当她正打算说这票在木州无法报销时,大梁叫了一声,” 你先回家,我有急事!”   阿莲双眼幽怨地望着大梁远去的身影,气得直跺脚。那出租车在保安的催促下, 慢慢地驶出了西王子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视线。   拉开老扁的防盗门,大梁惊呆了,防盗门的锁被什么东西切除了一块,内门上 装锁的位置被硬生生地斩除,玄关上的剑没了,真如无心大师所料!那么盾牌呢? 他的目光向书房的门移去,书房的门竟然开着,门上的盾牌也不见了!再一看客厅 里,哇,茶几碎了,玻璃茶几与散落的水果混在一起,丁卯早已没有了踪影!   大梁掏出手机立刻拨打老扁的电话。   “喂!”   大梁听到老扁的声音,急忙说:”老扁,你到哪儿了,快赶回来,真的出事了!”   “我在书房里!”声音清晰地从书房里传出来。   大梁这才注意到电话还在连接中,话筒里传来的只是彩铃的声音。他三步并作 两步跨进书房,却见老扁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脑前看文件!   “你还有心思看这些?”大梁朝墙上看了一眼,铜镜还在,他松了口气。   老扁无动于衷,”我不看这些还能做点什么?”   “报案!报案总行吧?”大梁很急。   “报案?”老扁没看大梁,只顾把一些文字拷到另外一个文件里,”报案有用 吗?就靠那些警察?”他突然意识到他的朋友也是警察,于是轻轻地说,”哦,对 不起!”   大梁没在意老扁怎么样,他只是很急,双手紧紧地抓成拳头,”他跑了,带着 你的东西跑了,我们得找到他,抓住他!”   老扁转过转椅,面对着大梁,望着大梁一脸的疲惫,他很心疼!铁哥们多少年 了,他知道大梁办事的认真劲,可很多事光靠认真是不够的,他递给大梁一根香烟, 大梁没接,他自己叼在嘴上抽了一口。   “我的门你没关上!”他笑着说。   “锁坏了,关不上!”老扁的笑让大梁很困惑,这会儿他还笑得出来,真够沉 得住的。   “拿张纸折叠几下夹在门缝里吧!”   大梁走了出去,老扁也跟了出去,他冲了两杯咖啡。   两人坐在书房里,一个心急如焚,一个若无其事。   老扁朝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用下巴向咖啡指了指,对大梁说:”急也没用, 先喝咖啡,先抽根烟,我们得好好聊聊,哦,对了,等会儿修门的就会过来。”他 端起咖啡呷了一小口,有些烫,又把它放了下来,”这年头真好,大过年的也有人 上门修门!”这让他又想起了龙叔水仙子公寓的门,嘴角不禁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老扁的沉静感染了大梁,他也渐渐地平静下来,两个人在房内吞云吐雾。   “那个所谓的‘图片更重要’的文件我找到了重要在哪里,等一会儿我们认真 看看。至于丁卯,他走不了多远的,你想啊,他那么个瘦不拉叽的小人儿,提着我 的剑与盾牌,受得了吗?就算那玩意能让他穿墙过壁又怎么样?那东西沉着呢,以 我现在的体质,也把弄不了太久,凭他那鸟样,拖也拖不了多远。”   老扁话没错,丁卯的确走不了多远,他现在还在楼下没出王子花苑大门呢!   昨天刚刚发现这对宝贝的秘密,当时让他很是开心了一阵,可开心之后就是犯 愁:这么沉的东西怎么才能拿得走呢?放在一起找个车拉着吧,风声水起,马嘶人 叫的还不把全世界的人都给引过来了啊!要是左盾右剑拿着吧,人家是看不见,可 这样自己能走多远?思来想去就是没有想过放弃。几个小时后,他饱饱地吃了顿方 便面,最终决定还是隐身出门,因为这样才不致出什么意外让自己到手的宝物失去。 于是他极尽全力,用双手把剑抬了起来。对着门上的铁锁劈去,可他哪里把持得住 这么沉的剑!剑锋一偏,硬生生地把门上装锁的位置剜去了一大块,依然劲道不减, 直往下坠,丁卯把持不住,双手一松,金石相击,剑在地板上发出一阵脆亮亮的响 声,把地板划了一道大口子。他吓了一大跳,担心会有人注意他,侧耳细听,门外 似乎没有人声。于是他壮着胆子,搬起地上的剑,小心地抬起剑锋,朝着防盗门的 锁划去……   门是打开了,可是怎么出去呢?他悄悄地打开门。先从门缝里瞄了一眼,外面 的阳光很刺眼。他眯起眼睛细看,门外没有人,也听不到人声,于是他大胆地探出 半个尖脑袋向外边张望。还是没看到人,他发现对面人家的门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缩回头一想:”少了点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人家防盗门,门铃按钮, 门牌号都有,怎么会少了点什么呢?对了,他一拍脑袋,对联,福字!木州人家家 户户都这样,就算是住进商品房,别墅,大过年的都会在门上贴对联和福字,连自 家的厂房也不例外,可对门那家的门上没有对联,那说明了什么?丁卯心里明白, 对面那家没人住!于是他挽起盾牌,提起宝剑就走,可到了门边,他发现自己根本 无法去开门:左手挽着盾,已经非常非常吃力,右手提着剑,把剑锋抬起都难做到, 用脚吧,身负这么沉的东西脚一抬起来就立不稳,试了几次终于放弃。   开不了门使他想到了关不了门,关不了门就意味着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作 案现场太早被人发现可不是理想的事,这一点他凭经验就能理解。放下宝贝,他找 了一只插线板,用上面电线系在门上残缺的拉手上,用嘴叼住电线,提起宝剑再挪 过去艰难地挽起盾牌。按他的想法,用嘴叼电线拉开门,出门后再拉着关上门,这 主意太好了,他想,世上也只有他这么聪明的人才会想出这么绝妙的方法。然而, 就在他折腾半天后把门拉开时,才知道自己尖尖的脑袋里进了多少水――外面还有 防盗门,从里面一顶就能打开,到了外面,也只要拱一拱身子就能关上!只要防盗 门关上了,谁还能发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忙了半天原来竟是多此一举!   十几斤的剑在丁卯手中相当于平常人提着四五十斤的武器,三十来斤的盾牌对 于丁卯来说更无异于一般人左手挽着一二百斤的重物,七层楼的楼梯,对于他这个 瘦猴子来说,不亚于千里万里,就这么下楼梯,不把他累死才怪!不过他有他的办 法,坐在阶梯上,先把剑放到下一级台阶,人移下去后,再把盾牌拖下去。拖盾牌 可没那么容易,第一次拖盾牌,金属与水泥地的磨擦声非常清晰非常刺耳,于是他 不得不一点点地挪动,以防止发出声音让人发现。下楼梯的艰难还不只是如此,楼 梯里偶尔有人走动,人少还好说,咬齿咧嘴挪开一条道让人过去就成;要是人多, 只怕道也让不出了。