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 　　为长城号宇宙飞船开发的中央信息处理系统，原本具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 但过于严重的物理破坏是无法挽救的。 　　艾丽丝睁开双眼，但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教授，不用 忙了，他们用了穿甲弹，防弹衣挡不住，我的CPU 冷却系统被打坏了，你修不好的 ……” 　　“CPU 冷却系统被打坏了？！你必须马上中止运行！”我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 重，为了适应太空严酷的环境，中央信息处理系统都有特别加固的保护，远超过飞 机上的黑匣子的坚固度。很显然，第一次开枪打我的人也是飞机上的，他们察觉到 我们穿的有避弹衣，就换装了对付重装甲目标的特种穿甲弹，真是置公主于死地而 后快啊――让人疯狂的权利！ 　　我试图上前关闭艾丽丝，女性机器人却在一边坚定地拦住了我，我着急地大喊 ：“艾丽丝，你在干什么？没有冷却系统，你的CPU 很快就会被烧毁的，快让她放 开我！” 　　“不，教授，你还没有脱离险境，没有冷却系统，我还能坚持二十五分钟左右， 能够指挥机器人帮助你们，你要抓紧时间。我曾经发过誓要和你不离不弃，无论身 处富贵还是身处逆境，无论大富大贵还是贫穷落魄，无论疾病缠身还是健康幸福， 无论是在太空还是在某个星球，我将永远守护你、爱护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没想到这么快……艾丽丝不能跟在你身边了，你要保重自己……教授，快走吧，时 间宝贵，你为什么落泪了？哭是人类幼年表示要求的手段，你不应哭的，你哭，艾 丽丝也会难过的……快走吧，我坚持的时间有限，你要利用好这段时间，让我的牺 牲有价值。” 　　在女性机器人的强拉硬拽下，我不甘心地离开了艾丽丝，我临出门前最后回头 看了一眼艾丽丝，她倚坐在墙边，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神里竟满是眷顾、关 爱和不舍！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酸，眼泪险些又落下来了。 　　我们留下了一个机器人保护艾丽丝，带着其他一男一女两个机器人出发了。外 面的战斗也已经平息了，平缓的山坡上铺满了尸体，忠于公主的士兵应该都已经战 死了，因为他们在冲突开始时，大部分已将武器放下。从艾丽丝受到的攻击来看， 有人存心置公主于死地。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客气。 　　我郑重地对女机器人说：“艾丽丝，我赋予你大规模毁灭生命的权利！”两个 机器人现在是艾丽丝延伸的耳目和手足，可惜这两个机器人没有语音系统，艾丽丝 不能通过他们与我对话。 　　娜多注视着战场上的惨状，不由得呆了，喃喃地说：“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 么？” 　　我拽过娜多说：“娜多，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为了这一步，很多人都死了， 眼前战死的士兵大部分是为你战死的，你应该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振作起来，我 们要冲了！” 　　娜多点点头：“我已经好了，可以出发了。” 　　我们四人一起冲了出去，两个机器人在行进间也能作到百发百中，它们几乎像 点名一样将敢于露头的士兵一一点杀，我竟然没有多少开枪的机会。 　　我们沿着两名机器人开辟的一条血路冲进了控制中心，我们留下那名男机器人 在正面吸引火力，那男性机器人本来就身材魁梧，再挂满了武器，犹如一座活动的 战斗堡垒。他在正面和众多的守卫打得热火朝天，从而吸引了更多的守卫赶过去支 援。 　　我们其余三人则在娜多带领下走偏路，很多通道估计很少人走，因为布满着灰 尘和虫丝网。据娜多介绍，这是建筑物内部设定的安全通道，她曾数次作为工作人 员参加了相关演练，对这些安全通道了如指掌，而控制中心的守卫们显然没有料到 会有人如此了解这些通道，并且会利用这些通道，偶尔遇着的守卫都被女机器人一 枪毙命。 　　我们最后来到了一堵墙面前，娜多指着墙说：“炸开这里，背后有一条秘密通 道直通威腾长老的工作室。” 　　我往墙上贴塑性炸药，正贴着，那名女性机器人忽然不动了。娜多惊异地问： “机器人怎么不动了，发生故障了吗？” 　　我的心中又是大痛：“艾丽丝死了……”往日一幕幕如白驹过隙般涌上心头， 替我当打手的艾丽丝，会借机勒索的艾丽丝，义无反顾地冲向森林巨蟒的艾丽丝， 闹着要换身体的艾丽丝，自吹自擂的艾丽丝，以及最后充满眷顾、关爱和不舍的眼 神……艾丽丝啊，你知不知道，你已不知不觉在我心目中占了一席之地。 　　炸药布点都布好了，我和娜多闪到另一堵墙后面，静静地等候炸药风干，然后 才能起爆。 　　在等候过程中，一首诗突然来到了脑海中，我不由得吟道： 　　“任何人的死亡 　　都是我的减少 　　作为人的一员 　　我与生灵共老 　　丧钟在为谁敲 mpanel(1); 　　我本茫然不晓 　　不为幽明永隔 　　它正为你哀悼……” 　　不知不觉间，我已是泪流满面，一只温暖柔滑的纤手悄悄地与我握在一起，分 担着我的伤心和痛苦。 　　当我们从秘密通道里钻出来的时候，一位老人在一张长桌的尽头安静地注视着 我们，三杯热腾腾地饮料摆在桌上。 　　对于我们荷枪实弹地突然出现，老人没有任何惊奇地表现。娜多见到老人，立 即恭敬地行了个礼：“威腾老师！” 　　老人看着娜多，脸上充满着慈祥：“公主殿下身体可好？” 　　“我很好，老师可好？” 　　老人一笑：“老师一身老骨头有什么好不好的。” 　　老人冲我示意：“请坐。”然后，又笑着对娜多说：“公主殿下，他可就是你 所提到的尊贵客人？” 　　“是的，威腾老师。” 　　