所以他竖起耳朵听着,力图在有几个人同时上来时,挪到拐角 处暂时避让,可怜瘦得如火柴杆的丁卯,累得要死,紧倚在墙角时还不敢出大气。   可他不肯放弃,有一种信念让他没有想过放弃,他一直坚持着,坚持着,坚持 着,可他不知道,有时坚持并不等于胜利,而放弃才是正确的选择!   等他挪到底楼时,已是冰凉寒夜了,灯火通明的都市上空看不到星星,绿化带 的草地上也没有露珠,冰凉的金属从丁卯的瘦弱而疲劳不堪的双手吸食着体温,他 再也挪不动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依然静静地倚在枯草坪边的墙角,左 手挽着盾牌,右手还紧紧地抓着宝剑……   咖啡的浓香伴随着香烟的烟雾缭绕, 大梁渐渐地不再去想丁卯的事,因为他明 白,既然丁卯已经逃了,就没必要急在一时半刻去抓,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块铜镜, 又点起一根香烟。   “老扁,有句话我得跟你说,也许,我得好好与你聊聊。”   “申文革!”老扁挑起一边眉毛,一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大梁,他知道大梁 一定会提这件事,”说吧,我知道你不说心里会不舒服!”   “嗨,”大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事很难说服老扁,但他还是要说,”老扁, 我知道,你的仇恨,但是……”   “……靠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是法制社会,是吧?”老扁马上接了下 去,把大梁的话堵在那里,或者说是把大梁要说的话提前抽了出来。   大梁木头木脑地望着老扁,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堵得慌还是空得慌。   可老扁不堵也不空,他的话如抽丝般绵绵不断地缠绕着大梁:”他杀了我的儿 子小雨,也差点杀了我,我与他本无冤无仇,可是,法律对他无动于衷,从我奶奶 的手中逃脱了,算他命大,但他竟然还是混进了流氓队(联防队),而现在,你看 看,他依然能逍遥法外!十二年了,他竟然能在水州这样的都市堂而皇之地当起保 安!法律是什么?法律被某些人控制着的时候,竟然让我这个受害者当了五年不明 不白地‘在逃犯’!大梁,你说,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听你告诉我什么叫‘依法办事 ’吗?”   大梁的心被紧紧地缠绕着,很紧,很紧,他不知道还能对老扁说点什么,也不 知道在这件事上能对老扁做点什么。他知道,法律是无法惩治杀人凶手申文革的, 虽然他在光天化之下行凶杀人,可是十二年了,没有了证据,就算是当时,因为那 个公安队伍中的败类孟卜清,申文革杀人行凶的事也不会有证据!可无论如何,老 扁不能就这样去杀申文革报仇,要不然,他就成了真正的在逃犯了!   “我不希望你真的成为在逃犯!”这话从大梁嘴里挤出来,没有一点份量,连 声音也低了八度。   “在逃犯?”老扁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对铁哥们的话说得有点重,他也不希 望在作为公安干警的大梁面前把法律与人民警察贬得太低,于是他换了一种口气,” 不,大梁,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既不会让地方公安为难,也不会让自己负上 罪名!”   “可是,”大梁猛地把咖啡一饮而尽,”那是在作案,你知道吗?”   两个人的眼睛对视着,一个心急如焚,一个平心静气。老扁不想再在这个话题 上缠绕下去,他悠然地弹了弹烟灰:   “好啦,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也是我的最铁的哥们,这事呢,我们不提了, 我这不是没有对他下手吗?我们谈正事!”   大梁点点头,使劲地抽着烟,烟头上很快出现一段长长的灰白的烟灰,歪歪地 顶在那儿,迟迟不肯落下,直到大梁鼻孔中喷出直直的烟柱,才把它重重地冲到地 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边的情况,你说说吧。”老扁盯着地板的烟灰,平静地说道。   “我这边?”大梁抬起头,又望了一眼那块镜子,好象从梦中醒来一般,晕晕 糊糊的,”哦,对,土州这边,土州是你的家乡,你自己不去,为什么让我去?”   “你?”老扁很吃惊,以为大梁中了什么邪,因此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大梁的眼 睛:”你没事吧?”   “说什么呢?”大梁挥了挥手,”别这样看我,说吧,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老扁见他这样,很有些不理解,于是说道:”这不是你安排的吗?我去水州, 你去土州,要是我去土州,你去水州,你能办得了事吗?你又不认识龙教授。”   “别绕口令!我是想问你,你在土州土生土长的,难道就没听说有无心大师这 号人物?”   “没听说过?”   “真没听说过?”   “真没听说过!”   大梁见老扁如此坚定,依然不肯相信:”这么神奇的人物,就在你们土州城郊, 你会没听说过?”   “我该怎么跟你说呢?不是说没听说过这地方,土州南门口是有名的沼泽地, 在家时,只听说有个‘地匠’住在那里。”   “什么‘地匠’?”   “就是风水先生!对了,好象是和尚,在三德寺出过家的,可是没听说过他有 多神奇呀?――除了给人看风水之外。”   “是吗?真是怪了,还有占领地盘隐居的!”大梁当然想不通,土州大兴城建, 几乎寸土寸金了,南郊外那么大的地盘竟然任其荒芜,难道会因为那个和尚?   “那地盘倒不是被他占领,而是实在无法开发,不过你刚才反复问我,有没有 听说过无心大师,那你到土州,是不是听人提到过这么个人?”   “咦?对啦,是没人提过。但是……,不过我在城内只呆了几个小时!”   “是吗?土州因旅游而开发,县境内所有的风景都挖掘尽了,要是知道就在县 城郊外有个神奇的和尚,会没人关注?只怕你在去土州的车上就能听到他的传奇故 事了!”   “对,你说的对!”大梁连连点头,眼睛又转到了那面镜子,”真是高人呀!”   “你一再说他神奇,他怎么个神奇,跟我说说!”老扁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你老盯那面镜子干吗?”   大梁笑了笑,站了起来说:”镜子还在就好!我们等会儿再聊,我得去一趟局 里。”   老扁一把拽住他,把他按在椅子上:”就急在这几分钟吗?把我从那么远半夜 深更地叫回来,你什么也不说就想溜?没门!老实给我交待,你从那个无心大师那 里到底了解到了什么!”   大梁没办法,只好不再挣扎:”好吧,我只能简单说说。”   “简单也行,说!”   “他呀,神奇!好象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因丁卯而去找他的,而且他也知道我是 个警察,为一个重大案件而来,”说到此,他顿了顿,老扁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接着说:”他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不过他说,很多东西,不要以目前的科 学来衡量,目前所谓的科学,只是指人类目前所了解部分。”   “这么说,他是个搞迷信反科学的和尚了!”老扁冷笑着打趣道。   “不对,他说的有道理,”大梁有些急。   “是吗?接着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那好,他说,科学没有发现的,并不等于不存在,不合理,人们总是用已知 的东西来衡量未知的东西,比如有些人没见过大象,当别人说到大象的鼻子长长的, 就会想到猪,但猪的鼻子怎么能和象的鼻子比呢?因为没见过象,所以就可以不相 信象的鼻子灵巧得象人的手,可是难道因为没见过,所以大象就不存在或者是这种 动物不符合自然科学规律吗?他说,这个世界是四维空间……”   “他也这么说?”老扁咕嘟了一句,然后又说:”你继续,你继续。”   “他说,所谓宇宙,长,宽,高的空间是宇,自古至今的进展就是宙,宇和宙 组成一个四维空间,但是很多所谓的学者都相信一种具象的说法,把宙当成了轴, 时间轴,他说,他们错了,既然哥白尼能指出地心学说的错,伽利略能证明亚里斯 阿德(亚里士多德)的错,他无心也能纠正爱因斯坦的错……”   老扁又咕嘟了一句:”这跟爱因斯坦有什么关系吗?哦,对不起,你继续你继 续!”   大梁瞪了老扁一眼,接着说:”他说,宙就是宙,不是时间轴,宇和宙组成一 个四维空间,当然啦,他说四维空间这种说法只是拿猪鼻子比喻象鼻子的说法,因 为你无法想象宇和宙,只好拿我们熟悉的来比喻了,他说,这四维空间中,有四个 三维空间,我们人类与世界万物占据着其中的一个三维空间,其实人和其他生物是 可以通过一定方法在各个三维空间中穿行的,只是知道的人很少而已,这就是隐身、 脱逃或遁术的根本方法之一!”   老扁听到这里也连连点点头,他示意大梁继续,大梁左手拿着打火机,右手把 几个口袋掏了一遍,最后伸手向老扁:”给我根烟。”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吞云吐雾。   “他说丁卯所学的,只是脱逃类的隐身,当他为了脱身时,就能轻松隐身,但 要是为了别的,那就会出丑,也就是有可能藏头露屁股的。”   “那他有没有说过隐身人会发出脚步声?”   “说了,他说穿越宇宙,也就是四维空间里,是不可能拿武器伤害别一个空间 的人或物,也不可能被人拍到照片。他说能听到脚步声的这些所谓的隐身法只不过 是一些跑江湖的用的障眼法或者幻术而已。”   “是吗?”   “是的,不过他又说,现在人工制作的隐身衣,在一定的环境下,也是很难被 人发现的!”   “他有没有给你做过什么演示?”   “没有,我们一直在他楼下接待室谈话。”   “他还有接待室?”   “相当于接待室吧!”   “你们一直聊了差不多两天两夜?”老扁实在无法相信。   “什么呀,我与他只聊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一个多小时?可你大年那天去找他,初一夜里才出来,不是两天两夜吗?”   “是吗?我与他聊着聊着,后来有些渴,他就给我冲茶,这时他突然问我丁卯 在哪儿,我告诉他在你的房子里,他就问你房子里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另类东西,我 把你的剑与盾还有头盔、铜镜描述给他听,于是他马上催我赶回来,他说那镜子… …哦,对了,按你的说法,那今天是初二,不会吧?”   老扁眉头紧锁,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眼睛盯着已挂回墙上的铜镜,心中暗暗称 奇:”是的,初二!他说铜镜怎么了?”   “今天真的是初二?”大梁不敢确定。   “当然是初二啦,”老扁没动,眼睛依然盯着铜镜,”这和尚,等你这案子平 了,我得见见他!”   “我的案子?”大梁顺着老扁的目光向铜镜看去。   “是的,你刚说漏嘴了,你不在休假,一定又是什么大案,你呀,我真希望你 调出来。”老扁把烟头按进烟灰缸。   大梁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还好老扁没有就这话题说下去,他动了一下鼠 标,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映入大梁的眼帘。   “这是什么?”大梁有一种直觉,他觉得这些文字一定记录着什么重要信息而 且与隐身人有关。   老扁按住键盘上的Ctrl键,推了一下鼠标滚轮,屏幕上的文字象是拉长焦镜头 一样,离他们近了很多,离桌子稍远的大梁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文字的内容。   “那个被称作很重要的图片里隐藏的文字!”老扁站起来把大梁让到他的位置 上。   “要茶还是再来杯咖啡?”他手捧着咖啡杯问大梁。   大梁眼睛盯着那些文字一眨不眨:”随便随便!”接着又说,”不行,我得走 了。”   迎江大厦本是木州最高的大楼,与白岚山隔河相望,穿过一片古老的居民区就 是迎江路,迎江路边的外滩上,游人如织,卖水果的卖汽球的,各种小贩云集,在 花坛的旁边寒冷的江风中,有个光着胖子的少年不停地向行人磕头,他的面前有一 个小塑料碗,碗里堆聚着一些硬币。少年的对面,江边的护栏边,一对情侣正亲昵 地依在长椅上。   “荟,要是没有我们的华立大厦,你说,迎江大厦是不是就不用改名了?”俊 洒的男生捧着一杯”热力”饮料,把吸管放到漂亮的小女生嘴里。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小女生吸了一小口,吃惊的问。   “司马,司马说的。”   司马叫司马飞云,与这对情侣同在木州世纪星科技有限公司上班。这对情侣中, 男的叫秦风,女的是白荟,一个是公司里的工业造型设计师,一个是行政部的文员。 