老人用复杂地眼神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看来公主殿下已经找到了未来的亲 王殿下。” 　　娜多脸飞红，跺脚道：“老师一见面就打趣人家，小心人家告诉师母去。” 　　老人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师母也会高兴的。” 　　正在这时，十几名士兵涌了进来，领头的正想说什么，老人轻轻地挥了挥手， 士兵们如同潮水般退了出去。我也随之坐下，放下了武器，逼视着老人说：“你为 什么这么做？” 　　娜多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威腾老师是塞西亚德高望重的首席科学家。” 　　“一点虚名而已。”老人站起身，拉开背后的窗帘，窗外是一片无垠地大草原，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成群结队的牛羊马散在草原上悠闲地吃草撒欢，天空一群 鸟儿在自由地飞翔。老人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情：“这是多么完美和谐的自然，一 个多么美丽的星球啊。” 　　“在我的家乡，古老的过去，君王们常常杀掉带来坏消息的使者，我是否就是 这个使者？” 　　老人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我们的星球已经存在了数十亿年， 社会的发展也经历了数万年，才达到今天的水平，创造过无数辉煌的文明和伟大的 人间奇迹。有谁知道，我们的文明竟然是如此的脆弱！” 　　老人转向我，眼中竟似有恐惧：“你是地狱的使者，带来的是地狱的消息！很 多人希望抹掉你的存在，以求噩梦不再。” 　　“带来坏消息的使者消失了，并不意味着坏消息就不存在或者就此消失，魔星 不会停止冲向玛雅星脚步，人民应当知道真相。” 　　老人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几十个人不能安眠，你想让几十亿人晚上都不能安 眠？” 　　“人民知道了真相，才能积极地采取措施。”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能采取什么措施？” 　　“从现在起应该抓紧时间向地球移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人摇摇头：“我们能运走多少人？现在塞西亚和推罗已经以战争的名义全面 动员起来了。我们每年最大的发射能力是二十艘飞船，经过极限动员，大概能有两 百艘，每艘飞船最多只能载四个人，到地球成功降落的飞船不到一半。你认为我们 能送多少人到地球上去？而玛雅星有四十亿人口，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知道真 相又有何用？秩序的瓦解，只会使灾难更快、更大地来到。” 　　“那……公主殿下为何也得到这样的待遇？” 　　老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公主殿下在天湖过得很好，有人把她带走，反而将 她置在危险的境地。” 　　“为何有人想杀她？而你并没有为她提供庇护，甚至在你的眼皮底下还有人想 置她于死地！” 　　“我老了，不能为小羊羔提供永久的庇护，小羊羔必须证明自己的生存能力。 美丽、善良、仁爱、纯洁，在权力场上并不是生存之道。” 　　“小羊羔如何能同恶狼共存？没有猎人的干预，小羊羔是逃不过恶狼的捕食的。” 　　老人指指身后的大草原：“草原上狼有狼的生存之道，羊也有羊的生存之道， 没有狼，羊群也很快就会衰亡，小羊羔终究是要独自面对风雨和恶狼的。” 　　“小羊羔证明自己的生存能力了吗？” 　　老人低头啜了一口饮料：“你说呢？” 　　“小羊羔成功了，是否意味着狼的失败？” 　　老人点点头：“在小羊羔成长的地方，再不会有狼的干扰了。” 　　我也点点头，娜多则在一旁沉思默想。 　　我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一个方案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成功率有多高？” 　　“有很大可能将毁灭的时间推迟五十年，运气好的话可以推迟个两三百年，如 果你们真有神佑的话，最多环境变糟糕而已。我相信你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核力量， 利用木星在适当的地方推一把，使它产生细小的偏差，就能暂时挽救玛雅星。” 　　老人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争取到时间？” 　　我点了点头：“玛雅星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每多争取一点时间，就能让玛雅星 的文明多保存一点。我们也许无力改变玛雅星的命运，但能够为保存玛雅文明做点 什么。我不是地狱的使者，而是报警的杜鹃。” 　　老人站起了身，冲我行了个礼：“我代表科学委员会，欢迎您，来自地球的尊 贵的客人！” 　　我回了个礼，并站起身来，走到老人身边，狠狠地甩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娜多惊叫一声，用责怪和不解的目光盯着我。 　　我掏出手绢将手擦了擦，平静地说：“文森特、米尔德、奥什卡……”我顿了 顿，有些黯然地说：“还有……艾丽丝，他们委托我问候您。” 　　老人不动声色地抹去嘴角的血丝：“对于您和您伙伴的遭遇，我深表歉意。误 会已经结束，我们需要共同向前看，我们也有着共同的目标。当然塞西亚国会给您 足够的补偿，至少你能够得到塞西亚国最珍贵的礼物。” 　　我走到窗边，遥望着无尽的蓝天：“魔星现在应该已经在接近海王星的轨道了 ……” 　　娜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星缘，我会和你一起重 返太空，完成我们的使命。” 　　-------- 　　红袖添香