正当他们亲密地谈天说地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从白荟的手边提起她的坤包,就往人 群里钻。   长发飘飘的帅哥秦风,倒也不只是个摆设,眼见白荟的坤包被人提走,马上大 喊着冲过去追。然而,有几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秦风抬头一看,几个人清 一色的白里透红的皮肤,浓浓的眉毛,其中一个还有那么一点小胡须。他们一齐伸 手拦住秦风问道:”小偷,小偷在哪儿?”   这边白荟也跟了上来,她指着已经消失在人群的小孩:”那边,快抓小偷!”   几个人回头见小孩跑远了,于是让开一条路,并附和着说:”对,快,快抓小 偷,别让他跑了。”   然而小偷早就跑了。   秦风见小偷追不上了,就问白荟:”包里有些什么?”   “手机,我的钱包,不过钱不多,只有二百,还有一些化妆品口红什么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秦风说:”对了,我把铁蜘蛛放在包里!”   “是吗?”秦风先是一惊,继而一笑,他与白荟四眼相对,心有灵犀地同时点 了点头,就往华立大厦跑。   在华立大厦楼下的人行道上,立着一个人,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布 满皱纹的脸上点缀着一双寒光逼人的眼睛,眼窝深陷, 使得狮子鼻子更加高耸,扁 扁的嘴巴挤成一条线,后面的肌肉微微凸起,一闪一闪的;她套着一件黑色的长外 套,领上镶着红边,前襟绣着福寿纹,宽脚裤下穿一双黑色平跟绣花鞋,右手拄着 龙头拐杖,左手挽着一个暗红色坤包。秦风拉着白荟一路跑来,慌里慌张,一个不 小心,与她撞了个正着,这人身子只是略晃了一下,秦风却立足不稳,丢了白荟, 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荟赶紧收住脚步,回头扶起秦风,她抬头正要发狠,却被对手一双阴森森的 眼睛给吓得打了一个冷战;秦风挺起身就想逞英雄,却发现立在自己对面的,是一 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黑衣白发老太太。他猛地觉得无故的有一股冷气从脚底上冲 头顶,与白荟一样也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算了,走吧。”白荟拉起他的手跑进华立大厦。   二十九楼东南角一个被隔得很小的房子里,司马飞云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 细小的蜈蚣。他的面前,临窗摆着一张旧办公桌,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只蜈 蚣的分解图,原来,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正在开发的电子动物,铁蜘蛛的升级版, 飞天蜈蚣。不过他遇到了难题,这飞天蜈蚣自然是能飞的,那么就得给它装上飞行 装置,但是,如果装螺旋桨,飞行时是没问题,可在其它不需要飞行装置的行动中, 螺旋桨就成了致命的累赘;如果把螺旋桨换成仿生翅膀,那么在用不上它的时候可 以设置折叠收藏于某个部位,但飞行运行的程序编写,就成了问题。如果是智能的 还好说,用感知飞行就行了,可这玩意是用计算机远程控制的,操控者是无法对不 同风向的空气阻力进行感知的,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个星期了。他春节不回家就是 想乘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悄悄地把这事摆平。   “咚咚咚!”一阵紧凑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把蜈蚣塞进了抽屉,关了 电脑里的结构图,一伸手,打开了在床头的门。   白荟与秦风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   “快,快,打开蜘蛛网!”秦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干吗?”司马不解地问,但他的鼠标已经打开了蜘蛛网控制程序。   “ID,口令!”   “ID,g3fsb7hg;口令,9h7b5p3q。”   司马输入ID与口令,一回车,窗口上除了绿色线条组成的蜘蛛网,只是漆黑一 片。   “那只蜘蛛在白荟包里,包被人偷了!”秦风冲着司马飞云说,”快,让蜘蛛 出来,我们取几张小偷的照片去报案。”   “哦,”司马木纳地应着,按住空格键一拖鼠标,蜘蛛网内立刻出现一条宽阔 的缝隙,缝隙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许多晃动着的人腿。   “那小偷一定还在街上,看,行人的腿,按这高度包还在小孩手里。”就在这 时,窗口一片光明,司马左手按着Alt 与Ctrl键,右手按住鼠标中键一划,屏幕上 一下子显现了几张白里透红的面孔。   “对了,就是他们,他们也是一伙的,妈的,还假装帮我们抓小偷呢!”白荟 叫道。   “谁呀他们?”司马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他已回过了神,知道了自己是谁秦 风与白荟又是谁,”不对呀,你们怎么会有蜘蛛?”   “吴夷子,”秦风抢着说,”是吴夷子给的,他说是你们俩开发的新玩具。”   “哦,这还差不多。”   一边白荟大叫了起来:”快,让蜘蛛出来,拍下他们的照片!”   蜘蛛网上,有人伸手探向蜘蛛。   “不,让它出来,看清是什么位置,我们报警,让警察去抓,现在的110 效率 很高的。”秦风说   “那好吧!”司马一边摆弄鼠标一边敲着键盘,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那只蜘蛛, 一边看地形,一边冲出坤包,跳到地上,向前狂奔,他从它的眼中看到路边的护栏, 于是爬了过去,藏在护栏边往回看,只见那几个人对它指手划脚了一小会,又开始 翻看坤包。   “这是在哪儿?”秦风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 。   “白岚山路,看,河对面是迎江大厦。”白荟说。   秦风马上拨通了110 。这边司马飞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呆头呆脑地问白荟:   “不对吧,吴夷子只有两只蜘蛛,怎么可能舍得给你们呢?”   白荟愣了一小会儿,突然把嘴贴到司马的耳边说:”他喜欢我,正在追我,所 以就送给我一只,千万别乱说呀,秦风还不知道这回事。”   司马茅塞顿开般的狠狠点了点头。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火州地区的吴夷子,正在自己家的小阁楼上面对着笔记本电 脑出神,电脑的旁边,一只深蓝色的蜘蛛一动不动地在那里,两只小电筒似的眼睛 静静地盯着鼠标,瞧那架式,随时它都会动起来。   三天了,吴夷子一直在努力,试图把那只留在木州的蜘蛛找回来,那只蜘蛛属 于城市,它的花纹是按大理石自然纹理设计的。他让它藏匿在王子花苑好多天,直 到自己回到老家才开始启动它,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款他与司马最得意的作品,第 一次出马就让人给”捕捉”了。什么人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他竟然还没看清就被对 方破坏了主信号天线和两个主摄像头,而且好象还被放在一个金属盒子里,屏蔽了 他操纵它的信号。这两天,好象又有一点反应,但不是很明显,似有似无。那两个 小摄像头似乎也不起作用,看不到任何东西,这让他十分烦恼。   “夷子,吃饭呐。”妈妈在楼下叫他。   回家这么多天,他天天都藏在自己的这片小天地里,每顿饭都是妈妈一催再催 才去吃的。   他正准备起身,屏幕上浅灰色的蜘蛛网突然动了一下,他心中一喜,”有了, 又有信号了。”   他操纵着键盘鼠标,试图让它奔跑,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而且更致命的是蜘 蛛网右边的八个感触点全都是白色,没有一点点接触到什么东西的迹象,上面那个 大点也没什么明显迹象,那些点,是八只脚和背部接触感应器,它的颜色越暗,就 说明与它相对应的部位抓握地面或墙体的力量越强,背部的感触点是感知蜘蛛翻倒 在地时用的。可现在全是白的,信号又是那么明显,难道它被悬挂在半空?   水州玉仙子公寓十三幢七号楼508 室,方教授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字台前,他的 面前,一个机械手钳着斑斓的蜘蛛,蜘蛛几只脚正在凭空乱舞。   “这信号怎么会在火州呢?”   他用鼠标点了一下电脑屏幕上方的‘放大’,地图更详细了,一个红色的点在 火州市西边晃悠着。   “不在市区,从这里看,应该是在乡镇或是农村。”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要 是这样,难道还得去一趟火州?哎,那边又没熟人,真烦!”   小龙人对于方教授捂着蜘蛛不肯给他看,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认为老扁既然 答应了给他,那就一定会给他,只是要等待而已。等待总是最难煎熬的。   他在纸上画了个蜘蛛的图形,一点一点地比划着元件安放的部位及活动的特征, 据老扁说,蜘蛛的八只脚上,每只脚末端都有三个吸盘和一个活动的钩,腿关节活 动跟真蜘蛛一样,只能向内折不向外折,头部不能动,腹部只能向上翘起大约70度, 有四只摄像头,向前的是主摄像头,向后的是辅助的,四个摄像头使得操纵者能够 象打CS游戏一样,通过键盘与鼠标操作,可以向任一个角度察看环境。按这样的设 计,蜘蛛的造型真是最佳选择,结构简单,活动自如,程序也不会太复杂,他在想, 这是谁呢?这么聪明竟然会想到搞出个新玩意来!不过最好还是看看那只蜘蛛的样 子,当然,要是能搞到它的运动控制程序,那最好不过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老扁的电话。   老扁正在按照图片里隐藏的信息,从网上下载文件,这些文件都是分卷压缩的, 少了任何一个压缩卷,全部文件都不能解压。他很小心地按顺序一个一个地下载, 已经下了600 多个了,还有一半没有下完,他有些困乏, 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这 时电话响了,是小龙人。   “喂,哦,我是!”他的手上没停,文件还在下载,”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叫‘怎么想到’?昨天答应好好的说蜘蛛给我,怎么晚上就溜走了?是 不是不打算给我了?”小龙人半开玩笑在说,显然他对那只铁蜘蛛念念不忘。   老扁嘿嘿干笑两声,也觉得对不住他,但这事太突然了,他自己也不想这么早 回来的,于是他说:”我有事,不能不回来,不过,过两天我还会去的!”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一定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哟!”   “这个呀,没问题,不过你可得请我喝酒!”   小龙人一听喝酒,哈哈大笑起来:”是吗?就这么点回报?你没给我什么,我 不一样也请你喝酒吗?”   挂了电话,老扁接着抽他的烟下载他的文件,可没过三分种电话铃又响了,他 拿起来一听,竟然是柳沙沙!她的声音似乎很兴奋:   “阿扁,你现在在哪儿呀?怎么样,这么快就回来了?”   “沙沙,对不起呀?祝你新年快乐!”老扁听她口气应该在木州。   “快乐什么呀,很烦!”沙沙叹了口气。   “怎么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一下子又唉声叹气了?”   “哎呀,很无聊!”   “是吗?那你过来吧,我想与你聊聊,我这些天够郁闷的!”   二十多分钟后,门铃响了,老扁跑过去开门。   沙沙头发在头顶上搞了个大爆炸,然后让齐肩的碎发随意披洒着,瓜子脸上扑 着浅浅的粉妆,天生的柳叶眉不用修剪描画,轻轻地挑起,杏眼微睁,淡淡的眼影 衬托下,脉脉含情,葱头鼻子下却是一张薄唇方嘴,也轻抹着一些口红,在这张脸 上有些煞风景,大翻领的羊毛衫米黄的底子上或印或绣着一些七零八乱的韩国文字, 白色的牛仔裤,插手袋一边高一边低,也各自有一些乱乱的韩文,镂花的米黄皮鞋 正抬起来往门里跨,才跨入一半,却又收了回去,银铃般的嗓音带着惊讶与困惑刺 入老扁的耳中:”你的门…门锁怎么了?”   她说的门锁是指内门的锁,已经被丁卯连门带锁挖去一大块,无法像防盗门一 样打个电话就能有人上站修好的。   “哦,钥匙丢了!”老扁掩饰地说。   “看你,丢三拉四的。”沙沙笑着,挽着她那大得有些夸张的坤包进了客厅。   玻璃茶几破碎的玻璃映入了她的眼帘,这次她的声音不只是惊讶与困惑,还带 着几分慌恐:   “阿扁,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你这里也出事了吧?”   “没什么,有人偷了我的那把破剑与旧盾牌,可能是捡到我的钥匙的人吧!” 老扁依然掩饰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掩饰得过去。   “是吗?沙沙回头看了看玄关,又转身看了看书房的门,再回头看看玄关后的 被挖去门锁的木门,“怎么会这样,阿扁,真的只是小偷吗?有没有动别的东西?”   老扁一把把她扯进了书房,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泡茶。他知道沙沙喜欢喝 铁观音,所以他这里长年备有这种茶叶,不过他自己也渐渐地少喝咖啡而多喝茶了。   “放两块冰糖。”沙沙叫道。   老扁觉得好笑:沙沙喝茶有时一定要放冰糖,有时又绝对不能放冰糖,”女人 啊,真让人摸不透。”老扁歪着嘴角把两只茶杯和一只柿子形的茶壶放到茶几上, 坐到另一只沙发上:   “好吧,今天你要喝甜的,我陪着你。”   “我可没有要你一定喝茶,你可以喝你的咖啡呀!跟你们留过洋的唐总混了几 年,国粹都不喝了,晕!”沙沙斜着眼睛瞄着老扁,她发现老扁有些憔悴,很心疼, 正过脸来盯着老扁问:”怎么都有黑眼圈了?不会是大过年的跑到水州搞什么图纸 吧?”   老扁不看她,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只是淡淡地应了句:”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这样对身体不好,靠喝咖啡与抽烟来提神都让你成什么样了!” 沙沙说着,自己却也叼起一根烟点上!   老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也抽烟吗?”   他把两个杯加上茶,”我去水州了,在龙叔家过年的,怎么会审图呢?别想远 了,我昨晚接到大梁的电话,有急事,所以没睡觉就赶回来了!”   “大梁的电话,是不是大案?”   “什么大案?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沙沙狠狠地松了口气,大嘴一咧,轻松地笑了:”就这事?”   “是的,就这事,不过,”老扁吸了一口烟,”你得回答我的一些提问了!”   沙沙微笑着,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没问题,你问我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首先,你告诉我,哪里发生了大案?”   “为什么这么问?”沙沙吃惊地盯着老扁。   “你接触的人多,消息来源广,所以我这么问。”   “这样啊,”沙沙大嘴又咧开了,”下一个问题吧。”   老扁也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头,”哇,这么烫!”他放下茶杯问 :”那么,你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沙沙不笑了,”为什么这么问?”她又这么反问。   “因为,你刚才进门时问了我一句‘你这里不会也出事了吧?’,你加了个‘ 也’,所以你那边了出事了。”   “是的,”沙沙的神情忧郁起来,”不过不是我那里,是小江,我的一个朋友 那边,野生园酒吧,唉,说到这,我都不敢再在这行业干下去了。”   “我早就叫你不要再干了,”老扁一下子警觉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刚才所指的大案是不是想问这件事,”沙沙咬了咬上嘴唇,似乎 还沉浸在惊恐之中。   野生园在白牛山下,站前路公交站对面,将白牛山下当年的防空洞进行改造, 与站前商厦门面房的后门连起来,装修成的野生环境的酒吧,网罗了很多来自火州 的美女,或明或暗地做着灯红酒绿中的”红灯区”生意。   农历腊月二十八晚上十一点多,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醉熏熏地从昏暗酒吧门 口钻了出来,东倒西歪地把门边的X 架(一种小型户外广告牌)碰倒了,当酒吧的” 公主”闻声探头出来看时,发现那人竟然从X 架上踏了过去并转回身将X 架踢到了 一边。   “公主”缩回头。一会儿,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冲了过来,挥舞着电警棍,向 停车位边正准备拉车门的醉汉冲过去,那人见两个保安气势汹汹,知道来者不善, 赶紧掏出手机钻到车里打电话,两个保安冲到车边见车门打不开,其中一个竟然抄 起停车告示牌来砸车门上的玻璃,这告示牌本是三角铁焊成,只一砸,车窗就开了 一个窟窿!车里的人见不是路,从另一边车门钻出来破口大骂:   “妈的,你狗日的敢砸老子的车,你他妈的找死!”   那边两个保安也不示弱,边向这边冲边骂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来这里 捣乱,你得打听打听这里是由谁罩着。”   这边的酒气冲天,也不退让,顿时三人打成一团,但毕竟是喝得头晕目眩的人, 很快就被两个保安拿住扭进了野生园内……   这片地方算是个热闹的静僻处――虽离火车站很近,春运时人非常非常的多, 可这里与火车站有那么一点点错位,所以除了来此快活逍遥的之外,几乎没有其他 人来过。   从外面看,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破损了的车窗像只眼睛静静地望着地上躺 着的X 架。   那醉汉被押到了防空洞的深处,除了那两个保安,没有别人去看热闹,但是大 家都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酒吧依然正常地经营着,偶然有一两个客人进来或是出去,年关将近,没有太 多的一起来,因此这里冷冷清清。   可是不到几分钟,车忽然多了起来,十几辆一并排挤到酒吧门口,四五十个人 鱼贯而入,把个”公主”们吓得不轻,因为进来的人都抡着一条二尺来长的短棒, 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片”哗里哗啦”声伴随着哭爹喊娘不绝于耳。   当时小江正在防空洞与站前商厦之间,她一听这么大的动静,猜也猜得出发生 了什么事。于是她丢下手中的啤酒就往白牛山上跑,在树丛中,她看到很多人已经 提着短棒冲进了防空洞,看到楼上的一些住户打开了窗户向下看了看,又把窗户关 上了,后来她还看到了电视台”直击现场”采访车开了过来,人还没下车,车子就 被包围,她打了110 ,她一直都在打110 ,可是一直都是电脑语音提示要她等待, 寒冷的山上她一直等待了三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接通电话,下面的局面稳定了,没 有了打闹的声音,防空洞里的人也出来了一些,都是提着短棒的人,他们把前面的 酒吧里的人全都赶进了防空洞,小江不知道防空洞里发生了多大的动静,她看不见 里面,也听不见里面,只好艰难地溜下山,跑到野生园为她们租的住处,拣了简单 的行李连夜跑来投奔沙沙……   老扁静静地看着沙沙,沙沙的眼中充满着忧郁与恐惧:   “第二天小江的手机接到好几个陌生的电话,要么问她在哪里,要么就是要她 回野生园,吓得她连卡都扔了,另换了个号码!”   “会不会是110 想了解情况?”老扁不自信的问,因为公安局派出所的电话到 处都有公告,按理不致于陌生,但也有可能是用手机或其它办公电话打过来的。   ”不,肯定不是!”沙沙很果断,”其中有两个电话因问不出小江的位置,竟 然直接说如果找到她一定把她砍了!你认为公安会说这样的话吗?”   老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一向认为基层公安人员的素质不高,但他坚信 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说话。   “真是太可怕了!”沙沙重复着,”太可怕了!”   她没看到打斗,也没看到流血,只是凭着感觉,凭着她曾经见到过的同类事件 的记忆,她觉得可怕。   “小江呢?”老扁问。   沙沙回过神来:”小江?走了,她不敢留在这里,天亮就去买票,回家了。”   老扁愣了愣,问道:”二十九怎么会有票?”   “票贩子的,本来春运只要三百,可她花了七百。”沙沙又重复了那句话,” 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在这个行业干了。”   老扁苦笑了一下:”你怕什么?你在金谷,是个四星级的,做的又是正当的工 作。”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最好还是别在这个行当干了,我早就说过的。”   沙沙以前也在酒吧坐过台,她与老扁的相识是个偶然,也算是沾了大梁的光。   三年前在解放路的盘龙天桥上,沙沙同另两个妖冶的小姐在一个算卦摊前看手 相,突然她们中的阿春觉得包被人拽了一下,回头一看,有人抢了包已经跑进了天 桥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们大喊抓贼时,竟然没有帮忙,反而都围上来看她们的热 闹。这使她们非常气愤与失望。   几分钟后,一个民工模样的高个小伙子扭着一个人,提着一只女式坤包来到她 们面前,对她们说:“请问你们是哪位的包被抢?”   当时她们正在气头上,而丢包的阿春被男人宠坏了,又不会说话,竟然冲着他 说:“是不是看到美女就想逞英雄啊?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男人。”说着一把抢 过自己的包。   另一个姐妹在这时竟然也接了一句:“玩‘英雄救美’的故事是不是过时了呀, 帅哥?”   这个民工模样的高个子就是大梁,老扁当时就站在大梁的对面,听人家这么说 大梁,他一再地做鬼脸,气着大梁直拿眼瞪他,阿春顺大梁的目光回头看见了老扁 的鬼脸,抛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后悔的话:“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干吗不回 家看你妈?”   老扁脸一变,一伸手抢过她手中的包,冲着那女孩吼道:“你妈妈个不认好歹 的八婆,长得跟青蛙一样还以为自己是美眉。”   那女孩没想有这么一折,她冲老扁喊道:“你想干什么?”   “反正被人抢了的,还给你你也不领情,我扔了它!”   “你敢!”那女孩伸手就想抢回老扁手中的包,可老扁个高,他往上一举,她 抓不着,这边大梁急得直叫:   “老扁,还给她!”   老扁不理大梁,脸顶着对方的脸对那女孩说:“还没听说有我不敢做的事!” 手一扬,那包像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到了解放路移动大楼门前潮流般的人群中!老扁 用指尖点着阿春的鼻子说:“八婆,再吵就把你也扔下去!”   见老扁如此狂野,阿春哪还敢说什么?早吓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老扁冷笑 着扬长而去。   沙沙没有被这场面吓着,虽然后来阿春她们都说那个高个一定是个”地头蛇”, 但她觉得老扁不象个坏人,而是个真正的男人――在她的心里,男人就应该是这个 样子。也算她与老扁有缘吧,不久后老扁竟然来到他们酒吧,而且与老扁同去的那 个唐总偏偏点名要她陪老扁!那一次她要了老扁的名片,一来二往,她成了他的红 颜知己,但是作为坐台小姐的沙沙,又觉得干这样的行当很是伤老扁的面子, 更何 况老扁常叫她不要干这一行了, 因此她改行到酒店里上班当起服务生――虽然她觉 得老扁不可能娶她。但她愿意等,一辈子等下去。   傍晚时大梁才开了一辆警车赶到老扁这边,他爷爷再三吩咐他与老扁一起去他 家“补”个年,因为他们都没在家里过年。大梁见沙沙也在,就叫他一起过去,沙 沙看着老扁,老扁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下楼上了车,车子驰出王子花苑,沿着 西王子大街、解放路一直往西行,从盘龙天桥下再向北拐,经过西片超市,早在门 口等待的阿莲也过来钻进车里,警车径直驰进了西片园社区。   大梁的爷爷住在西片园社区十一幢三号楼二0 一室,是木州军区干休所为其提 供的房子。虽然大梁在公安宿舍楼有一套很小的房子,可他几乎都在那这边住,他 与阿莲带着儿子小旺跟爷爷住在一起,这是爷爷最高兴不过的事儿。   大梁的爷爷是个军人,一个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军人,他乐观而且 罗嗦。   门刚刚打开就听他在客厅里叫了起来:“小扁子,你还知道陈爷爷呀,你还知 道来看我呀,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阿莲先进门,一边把一袋一袋的烟酒水果什么的往吧台上放一边回敬老爷子: “说什么呢您,您过年喝的酒还是老扁年前送过来的呢。”   老扁也进门了,边换拖鞋边叫爷爷,陈大爷坐在沙发边的一把他个人独享的摇 椅上,摇椅临窗,旁边有一张依然是他独享的圆形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只南瓜形的 紫沙壶,他的右手正按在壶上,见老扁进了门,那只手马上从壶上拿开,支撑着摇 椅站了起来。   “哎呀,孩子,还是你挂念着爷爷呀,你看我家小梁,什么时候把我这老不死 的当回事呀。”   大梁站在沙沙的后面,还没进门,他在门外就叫了起来:   “爷爷,您别在人家背后数落人好不好!”   沙沙没来过大梁家,听得他们这么一呼一叫的,觉得很滑稽,忍不住咧着大嘴 笑了起来。   陈爷爷没见过他,不过见她跟随在老扁的后面,心里多少有点底,一把拉过老 扁的手,眼睛却瞟着沙沙的脸说:“小扁子,看来有戏了,这下你奶奶可放下心, 不用再催我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没别人听清他说什么。   沙沙把一对礼盒装的茶叶放在沙发旁的方茶几上,冲着老人家甜甜地叫了声: “陈爷爷好。”   老人认真地盯着沙沙看,满面笑容,连连说道:“好,好!”他看了一眼沙沙 放在茶几上的茶叶,眼睛又回到了沙沙脸上,话却是对老扁说的:“哎呀,小扁子 你又破费干吗?看你,爷爷的茶全让你包了。”   这茶是去年买酒时一起买的,原打算在大年夜提过来的,可是事件太突然,他 与大梁都没在这边过年,当时接到大梁的电话得知他们都不在这边陪他过年时,老 爷子气得指天指地的骂。不过骂归骂,他自己是个职业军人,自然知道公务在身时 是国大家小的,骂过之后就开始为孩子们担心:   “这个小梁子,什么样的事竟把小扁子扯进去,要是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向老 排长交待!”   他说的老排长指的是老扁的奶奶刘金花!   大梁进得门来没见到自己的父母,冲着陈大爷叫道:   “爷爷,我爸我妈呢?”   “你爸呀,俩新兵蛋子唱醉了酒,发酒疯闹起来了,他去镇压暴乱呢!”陈大 爷挥了挥手,似乎要把什么不快挥去。   大梁愣了愣,继而一笑说:“不会吧,镇压暴乱?你说话就是那么夸张,就两 个新兵也用得上他去?再说了,这又不是他的地盘!”他又问道:“那我妈呢?”   “哦,她没那么大的事!你哥打电话让她去了,有她的客人,指名非要她去, 你妈把小旺也带去了!”   老爷子抓起茶壶,递给老扁:“孩子,给我泡壶茶。”   老扁伸手正打算接过来,一边的沙沙早已把壶托在了手里,声音甜甜地说: “爷爷,还是我来吧。”   陈大爷笑着放了手:“你?好,好!你给我泡,不过我还是喜欢喝扁子泡的茶!”   老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业余的,她才是专业的!”   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专业的好,孩子,别站着,坐!”   那么沙沙跑到吧台边却找不到茶叶,正要坐下的老扁忙去帮她,过去之前他扫 了陈大爷一眼,发现老人脸上藏着深深的忧郁!老扁边泡茶心里边想:“什么事能 让陈大爷这样?难道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了?”   当阿莲跟随保姆云姨把菜摆上餐桌,大家都坐下来时,气氛一下子上来了。   餐厅里的日光灯关了,两支木制镶花玻璃的花灯挂在餐桌上方,灯光照亮了四 壁却给桌面上留下了朦胧的淡淡的阴影,桌子中间是一只鸳鸯火锅,在火锅的四周 是宫保鸡丁,清蒸鲫鱼,糖醋排骨和四喜丸子四道菜。老扁心里有数:这外圈的虽 都是木州的海鲜蔬果,中间这四道可都是按自己的家乡风俗安排的,虽然换了个样, 可依然是鸡鱼肉圆四道大菜,这是家乡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多少年了,只要是 他留在木州过春节,陈大爷都要特地为他安排上这几道菜,他每次看过这几道菜, 都会跟第一次一样感动!他站起来,双手捧起杯子,对陈大爷说:   “爷爷,我先敬你一杯!”   陈大爷没有应他,只是朝他挥挥手,然而慢慢地站起来,捧起了杯子,朝老扁 举了举说:“孩子,你是李有光的后人,六十年了,我得向他的后人敬上一杯酒, 孩子,代你爷爷接受我敬他的酒!”   说完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豪气十足像个年轻人。   老扁没想到这一辙,捧着酒杯不知如何是好,陈大爷见他愣在那里,突然哈哈 大笑起来:“小扁子,哈哈,代你爷爷喝了这杯酒,当年呀,他也象你这般年轻, 我也敬过他的酒。”   老扁犹豫着把酒喝了下去。   “别那么没气派,你爷爷是个真正的军人,他虽牺牲了,可他活在我们心中! 这不必哀伤,这是做为他的后人的自豪!军人嘛,哈哈哈!”   一边阿莲在叫沙沙吃菜。大梁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抓着酒瓶看着老扁与他爷爷。 从土州回来后,他觉得爷爷有点怪怪的,阿莲也有些怪怪的,但不知道哪里不正常。   他把爷爷跟老扁的杯子加满了酒,回头见云姨还在厨房里忙着什么,于是叫了 一声:“云姨,别忙了,吃饭吧!”   没等云姨回答,爷爷叫了起来:“叫什么叫,随她。”   大梁越发不明白了,家里什么时候不让云姨一起吃钣呀,何况今天还是“补” 年呢!   觥筹交错之间,爷爷的有一段话说得让大梁更加心存疑惑:   “小扁呀,还有大梁子,我跟你们说,凡事呢,要是都在表面上倒没什么,最 怕呢,就是隐藏在表象的后面,你说要是一个人能隐身,那他干什么事你都拿他没 办法,还有的是主要人物隐在幕后,你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正主儿,这事就难办! 你得顺着根本找不到隐在暗处的主,其实我们当年打游击就是这样,自己本来就隐 在暗处!”说到这里时,他冲着老扁尴尬地笑笑,因为他从来没有打过游击战,他 以为老扁听她奶奶说过,其实老扁并不知道这些,老扁认为抗美援朝时志愿军隐藏 目标的水平比游击队好,可陈爷爷没提志愿军,却提到了武警部队,”你看看现在 的军人,明抢明刀的,怎么能打仗!他爸,”他指着大梁,说:“带的就是这样的 傻大兵!”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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